七月一日。這是荊亟即將離家在外長達三年入宿就學的第一日。
要入學,家長就該替孩子填寫的必要文件什麼的他老媽早已抽出難得的空閒都替他填完準備好了,所以是沒什麼需要他去煩惱的。
而在荊亟身側則站著一位雄雌難辨,穿著一套筆挺黑西裝,周遭氣場自然散發著一股忠心耿耿之感的少年,他是服侍窮神一族多年的老管家的孫子,也是從荊亟出生後一直在照顧著他陪伴在他身邊的人。
目前西裝少年正拿著小少爺唯一的小背包行李,從出門後嘴邊就持續念不停熊熊叨念著上學該注意些什麼、同儕該如何相處、早餐不能只喝一碗味噌湯,要配上其他餐點……諸如此類荊亟認為很雜七雜八的小事。
荊亟總是沉默的。通常也都是不阻止在某些特殊狀況就總是講不停的少年講話,但現在他只覺得少年今日異常侃談的他耳朵都要長兩隻紅色小章魚快聽不見外界的紛擾了,荊亟有些無言的輕搖搖頭,踮高了腳尖一把拿過了少年手中的小背包揹上後言簡意賅地道:「送到這就可以了,你先回去吧。」
「小少爺!我還沒交代完,您千萬要記得別跟其他小朋友起爭執,同儕之間要友善互動相親相愛──」
「不會有上述情況發生。回去。」
在終於送走了仍是一臉操心不甘願的少年後,對於少年關切的話語荊亟都當作如風過耳一般,只覺得耳根子終於能清靜一些了。
在前往自己房號途中,一些爸媽在幫小孩整理好宿舍房間後正和孩子們離情依依做最後的道別。
荊亟看了他們一眼,沒什麼想法,繼續朝著目的地前進。
在終於找到了B04房號之後,荊亟隱約能聽見裡頭傳了些許窸窣的聲響,估計是室友已經先行來到在裡頭整理了吧,他淡淡地臆測了會。
荊亟輕敲了下門面,算是示意裡頭的人有人要進來了。
接著他打開了沒鎖的房門,印入眼底的是一名正在整理小紙箱裡地書籍的褐髮男孩,荊亟沒把視線停在對方身上太久,不到幾秒就移開視線瀏覽起整個房內佈置。
進入房內將門關好後他簡單的向對方打了個精簡的招呼,對方只是淡然的點點頭表示你好。荊亟走到了左側將背包放在床上後,眼神不由得的飄到了床邊那兩張緊連一起的書桌,內心有種小小莫名奇異的感受。
戈羅吉塔將從家裡帶來的一冊冊書按照類別排序,確認過櫃子內並無積累過多灰塵便把書本擺放入內。由於來的早、行李又少,基本上整理物品並不費時太多。
待他結束手邊工作,重新審視房裡,陌生的床、櫃子、書桌,及陌生的未來室友都令他有些不適應和些許焦躁。
然而,戈羅吉塔相當清楚對方從進門至今除了敲門、招呼以外沒有額外製造噪音,兩人維持了好一段的靜默,各自處理各自的事。因此浮躁的感覺八成是源自個人。
視線與腦袋都還轉著,目光落在書桌。他悄然走近,隔手套以指頭輕拭桌面查看整潔度,這才突然發現桌子是由兩張所拼合而成的。
不想和人坐一塊讀書,不想要和人手臂不經意碰在一起,總之就是不想。
頓了頓,一會視線移往室友身上。
「......打擾一下、我想搬動這裡其中一張桌子,順帶問床位的分配?」進房過後不久擅自先將部分物品置放於右側,不過道理上還是得得到雙方允諾才行。
才將右側的書桌擦拭而好的荊亟正準備拿著沾有塵埃的抹布進浴室清洗之際,對方的提問讓他停下動作望了眼對方,「各自的東西也都放的差不多了,就你右側我左側就可以了。至於桌子……」的確自己也不想自己旁邊一直坐著別人,這會讓他有些心態上的小小不耐,看來他的室友在這一點看法應該是跟他不謀而同。
荊亟環視了下房內的擺設位置,以極為中性的聲調淡聲建議道:「將桌子跟你那邊的衣櫃掉換如何?我把我的桌子挪過來點旁邊就能放衣櫃了。」
「沒問題。」對於實際擺放位置似乎沒有很大的意見。應答之後示意對方能先到洗手台前洗淨抹布,戈羅吉塔則是自個杵在桌旁。
試圖搬動桌子,桌腳雖能夠離地,但要維持這個狀態並移動一段距離將會是件費力的事情。也許兩人一起移動擺設較為明智,可他並無那種打算,畢竟這是自己提出的要求,應當由自己負責。
將抹布清洗完後,荊亟將它晾在椅邊上,代表一個段落的結束。大致上他也已經將自己的位置都整理完畢了。
他的入宿用品只有背包內的幾件私服、簡單的盥洗用具、一整袋有各式各樣口味的味噌湯包及一個錢包。
不過他剛剛發現錢包有點鼓,估計是被那傢伙不放心地又多塞了什麼進去吧。
荊亟一屁股坐在柔軟的床墊上後是打算要休息一下了,但看著室友在搬運桌子的途中,那張沒什麼表情的臉微冒著冷汗,顯然是有些吃力,況且他等等還要將衣櫃給拖拉過來,光想衣櫃的重量只靠兩個孩子搬就十分棘手了,何況他只有一人。
小少爺!同儕間要友善互動相親相愛!──
荊亟不想跟室友相親相愛,但友善幫忙倒是可以。
「兩個人搬會比較快。」他平述著,示意對方他是可以幫忙他的。
「......」聞言暫時放下桌子讓其四腳著地。瞧過一眼聲音的主人,又回過頭直盯那張平滑的桌面,垂著眼簾,表情顯得有些糾結。
該請求幫忙嗎?別人都那麼開口了。可是家裡那傢伙所說的、如同家訓一般的東西--自己的事情自己負責,聽起來永遠是那麼正確。想到這裡,戈羅吉塔不禁又朝坐在床邊的人瞄過幾眼,目光就這麼在桌子和人之間徘徊。
「......你願意幫?」躊躇過一陣子,他恢復平板的面部表情緩緩開口,覺得這四個字令人難以啟齒。
「一二三然後施力吧。」荊亟雙手撐後小躍起身站穩,接著兩手一伸抬握住桌的邊緣等對方準備好。
「嗯......」也用四指扣住桌緣。
依對方所說讀了一、二、三,並於語落時抬起,往櫃子前進。兩人分擔重量確實讓搬動桌子變得較為容易。
在兩人協力之下,桌子很順利地被搬動至衣櫃旁了。荊亟放下桌子讓桌子四腳著地後,他默默地將視線轉到比自己身高至少還要在高個兩顆頭的衣櫃,衣櫃怎麼想都是最終戰役的大BOSS之類的角色呢……
「接著是這個。」不約而同的將注意力擺往櫃子上頭,一時之間產生疑慮,關於能否移開這個大傢伙的。感覺會很艱難......
擔憂歸擔憂,他還是將雙手搭上櫃子兩側嘗試挪動。
「其實,很難搬的話就算了。反正書桌已經分開了。」偏過頭看著還不知該如何稱呼的室友。
「但這樣門板會卡到書桌,先試試?」純粹覺得門板一直卡擋到書桌對他或他都很不方便,荊亟將手也搭握在衣櫃的邊緣稍微看了對方一眼示意對方可以一起嘗試看看。
「喔......也是可以。」按剛才的方式重新唸過一二三,雙方上抬沉甸甸的高大衣櫃,避免底部在地板上拖行發出聲響,同時小心地踏出步伐,一步一步向前,準備繞過單人床的位置。
這次搬運的過程如他想像中的一樣,不比桌椅般輕鬆快速。
沉甸的衣櫃考驗著兩個孩子彼此間的施力抗衡,若有一邊搬移的角度過大、那麼就容易造成另一邊出力的失衡。所幸兩人似乎都懂這一點,以十分穩健但緩慢的速度挪搬衣櫃,在幾次的放下休息又抬起搬運後,總算面色潮紅、氣喘吁吁的將衣櫃給移位完成了。
將櫃子擺到妥當的地方花費了一些時間和不少的體力,戈羅吉塔深呼吸幾回調節紊亂的身體狀態,一會之後才能好好正常交談。
「......謝謝。」與對方一同結束掉這個麻煩事之後,突然覺得說不出道謝以外的話語,因為好像也沒有其他能講的。
荊亟點點頭並沒有表示些什麼,他有些癱坐在床緣上調節著呼吸的頻率,好幾次的使勁搬運都讓他有種小小缺氧的感覺,畢竟在家裡搬運這種粗事是從來不會輪到自己來做的,不過能夠完成搬運沉重的衣櫃這事倒是讓荊亟有些小小的成就感。
重新調整過櫃內物品的位置後,戈羅吉塔將兩條過度出力的手臂垂放身體側邊,也坐上床邊。
短暫的休憩間沒有對話,宿舍房間一如剛進房時那般安靜無聲。關於之後怎麼共處、怎麼還欠下的人情、該如何稱呼,總覺得現在就是開口的時機,但即使現在不提,以後也會知道的吧。
望向對面,他顯得有些躊躇。
「?」在將視線往前移,發現了室友有些欲言又止的模樣。
提到這位與自己似乎一樣有些寡言的室友、他們似乎都還不知道對方的名字?
但總覺得自己現在忽然朝對方自報自己的姓名,又有那麼點奇異感,反正現在不知道,之後也會知道對方的名字吧?所以不急於這一時的,對吧?
荊亟陷入了有些糾結的窘境。
「......你、」再一次深吸口氣,這次不是為了調整呼吸。
感覺現在要說出任何一個字,都得用硬擠的才能把聲音從喉嚨擠出來,因為場面實在太不自然,他不想再繼續尷尬地對看下去了。
「......你叫什麼名字?知道了才方便稱呼。」
「我、……」對方語氣中充滿了壓抑的窘意感,這讓荊亟頓了頓,原先要自然回應對方的語句也瞬間停滯而住,覺得場子似乎有些說不出的窘然詭異,「叫我荊亟就可以了。」又遲疑了三秒,連忙將話題繼續延續換帶到詢問他的方向:「你?」
「戈羅吉塔,隨你叫,不要延伸太奇怪的綽號就行。」明明就不是相當困難的會話,卻覺得窒礙難行。
也許是太少和陌生人有這種交流的緣故。
彼此交換過名字之後貌似沒有什麼要事,戈羅吉塔也不知如何接續這場彆扭至極的對話,別開眼想要就此結束兩人的互動。
「所以、戈羅,這樣稱呼接受?」純粹覺得將四個字的名字縮短成兩個字會更方便自己稱呼,並沒有什麼其他意思存在。
看著戈羅吉塔別開眼後,荊亟也將目光轉移,不知不覺虛飄到了左側牆壁那台似乎是嶄新冷氣機的存在……他,是不是該先跟這位戈羅吉塔同學報備自己會怕熱,所以可能會常開冷氣這事呢?
「……我怕熱,所以會常開冷氣。你有什麼要我注意的地方可以提出來。」雖說荊亟不想跟他人過於太熟,但先報備,應該是比較禮貌,對、只是先提醒報備。
「可以。」輕輕頷首,對於用兩個字代稱自己沒有特別的意見。
「想開就開我都沒差。要注意的......東西盡量各用各的、在室內聲音不要太大、維持環境整潔,還有我在讀書的時候沒要緊事就別打擾我。」
提到生活上得注意的地方,一連串就講出好幾項。這種事先講開也是便於日後的共處。
「都可接受。」戈羅吉塔在彼此共宿中所在意的點幾乎都很基本,跟他所想的也差不多於是頷首也表示同意。
「那就好。」見荊亟果斷答應,他簡單應聲不再開口。東西收拾好了,和室友之間協調好了,什麼都還沒有開始的今天有些漫無目的,只得從潔白的軟床上撐起還酸疼的身子,順手從櫃子裡恣意抽出一本書往書桌去。
伴著還不能完全適應的家具氣味,一頭埋進文字裡徹夜未眠。
再次改謝ㄍㄌ中陪伴荊亟一起彆扭
(不對
辛苦荊亟啦被ㄍㄌ傳染彆扭病
(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