還是這樣悠哉的早晨最好。
雖然幾個禮拜前的聯合走鏢也是個相當深刻的體驗,與夥伴共同奮戰實在令人熱血沸騰,但果然,還是這樣悠哉的早晨最好。
連日來的忙碌讓劍履好幾天沒有進行他這探訪京城的小小興趣,因此就今兒個就走的遠些,跑南門邊附近看看,並期待著,城外市集過了這三個月,不知有否添增了什麼沒見過的新鮮小玩意兒。
正在煩惱的時候沒想到正好有個穿著鏢局制服的小夥子經過。
「那兒的公子,老夫有事相求!」記得那少年也是鏢局的人,那眼前這錦淵制服的人應該也可以幫上忙。
老者急忙呼叫,一邊拄著拐杖追近。
聽見呼喊,劍履又是向左右張望,四處無人才確定了老人是在叫自己,見老人拄著拐杖急著走近,連忙回過身過去攙扶。
「老伯慢些來別急!我就在這,請問您是找我……?」
「呼-。」老人一站到少年的面前,用力的吸了口氣,拄著拐杖挺直腰桿說:「老夫有個助手,早晨應當來老夫身邊幫忙,但現在突然一聲不響的沒了蹤影,小郎君,代老夫去助手的家裡探看探看,說是胡大人找。」
明明走得急,卻一點也看不出年齡帶給老軀體的不方便,他順暢的說完語句,又從布包里掏出十枚銅錢交給少年,「這點小錢就當作托話的代償,如何?」從語言動作還有風貌看來,老人似乎相當的急性子。
聽完老人的請託,劍履只是笑著將老人遞過來的銅錢給推回,表示不收。
「在下正巧有空,閒著也是發慌,就替老伯您走這趟順便熟悉熟悉路,只是不知您的助手住哪?又叫什麼名字呢?」
「哼…,好吧。」老人想了想便把銅錢收回。
「名字叫做離兒,大概和老身差不多高,就住在警南北邊一帶。」他撫著鬍子想了想又多補充了一些:「門口前的空地有兩顆梨子樹,挺好認的。」不曉得這樣是不是能夠順利的找到人,老人對著少年投以懷疑的目光。
「咦?」聽見離兒的名字時劍履忍不住咦了一聲,大大的疑惑讓他沒能維持住笑容:「老伯,您說的離兒不會是個年紀與我相仿,並且在後腦紮了長辮子的?若是,這離兒我認得,那他在約定好的時間沒有出現著實奇怪。」
過去幾番相邀,沒有一次不是離兒一大早就在定點精神抖擻的站好等著他的,這樣的人說是會無故遲到,他打死也不信,莫非是遇到了什麼難處?
還以為對方是找不到了,沒想到他居然認識小離兒阿!
「對對對,那郎君天一早還沒亮就會帶著一身海潮味來的,可是今兒個早晨居然不見蹤影,老夫等得發慌,但是這樣的身體實在走不遠,只好託汝了。」這樣就好辦了,之後有什麼報酬再叫離兒送給這郎君。
「那就拜託啦!」老人指著外頭說:「吾還得去顧著生意。」
確認老人所指方向以便在事後若有變故可向老人回報,劍履便匆匆出發,心裡頭只希望沒發生什麼壞事。
來到井南,此處為了到萬豐萬秀芳已來過數次,故以熟稔,只是,劍履沒想到自己馬上就遇到了大麻煩--他不認得梨子樹。
論語孟子中庸大學詩經尚書禮記等四書五經他都讀過,裡頭雖提過梨子卻沒有教怎麼辨認梨子樹,看著左邊右邊各是不同的植物的平房,劍履第一次感受到深深的危機。
比當初去北邊和巨熊般的敵人戰鬥時還危機。
「喵-!」某人家的門後突然跳出一隻色彩斑斕的三花貓朝著少年呼喚,沒一下的時間就蹭到少年的腳邊,熟稔的弓起背在他鞋邊輕蹭。
你認得嗎?紅黑Y
他認得這隻貓,是之前待在離兒肩上的那一隻,貓兒雖大多都長的相像,但因為離兒曾經介紹過,他便確實地記住了,也還記得這孩子的名字是……
「小……雪?」輕聲呼喚,劍履的內心很是欣喜。因為離兒養的貓既然在這附近,那便表示離兒家肯定也在不遠處,小雪的出現對他來說就是天降甘霖:「我有事得去找你主人,你能帶我去嗎?」一邊蹲下來輕撫貓兒的頭。
「呼嚕呼嚕。」順著少年撫摸的手,貓兒輕巧的移動身軀蹭上少年的手,隨後領頭小碎步跑向某戶人家的門口,照著方向看去,確實是有兩顆不知名的樹在空地上。
「喵。」貓兒探出頭往少年的方向看來,又呼喚了一聲。
沒多想便順著貓兒的指引走去,此戶人家的門口簡單潔淨,頗有那辮子少年的風格,於是劍履更是有十足的信心就是此處了,撫摸了貓兒的頸部表示感謝。
「有人在嗎--?」朝裡邊大喊,見沒有動靜,於是又喊了一次。
貓兒輕輕蹭了幾下,又靈巧的跳進一旁的門去,大概是裡頭臥室的方位,一會兒看見貓兒的頭探出門外看著這裡,一會兒又看見貓兒在門邊蹭臉,不知道是不是在指引少年入門。
「離兒兄弟--是我,劍履。」
沒有人來應門讓他有些躊躇,畢竟擅闖他人家中實在有失禮貌,也不清楚是否有人與離兒同住,又是否有女子在。
但是如此等待下去恐怕什麼事都做不了,不甚確定的走進門內,望著無人的廳堂,扯開嗓子又喊了一聲,「胡大人託我來找你,你在嗎?」
依舊無人回應。
怪哉,離兒如果在家應該早來應門,莫非是出去了?劍履在心中揣測,貓兒卻像是一直要把他引入室內,打斷了他的思考。
「小雪--怎麼了?」望了望貓又回望門口,劍履有些為難,但在最後還是敗給了貓兒的要求,「如果離兒怪罪起來你可要幫我說情啊。」
喊了聲抱歉打擾了後順著貓兒的引領小心謹慎的掀開臥室的門板。
「阿…,劍履?」趴臥在地上的少年勉強撐起身子揉揉眼看著突然出現的人,自己並沒有告訴局外的人住所在哪兒,劍履怎麼會出現在這裡?還以為是看見了幻覺。
少年瞇起眼沒有說話。
「原來你在!」見離兒俯臥在地,忙不迭地前去攙扶,「怎麼回事?」說的是離兒的沒有應門以及接觸到後才發現燙的可以的體溫。
「你發燒了?」原來是病倒了,難怪沒有出現在那徐大人那,也才沒有回應他在門外的叫喚。
「還好嗎?現在感覺怎樣?有沒有看過大夫?」連忙將人攙到床上,一邊問。
「還沒。」幸好有劍履的攙扶,才能夠回到床上去,不曉得在地上睡了多久,沒有被發現恐怕就得睡上整天了。
「謝謝,今天什麼風把汝吹來了?」舉起手擱在額頭上,少年感覺體溫又害起來,什麼都熱呼呼的真是糟透了。
「--我是受人請託,一位胡大人見不到你蹤影,便託我來尋。」將手微微按壓在離兒肩上,以免離兒聽了馬上就想衝出門,「我等會兒會去通知他你病了得在家休養,你就好好養病吧。」
「會渴嗎?你家茶水擱哪?」
「糟,已經答應胡大人的事兒…。」可是現在完全動彈不得,早上就是起來想要走一下就倒在地上睡著,這下胡大人鐵定氣瘋了。
「在灶房裡,角落有兩甕水,一個…普通的井水,另一個養著昨天友人贈送的大草魚。」現在就只能拜託劍履了,少年想了想說:「能不能煮碗魚湯讓吾喝一點,汝幫忙煮魚湯的,也一定讓你喝點湯。」
劍履你會煮魚湯嗎?紅黑Y
「別擔心,我會去幫你跟他說的。」就知道離兒會喊糟,若不是真病的不輕,恐怕此人還會拖著發燒的身體出去。
「魚湯是嗎……。」聽見魚湯時語氣略有猶豫,食譜他是見過,但畢竟沒有親自動手,「我試試,如果做錯了你再告訴我,但你還是先喝點水吧。」到灶房裡為離兒取了碗水,並且拿了塊布巾為他擦去臉上的汗水,想提議離兒洗個澡或許會較為舒服,但見對方渾身乏力,所以還是先到灶房準備做這鍋魚湯。
只是沒想到,看到在缸裡悠游的大草魚後,深深的感受到了第二次的危機。君子遠庖廚,劍履已明白自己對這條活生生的魚是一點辦法也沒有。
喝完了水,心裡煩惱著和胡大人的約定,再者等到秋天快到了,還得要和白朔回去家鄉一趟,帶他見識約定好的秋社,萬一這病拖下去該怎麼辦才好?
伸出手撫摸著跳上床板的貓兒,說起來今天好像還是小雪幫忙找到幫手的,不愧是自己養的貓。
躺在床上輾轉反側,還是因為不敵升起的體溫而昏睡過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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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離兒,離兒!」輕拍肩膀將人喚醒,「起來喝點湯再繼續睡吧。」他一邊把人扶起,一邊又不知道從哪找出了小几,几上放了碗湯。
「大夫說你得的是熱傷風,比起魚湯,蘿蔔湯會更適合些,所以抱歉就擅自替你改了。」說的甚是自然,沒人曉得他聽到魚湯不適合時內心有多鬆一口氣,「等你喝完這碗,再把藥也吃了,多休息,很快就會好的!」
「…原來如此。」睜開眼又看見劍履出現,彷彿好像已經過了幾天一般,腦袋暈脹難以分辨時間。
「感謝君一片好心,大夫的費用,吾改日返還。」劍履真是體貼,少年心裡忍不住對劍履感到愧疚,讓他留在這裡幫忙。
蘿蔔湯喝起來鮮甜,可是喉嚨刺痛讓人無法專心品嘗美味,弄得離兒感覺心裡煩躁,突然間他發現衣服上的綁帶好像有點不對勁,看著和以往不同的結法出了神。
大夫明明是自己擅自叫來的,但細想離兒個性,這正直到底的腦袋感覺無論怎樣定會歸還,說也說不過便擺擺手不打算理會離兒說大夫費用如何如何的話,姑且還是表達了要對方不要在意的意思。
「這裡還有些羅漢果,對喉嚨痛很有用,等等喝完湯就含些睡吧。」拿出羅漢果擺到几子上,又去打了盆水將毛巾打溼,準備晚些可以給離兒擱在頸部或額上,忙裡忙後的沒見離兒有反應,轉頭定睛一瞧,才發現離兒正盯著自己的衣服出了神。
「怎麼了?」坐到了床榻旁,問。
「劍履,吾的…。」是不是被脫過的話難以啟齒,少年的臉不斷地轉紅,快要分不清楚究竟臉上的潮紅是為了什麼,是生病還是因為發覺自己可能被人看見光裸的模樣而感到羞恥,「沒事兒。」少年低聲說。
甘甜的蘿蔔湯還有羅漢果,以後都得記著,這樣萬一哪天又受了傷風,還可以自己想辦法。
「謝謝。」輕輕地把頭靠在對方的肩膀上說了一聲,才拉起自己的被褥躺回床上。
「嗯,你繼續歇著吧,其他事不必擔心。」招手喚來在床沿看著的小雪,輕輕的摸了牠的頭。將擰乾的毛巾掛在水盆邊後,起身收拾几上的碗瓢以及小几本身,讓床上的空間空出來。
「需要時喚一聲,我會在客廳。」擅自叨擾有些失禮,但既然讓他知道了離兒的情況就不可能在他還病著時離開--至少得等到好轉一些,因此待在客廳是他所能想到的最折衷的作法。
「這…。」急忙爬起身想要和劍履說沒關係,就回去歇息,但是劍履說完就逕自去了客廳,小雪也被抱在他手上,不過這樣也好,要是劍履待著無聊還可以和小雪玩耍。
少年脫力的倒回床鋪上扶著額頭苦思,這下可欠了一份大人情,以後該拿什麼東西來還才好?
又答應自己無理的要求煮湯,還帶了大夫給自己看病,但給他在客廳待著真太委屈人了。
但這樣獨自憂愁也不是辦法,不如就這樣,早些把病養好,哪天帶上幾條好魚和酒親自登門答謝。
心裡打定主意,便決定不再多想些什麼,蒙住頭就算不舒服也得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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兩個自己內心劇場的傢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