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八蛋……」

按揉著還有隱約違和感的腰臀從診療室裡走出來，被放開的瞬間就想撲上去痛揍那沒醫德的體檢醫師一頓，對方卻早一步先按鈴叫了警衛過來，只好悻悻然的穿好衣服、回到外面的等待室先坐著休息。

「未，好了沒有啊……應該不會也遇到怪人吧……」

冷著一張臉緩緩步出診間，就算替自己檢查的女醫生再怎樣粗魯，至少身為盡職醫者在診後對己嘮叨也算是關心，怎樣都無法當面對她發火，結果就是自己悶了滿肚子委屈。

左顧右盼尋找朔海的身影，照理來說應該會比被醫師留下囑咐叮嚀的自己早出來很多才是。
最後終於在等候室的邊角發現瘸著縮在角落的弟弟。

「讓朔久等了……這邊花了比較久的時間。」

「啊，未、檢查完了嗎！」

站起來迎接自己的姐姐，在聽到後一句話時皺了皺眉，回想起剛剛的遭遇。

「……未，沒有遇到不好的事情吧？」

「不好的事？沒有唷……但醫生太粗魯了，弄得我很痛……」

以為是因為臉色不好才被弟弟關切，老實回答了自己的感受，但因為被弄痛的部位而不自覺漸漸減弱音量。

兩人往病棟的出口移動，朔未慣性地勾起朔海的手臂。
「朔入學的東西都準備好了？」

「嗯，都整理得差不多了，本來也就沒有多少東西好帶。」

身為男孩子，在需要離家的時候往往收拾完才發現好像也沒多少東西好帶，幾套常穿的衣服、日用品、因應學校作業可能會用到的文書機器，沒了。真要說起來，他還比較擔心未會需要多少行李箱才能裝完那些畫具。

「對了，未，那個啊，酒會的事情。」

突然想起在入學通知書上特別載明的某件事，對於這方面向來沒什麼概念的大男孩決定求助於同胞姊姊。

「未有決定好要穿什麼出席了嗎？一直不知道該穿什麼好，我想就穿得跟未一樣好了？」

「啊啊……也是呢，朔的東西一向不多。」

女孩子的生活用品光是保養品化妝品衣服就囉囉嗦嗦一堆了，其實大多用品是可以在當地的商店街買，據說只要有需求，基本上都能買得到。
不過畫具類的……果然還是習慣用自己的，雖然不少都是常見的品牌。

皺著眉頭，似乎不太願意思考關於酒會的問題。

「那個啊………朔明明知道我不太喜歡出現在那種社交場合……」
言下之意就是在考慮要穿什麼出席之前，連出席都嫌麻煩。

「嘛，知道是知道……」果然是這樣嗎？比起出席要穿什麼，根本想直接待在宿舍裡不出來的未。

「嗯……再怎麼說都是第一天，連出現都不出現好像不太好，就算一下子也好，陪我去吧？未？」

看著弟弟對自己請託，而且說的也沒錯，那間學校的確是有社交的必要性。

「……好，陪朔參加酒會……想待多久都可以。」
——不過是個酒會，被朔海請求完全沒有理由拒絕。

「好歹也是正式場合，著裝就……振袖吧。」

既然決定要出席，就拿出最正式的禮節……自己是這樣認為的。

「也不用太久的，聽完師長們的講話就好了吧，未不喜歡的話。」

本來希望未出席也只是因為「開學第一天就缺席」不太好，既然胞姊出席了就不用勉強對方的意願逗留太久，如果另外有宣布什麼事項再由自己帶到吧。

「振袖啊，多桑那邊的正裝嗎？那我穿羽織好了。」以前的正裝還留著，離入學還有一小段時間應該是找得到師傅幫忙整理的。

「那，未現在要回去了吧？是搭車過來的嗎？」

「看情況囉，如果交際不會太麻煩的話……不會逞強的，朔的羽織還好好地收在家裡呢。」

看起來還算輕鬆的聳聳肩，本來就只是嫌麻煩而已，吃個飯什麼的倒是沒差。

「車在停車場，等等先去朔落腳的飯店拿行李吧？」接著拿出車鑰匙，勾在指頭上晃啊晃的「朔想開車嗎？」
雖然兩人並行，事實上還是由自己來帶路，不知不覺已經來到停車場附近，順手按下開鎖鍵，前方某輛車的前後燈閃了一下。

「啊啊，還有留著的話真是太好了，要是不在的話，租借或是再買一套新的都很麻煩呢。」

幫未打開副駕駛座的車門，並從姊姊的手上取走鑰匙。

「路線沒有被新的建設計畫改動過的話，我都還記得喔，所以我來開吧？未就先好好的休息一下。」

「太好了——那就交給朔囉。」

乖乖在副駕駛座上坐好讓朔海好將門關起來，自己也順手繫上安全帶。
「還不太習慣的話，速度就放慢點吧。」指的是左右駕的方向習慣。

「啊，交給我吧。」

做好行前準備後踩下油門、播放車上的音響，把車子駛離醫院的停車場。開始時以並不太高的時速在公路上前進，慢慢適應左右駕不同帶來的差異感後加快了速度，讓兩旁景色飛快的後退。抵達自己下榻的飯店後很快的拿了行李，又回到車上繼續往父母離異前一家人的居所駕駛。

「唔，多桑現在在國內嗎，未？」

「……父親在國內，但晚上大概、不會在吧？」

偏著頭看著窗外不斷晃過的景色，語氣中略帶無奈，其實只要人在市內，父親晚上都是會回家的，但同個屋簷下也不一定能見到面——跟不在家也沒有差別吧。

「朔想不想去哪逛逛？吃完飯再回去？」

「是喔……那可以去以前常去的神社參拜嗎？台灣的神社幾乎都被改成忠烈祠了，經過的時候都好不習慣啊。」

在日本生長了十幾年的大男孩表示對於神社不是神社的台灣難以接受。

「那附近的參道商店也還留著嗎？賣甜小豆冰棒的奶奶呢？」

……原來幾乎都沒了啊。

看了下時間也才快中午，要參拜的話時間還很充裕。
「朔離開日本其實也沒有那麼久啊……商店街的變動怎麼可能那麼大？這幾天挺熱的，今天去應該吃得到冰吧？」

以前姊弟倆常在課後閒逛的老商店街有些傳統老店，還有販賣復古點心冰品的，是附近學童喜歡去的地方，尤其夏日祭典時，在神社旁而更顯熱鬧。

「……母親最近還好嗎？」

「說得也是哪……大概都只是不習慣吧？從天氣到文化都。」

在有一搭沒一搭的聊天中抵達了目的，把車子在收費場地內停好後和姊姊並肩走在步行道上，東張西望的用著懷念的眼光打量著道路兩旁。

「卡桑……應該、算好吧……？」在自己注意到的時候，男朋友又換另一位叔叔了的樣子。不過這種事情應該沒有必要特別跟未說……吧？

「啊、那邊那邊！」拉著姊姊到以前經常光顧的小店鋪，從冰櫃裡抽出一隻雪糕、結帳，拆開包裝後往未遞去，「未，要吃嗎？」

「呵……那就是不錯吧。」

離婚後兩方也都沒再婚……至少沒聽聞母親再婚的消息，少了婚姻的束縛，私生活也是大人自己的事情了。

自己不太能吃冰所以只是看著朔海買，但當他遞過來時突然又想嘗嘗冰冰甜甜的滋味。

「好呀……一口？」拉過朔海的手，咬了一小口拿著的雪糕，裹在外頭的巧克力脆脆的，到了嘴裡一下就化了開來。
這個天氣吃冰果然很美味呢，可惜不能多吃……

「去神社之前買個茶吧？我想喝點熱茶。」
指著不遠處的甘味處，把正在品嘗冰棒的弟弟牽過去。

「嗯、唔嗯嗯嗯，嗯唔……」

將冰棒咬在嘴裡，用含糊不清的聲音加上比手畫腳的買來了熱茶，吹涼成方便入口就飲的溫度後遞給姊姊。

「參拜完之後去超市一趟，晚餐在家裡做吧？未的身體……還是不要吃太多外食……」目光下瞟滑過姊姊的小腹位置，又很快的移開了。

「謝謝……雪糕我能先幫朔拿著啊，等等你吃完甜的也喝一點。」 覺得弟弟急得手忙腳亂的畫面有點有趣不禁笑了出來。
喝了幾口到了手上的茶，溫度剛好暖了身子舒適得輕呼了一口氣，又等了一下才將剩下沒那麼燙的茶給對方喝。

……其實平時自己都是吃外食。
家裡沒人能煮的話的確也只能吃外食了啊……懷著歉疚不想讓弟弟擔心，還有他知道了一定會叨唸一番——還是別說好了。

「最近沒什麼大問題，倒是好久沒吃朔煮的菜了……等等參拜完如果沒有其他想去的地方就過去吧……到了唷！朔懷念的神社。」

「一時間沒想到而已……未、不要笑啊……」面紅耳赤的和姊姊進行完參拜儀式，再次發動車輛往超市而去。

＝＝＝＝＝＝＝＝＝＝＝＝＝＝＝＝

由於時間不過接近中午，雖然沒有現時特賣的便宜可撿，卻也避開了恐怖的主婦潮。

「未，有特別想吃什麼嗎，有的話就跟我說吧？」

「唔嗯、我想想……義大利麵如何？」

晃著晃到了擺放麵類的一區，挑了一包細扁麵。
其實對食物沒特別偏好，既然有人要煮就選自己愛吃的。
調味料一類的家裏應該都還有，是正餐就少不了肉跟菜。

「但想不到要吃哪種口味的……」在肉品區前面有些拿不定主意。

「義大利麵嗎？未不介意我洋食做得沒那麼好的話，沒問題喔。味道的話……奶油？青醬？或者最近胃口不太好的話做番茄的？」

一邊盤算著要做什麼口味、又需要哪些材料，推著購物車滑過走道的同時不斷抓起中意的材料丟進車籃內，不小心走遠了回頭才發現自己的姊姊還站在肉品櫃前陷入了選擇困難。

「未？怎麼了？」

不會下廚的只出張嘴可沒什麼立場好挑，弟弟的廚藝不差，就算不擅長的菜也有一定的水準。

「嗯嗯……不會介意的……番茄？」

聽朔海一一細數，講到番茄時游移不定的目光剛好落在牛絞肉上，於是順手拿起放進購物車。

「就番茄肉醬吧！湯的話不用花太多時間準備，簡單就好了。」兩人把剩下需要的材料找齊，又多準備了些接下來幾天會用到的食材，結帳後很快的在過中午沒多久的時間回到家。

提著滿滿一袋的食材跨進廚房，在打開冰箱門、看到存放的內容物後不禁皺眉，開始提高音量對先在客廳小憩的姊姊碎碎念。

「……你平常都用外食來解決嗎，未？裡面幾乎沒有放材料啊－－」

「朔你知道我下廚有困難呀……要是燒了屋子怎麼辦？家裡也沒人煮啊——」

斜靠趴在沙發的扶手上，朔海在看到冰箱的慘況後的反應完全在意料之內，不知道是趴著的動作使然還是想抵抗弟弟的碎念，聲音聽起來軟呼呼的。

把新買的東西放進冰箱分類好，並且拿出午餐要用的部份，轉過身卻看到了一位沒見過的女性正盯著自己。

「呃－－－－」

「小姐回來了……啊、是朔海君嗎？幸會，敝姓三谷。」
似乎是聽聞玄關開門聲出現在客廳的女性，打量了一下轉過頭的朔海的臉，很快地對著他自我介紹。
「您果然跟父親長得很像呢……小姐累的話去房間休息嗎？」

「嗯，三谷小姐日安……朔海會在這裡待個幾天，然後跟我一起離開。」有些心不在焉地回道。

「先不回房，等等就要開飯了……謝謝。」

「呃、三谷小姐嗎？嗯……幸會、幸會……」

對於名為三谷的女性出現顯然是意料外，身體瞬間陷入了僵硬狀態，用彷彿生鏽機器人的動作慢慢蹭到了姊姊身邊，彎腰。

「……未，她是……？」

「三谷小姐是父親現在交往的對象，偶爾會來家裡，不是什麼奇怪的人。」

輕輕拍拍渾身僵硬的弟弟，要他放輕鬆點。
……既然三谷小姐在的話，也代表著父親在家——
回想剛剛出車庫時，的確依稀有印象旁邊的位置停了輛車。

女性苦笑看著朔海的反應，自己有這麼可怕嗎……？

「朔海君需要幫忙嗎？那些？」指著廚房剛買回來好幾袋的食材。

「不、不用了！我自己來就可以了三谷小姐不麻煩您－－！」像觸電似刷、地挺直背脊、逃難般竄進廚房、關門，接著裡面傳出好大一聲鍋子掉在地上的碰撞聲。

「呃……是我做了什麼嗎？」

女性被大男孩的一連串動作弄得一頭霧水，難不成是有什麼地方得罪了嗎？

「嗯嗯……沒的事，朔只是有點……怕生而已。」

大略解釋了一下，三谷小姐看起來稍微放心了些，看朔未還在休息自己也進不了廚房，說著要先去忙其他事情便離開客廳了。

「朔那邊還可以嗎？」

三谷小姐離開後，關心一下一陣慌亂把自己關在廚房裡的朔海，不知道還是不是一團亂？

「欸嗯、沒有問題、什麼都沒有、嗯！」

……從語氣和速度上聽起來不太像沒問題的樣子，不過確實沒有更多的砸鍋聲了。

「未再等我一下，大概十五分鐘就能開飯了－－」

十五分鐘後端出兩盤茄醬牛肉口味的義大利麵，「給，麵有過冰水了應該不會很燙，但醬汁是加熱過的，未小心別燙到喔。」

擺放好餐盤餐具，和未一起用餐的途中像是突然想到了什麼，抬頭發問。

「啊……剛才好像看到多桑的車也在？所以現在多桑在家裡嗎？」

拿起餐具前道了句『開動了』之後津津有味地吃了起來。

「不愧是朔，果然就是跟外食不一樣呢……」

「父親大概在書房或是起居室吧，記得要去露個臉吶，畢竟這麼久沒見了。」慢慢用叉子捲著麵條，放緩了用餐的速度。

「朔的麵份量夠嗎？要吃飽一點啊。」

「未喜歡就好了。學校的宿舍裡如果有給廚房，我也可以每天幫未做飯啊？」作出了哪裡不太對的發言之後，把最後一口麵吃掉，「鍋子上還有一些醬汁、冰箱裡也放了剛剛煮好的麵條，未不夠的話可以再加熱來吃。我先去和多桑見面了。」

「天天嗎？聽起來真不錯……說好了唷。」
那所學校的話是一定找得到有廚房的宿舍吧，下意識地認定兩人還是會同房這件事。

「我已經飽了，鍋子裡的等等交給我處理就好。」

回到廚房裝了盤麵端在手中，先到起居室晃一圈沒有發現目標，於是來到書房外，敲門。

「多桑，您在裡面嗎？我可以進去嗎？」

聽著敲門聲，將吃完的空盤先放在水槽後也離開了客廳。

「進來。」

書房內傳出語氣嚴肅的應答，於是朔海推門而入，與坐在書桌後，雙手手指交扣置於桌面的男人對上眼。

「那個就不用了，放著，等等帶出去。」

「……多桑。」

順從的將手中食物放在一旁櫃上，在書桌前的另一張椅上就坐，略帶敬畏的看著男人。

「……您過得還好嗎？」

「哼，我看起來過得很不好嗎，居然會讓你這樣問了。」

男人雙手抱胸，嚴厲的審視目光往朔海身上來回掃射，壓迫得後者不得不繃緊全身。

「說吧－－關於你自己、最近，以及你母親。」

「唔……」

忍住了搔頭的慣性動作－－要是真的這麼做了，照以往的經驗，立刻就會被教訓一頓關於儀態的要求吧－－將離開日本後的事情挑選著大致敘說了。

「……哼。」

雙手交叉於胸前，聽完兒子的匯報後，從鼻間發出一聲冷哼。

「體育的長才－－在我國確實有發揮的可能，到了那裏還走這條路，笨蛋。不完善的制度、無謂的資歷卡位、關係勝於實力的擇員標準－－你以為你有多少機會？對大體的判斷還是這麼不長進。」

舉起手制止朔海未出口的辯駁，男人的雙眼又瞇得更細了些。

「多說無益－－想證明什麼，就在學園裡作出成績吧。其他的，我不想聽。沒有其他事情的話，你可以出去了。」

「……是。」

因為父親毫不意外的強勢態度抿緊了雙唇，生硬地自椅上起身、向男人告退後，帶著餐盤走出了書房。

朔未在朔海離開餐廳後就跟了上去，靠著書房外的門邊不用刻意湊近耳朵也聽進了門後父子對談的大半。

「……」
——明明只是擔心弟弟的狀況，卻只是再度正視了另一個事實。

朔海單手端著盤子開門出來時對他比了個噤聲的手勢，比肩走著安靜地回到客廳。

「那個怎麼辦？朔要吃了它嗎？還是先收起來？」指的是那盤被父親退回的料理。

搖搖頭，「不……要是未不介意口味沒有變化，我晚上去買小包起司條做成焗烤吧？」

「嗯嗯，沒關係的，就照朔說的做吧。」

兩人將剩餘的菜用冷藏的容器盛裝好放進冰箱，洗好碗盤之後便回到位在樓上相鄰的兩個房間。
為了時候到了方便啟程，雖然是朔海臨時回來住的房間，除了一些衣物外的生活用品都不缺。

在自己房間換上居家服之後就進了隔壁房，看著弟弟正整理行李的背影，隨手拉了張椅子坐下。

「學校……沒問題嗎？」

「？　問題？」手上收拾行李的動作頓了頓，語氣透露出明顯的疑惑，「什麼問題？啊……課業的話，確實，嗯……大概、會需要更用功才跟得上吧？傷腦筋，我一直都不擅長學科哪。」

這反應……八成是沒看簡章吧？

「……這所學校的成立主旨在促使優良基因互相碰撞」背誦了一小段入學簡章開頭的文字「只收成年的學生、規格特殊的體檢——朔覺得會是怎樣的學校呢？」

總的來說，在這所學校中，普遍認知重要的學科並不是重點。

「－－－－」

優良基因的碰撞、成年限定、詭異條件的體檢……等等，所以說、這個學園該不會是－－

「什麼鬼東西－－－－－－？！？！？！？！？！」發出了要不是因為隔音良好，絕對會驚動鄰居的慘叫。

「等、未妳已經知道學園是這樣的嗎！那為什麼……！」

過去的罪惡感洪水般湧出、將自己吞沒，無法理解明明應該更清楚狀況的姊姊為什麼會願意入學。

「不、這樣不行、換一間學校吧！未喜歡畫圖不是嗎，還有很多學校也可以讓未學怎麼更好的畫圖吧？不要讀這裡了，拜託妳……姊姊……！」

「這種類型的學校很少……不、以前從未聽聞過呢，不覺得應該很有趣嗎？」

雖然朔海這樣懇求，在壓下『也許早在互相告知對方之前就該先確認好了』的愧疚感之後，依然不打算改變決定。

「而且我……不想讓父親失望，況且還有朔陪我啊。」為了說服對方，在虛偽中加入現實，就能以最平常的姿態應對了。

「那才不是多桑會不會失望的問題！」煩躁地一屁股坐上床鋪，低頭，雙手抱著腦袋。

「明明就……未明明就、不適合這個學校啊！那個時候醫生不是說了嗎！未的身體……未的身體、根本就……」

－－地板上混著胎水的猩紅、被從子宮內取出的已有雛形的肉塊、躺在病床上的朔未慘白的面容－－

「拜託了……未……不要讀這裡好嗎，拜託妳了……求求妳，姊姊，不要這裡……只有這裡不要……」

用著相比平時軟弱異常的語氣不斷懇求著，希望能讓手足產生哪怕只有一點的、回心轉意的意願。

「——會丟下我嗎？」一陣不算短的沉默過後，曖昧不明的問句打破寂靜。

從椅子上起身，走到低著頭的朔海身前，眼睫憂傷地低垂。
沒有答應弟弟的懇求，又問了一次。

「我堅持要去的話，朔會丟下我嗎？」以往只要是朔海提出的請求自己都會答應——但只有這次，辦不到。

「我不知道……我不知道啊未……為什麼、一定要去那裡…………」

八十朔未的體質不適合這個學園ㄧㄧ他正是那個最清楚不過的無知犯，因而無法接受、卻又無法背過身不看不聽。

「……如果……跟未去的話……」依然未曾抬頭看姐姐一眼，只是抓住朔未纖弱的手掌包覆在自己掌中，「答應我……不要跟其他人……可以、嗎…………？」

「其他人不行……而已？」不知道弟弟有沒有發現自己的話中有什麼不太對的地方，有些疑惑地重複了一次。

看起來是要學生做些什麼的學校，實際上還是有所謂的研究機構——不如說，本來掛名就是研究機構吧？
以研修名義或許可以規避掉非得做些什麼的狀況，但這些都只是假設。

原本就不是因想要享受刺激而入學，所以與他人的性行為在課題之外沒有必要性。

「好，我答應你。」

「？……啊，不要跟別人……可以嗎……？」

絲毫沒有反應過來姊姊的問句是什麼含義，只是再次表達了自己的祈求。而後，在聽到了那個回答時，安心的吐出了近似泣音的呢喃。

「太好了……謝謝，未……這樣就、太好了……」

也坐上床，由於手還被拉著，只能從側面以另一隻空著的手抱著輕拍安撫剛才看起來極度不安的弟弟，嘴裡吐出的卻是無法稱之為令人心安的道歉。

「……對不起……對不起。」——對不起，自己現在什麼都還不能說。

被輕拍著安撫了好段時間，才終於控制著收拾好那股罪惡感，有些難為情的別過頭去。「抱歉，未……我不是、故意要提起那個的……」

「朔也知道，我其實沒什麼印象。」

只記得突然的劇痛失去意識，昏迷一週醒來之後才被告知發生過的事情，除了不適以及虛脫感以外，還有就是滿面愁容的朔海。

「不是朔的錯，況且你也嚇到了……」在被告知的內容中並沒有關於相關描述，也許是怕刺激到患者吧，只是比較起來從頭到尾都看顧著自己的弟弟一定打擊更大。

「不……沒有印象的話、這樣就好了。」那些場面……只有自己看到，就夠了。

「……那，開學，還有幾天時間……未有其他什麼想做的嗎？」

歪著頭想了想，「的確是有些想逛逛的地方……要是朔也有想去哪，我們晚點再決定也行？」

「嗯……我的話沒有喔，沒有其他想去的地方了，這幾天可以都陪未。」

「美術館、博物館、動物園之類的地方……除了動物園都不太需要特地安排時間，出門就隨興吧。」
——根本不只『有些』吧。

「話說回來，我這邊姑且算是解決了，那朔你自己……該怎麼辦？」

朔海對於跟他人過甚的接觸會感到恐懼，這也是原先特地來確認他對這所學校有沒有問題的原因。

「呃……」不可能跟未進行課題、也沒辦法跟外人進行……

完全的、大問題。

「……我也不知道，走一步算一步吧……？到時後說不定、就有辦法蒙混過去了……」

「就當這樣了……」

既然弟弟對此也沒有特別抗拒的反應，看來是可以稍微放心了，覺得大概沒問題於是放開手。

「朔你繼續吧，我就先待在這。」催促繼續整理行李，自己則拿來素描本與鉛筆，坐回床邊畫圖。

平時自己一人的話只會去美術館，決定一口氣將朔海不在的這段時間以來沒怎麼進行的娛樂玩個盡興。

一周後，兩人登上開往學園島的定期船。

＝＝＝＝＝＝＝＝ＥＮＤ＝＝＝＝＝＝＝＝

月月你怎麼會以為自己混得過去

你問我我也......不知道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