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江懷中揣著牛皮紙袋、她該說是很討厭下雨天的,要不是方糖沒了她定不會出這門。
啪咚啪咚、
跟鞋踩著人行道上頭坑坑窪窪的積水。
「do do so so la la so──」
嗓音清麗哼著小星星。
倒顯得沒這麼厭煩雨天,紫眸圓圓描準又是瞄準了下一個水窪就是一踏,也不顧上是否會濺著一旁行人。
街道灰茫一片,閃爍著微光的湖水綠雙眸格外明顯。沒有料到會下雨事他的錯,明知梅雨時節的午後是那麼的多變,偏偏是沒多帶把傘出門
麵粉、雞蛋與牛奶,被防水的布料包裹著倒也不怕雨淋,索性就著麼在大雨中走著,不遮也不掩
啪咚、啪咚、水花四濺
啪咚、啪咚!突然間『甚麼』撞上了濕透的青年
「沒事吧?」開口之前,看見的是因碰撞而重心不穩的亞麻色,而那美麗長髮的主人現正被他下意識地摟在懷中
「so so fa fa mi... 」
不知墊腳越了幾個水窪,她連著小星星變奏曲都給哼上口。
「......la so、啊、唔哇──」
紫堇專注地瞧著地面才剛跨著下一步,忽得一個重力朝她襲來,連著小調瞬止、花江像後傾著身子,手中的傘也因重心的不穩而一時鬆了手。
眼瞧著要跌進身後水坑裡。
下意識閉緊雙眸、她想反正頂多回家洗全身澡。
「咦──?」爾後半晌,是她疑惑著單音。
一瞬間襲來的溫度,熱燙地、帶著陌生的氣息。
緊掩著雙睫驟然一睜。
她怔怔瞧著自己是妥妥站著,愣神間還在思忖是怎麼一回事,耳畔邊卻傳來鄰近嗓音,飽含著些是低沉著磁性,花江順著抬顏一望。
「...沒、沒事。」
映眼一雙湖水綠澈,幾縷紫苑長絲自她眼簾一晃而過。
此時一滴水珠啪搭的落在她鼻尖上頭,算是讓花江理清現況,卻是她慢半拍的掙脫懷抱而喊。
「啊、唔濕了!全身都要濕掉了。」
帶著歉意勾起微笑,拾起透明的傘僅替對方撐著「抱歉,害妳被淋濕了」而自己這身衣裳也是大雨的共犯
相逢何必曾相識?打算將少女送到家後就離去的丹尼斯,沒有報上自己的名字「做為賠禮,讓我送妳回家吧?」見到方才的場景,不難想像女孩在不久的未來會因為貪玩而滑跤
隨後想想,這樣的舉動實在有些可疑「或是妳願意的話,選個讓我補償的方式吧?」若不必跟到家中,對方也會安心一些吧?
用指尖微微撩起、髮絲黏溽在頰旁,唇瓣是掃興地噘起呼了口氣欲吹散一頭濕的亞麻色。
雨聲滴滴答答地落。
伴隨著青年沉穩而歉意的嗓音,花江這才又將注意力分神到對方身上,只見那人面容上笑得滿臉歉意。
「你要來我家弄乾嗎?」
一句反問就把問題丟回。
遭殃的雖是她,但是其實說上狼狽、莫過於她跟前人,她也非那種無理得愛計較,非得在這隨時可能大雨滂薄的街上要什麼補償。
「補償?先欠著吧。」
「你應該不想在這兒濕淋淋的跟我說話?」
心是這麼想,卻是在情況下也不想讓人給占便宜著說她不用補償。
微笑著愣了愣,果然是不能將她自己一個人放在街上啊......
「送妳回去吧」騰出支手,讓對方把牛皮紙袋交給自己「我叫丹尼斯,做為害妳淋濕的補償,等妳決定好後歡迎隨時跟我說」像是管家一般,打著傘、站在女孩後方靠近馬路的那一側,等待小姐行動
「嗯、丹尼斯...、」
還未將話雨落下,映眼一隻大掌伸至跟前、骨節分明而又綴著戒指,紫眸瞧著人滿臉疑惑。
──奇怪的人。
暗自下定論,她沒如期將紙袋給予對方。
反而手一抬一把拾過青年為她搭起的傘兒,爾後俐落地將傘給收起,衝著對方奇怪的行徑忍俊不住一笑而語。
「都濕了,就別打傘了啦。」
「來、我家就在附近而已,跑一下就到了。」
任憑雨滴稀哩稀哩落自肩頭,傘順手塞給青年,用著自個兒的小糖袋搭上頭頂、開始小跑步朝巷弄而去。
小巧的身影就這麼兀自跑了起來,無奈邁開步伐,跟隨在後頭
抱著傘喃喃「女孩子...都是這麼我行我素的嗎?」在那身後放下笑容,表情變得有些嚴肅
太沒有警戒心了吶
或許是責任心作祟、或許是讓他想起了她,雖說放不下女孩一人,但也並不是真的那麼在乎
一路上兩人保持著距離,不過一會兒的時間,脫兔般的亞麻色不再前行
從著大街拐個彎子,小小的身影靈巧地在錯綜複雜的暗巷中來回穿梭。
紫堇色時不時瞥眼悄悄望向身後人。
確保著青年有好好跟上,又是暗自忍不住笑開了顏,與其說是避免淋著更濕而奔跑著,倒不如說她好久沒如此跟人在雨中咨意著玩。
天雨淅淋淋,遠方天際上烏雲已然驟黑飄忽著壓境而來。
熟稔著拐上最後一個彎,鼻息間早已撲散著濃烈著香氣、沁然清新而甜膩。
「到囉。」嗓音湮沒自雨聲中。
她佇在一扇漆紅著斑駁的門扉前、上頭架著雨遮簷,棲著不知明地粉花蔓藤垂落。
石階上,雨水打落撲滿地著雪白,門院中一席石椅、一棵桂花樹高聳著粗幹,磚式的陳舊老牆面上攀爬著荊棘薔薇花。
「這是我家,Hanae,是我的名字。」
她撇頭一眼望向男子,被雨水朦朧著景緻,好似一幅畫。
嘴角再次揚起,輕瞇著雙眼「嗯,Hanae歡迎回家」又一個沒有意義的習慣
片刻「趕快進去吧,別再繼續淋雨了」將傘遞還後依舊是站在門外沒有離去
品嘗著恍惚飄渺的桂花香,回憶來時的路,『補償』應由自己送到,而非讓對方跑一趟
烏壓壓的天空閃現一道純白,在這剎那明亮了眼前的世界
沉穩音符,將雨滴的嬉鬧完美轉化成一場精彩的協奏曲
一聲招呼應當再習以為常不過。
紫眸微斂、纖睫掩去瞳子裡所有光華,就怎麼一句話讓她如此懷念,而且湊巧著是她佇在這門扇前的此刻。
唇角不免得細勾而起、花江抬顏將自個兒古怪的神情斂下。
「呵、怎麼會是你來跟我說歡迎回家呢。」
語帶著再適不過還參雜著點笑音,瞧著青年也跟著進到雨遮下,更露出如彎月般的笑意。
「轟──轟隆─」
卻在此刻一道耀眼炫光劈裂了灰濛天際,雷響如鼓聲壯烈,眩花了她的目,亦刺激著她的五感神經。
「快進來啦。」語音未落。
她簡直是反射性般一把拉過對方衣袖,連著將門給瞬間帶起、宛如想立刻隔離屋外猛勢惡劣般。
耳邊忽然一靜,是她有些平緩的調子如此招待人道。
「嘛、歡迎來到我家。」
單單以笑容對應,沒有多說甚麼
雷鳴驚豔全場,預想欣賞著回家,卻硬是被拉近了屋裡。似乎很害怕的樣子?湖水綠透出的關心即閃而逝
聽見對方的歡迎「噗哧」的笑了出來「或許,我會給你帶來危險喔?」直盯著紫堇的雙眸,露出的是看著姊妹般的眼神
輕輕吐了口氣,退去馬甲,酒紅色襯衫因濕透而服貼,身材曲線若隱若現。布料濕黏的感覺實在不好受,倘若是在自己家中脫下的就不只是背心了
門外下著大雨、身下下著小雨,佇立在門旁走也不是、坐也不是
──危險?
嗓音沉著而詭譎地尾音方落,紫眸圓怔怔、不甘示弱對視上一眸澈綠閃爍著異彩。
待倆人移去眸光,花江脫下那雙已有些黏腳地跟鞋。
將糖袋連著對方的物品一塊兒置於櫃上,玄關一灘灘小積水,唇瓣不免悄嘆一聲、餘光倒瞥見青年正將衣衫褪去。
「咦!唔、你、你去浴室再脫啦!」
瞬間只覺得有什麼熱燙自頸項一路蔓延至頰上。
高著分貝、語塞著,花江一把抬起小手推上青年浸染雨水的襯衫、一路朝長廊盡頭而去。
「那邊有吹風機、毛巾疊在盥洗盆的櫃子下,要沖澡還是什麼的隨便你。」
一路叮囑,一旁玻璃窗佈上薄紗、外頭正交織著轟聲雷動。
雨水如細流劃過窗景,她此刻倒顧不及其他,也沒注意上一路蜿蜒著水滿走廊都是。
「喀擦──碰─」
二話不說,一把將人推進浴室便闔上門,頭也不回。
不過一個不留神,對方已然推著自己向前「等、等......」才剛開口就被打斷
聞對方精簡的介紹也沒再多說甚麼「碰-」的一聲,門扉好不留情斷開了兩人的交流
將錯就錯吧,這麼想著一邊解開襯衫的扣子,兩顆
帶著好玩的心情將門開了個縫「Hanae不來洗嗎?放任雨水髮質可是會受損的喔?」笑得燦爛,毫不不掩飾
前腳方步離門扇前,就聞得沉朗嗓音伴隨門開啟。
她略是震驚地回首一望,眼見青年寬解衣襟,散亂著紫苑色鬆攏至肩,紫眸瞬然不知該把視線往哪兒放才是,故作鎮靜別過首、閉起眸子打起十足氣而道。
「才沒有女性會在別人在時脫衣洗澡呢。」
「你快進去,不用管我啦!」
撇下一句、是她這下真頭也不回朝原先來得路而走。
玄關一旁其實就是她的寢室。
花江嘟囔著、裙裝因吸水而沉重,擰起髮尾就是一把水,她撤下繁縟地衣裳,換上一身輕便白紗小洋裝。
好笑與無奈,關起了浴室的門「在一個不熟悉的人家裡盥洗也挺怪的阿......」
先是將身上的衣物手洗之後才輪到自身,沐浴乳、洗髮乳、潤髮步驟一個都沒少,用量卻在最低限度。如果可以實在不希望身上沾染別人的味道
包裹浴巾,小心翼翼的從髮根打理起,撫上被迫剪短的左側髮梢有些心痛有些慶幸,這確實是省下了他不少時間,在這間浴室之中
穿回免強算是弄乾的衣物回到了玄關卻沒瞧見那活力十足的人兒「Hanae?」出聲喚道
寢室一隅角落堆至著衣裳小山堆。
大毛巾裹著一抹亞麻、縷縷絲絲糾纏著,小手將毛巾拽下掛至肩頭、拾起圓柄梳,人兒坐落梳妝台前努起小嘴,拆卸下盤髮飾正呈現著大毛躁。
「這...怎麼整理吶。」
圓梳一下、兩下,卡住,一下、又卡住。
髮絲極細柔一扯便斷,花江連著與那頭亂髮對抗、身子都起了躁熱,打理未果便是門外響起悶迴著嗓音。
頂著一頭些是可笑的捲髮,她開門卻僅僅一個兒小縫、探出圓眸眨吧對青年而道。
「烘衣機在浴室旁的小房間。」
眼神對上那明媚的紫眸,顧不上受傷的可能,在門關上之前硬是徒手擋住、推開
沒有多說甚麼、實在說不出甚麼,使勁卻溫柔的將對方拉出門外轉身、背向自己站挺
十隻手指輕巧俐落的整理起那堪稱災難的亂髮,不過眨眼間長髮已變得安分,縱使依舊濕漉
這次換他將女孩推進了浴室「不洗澡也行,將頭髮洗淨後不要用毛巾亂擦、用毛巾包著,等我」板起的臉孔,說是認真不如以嚴厲來形容更為適合
輕聲的關上門,借了烘衣間一用。不過數分鐘的時間,重新打理好服裝儀容、在客廳等待
「咦──?」
她著實沒搞清楚此刻發生了什麼事,輕巧至在髮梢上的力道、觸感陌生得令她不由縮起頸肩。
紫眸眨眨望向走廊深處。
瞬然恍神一刻、她怎覺得此情此景說不上的懷念與熟悉。
「等、等等你!喂...、」
圓眸怔怔瞧著四周轉換、自個兒已身在浴室裡頭。
小手還拎著圓梳,耳畔旁似乎還猶記著那人方才叮囑。
鬱悶地撇下大毛巾、照上盥洗盆前的雕花鏡,亞麻長絲順澤著僅餘略為毛躁,大小不一著捲髮已比方才好上太多。
──造反囉,這明明是我家。
步至貓腳浴缸前,擰動水龍頭嘩啦著流水欲放滿,她邊思索著方才顛倒過來的情景,望向舒適地浴缸這要她怎忍得不洗個暢快的全身澡。
就讓那人待著,等她吧。
光是洗頭的時間估計就會用掉不少,再考慮到剛剛自己的行為估計會讓對方想要『多花些時間把自己洗乾淨』,便開始整理起不久前在超市所買的食材
反正也放肆了一次,乾脆翻起了看起來不常使用的廚房。不鏽鋼盆、小碗、刮刀、打蛋器.....雖然不到萬事俱備卻足以
打理好了材料與器具卻沒開始動手做,或許對他來說『柔順的頭髮』比起其他瑣事更來的重要吧
氤氳熱氣朦朧上那孤身一人,一抹紫堇充盈著霧、纖睫微翹上掛上滴滴水珠。
「轟──轟隆─」
其實她壓根兒沒那個閒情好好洗個熱水澡。
掌心中捧上一窪水,漂浮軟綿泡沫、芬香郁郁,她小巧地吹噓上一口氣,揚起點點泡泡墜入水中。
「...就說下雨天最討厭了。」
浴池水聲驟止。
花江拎起大毛巾裹好身子、佇在鏡前,方欲將毛髮拭乾倒憶起青年的叮囑,努起小嘴、些是不滿地作罷。
爾後穿回那件連身洋裝,僅僅是將頸上鑰匙重新繫上。
趁著空檔的時間,已經連絡過在家等待的那人,說是有事耽擱會晚些回家,違約的代價則是要讓她吃更多的點心
站在流理檯旁閉著眼,腦中翻閱著的是無數蛋糕食譜,材料與器具的配合
可愛的馬芬,應該很適合吧
隨後緩緩的睜開了雙眼,重新確認一次材料與步驟接著是清洗用具
算算時間,再久的貴妃浴也是該好了,拿下手套、將長袖捲起至手腕處,理所當然地出現在浴室門口
「唔、啊、…」
方開門欲出浴室,接踵而來是咚地一聲悶響。
紫眸怔怔將視線上抬,原來她結實地撞上某人胸膛,映眼而來是對方奇異的笑意。
「你、你不會一直站在門外吧?」
下意識退後幾步、連帶著披在頭頂上的毛巾也一同滑落,亞麻長絲依舊亂散,花江小手一抬、忍不住將擾人視線地髮絲往後撩去。
映眼青年早已打理妥當。
該說可謂神清氣爽、翩翩少年家。
「客廳在隔壁而已,你可以坐坐的。」
「我借用了一下廚房」隨手拍了拍對方的頭,像是在哄孩子一般「如果妳能好好的學會怎麼整理自己的頭髮就做點心給妳?」
撿起毛巾並換了一條,理所當然的以毛巾包覆濕漉的亞麻色長髮、輕拍「妳要站著讓我整理還是找地方坐下?」
估計會花上不少時間,不希望為了自己方便讓對方站上半個時辰
「...廚房?點心?你很擅長料理嗎?」
有種被半哄半騙的錯覺,但聽聞點心兩字她怎麼可能不心動。
她自逕地走在前,裸著足、雪紡網紗長裙飄逸,腰間稍稍束起蝴蝶緞帶,寬大的半袖束口至手肘,輕便輕盈、卻顯來是過於包裹的衣衫。
「再說,我會。」嘟囔一句。
「我會整理頭髮,才不像你說的呢。」
將方才的話語打回票,她只是沒道出她要整理多久罷了。
拎著青年來到寢室,一入內映眼便是一架純白鋼琴立於偏旁,她乖乖地帶人到一旁梳妝台前落坐。
「至少我們家挑食的大小姐是說好吃」沒有正面回答
在開始吹整之前簡單的用手指分順髮絲,接著從髮根開始用熱風隔著一段距離吹至八分乾、髮絲、髮尾,最後才是造型
一邊動手一邊動口,收工之前沒忘了編幾條麻花、綁成公主頭,髮編蝴蝶結當然也是不可少的裝飾「完成」滿意著笑望鏡中的少女
比起見面時被雨淋的狼狽樣好太多了
——嗯?
在人語帶著滿意之色時,她抬手下意識地摸上後腦勺。
滑順而凹凸著觸感,偏偏頭、鏡中少女落影如畫,股辮麻花編織成半頭,似貴族肖像中氣質小姐般。
紫堇眨巴著望向顯得有些陌生的鏡中人。
沒了以往不對襯的造型,一瞬晃眼、花江差點將自己錯看成依蕾莎,忍不住扯起唇瓣一笑,倒讓她注意上瀏海那慣性分岔。
「丹尼斯,這個、這個你知道怎麼弄好嗎?」
抬手撫上、她將臉湊上肩頭旁笑望的顏。
由衷希望有人能幫她解決上這令人討厭的瀏海。
挑起單邊眉,從下方、朝著分岔將瀏海逆吹,重新梳順「像這樣?」整齊的平瀏海誕生
「或是喜歡往後梳、戴上髮箍?」大手一撥,將自己的瀏海往後梳上,原先那沉穩氣質剎那間顯得有些輕佻
持續不過數秒,兩人的瀏海都恢復了原狀,看著,青年忍不住失笑出聲「抱歉Hanae,看來妳的瀏海似乎有些固執呢」
正瞧著青年上撩著髮、忍不住失笑。
耳畔邊傳來的低笑、混雜在一塊兒,紫眸圓圓兒望去,餘光一瞥圓鏡而過。
「齁——討厭死了!」
鏡中一映、倒沒注意上瀏海又分岔成原樣,嗔怒地花江有些懊惱發出小小哀鳴。
「算了、反正也不是一兩天的事。」
嘟囔著不甘心,卻也只能作罷。
更丟臉她是、怎麼會天真認為這糾纏她幾百年的瀏海會就此罷休,好轉。
紫堇又轉首一旁窗外、雨勢不見停緩,起身一語。
「為了謝謝丹尼斯。」
「到外頭坐坐,喝點茶吧。」
露出了溫暖的笑容「無所謂謝不謝的」一下賠禮、一下謝禮的,都弄不清是誰在謝誰、誰又在賠償了
「不過如果Hanae喜歡,我們就去品茶、吃點甚麼再找找彩虹吧?」想著還擱置在廚房的材料「如果妳能來幫忙我會很高興的,說好的點心的製作」
「彩虹?」疑惑一聲。
隻手托著下顎、她很是思考起這她沒看過幾回的東西,說來自己也是真很不喜歡下雨天。
神遊之際,耳旁傳來低嗓說著不錯提議,卻惹來一陣慌亂回拒。
「不、不了,你讓我幫忙不如宣佈這餐不用吃了。」
「…而且我家裡並沒有備用做甜點的材料。」
如實以告、說得誇大卻很實在。
輕盈著步伐步至房門前。
況且她真不想因為自己的緣故又把家裡弄得一團糟,即使多了個貌似很可靠的師傅在。
「泡杯好茶可能真的,簡單一點吧?」
「是的喔,召喚彩虹的一是不是正結束嗎?」再次順了順那分岔的亞麻色劉海
笑道「烤箱不會爆炸的,出事了也有我在別擔心」就這麼拉著女孩進廚房「食材的話我有準備」去超商也就是為了這個
「不過,如果Hanae真的很不喜歡的話......」露出了失落的表情鬆開手「茶飲我會一同準備好的,小姐另外還有甚麼吩咐呢?」
「你的食材是要帶回家的吧?」
才出言一問,人早已被拉進客廳共構空間中的小廚房。
不滿得好似自己一直被當小孩哄騙著。
她逕自啪搭啪搭步到一旁櫥櫃拾出嵌著金邊得繪花壺杯組,又開始墊起腳來想從上面拿些別的東西,不忘義正言辭得道。
「丹尼斯是客人,主人要有待客之道。」
撈著胳膊、終於從稍高的層櫃中拿到她的蜜漬水果罐。
捧著一整盤用具、又揣著茶罐和水果玻璃瓶,花江些是不自量力、一口氣惹笑地欲把東西全搬到青年跟前,依舊不妥協。
完全不在意這個問題「這倒不打緊,何況這段期間的消費不用花自己的」原本要帶回家的就不是『食材』而是『成品』
看著對方堅持的樣子有些好玩、有些好笑,沒有上前阻止與幫忙,在一旁看著以防意外的發生
一直以來的生活,使得他很不習慣做為一個『客人』,別說到他人家接受禮遇了,連去餐廳的機會都沒有,縱使去了也不會是被服務的對象
「偶爾這樣似乎也不錯」輕聲呢喃
似乎對方也打了妥協。
她自旁拎了個小鐵壺到水龍頭下盛水,整體廚房沒什麼大用具可言,都是備著一兩人份小鍋具。
「你這樣還要去街上採買,不麻煩?」
紫眸盯著水流很是專心,卻是等著久久沒聽到對方回應,她步回青年身旁打開茶罐子、衝著對方就是一笑。
「你說什麼很不錯呀?」
花江可沒露聽到那句低喃,卻是沒聽清楚幾分。
「錫蘭茶,喝嗎?」噙笑一問。
亞麻色長垂,鼻尖湊近一聞、撲鼻茶香四溢,罐中卷卷茶葉沉紅,她忍不住滿足地勾起唇瓣。
僅靠碗簡單測量著麵粉與牛奶,專心之下沒能馬上回覆對方
「只是買個東西,不麻煩的」理所當然的拍了拍湊向自己的腦袋瓜「偶爾能喝到大小姐泡的茶也挺不錯的」
「奶香的馬芬配上紅茶嗎?」輕閉起眼露出滿意的笑容
頭頂被拍上幾下,紫眸反射性得瞇成一線。
總覺得大家特別喜歡拍她的頭,她也沒生得很矮可不是,隨後又是探探眼瞧著所剩不多的茶葉,起唇一道、卻是拾起一旁的玻璃罐。
「嗯,紅茶,不過有加特製的這個。」
「蜜漬蘋果片。」
遞至青年跟前、雙手捧著很是自信一笑。
連嗓音中都帶著幾分輕快,好似對自己的醃漬水果很滿意。
察覺水溢聲響、又咚咚地將盛滿水的鐵壺放置上瓦斯爐,才又步回人旁探著望了眼丹尼斯手旁之事。
「其實家裡有磅秤的噢。」
瞧對方的反應確實新鮮「跟我們家大小姐一樣嬌小呢,不過給人的感覺完全不一樣」更有與人相處的實感
輕嗅著面前甜蜜的香氣,有些不思議「Hanae也不像自己所說的不善料理,不是嗎?」
同時遞上裝有麵粉的鋼盆,讓對方去測量「我的內建程式也有,不算容器、270克」
「咦?這只是把蜂蜜水果通通倒進罐子裡吶。」
她也只會做那種把東西倒一倒的簡單事。
隔著布巾拎起小壺水、花江首是把滾水倒入瓷壺杯中燙溫,均勻燙妥將水瀝乾,小茶匙舀入壺中、放入比人數多一份的茶葉。
瞥眼望見一旁鋼盆遞來。
她下意識接上沉沉重量,細粉飄散著麵香雋永。
「內建程式?」反問一句,紫眸瞧瞧手中捧著的小鋼盆。
「丹尼斯不是人類嗎?管家機器人?」
隨後紫堇眨巴著打量上青年,她似乎不只一次從那人口中聽聞大小姐這個詞彙。
「嗯,說是科技型的人偶也行」雖然外觀與人類無異「雙眼透出微光也不是錯覺」確認重量無誤之後開始將材料小心翼翼的拌勻
接著沉默了好一段時間才開口「比起管家,應該更傾向於『陪伴者』,不過現在的我已經失去『主人』了」
湖水依然沉靜,紫堇卻如風吹般閃過寂寞「不過是好的意義而言」微笑「Hanae呢?是訪客嗎?」
「…為什麼是好的意義而言。」
語落的音調細微,紫眸掩下、她從抽屜拾了隻湯匙放入了一大勺蜜漬糖入壺中,耳旁呼嘯著窗外沉悶雨雷響。
紫堇寞落盯著注入上滾水,瓷壺氤氳著水霧。
「不是訪客,我是出去很久又回來的。」
垂顏、似乎依舊專注於泡茶上,心情大概跟外頭午後陣雨來得一樣吧。
——失去重要的人,怎麼也不會是好事。
她不懂。
「發光?」思索半刻倒想起什麼。
「是會像電視上那樣有雷射光嗎?」
刻意揚起笑、湊近對上那抹湖水綠。
「她沒有離開,雖然不再是主人」輕捂上那害怕雷聲的雙耳「我們還是在一起生活,所以別露出這樣的神情了」
不知道那小腦袋又想到了什麼「沒那麼危險的,只是透著微微『冷光』日常光下看不出來,陰暗的地方會明顯許多」
在這個居民均為人偶與玩具、機械的世界「這麼說來,Hanae『也是』人偶咯?」
「所以丹尼斯的主人是那位大小姐囉?」
天真地如此想到、紫堇對上那冰綠雙眸時,耳旁傳來低嗓一問。
──啊、被識破了。
茶蓋匡啷一聲才被闔妥,那雙小手依舊覆在壺蓋上頭,滾水的熱燙傳遞至壺身、她倒也是遲鈍地能夠承受比人類來說還高溫的事物。
「丹尼斯很厲害,被發現了呢。」
嗓音緩而清麗,沒有額外的情緒在裡頭,只是簡簡單單地承認。
她這回沒辦法再像搪塞那茄紫髮少年一樣,找其他理由否決青年臆測,抿起唇瓣、八九不離十也被洞悉透了。
「是『前』主人才對」說著拎走那炙熱的水壺「因為Hanae說了自己是『居民」呢,不想被發現的話我可以幫你保密喔?」
圍成箝制的最後一個動作,將烤盤送入烤箱「再來大概要等個25分鐘呢...想要做些甚麼打發時間嗎?」
「嗯?前主人?大小姐不繼續擔當嗎?」
亞麻長絲歪得可厲害。
偏首便是環胸思考得滿頭疑問,她好似有些懂了青年所說,卻又霧裡看花奇怪奇怪的。
花江輕搖上壺身,一下、兩下。
「訪客,也能便居民的可不是?」
隨後將靜置半晌的茶水一傾入杯,熱氣冉升。
「丹尼斯想說就說不用特別保密。」
「Hanae不怕。」
水唇微微一啟悄歎、失策。
算是她自己疏忽著把話說滿、讓人得以套話,懊惱著嘟囔將茶組至於托盤上。
「下雨天,陪我喝杯茶吧。」
「不是『不當』而是『不能』,那樣的我們兩人之間存在著矛盾」笑容透著苦惱,那段時間真的過得很不協調「現在她是我的『姊姊』,會喊『大小姐』也就是逗逗她,偶爾能看見...似乎是開心的表情」
「有機會的話也讓妳見見她吧?她也是個天然的孩子呢」輕笑出聲「『永久機關的居民只有人偶、玩具與機械』我是這麼聽說的」
「當然會陪妳喝茶咯,不過現在不能去外頭了」看向窗外再次漂起的雨「我也想聽Hanae的故事」
「錯了,也是有人類居住在這裡的。」
——就像依蕾莎一樣。
抬手、端上銀製托盤,小手些是不穩地撫上兩旁,紫堇專注地望著、好似深怕打翻般。
輕手輕腳來至小廚房外的沙發長椅前。
椅身雕飾浮紋、沉紅絨布,一切一切顯落著盡是年歲,她擱下壺組置於矮几上。
「故事?是在別的國家有耳聞很多故事啦。」
語落、花江理理衣裙落坐,紫眸映入正前擺放著新式電視機,霎時添了一道違和感。
「不過丹尼斯真奇怪。」
「你明明應該看起來比較像哥哥吧。」
隔著一人的距離,理所當然地坐下,好似將這裡當成了自己家
「看起來?外貌年紀我們應該是差不多的,至於個性...本來就與年紀不衝突,不是嗎?」就像外觀完好的音樂盒,上緊發條後也可能五音不全
僅替自己倒了一杯茶,嗅著不熟悉的香氣「如果是Hanae旅行的故事,我也很感興趣呢,當然在這裡的生活也是」輕佻的內容配上的是誠懇的語氣
青年本人也不明白,這對話究竟是所謂的『個性』又或是『程式』的設定使然
青年落坐身旁,絨布椅墊因重量而略微凹陷,她思索著這異樣感。
那輕置在一旁的重量是否就是久違的陪伴。
「沒有人跟你說——」
「不可以太過打探女性隱私嗎?」
艷起笑容、她倒也為自己斟上杯茶。
雙手捧起小瓷杯,澄金茶湯、茶氣薰撲,別於平時單純茶香,參雜著一絲蜜味與果香,啜飲一口、唇辦漾起安心似地笑意。
「嘛、因為丹尼斯說話有種老陳感。」
「就像『她也是個天然的孩子呢』,好像自己很老了一樣。」
卻是突然學起對方方才口氣而道。
「這點,真的沒人說過呢」啜飲香茶,直至餘韻消散「多數的人類都沒有跟機械說話的習慣」
對於那些人,自然也是無話可說,面對他們當個空殼容易許多
有趣的看著少女模仿著自己,照種事也不是第一次發生「實際遇上了,就會明白的」若非兩人真的很像,就是自己的世界實在太狹隘了
「但不可否認,我是很依賴她的,就各種意義而言」直視著紫瑾,對方或許是拒絕了,也想多了解這裡跟其他的世界
「噢──很依賴吶。」
「很好不是嗎?能有人可以依賴什麼的。」
說得那般輕快、她稍稍屈起雙腿盤上椅墊上頭,移開那抹湖水藍凝目,小手捧著瓷杯彷彿小孩子似地窩上沙發一隅。
窗外滴答著雨聲不絕,她細耳聆聽上每一落聲。
纖睫下紫堇垂掩,茶湯澄紅澈然、經歷漫長歲月這個家有除了她之外的人,似如夢般。
「那麼,丹尼斯、幾歲呢?」
她仰首一剎、衝著青年就是一笑。
紫眸瞬然綻晶光彩,既然真實身分都被揭穿了,她大可更任性恣意聊聊些。
「嗯!畢竟是出生與生存的意義」還是同樣的微笑,卻相對顯得稚氣
打從出生開始就一直是兩個人一起沒有分開過,對於女孩露出的寂寞表情沒有辦法感同身受,也說不出安慰的話語
挪動身子、輕柔地順著亞麻色劉海,將它們變得整齊不分岔「既然是朋友,也可以互相依賴的喔?」
接下來衝著自己的,卻是一句不具意義的問題「三年,依照原世界的時間流動、從製作完成的那天開始算」基本不具有壽命,『歲數』的概念如同不存在
「三年?那這樣你也得叫我姊姊了!」
有點志得意滿的如此說道,卻顯得沒幾分說服力。
又被那樣地撫摸著頭,紫眸中略帶困惑的稍稍偷瞧上對方,她自認方才也沒做什麼奇怪的事情,不過是很往常地窩上沙發一角罷了。
──真是奇怪的人。
又下了與方才一模一樣的結論。
她完全沒發覺,她在凝視著那抹暖色茶湯時,小臉上是顯露多少黯然神情。
「Hanae已經很多歲囉。」
「超級多歲、都快變成老人了。」
彷彿小孩在說個永遠不會成真的夢想般玩笑。
笑嘆了口氣「硬要說的話,連五歲的小女孩我也得叫姊姊呢」
想想對於修兄弟姊妹的定義,再人偶們的世界大概會被重新打亂吧
「以後就請姊姊多依賴我一點吧?至少在再好吃點心與餐點之上」
『叮--』的一聲,宣告著馬芬蛋糕即將出爐,湖水般的眼眸輕輕瞇上,再起身前又添了一句「所以別再走神咯,一直露出那種表情真的會變成老人的,如果覺得很困難,就請一直看著我」姊姊們都這麼令人擔心,身為弟弟卻不可靠怎麼行?
──就請一直看著我?
她在心底重複默念了一遍,不禁啞然失笑、怎麼得聽起來這麼奇怪。
「丹尼斯吶、這樣說話會讓女性誤會的唷。」
擱下茶杯、她攀上椅背望向正在小廚房內忙碌的身影。
枕著下顎俯趴在上,紫眸圓溜溜地咕嚕轉動著、歪偏著首就搖呀搖,花江嘟囔著把真心話道出,顯得不是很在意。
「開玩笑的,這聲姊姊我聽了都不好意思囉。」
「不過老人也沒什麼不好吶。」
倒是雙手開始擠壓起小臉,她可不認為她剛才有怎麼了表情,只是沒笑罷了。
端起烤盤,臉上掛滿了疑惑「誤會?誤會甚麼?」如果能有另一個目標轉移注意就不會想起難過的事不是嗎?
「等稍微涼意點,表皮變得有些翠之後就會很好吃咯」簡單的擺上盤子後端到了客廳,剩下的則依舊放在烤盤上
問句入耳,她止住了搖頭晃腦的動作。
——難不成這些訪客都一個樣?
花江背對著青年、胳膊掛在椅背上頭晃呀晃。
她不由得扳起手指、細細數起她最近遇上的幾個人,初次見面被喊小貓的、又還有被親臉的,紫眸瞥了眼一旁身影正將蛋糕擺放至桌。
現在又遇上了第三個。
「丹尼斯、對每個人都這麼親切?」
「無差別的好,不是真的好。」
雖然有聽見對方說蛋糕要放涼。
她倒打定注意沒想等這麼久。
一個用力起身、卻不料一個前傾自己朝椅背後面倒去。
「那麼妳又是如何呢?」回到了原先的座位,靠著扶手「會把每個淋濕的人都帶回家嗎?即使像我一樣只是個陌生男子?」
瞇起雙眼,衝著對方就是一笑
「受到怎樣的對待,就如何回報,如此而已」至於僅把自己當成『東西』的,自然也不放在眼裡
細聲呢喃,小的差點沒被雨聲蓋過「而,如果可以,希望能有機會讓她與妳成為朋友」
「砰──」一聲響亮。
她倒真的一個作用力不小心從椅背上給摔下去。
「...嘶...唉呀呀、」
唉疼著撫摸自己的額頭、掉下來就掉下來愣還敲到椅角。
跌坐在地,紫眸細瞇著瞧椅背軟墊、自己究竟是撞到哪裡可以這麼響亮,摀著摔疼處、倒也不忘回答先前問話。
「..淋濕答答又撞到我的可不多。」
「如果是這樣的話,一樣會讓對方來躲雨吶。」
僅僅思索半刻、她諒也沒什麼理由不幫人一把的可不是。
「所以你是有目地來的?跟她當個朋友。」
不怕燙,卻對痛有反應嗎?
蹙起眉頭、放下杯盤朝女孩伸出了手「那邊受傷?有關節鬆了嗎?」至少,一直相處的少女是很容易脫臼的
「來之後才決定的,我可不希望她認識些奇奇怪怪的誰」而他記得,被撞上的是自己才對
之後應該不會變成要照顧兩個人吧?應該、希望不會……
「我看起來不像奇怪的人?」
偏頭思考、對方是怎樣的基準判斷她的。
修長手指骨節分明、自椅背上伸來,紫眸映上一雙細眸湖水藍翠,她摸摸額髮、自然地抬起小手搭上。
「放心,沒那麼脆弱吶。」
「不會這麼容易壞的,我可是連泡水都可以唷。」
語方落,身子一輕、強而有力地被人一把拽起,她拍拍衣裳,對於自己所說不甚在意。
「不過不會缺氧就是了。」
似再說個再正常不過的事。
花江旋身瞧著身前身後,察看著有無撞傷別處,怎麼說磨損可不好。
「至少不像是個壞人,雖然傻乎乎的」了當說出那沒禮貌的想法
撩起亞麻色瀏海,仔細地看著受到撞擊的部位「人偶受傷,不會復原只能修復,至少我跟姊姊是這樣的」
沒說出口『小心點』,卻也寫在垂下嘴角的臉龐
「能成為朋友的,她那也有許多可愛的東西」杯盤、茶具與裝潢都像是特別挑選過,若非喜好很難做到這樣吧?
也或許單純只是這個世界的店家風格?
──可愛的東西...。
方開始琢磨起令她心動的幾個字,半刻倒想起對方所說。
「才、才沒有,什麼傻呼呼的!我很聰明!」
囔囔著反駁音調、拍掉覆在額髮上的大掌。
她努著嘴讓過椅身回到座位上頭。
紫堇琉璃嗔怒地望向青年、她自認為雖不是絕頂聰明,至少不是笨得讓人拐走騙走吧。
「不要緊的,就是送修而已。」
「Hanae很堅固,要摔壞可不是件容易的事吶。」
這回將雙腿微拱起伸上長椅上。
裸足纖白、腳踝上球型偶關節一覽無遺。
拿出莫約五公分高的拼布熊吊飾、晃了晃「像這類的跟其他的」
「送修?」聽到這裡不明白了,沒辦法在家自己處理嗎?
「總覺得有重要進入『工廠』的感覺啊......」想著都覺得討厭「如果只是外層維護的話我可以幫忙處理」畢竟原世界除了自家以外,就沒有其他機關人偶了,修復、保養一類的也都得自己來
「傻乎乎跟聰不聰明是沒有關係的喔」微笑著品味有趣的反應
「不聰明就是傻,就是笨吶。」
「哪裡沒有關係了?」
紫眸圓圓、薄怒地望向一臉笑得無賴的青年。
餘光又不免飄向一旁晃蕩著的小熊布偶。
用碎花布拼湊而成,眸子流轉著心動光彩,卻使性子地彆扭將頭撇過,轉了個話題語落。
「嘛、嚴重就要送工廠,小壞掉可以去小舖子修。」
她依稀還記得以往總是碰傷磨損,舖子裡的維修老爺爺總碎碎念個幾句,這次回來倒還沒去拜訪過呢。
「以前有人會幫我修...」
「現在只有自己、可是我不太會弄這種事。」
「學富五車的人也會有失足的時候,這不也是種傻嗎?」
「而且Hanae那樣子是很可愛的」接著,撇開的視線讓他不由得笑出了聲「喜歡的話就讓大小姐做一個,不過這隻是我的不能給」
真是個倔強的女孩兒
「以前只有妳自己,現在認識了會處裡小傷口的機器人了」
「哪裡可愛啦。」
伸長手臂捧回她的小瓷杯,茶香稍冷、果香反之越烈。
抿著杯緣沒怎得啜上幾口。
些是鬧彆子地、不去瞧上跟前笑得可歡的青年,她可不覺得被說傻是什麼好事,也一點不認為傻跟可愛可以劃上等號。
兀自地在心裡滴咕,紫眸稍抬小布娃娃一眼晃過跟前。
「咦?小熊娃娃是自己做的──?」
「丹尼斯的姐姐很擅長手工藝嗎?」
這才正視上青年,接下來卻很自然而然問出了一句,只因為對方說能幫她處理傷口。
「所以你也很擅長繪畫嗎?」
「就是種感覺咯」回答的不正經,但也不是在說謊
果然是喜歡可愛的東西
「與其說擅長,不如說是心血來潮吧,通常是三分鐘熱度」想起了『人偶與鑰匙』的關係「不是她的才能」
對於接著的問題就有些不知該如何回答了「擅長嗎?」搖搖頭「如果沒有辦法投入感情也能算是擅長的話,那所有機械都是天才了」
——跟依蕾莎不同吶。
眸色輕掩、些許失落湧上,雖然她早就知道擅長與不擅長都不能改變什麼。
「Hanae可是、」
「除了才能之外的事一點都不擅長。」
嘟囔著、娓娓道出事實。
說來倒也沒幾分不情願,反正幾百年自己生活也早已習慣。
都可以厚臉皮地自己揶揄自己了。
「也有機器人先生做不來的事吧?」
擱下瓷杯在膝上,紫堇琉璃在燈花照耀下格外湛精,她眨巴著圓眸望向輕倚在扶手上的青年。
若是,知道對方一些小辮子應該也挺有趣的。
「嗯?Hanae的才能不會是泡茶吧?」很好喝的呢
「要說做不來的事,那可真說到天亮都說不完了」沒真的舉例,而且硬要說的話青年從不覺得自己的技藝能用『擅長』來形容,充其量不過『懂得運用』罷了
這鬼靈精怪的女孩兒不知道是又想到了哪裡,說不准會被要求做些甚麼「突然這麼問,有需要幫忙的事?」
怔了半晌,突然被說上才能是泡茶,是變向著說她泡茶功夫還不錯吧。
「這是誇獎嗎?」
頷首不免小笑、從來都覺得自己跟料理這檔是很難扯上邊。
她後仰著倚上沙發一隅、放鬆個身子窩得倒自在些,半掩著眸子當作方才沒打個算盤似地,啟口是那般斬釘截鐵。
「沒有、目前沒什麼要幫忙的事。」
亞麻輕捲傾落、紫堇上抬。
望眼凝視上那比起她來說高大修長的身姿。
「丹尼斯不也說了,機械都是天才。」
「就是好奇吶、有沒有那麼一丁點不順手的事呢?」
眨眨眼疑惑著「當然是誇獎的吧?」瞧對方驕傲的樣子,實在好玩
否定的還真果斷
小小的嘆了口氣,像是在慶幸沒給人抓到把柄一般
「天才也不會是萬事精通的」舉起手,清戳了下被那分岔瀏海蓋住的額頭「這麼說吧,或許會讓妳失望,但......」
清了清嗓,緩緩說道「我能畫出眼前的事物,卻無法將其改變、能重現樂譜,卻不能稱為演奏、能端上數百道料理,卻不懂得食材調配」
「甚至,能說話對談,都令人懷疑,那究竟是我的思考亦或是城市的撰寫」
「咦、欸…、」
努囔幾聲、額髮上被輕戳了幾下,雙手扶著茶盤來不及反應、她下意識往後縮。
才正想抱怨青年恣意、不料接續入耳的話有點刺心。
——好像有點太同病相憐了點。
扶著瓷杯的手有點不知所措。
紫眸瞬然斂下,那些話語好似在心裡產生了共鳴,熟悉地、令人不容忽視。
她傾身向前、空著的令一手倒貼上青年消瘦臉頰,紫眸咕嚕地轉動,小手又是探了探對方額角,好似在琢磨著什麼。
一副就像當人哪兒不對勁似地。
「嗯?蛋糕好吃,人也有溫度,還在和我說話。」
「這是要失望什麼來著?」
掠過他倆間的空隙,她將茶杯置上几案、倒伸手拈取了旁邊早已置涼的小巧馬芬。
一副理所當然地大口咬下。
甜膩焦香氣味、小嘴銜著小蛋糕,才將視線重新望向跟前青年面容。
「又露出了寂寞的表情了吶」輕輕握住探向自己的修長手指,帶到了頸部「『我們』的溫度,可是比人類還高的,也有『脈搏』與『心跳』」但終究只是台機械
「慢慢吃,別噎著了」微笑的自然,或著該說理所當然「如果喜歡,每天都來做給妳吃?」又是那好似認真的語氣
「或許可以帶上大小姐來給妳作伴?」挑起眉頭痞痞的笑了
「就當是讓我偷懶,幫我轉移她的注意力吧?」
或許輕鬆或許忙,女孩數次透出的寂寞與她很像,讓人無法就輕易地裝做甚麼都沒看見,卻又不忍打破那倔降
「還說不準能...能找到我不擅長的事」
感受掌心渡來的溫熱。
一愣、花江驟然把小手抽離鉗制,指尖悄悄握了手心幾下。
「啊、啦啦——你不要看我好了啦!」
發出惱怒的哀聲,纖睫掩下紫眸、後仰倚上沙發,略顯不甘地別過臉去。
怎麼說、一聲聲莫名奇妙地說她露出寂寞。
「好哇、帶來帶來每天來都好呢。」
「打不準我能從大小姐身上打聽到丹尼斯。」
努著嘴倒是依然小口品嘗起對方的手藝。
高溫烘培產生焦香,純然不加調味劑地糕體,麥子香、鮮奶與淡然甜味兒,她忍不住小小點起頭來。
「是是,祝妳成功」小小惡趣味的稍微弄亂了女孩兒的瀏海
一下滂沱一下消逝的雨實在是令人抓不準外出欣賞庭院的時機
「瞧妳吃的」捻去細緻的臉龐上沾粘的蛋糕碎屑「怎麼樣?還有想品嚐的食物嗎?」
「感覺傍晚前應該都不會停了。」
雷雨飄忽不定,算準了永久機關天候特性她篤定一言。
紫眸才正凝望玻璃窗濛霧,頭頂不輕不重的一個力道倒揉得她下意識往後縮,只見亞麻絲絲混亂在視線前,她用著另一手撩起長絲、不剩好口氣的回答上。
「不用,你也知道娃娃其實不用吃東西的。」
「好吃啊、你自己不吃吃看嗎?」
噗呵著氣滿眼又是無奈的上瞧著亞麻雜亂。
撇過頭去盡是氣惱青年,胳膊卻不忘輕抬伸向人眼前,竟然是她咬了幾口的小馬芬蛋糕示意嚐嚐。
「如果晚上還沒能停,乾脆索性賴著不走好了」當然,這僅是玩笑話
撐著臉頰看著女孩努力想將被它弄成亂麻的長髮整理,倒是沒想到對方會將咬過的食物遞到面前
張嘴咬上,卻是懶得接下那份馬芬「是挺好吃的」滿意的點點頭
「不過,你也知道機械其實不用吃東西的」舔去嘴角的餘味,笑得滿意
滿意這次蛋糕的味道
紫眸圓圓兒微瞇、嗔怒地望向咫尺距離的男人,一臉游刃有餘欠揍的感覺。
她乾脆地將胳膊收回,頭一甩而過便道。
「不用吃,那你就不要吃。」
「通通都是我的、哼!」
只顧得自己頭髮,花江連她順口說得話一半也在反駁她自己方才也不自知。
「不走的話,只能地板跟沙發選一個。」
拈著蛋糕自己吃之餘。
嘟囔著、還是心軟補了一句。
另一小手舉上撥弄著髮梢梳理,小腦袋不免咕嚕打算著如果對方真要留宿該打理些什麼,畢竟她很久沒和人一塊兒住了。
點點頭,倒是完全不在意
「原本就都是給妳吃的,慢慢吃別噎著了」
或許是該幫忙,但任性、反駁甚麼的,是至今為止未曾實際接觸過的反應,實在好玩
決定繼續看下去
『那我選沙發好了』雖然很想這麼說,但家裡那『不得不吃的人偶』可不會允許自己沒留下食物又將她落下
「不會真的留下來的」
伸手又想把人頭髮弄亂,但還決定是作罷
「家裡有人在等我,妳要跟我回去的話倒是可以」
或許在聽到對方的回話時,霎那有點失落。
——有人在等。
「沒關係,你就回去吧。」
嗓音依舊,說得倒雲淡風清,只差沒揮揮手讓人走,紫堇上望著細分著、欲將髮絲給撥回原位。
她也沒再去注意那男人有多納涼著望來。
「茶快涼了,快喝,喝完再走也不遲。」
稍微瞥了眼案上、瓷杯熱氣已失。
平淡口吻、下意識的回話出口,淌出的是骨子裡、還是想人多留一會兒。
「再說我才不要大雨天在外面呢。」
「一點也不好玩,回家還要自己把衣裳弄乾。」
「雨都還沒停呢」雙手捧著茶加溫,身為機械就是有這種方便「確定放晴前,我可不想再次淋著雨」
「生氣啦?」像是做錯事的孩子一般,硬是蹭到了對方身旁「Hanae姊姊不會這麼無情要我喝完茶就走人的吧?」
瞧對方還是那副模樣實在不知道該怎麼辦才好
該怎麼安撫?一直相處的一人、一人偶給他的答案只有打昏跟餵食兩種,當然在這不可能這麼做
沉默,維持了一陣
「Hanae明天想去哪裡玩?」
作為應答、她首先朝人扮了個鬼臉。
「去哪裡玩——?」
反射重複一答、小手抓順了瀏海,只剩撫平。
「看心情囉,逛街吃甜點…。」
「啊、不過得看我的琴有沒有淋濕吶。」
才正打著明天拜訪一下商店街哪間點心舖子好,身形一頓、便想起嚴重的事情來。
小手撫拍上額髮、注意力卻很快的被吸引。
「哇、加熱!」紫堇驚奇一望。
語落瞬間、丹尼斯捧在掌心中的瓷杯便被調換,換成了女孩已然喝剩半杯的茶湯。
換她捧起青年溫杯後的熱茶,端望著好奇。
「能不要下雨就好了」雖然對雨天並沒有特別的喜好,坦若要出門總歸不要下雨的好
手中的茶杯在剎那間便被調換,重新加熱後乾脆地捧起了茶壺
「是個很方便的技能呢,不過茶果然還是現泡的好喝」
熱好的茶並沒有放回桌上,而是抱在懷中像是取暖一樣
「吶,Hanae」
「我也想見見,妳的才能」拿回自己的茶,啜飲「不可以都只有妳看見新奇的能力」
接著是似乎沒有作用的『微笑攻擊』
小手捧上、又換回了自己的茶杯。
紫眸繼續端詳著氤氳著熱氣的茶湯,眨巴幾下、她小心翼翼地啜口而至,紫堇滿眼湛光。
「Hanae的才能嘛——」
「嘻、丹尼斯你要不、猜猜看呢?」
跪坐在沙發上顯得略高,映眼笑容月牙微彎,或許男人真有男人特有的魅力所在。
她衝著青年一笑、倒跟男人晶亮微笑有的比。
「猜對了就給你看吶、當作獎賞。」
竊喜一笑、花江蹦跳著落坐青年身旁。
腳ㄚ子悠晃著一下下顯然心情不錯,她大概以為對方猜不著才是。
女孩兒的笑容實在標緻,若不是見過那在雨中奔跑的身影,會認為她是哪家名門的大小姐也是正常
「讓我看嘛?」捲著髮尾「所以是可以欣賞的才能呢」
想著看見的東西、方才的對話
「房間裡純白的鋼琴、『得看我的琴有沒有淋濕』」笑彎著眼,像是確定了「姑且就猜是樂器的演奏吧」
瞧那悠哉的樣子,想來是被猜中了也能輕鬆表演,如果可以當然要欣賞一翻
——啊、被猜中了。
懸停在半空中的腳ㄚ子。
簡直比她的神情還來先表達的瞭然於心,紫眸瞠圓兒直望向身旁青年,震驚與失落參半。
「咦、你怎麼知道…?」
「難不成機器人有內建讀心術嗎?」
她捧著小瓷杯,眼眸晶亮著瞇起一臉狐疑。
卻又是不覺間偏頭歪起了大大弧度,亞麻柔順著長披而落,堪比她內心的問號一樣大。
「不行、這樣作弊吶…不算數!」
清麗嗓音、拖拉著不甘心的長調。
她小哼了聲、唇瓣一噘別過臉去,看是打算小小耍賴了起來。
「恩」輕輕的勾起嘴角,不太在意的樣子「說不定真的是讀心術呢」
對方多變的表情,實在讓人忍不住想多看一些、那不曾見的神情
「不過Hanae一開始並沒有說不能用讀心術呢,所以沒有犯規」有趣的捲起險些打上自己的亞麻髮尾
「賴皮可是不好的呢,吶?」輕輕地拉動柔順的細絲,完全不擔心下一秒是不是會有『什麼』朝自己飛來
反正是不會因為這樣就壞掉的
髮尾遭輕捲帶起,她紫眸微瞇一眺旁人。
「不公平、太不公平了。」
擱下茶盤、湊近青年面前,花江順著彼此相對視線。
爬跪上沙發上頭直至她與青年同高為止,一抹紫堇、一眸冰青藍,面容近在咫尺彷彿能若有似無地感受上彼此間吐息拂落。
霎那、瞧眼對方薄唇微啟。
她沒等著人詢問出口,小手一把便一捏那清瘦雙頰。
「以後要離丹尼斯遠一點。」
她可不想連點兒隱私權都沒有,何況是在男人面前。
又是使力扯了扯青年臉皮,嘟囔著嘴也沒在管對方是否疼,只見她眨巴著圓眸,才瞧上自身小手根本僅捏上對方稍半臉頰罷了。
「好吶、既然都猜對了,Hanae一向說話算話。」
「不過Hanae只會奏與弦相關的樂器。」
不甘心遭人識破。
花江鬆下捏人的手換而環胸,一樣與男人齊平著視線,紫眸琉璃般晶亮地、清麗嗓音似是義正言辭語出但書。
「可是!下雨天不彈。」
輕揉著似乎被捏種了的雙頰,垂下了眼臉、飄開了視線,這表情說有多無辜就該有多無辜
「大小姐們都是好任性的啊」行未故意、說得當然也故意!「果然還是不該讓姊姊跟Hanae見面......被拆掉就糟糕了」說著像是同意要離對方遠一點的話,卻是伸手將人帶進了懷中,哄著孩子般拍拍女孩兒的腦袋瓜,好似對方跟自己很熟一樣
「明明只要妳希望、我就會保密,不會沒有隱私的吶?」
就他所知人們總會向機械傾訴、甚至錄音,為何偏偏是他會讓人覺得沒有隱私呢?平平都是沒有生命的存在,這或許能從活過許久的她口中得到答案?
但沒有詢問,是露出了調皮的笑容「嗯!」
「下雨不彈、任性不彈、心情不好不想彈,這都沒關係」
放開了女孩,露出正經的微笑「雖然不能過夜,但在被『玩具箱』趕走之前能天天來這,我幾乎有跟妳一樣久的時間可以等」
耳髮間溫熱掌心輕拍。
啪搭、一滴熱燙浸染上純白衣裳。
啪搭、啪搭、一點兩點,在衣料上漾起點點水痕如花綻開。
「......」細細鼻息抽搭著。
方才一瞬懷抱上的、溫暖。
眼眶霎那溫熱,鼻息間的酸澀感全然傾瀉而出。
亞麻色輕垂著長捲,她良久才意識到眼前越加朦朧的視線,腕上衣袖沾染著濕熱究竟是怎麼回事。
──不可以哭,Hanae。
心裡的某個自己如此和她說著。
然而當她抬首面對前方男人笑顏和煦燦爛。
方才那一下一下溫和的哄聲,頭頂總是輕置著重量,是那麼熟悉又陌生,熟悉的彷彿百年前的相遇。
卻又陌生地不是那個女孩。
──依蕾莎。
她,離開了,她還有誰可以耍任性。
「...你、...做什麼啦。」
使勁力道、她用袖口欲抹去所有頻頻落下的淚,卻是徒勞無功,飽含著腦羞的嗓調盡是去怪罪眼前青年。
如果他不去抱她,就好了。
安慰的話。
不說、就好了。
看著淚濕的人兒不知道在哪個環節出了錯,但沒有疑問的是,眼淚的開關是被他打開的
「恩,都是我的錯」大掌撫上被衣袖蹭的泛紅的臉頰
看著那堅守眼眶的淚,伸出手再次將人攬進懷中,輕輕靠上說著「所以說,別任性著不哭了」拍拍顫抖的瘦小身子
就這麼安靜地待著任人哭泣,與其讓她不哭寧可她放心的一次哭個夠
但自己又有甚麼能耐能安撫他人的悲傷?
沉默、沉默與沉默,這是現在的青年唯一能做的事
隱藏在眼瞼下的湖水綠不再發光,沒人看見的黯淡,像是無聲地訴說人人都有那麼一段濁色的回憶
淚水滿溢朦朧了眼前的景色。
燈光反射下水珠讓視野一片亮晃,頰旁溫潤掌心,指節輕劃眼睫,她眨巴著紫眸凝視青年。
頃間,撲簌簌著淚珠自眼眶滾落。
「可是、…依蕾莎說、」
「…女孩子化上妝哭了,就不好看了。」
所以不能哭喲,Hanae。
咽嗚著嗓音有些軟糯不清,她用力揉去雙眸下顫落著淚,女孩的嗓音猶言在耳,卻掩不住那埋藏在心中已久的現實。
紅潤雙頰薄粉微微掉色,唇色盡在淚痕刷洗下,不再鮮明。
一切宛如隨時光而褪色。
「不是、…才不是你的錯。」
哭雖哭,人可理智的很。
這下紫堇更嗔怒目視青年,她沒料到對方竟把錯攬在身上,然而那一直華啦啦如流水的淚,卻讓她沒了幾分威脅度。
依舊的微笑著「是我的錯也好、不是也罷」
「想哭的時候只管哭就對了」
起了玩心般的捏著女孩淚濕的雙頰,對青年而言能夠哭泣、流淚就是種幸福,無論理由為何
**「等妝哭花了,重畫便是」任由紫眸瞪著自己瞧,語氣依舊是那樣風流「何況Hanae不妝、不化的樣子也是美的清秀,哭花了正巧」
說著,拿起了手絹胡亂卻輕柔的擦拭,心裡卻起了股罪惡『可不會就這麼把「什麼」給擦掉了?不,不會的』
嗔怒地目光,卻在來人將帕巾湊近時乖順地闔上纖睫。
皺著圓潤鼻尖,青年輕柔使力地拭上面容的觸感,小唇忍俊不住悄悄揚起,然而淚水卻是止不住地淌落。
──My Fair Lady。
在帕巾離去剎那,是殘留盡一抹豔笑。
褪去以往綴著撲粉的鵝蛋,襯上那雙琉璃目珠更加紫菫奪彩。
「喂、...」
再一聲黏溽地喚聲,小手一把張開便墜進跟前人胸膛。
與方才一頭撞著青年相同,她耳畔旁響起咚響悶聲,陌生溫度以及嗅了幾回男子衣衫的氣味,思忖起百年前熟稔的安心。
──抱一下,可以的吧?
她悄悄捫心自問,放下身段一回不要緊的吧。
偶爾、放下依蕾莎所說的。
──是可以的吧?
淚珠斷線撲簌簌浸染雙方衣裳,在晦暗視線中她知曉、青年那絲絨布上正染透深褐水痕,一滴一淌悄悄漸弱,她抽噎著鼻息端看著淚水流盡。
人偶,容納淚水空間是有限的。
「丹尼斯...可不能就這麼到處安慰人吶。」
「以免到時候甩不開,就不好了呢。」
悶嗓自丹尼斯的懷中響出,是女孩模糊著清麗嗓音開起玩笑來。
「嗯?」甩不開?微微歪著頭不懂這種安慰有什麼值得令人不放手「至少是不會去安慰討厭的人的」
拍著懷中嬌小的洋娃娃,想來對方真的一個人忍耐了很久很久
但能有心情開玩笑,或許是好多了?「要嗎?跟我一起回去?」
倒也不是隨口說說,論財力,多一個人或少一個人是一樣的;論陪伴,他與她都能做得到
「吶?Hanae?要跟著丹尼斯回家呢,還是要待在自己家?」
水唇開闔著似欲吐話語,她貼緊著溫熱的胸膛卻在下一秒將唇瓣抿上。
「你在開玩笑嗎?」
「不要逗我開心吶,這一點也不好玩。」
攀著從青年身上而起、小手揉了揉哭得有些模糊不清的眼珠子。
想著盡可能將剩餘的淚珠給揉掉似地,花江懊惱地思忖、自己方才竟有一瞬差些答應了那人的邀約。
──清醒一點吶Hanae、在想什麼鬼啊。
放下雙手、她眨巴著搓紅的雙眸與青年對望,拖拉著語調完全表達自己的顧忌,她很麻煩。
「多一個麻煩誰想要吶──」
聽見對方說著麻煩而蹙起眉頭,雙手有些用力地拍上少女臉頰捧起「或許那樣的語氣是有些輕浮,但朋友可不會是麻煩!」語落,青年內疚似的長嘆了口氣
「如果能讓妳不寂寞的話,多帶幾個人回去都不是問題」連自己都聽如虛無,想必是傳不進少女耳中,但這句話又是想送給那個『她』?機械想了也不明白
看著那不知是剛哭完、還是想繼續哭的表情,再次蹙起了眉頭「是我沒控制好力道……臉頰痛不痛?」
把人哄哭、哄笑,都不對啊……
「咿、」一聲反射性驚歎。
砰咚一響落上、小手下意識摀上被青年拍上的臉頰,紫菫些是錯愕地望向跟前人,倒是讓人這樣輕打可是首回,琉璃圓眸凝盯著對方傾聽細細落下的話語。
她依舊覺得對方,很奇怪。
湖水青藍眸色中湛著溫柔和矛盾,她好似懂又好似不懂。
「...很痛吶、」
怔了半晌這是她的回應,她任性地說謊。
就像過去她對依蕾莎那樣,喊疼喊痛她就能更加地得到名為愛的關懷,即使如此做是不對的。
「好、回家,跟丹尼斯回家。」
揉揉女孩微紅的臉頰,再次展開笑顏,絲毫不費力地抱起整個人賴在沙發上的女孩、輕放在地上
「那麼,去準被行李吧?這裡我來收拾」這話出口是如此理所當然,一點都沒有身為客人的自覺
一道煦煦夕陽透進了窗、照印上青年與少女的臉龐
放晴了啊--或許有天,他心中的陰霾也能雲淡風輕
「......」
說到行李,她才意識到自己、好像真的答應了不得了的事情。
思忖了半晌,紫眸眨巴著瞧見青年起身要收拾杯盤,她這才想起被她一回來就堆置在房間一隅的濕衣裳,宛如孩子般她如此語道。
「可是Hanae的衣服、還沒乾。」
「丹尼斯的家很遠嗎?帶棉被?Hanae沒有睡袋。」
小腦袋咕嚕轉動著、紫眸凝視上忙碌的身影。
雖然說自己拖行李到很多國家,但說穿了她還是第一次要到所謂的朋友家借住,她些是無措地攪著手指想等答案。
瞧對方似乎有些困擾,歪了頭眨著眼
「幫妳烘乾?不近呢、不用、有空房間」依序回答完問題,接著是打量著少女的身形「換洗衣物也不用,前幾天才幫姊姊搬了幾箱新衣」
「可以隨意挑喜歡的」臉上的微笑卻像是在說『不用勉強』
「小腦袋瓜又在想些什麼呢?」有趣的看著
不能理解,出了錯的是程式設定、軟體瑕疵、硬體過熱亦或是博士或自己的惡趣味,他人困惑的表情似乎有些……有趣?
「新衣服?那──可愛嗎?」
入耳這麼多話,倒是在意在莫名的點上。
紫眸閃爍著好奇卻是在吐出話語後頓了半晌,連著攪著小指頭的動作也暫歇了點。
「...我、等等回來。」
隨後拋了一句便咚咚咚地朝客廳外而去。
不過幾秒間,一抹亞麻又迅速地跑回青年跟前,這回花江拎著濕溽溽地衣裳遞給了小廚房內、那一直在忙碌地身影,偏頭衝著一笑。
「烘乾。」宛如只是習慣依賴性的字眼。
「丹尼斯的大小姐喜歡蘋果嗎?Hanae的蜜漬蘋果好喝。」
「我是覺得粉色的兔耳帽T挺可愛的」看著蹦跳離開的小巧,稍微放大了音量
將流理台收拾乾淨後正打算將蛋糕分裝,那濕淋的衣物就這麼被遞到眼前
「退後些,別被燙到了」一手拎著、一掌輕輕附上,些許的水氣蒸上了天,不一會兒已乾的差不多了,才放上流理台、燙整、摺疊、交回衣物主人手中,小心翼翼不讓殘留餘溫的手觸碰少女皮膚
「Hanae的蜜蘋果,大家都會喜歡的」當然包括他家好吃卻挑食的姊姊
「唔、」
圓眸怔怔地瞧上水灘化成霧氣,薰騰著熱撲面而來。
被突然冒來得霧水觸及上而身子稍縮了些,她原先以為青年會幫著將洋裝拎去脫水機,沒料到會是這麼方便的結果。
「兔耳帽T是什麼?兔子裝?」
小手捧著暖呼呼地平整裙裝,霎時她兀自瞧上自己在熟悉不過的衣裳、些是捨不得攤開。
花江一把似是魔術般、將身後不知何時拎著的小皮箱攤上小平台,收進那長年已成為自身標誌地絨紅洋裝。
爾後收拾地將一旁蜜漬蘋果罐擺好進箱。
「那、通通裝進行李裡。」
紫堇琉璃澈、留戀上半晌整齊折疊地衣裙。
怎麼說畢竟是飽含著那倆人的愛而成,這副身軀的一根髮、一滴淚都是。
但,如今。
她似期盼已久,終於有人再度幫她梳整著亞麻、編織髮辮。
弄濕的東西不用自個兒笨手笨腳處理老半天,她該保留這得來不易的所有,即便只能維持那一天、兩天。
甚至幾個鐘頭,也好。
「嚇到了?」見那傻楞楞的樣子,是有些好玩「身為機械很多時候可是很方便的」當然也有更多不方便的時候
隨後而來的問題,看個人定義要回答是或不都有錯
「等妳穿上之後就會真的變成愛撒嬌的小兔子Hanae了呢」那一蹦一跳的身影卻是符合那形象
任由著對方的撒嬌任性,簡單俐落地將散物整齊的收進箱中
讓人不禁想到,這麼的將她寵慣是可以的嘛?
她不是她,如果總要回到自己一個人的生活?
是責任心還是來自體內稱為『陪伴』的設定?他沒辦法放下這兩個需要人照顧的女孩
「誰愛撒嬌啦。」
「哪有兔子那麼大隻的,我要去收別的東西了。」
些是不滿地小哼了聲,隨後喀砰地將薄型皮箱闔上、環抱著咚咚咚走離小廚房。
──莫名奇妙。
依著她的身高,比起箱庭內其他小巧毛茸又可愛的玩具來說,她簡直不可愛到了極點,況且讓青年這麼一語好像自己弱勢地需要保護。
緩慢步出客廳,小腳ㄚ子一佇、花江旋身掩在門柱旁。
「丹尼斯才是大兔子。」
亞麻探了顆小腦袋,青年在小廚房內忙於收拾,她癟癟嘴吐了個舌、倒朝著扮鬼臉。
看著一下難過、一下高興、又一會兒氣呼呼的人兒很是滿意,他所認識、有這麼多情緒變化的人可不多
重新打包好那些屬於自己、剩餘的食材,看見那探出頭來扮鬼臉的『小兔子』
硬是學著對方說話「哪有那麼大隻的兔子?」瞇起眼,嘴角又是上揚了幾度「或許,其實是大野狼,吶?小兔子Hanae?」語畢、抱起整理好的包裹到玄關等待
「衣服就別帶太多了,那兒衣服多到你可以再帶一箱回來」即使是人偶,女孩就是對免費的東西沒有抵抗力,食物也好、衣服也罷,總是盡可能地吃、盡可能地搬,他真希望,眼前的少女能是個常識人
聽著對方回應,她吐著舌頭搖搖頭便跑掉了。
拎著小行李、咚咚咚地又回到寢室。
純白被褥上攤開著薄型皮箱,紫眸眨巴著思忖自個兒都帶什麼出門來著,明明這跟出箱庭沒兩樣、懊惱著是她嘟囔出口。
「誰大野狼啦。」
「Hanae才不好吃呢,哪裡好吃了吶。」
小嗓音滴滴咕咕、她從床櫃前拾起嵌著相框的肖像。
紫堇戀戀留眼於上,爾後小手謹慎小心地、將之平躺上行李中那褐紅絨衣衫上,似是那般珍視如閃爍天邊地寶石星塵般,砰聲輕落她闔上所有、也掩上寢室白扇木門。
──不用帶太多衣服、是吧。
才轉頭欲回客廳,紫眸一掃、便落上玄關處高挑青年,懷中捧著大小包,她不免小笑出聲、怎麼進來再出去男人的行曩也沒少。
「大野狼、可以走囉。」
淡淡勾著嘴角,她的珍惜、他看在眼裡
「小兔子想家的話,隨時都能回來」騰出隻手伸向那行禮比自己少上許多的少女,或許安撫、或許挑釁,且是撥亂柔軟的瀏海
分岔的瀏海…Hanae…其實是不討厭的吧?
大手梳順凌亂的亞麻、手背向下輕撫粉嫩的臉龐「不過可沒時間讓你懷念,懷念一個人的生活」
微笑、不,失笑著面對女孩與無聲抗議,闊步踏上回家的路
紫菫瞇著滿是抗議。
小手摀著一髮凌亂滿眼警戒地盯上身旁人。
宛如一隻炸毛小貓兒,花江哼哼著小小哀號幾聲、不忘拍打制止上那擾人的大手,嘻鬧間他倆一同步出屋外。
雨落天晴,滴答著處處晶瑩水珠。
跟鞋喀響著一步步踏落門院石階,一旁落響另一雙步伐。
「哼哼、是你不要後悔才好吶──」
清麗嗓音滿懷輕快、白裙蕾絲漾起一盪弧線。
旋身倒步蹦跳著打鬧眼前人,琉璃眸珠偶然地望見身後已離幾尺遠的房居。
瞧見最後一絲桂雪花飄。
──掰掰。
===拉拉可愛小線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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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他本來就要控制他姐姐了,找個人陪丹丹,在煮飯的時候反而不用擔心要一直重煮或盯著食物看
丹丹:「丹尼斯才都沒有重煮的喔!他會煮不一樣的」除了理直氣壯,還是理直氣壯
丹尼斯OS:「只是覺得,照顧一人跟兩人已經沒有差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