止於知道自己心性相對於灰燼大家是非常的不穩定，而自從來自某人魚家鄉的訪客來到之後，他多少知道自己好像被點起了甚麼火種......遲遲無法將怒火壓抑下來。
「止於，晚點到我辦公室。」
而這情況自然看在自家隊長眼裡，對方是溫和笑著如此邀請......

所以現在止於站在辦公室門前，他非常想逃跑、就算隊長不會吃人也非常想逃。
如果可以真的很想回頭去找人魚夥伴，可是對長難得開口他只有聽令的選擇。

「止於？」可惜的是，他的隊長大人聽力超群，光聽腳步聲就能辨別來者何人，止於只得硬著頭皮敲門入內。

「別站在外頭，進來吧。」隊長一如往常的溫厚聲音讓人不自覺想要放鬆，可當他看到辦公桌上整齊、沒有任何堆積的文件時尾巴又往外膨脹－－就像刻意騰出時間和他見面似的。

「請坐。」斐尼起身，對著止於做出邀請的姿勢，而後者只是僵直的手腳同步走到沙發，然後硬梆梆的正坐。
「不需要這麼緊張，我不會吃人。」止於當然知道隊長不會吃人，可就是沒辦法放鬆。

「最近似乎發生一些事情，」斐尼無奈地笑了笑，替止於倒了杯有顏色的茶水，「先喝幾口放鬆點，你太緊繃了。」是花茶，美麗的淡紫色花瓣在粉色之中飄遊，清爽甘甜的香氣讓止於忍不住多吸幾口氣，每呼吸一次就感覺得到繃緊的神經在逐漸鬆弛。

斐尼看著獸耳獸尾回到一定程度的狀態之後才繼續開口，「不僅僅是人魚來向我們的部長討人，還有其他事情……不過人魚與你有關，就來說說這吧，止於，翠很重要，是嗎？」

不愧是隊長，直接切入核心。

狐耳嚇的豎直，手捧著的花插杯也不住顫抖。
誰說隊長不會吃人的！
止於在心裡竭盡全力吶喊哀號。

「……是……」他點頭，狐尾不安的掃動--這是他的弱點而他不打算改掉它。
「……是我逾矩了……隊長……」狐耳往下垂，他開始思考習慣的作息時間該如何改編，可是光想要突然離開那兩個人魚就怎麼都捨不得。

狐耳越來越低垂，「對不起隊長……我好像……無法離開他們……」

「我沒有要興師問罪的意思，止於。」誠如精靈的高雅，斐尼喝了口花茶並順手將茶點推過去請對方嚐嚐，「你們相處也一年多了，而其中大半時間是在異世界共同度過，雖然我沒有參與其中，想必也培養出旁人無法介入的深厚感情，這麼忽然要你們分開實在過於殘忍，我不會做也不想做。」

緩緩放下杯子，「當時你會這麼衝動做出攻擊，是因為憤怒，而這就是翠在你心目中佔有多麼重要的證據，我很開心你有了想珍惜的朋友，但是啊，我還是希望你做任何事情之前能夠想一下，部長們沒說話，但是也給我帶了些困擾……嗯，這還是小事情，我不希望我的部下受到傷害，當時他們要動真格，你不會坐在這裡和我談話。」他盡量放軟聲線，「翠很重要，是嗎？」

其實，止於有無數的理由可以辯駁，可是現在自己面對的是發誓不會違背的直屬隊長，而更重要的一點是……他無法否認。

看著隊長遞來的甜點發愣，呆了許久才慌張接過。
「……是……可是翠重要的是……」本來做好準備不再多說理由，但既已開了口便一發不可收拾。
「我不想再拆開他們，所以……」生氣嗎？不是、不光是這樣。

求救的抬起頭正好對上對方燦麗的粉瞳，剎時呼吸慢了半拍……明明自己過去都不會受影響的。
「是……重要……」

他發現對方的眼神有些渙散，稍微將眼鏡往上推一點好讓目光能暫時被阻絕。
「茶點是我親手做的，請吃吃看吧？」止於將果醬餅拿在手上少說也有五分鐘之久，再這麼拿下去斐尼擔心直到談話結束、走出房外餅都還會在狐狸部下的手上。

「嚴肅的話題就到此為止，我們來談談輕鬆點的，最近出任務有遇上好玩的事嗎？」斐尼替對方和自己都添了些花茶。

於是隊長再度對上一隻茫然的狐狸部下。

聽到茶點才勉強抓回些神智往嘴裡塞，可是對方下個問句又讓他呆滯。
「對不起......我還不會......」低垂頭抿唇，他那沒說出口的話是......
還不會從慘烈滅除異己的任務中找尋樂趣。

不只一次止於都覺得適合生存的不該是他，而是那兩個已逝的朋友。

「你下次要去的地方，那裏剛好舉辦水之祭典，你可以逛逛順道買些東西給你的人魚朋友。」斐尼想了下，「剛好我也有想要的東西，幫我帶個禮品回來？……還合胃口嗎？止於。」斐尼其實有些擔憂這麼慌張的硬塞會噎到。

「水之祭典......」止於自己沒注意到，提起水或著雨時自己尾巴會稍嫌快活的晃動起來，「好的、呃，不，是、好吃！」
然後太過輕鬆一時間忘了該用甚麼態度答話。

「太好了，你終於比較像平時的模樣。」面對放鬆過頭的部下斐尼反而寬心不少，「我想要的東西應該各攤販都有在賣，」他在自己的隨行電腦上撥放立體影像，「替我帶兩個，錢等你回來再私下給你。」

那個像土產的東西，水藍色包裝盒上印著燙金的祭典花體字，光從外表實在看不出來內容物。

「平時的模樣……」撈過自己偏長的尾巴看著，「隊長，我需要改掉動物特徵的情緒表達問題嗎……」雖然目前沒出過事，但擺著那麼明顯的弱點晃，怎麼都沒聽到隊長們開口糾正。

「嗯……在我的部隊不太需要，如果是在燦那邊才會被要求。」畢竟自己不是專職潛入間諜的部分，面對敵人只需剷除即可。

「是的……」明顯鬆口氣，認真記下對方想要商品……只是那模不著內部的投影讓他還是不放心，「請問隊長……是什麼種類的產品？」

「食玩和特產。」完全不隱藏的說出內容物，「因為製作相當精緻，幾乎去參加祭典的人都會帶一個，我沒去過但也想看看。」他笑了笑，不過買兩個的用意究竟是？

是為了斐溫斯前輩吧。
止於想起那個與自己相同有著獸特徵的副隊長，理解的點頭。

「那麼，時間也差不多了，今天就這樣吧。」斐尼笑著將花茶一口喝完，「你不用急著走，慢慢享受會也行，但是我要先來處理事情。」他依然笑得溫和地起身，然後從桌底下搬出一疊公文放在桌面上。
原來是刻意整理的啊。

止於愣望為了讓自己別太緊張而做的小動作的隊長，幾乎是衝動的站起來，等對方溫潤的粉晶瞳對了過來才知道自己有多失禮。
「……那個隊長……有什麼能讓我彌補……這段時間的工作嗎……」狐尾不安的在地上掃動。

「嗯……有讓你對於翠的事情感到平靜些了嗎？」斐尼只問了這句。

「……有……」他點頭，現在是平靜可是如果之後再碰見……「把尾巴給人抓好了……」近乎自言自語說的小聲，可是他忘了精靈、大自然殘留下來的自然種族的聽力之超絕。
而隊長正是這種種族的遺族。

斐尼笑了笑沒有繼續捉弄部下，「這樣就算是彌補了。」

止於忽然想起被放出來時，雙子部長用妖紅的十字眼對他說：『別把他的溫柔當義務，他的溫柔可不是給你們這樣糟蹋用的。』

於是狐耳大力垂下，他不知道自己現在該強行協助還是就這麼離開，想了想他猶豫開口，「還是……我去請斐溫斯副隊回來？」

「這到不必了，他等等就會回來。」斐尼雙手托住下顎看向狐狸，「跟我說話很令你難受嗎，止於。」

「呃？」狐狸一愣一愣，「不會……隊長覺得我會嗎？」難道是又哪裡失禮表現不好了，想到這狐尾又往外彭，藏都藏不住。

「沒有，只覺得……」斐尼難得壞心的頓住，遲遲沒有繼續未完的話語，他看著越發膨脹的狐尾和越來越垂的狐耳笑了幾聲，「每每跟我說話你總是過於緊張，不光是這，見到我就僵硬的跟岩石一樣，這讓我不禁有些擔心，是否對你太嚴苛了些？」

「沒有！不會！隊長絕對沒有嚴苛這回事......不......」他難得大吼起來，隨後又更為沮喪的低垂頭，「相反隊長非常包容我，不管做了甚麼事隊長總是第一個站出來挺我，而我......」越說越難過，「而我......」明明就不值得。

「止於，對我來說沒有值不值得，只有部下還願不願意繼續信任這個隊長。」斐尼的笑容多了些無奈和愧疚。

其實隊長會讀心吧。
止於狼狽蒂看著精準猜出他自擠說部出口的自卑的隊長，低垂頭，「無論多久，我都會是隊長衷心的ㄍㄡ……部下。」

精靈可沒聽漏那個字眼，但他並沒有直接說出口。
「能從你的口中聽到這句話很開心，止於，不過待太久等等部長們可是會忽然出現的喔？」他笑著看又炸毛的狐狸，「希望之後還能有機會像這樣聊天。」

「……是……」稍微冷靜下來後才發現自己說了有多麼失禮的話，明明在灰燼裡沒人把任何人當物品看待。
「……隊長……還可以聊嗎……」毛又往外澎，「我是說、以後……」

「止於，怎麼了嗎？」斐尼望著似乎欲言又止的部下，他很樂意騰出時間聽部下們訴苦或是煩惱。

他搖頭，「沒什麼……」只是自我限制什麼也不說難得找到一個可以說真心話的出口。
事實上就連面對翠他也什麼也不說，只給與最低限度的歌唱。

「隊長……你知道有什麼地方是可以……恩……適合稍作調適的嗎？」
許久他決定找別的管道。

「有個鳥園是部長們常去的，就在總部附近而已不遠。」看來狐狸部下是悶燒鍋，斐尼也就不繼續往下刺探了。
「但是現在是休園時間，可能要等會……五點半再過去吧。」

「恩……好……」狐耳再度下垂，對於隊長的體貼還有輕易看出自己隨時在臨界的精神狀況，於是又是再一次的陷入自我厭惡情緒。
「那麼……我先行告退了……」深深鞠躬，退出房間。

「小心慢走。」斐尼提起筆正式進入工作模式。

***

離開隊長辦公室，處於沒處可窩的止於在長廊上遊蕩許久又還是回到人魚們的魚池。
一來到魚池就看見那位宛如翠色小動物的人魚伴隨歡快拍水聲湊到水池邊，他無奈的垂下雙耳跟著蹲近水池邊將長尾塞給對方。

「唱歌？」他問，最近歌曲庫快用光了。

「小隊友，被欺負？」翠注意到止於的精狀況顯然不是很好，原本要將尾巴塞回的他在行動前想到，如果這麼做會讓狐耳垂更低－－也就依照對方希望抱得好好的，儘管溼答答手把乾爽的毛皮弄得濕黏。

「沒有……」因為尾巴被抱顯得心情好許多的狐狸搖頭，「只是隊長提醒我……上次衝動攻擊的事……」說著脫掉鞋子暫時性的讓腳伸進水池內。

也讓尾巴可以更靠近對方些，也比較好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