久違的和你相聚了，我們並肩逛著小時候常常待上整個下午的書店。
書櫃的陳列也好、排行榜上的熱銷書也好，早就找不到任何和當時有牽連的事物，唯一熟悉的是充斥在鼻腔的書本氣味。

我就站在你後面，看著你那剪短了的頭髮，恍然間感到陌生，就像一世紀沒看過你。
那是種讓人目眩神迷的錯覺，彷彿任何時空和物件都錯置倒亂般，我感覺自己漸漸迷失了時間感。

事實上也才三年不見，但三年，世說長不長，說短也絕對不短，至少我覺得這期間漫長到能改變一個人的性格，尤其是在價值觀劇烈變化的青春期，也許和某個朋友幾個月不連絡，再回頭相處，才會驚覺對方什麼都不同了。

我沒有斷續的說話，避開生活中的難堪和紛擾，盡量熱鬧的揀選著令人愉快的話題，生怕好不容易相聚的氣氛又變得冷淡下來，冷卻下來氛圍就像摔碎的玻璃，得花更多的熱能融化，才可能再凝回到原本那樣，那是比什麼都還令人惶恐的事。

而你時而點點頭、回回話，或露出淺淺的笑容，你淺笑時眼尾瞇起的弧度從來沒有改變過，笑著望過來的眼神也和從前的你如出一轍，只有在這一瞬，我才能真正的對你放下心防來。

就在我講得快上氣不接下氣時，慌張的嚥了口口水，話題硬生停了下來。
我突然為這份安靜感到尷尬不已，深怕自己的冷場會被厭惡，又急著開口到一半，你突然看見一本書，指著書脊看向我：「我記得你很喜歡這個作者的。」

我瞥了眼書，別說是作者，我連這個出版社都沒見過，於是愣了愣，而你只是跟著靜了幾秒，接著突然打破寂靜，噗哧地笑出聲來，而我雖不明所以，但仍配合的從喉嚨擠出笑聲，用活了十幾年的拙劣技巧陪笑。

「你變了啊。」你說
而我只是愣著不說話，見你不合時宜的收斂起了笑容，眼神裡藏著點我始終分析不出來的情緒，朝我說道，但聲音明明攪進了空氣中，卻安靜得令人背脊發麻。

你的聲音突然從一片混濁的慌亂中，清晰的、深深地釘入了我的耳膜，我可以聽見心臟和指頭都在顫動的聲音，還有你那頻率慢得讓人著急的呼吸。
「我覺得你演得這麼差，還是不要裝比較好。」

我眨了眨眼睛，眼前似乎浮現出了蒼白的天花板，而耳邊還繞著你的忠告，無論如何都沒辦法消掉。
儘管知道和你的見面只是場夢，至今仍忍不住想像著一切。

關於假如「你還活著的一切事物」，我都想著念著，那猶如細線般圈圈環繞的思緒總在腦海中難分難解、從未停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