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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7那天上午】
「姐,我真意外妳看起來過得挺不錯的,還比我想像中的更奔放了點啊?」雖然一向知道自己的姐姐也是十分喜愛打扮的類型,但從前也頂多就是指甲油狂熱讓他驚訝而已,他實在沒想天天一搬出去後整個人風格驟變。
他們位在一家咖啡廳內,裡面有著輕快的音樂與細微的談話聲此起彼落的,適合作為一個小聚的談話場所。
高日首先點了一杯拿鐵,而天天則點了冰奶茶。在送餐之前,高日首先對她做出了如此的評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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瞧著對方的妝容,他真不知道該說些什麼,於是就用著微妙的眼神打量著她。
於此同時他們點的拿鐵與奶茶也端上桌了。
「……你這是什麼意思,不然我該過的有多不好?」她吸了一口剛上桌的奶茶,一手有些不悅的、用手指敲著桌子。
「琳姐就這麼說過吧,說妳是一個小公主,不知人間疾苦的、但總是以友善面目示人的,卑鄙傢伙。」後面那段是他解讀出的感想。
「你少這麼挖苦我了,要是我是公主你就是王子!」若說對人露出友善面目,那絕對是出自於真心而非刻意討好的,被自己弟弟這麼說,像是自己在討好整個環境一樣。
「呵,倒是,這我倒不否認喔。」他笑著攤手,坦然的往椅子後背躺,笑起來的樣子與天天十分相似。
聽人說這笑容跟他們的母親相似,不過高日認為天天更像母親一點,畢竟是女孩子吧。
「所以說,你說媽媽要來的事情是怎麼一回事呢?」
「不,沒有這回事。」
「咦?」對方的反應使她頓住,她疑惑的眨眨眼。
「嗯,其實我只是想跟妳討論,妳這個母親節到底想怎麼樣?看不看媽媽?」他一手托著臉,一面觀察玻璃外的景色。
——這就是現在姐姐生活的地方啊?
他忍不住腦中閃過這句話。
她盯著自己的弟弟看。
「還能怎麼過?」她撇撇嘴。
「妳不要說像妳這種總是這麼巴結的人不為媽媽過母親節。」目光轉回天天身上,他語氣有些上揚的問著。
兩人無語的對看,空氣中像是凝結了什麼東西。
「哼……」雖然他知道自己姐姐任性膚淺的一面,但也想不到她會做到這一步,「雖然我一直很支持妳,但這次可不,媽媽雖然不說,但其實很是叨著妳,妳都不知道媽媽該有多傷心。」
他知道——對於她這樣的人來說,被人呵護、被人獎賞都是她習以為常的世界;於是從小她就有著理所當然接受一切,並佔有這一些的壞習慣,第一個看出這點的外人便是她的好友夏琳,對方以令人訝異的敏銳,點出她的缺點。
雖然一點也無法討厭自己的姐姐,知道她絕對不是一個壞人。不過長年下來到也是累積了不少複雜情緒。
對於執著於反抗父親,卻同時冷落了母親的行為感到不悅。
「——我害怕。」
「我害怕若是見到她,我所有做的努力、我建構起的牆就會化作泡沫了。」她露出有些像是快哭的表情,似乎為了保持臉上的妝容而一直忍著。幾個吸吐後,她稍微調節好呼吸繼續說道:「我也想看看她,但像我這樣的人,肯定會忍不住投奔她的懷抱的。」
「……呵。」在一小段沉默後,他輕輕地吐出一聲。
不是很意外她會有這種答案,但實際聽到還是覺得她多慮的令人好笑吧。
「妳記得嗎?妳在國小的時候對我說過“媽媽是我一個人的”這話。」令人忍不住想起過去的事情呀。
這種狀況。
「我說過這種話?」她一臉不可思議。
「嗯,這就是妳的缺點啊,佔有慾、依賴性、記憶力差。」他見自己姐姐一臉吃鱉的表情,露出那與天天相似的笑臉,「現在這話倒是我要對妳說了,算是過了十年對妳的報復吧?」
他將杯中的咖啡一飲而盡,接著起身準備離去。留下一臉疑惑不解的天天。
坐在座位上的她一時不知道該說些什麼,只是吃吃的看著高日從旁而過。
「掰啦,高學姊。」他微微轉頭說著。
「你、你叫我什麼?」
「我說高學姊啊,我打算要去考醫學院當你的學弟了。」
「你沒必要做到這樣的……」
「哈哈,管好妳自己就好,掰。」
……
她獨自坐在咖啡廳內,以吸管攪拌著杯子裏融化後的冰塊水與奶茶。覺得頭疼的一手托住頭,一面按著太陽穴。
「阿日,你其實沒有必要這麼做的。」對著空座位,她如此喃喃著。
【5/8那天晚上】
睡覺前她拿出手機,打開簡訊,對象是自己的母親。
她猶豫了很久,刪刪減減的,思考著究竟該發出怎麼樣的訊息給自己的母親;從百字落落長的文章,到簡短幾個字的訊息,她每每打出來後又將其刪掉,於是夜裡消耗了許多時間在這件事情上面。
母親節快樂,我最喜歡妳了。
啊、高天天,妳真是一個不孝女——
了無誠意啊,比起費勁心思的往年,這簡短幾字的電子訊息又能代表什麼呢?
不過……千頭萬緒在此時也趨於空白,令人害怕的空白。
她只能把手機丟一旁,讓思緒往工作上的事務飛去,最後讓睡夢擄走她最後一點煩惱。
【5/29】
週末的時候店裡生意好,而偶爾在生意好的時候,天天會擔任外場。能夠多多接觸人群,聽到不同的訴求與聲音,對她來說也是一件很好的磨練。
「天天,妳先去幫忙外面吧,小羅東西收不完。」
她所工作的店裏,職權與年紀最大的自然就是主廚了,店裡的大家都會稱呼他為師傅或者稱他為乾爹,天天同樣也認為他是個頗有親近感的人,不是因為他有多麼親切,而是對方不苟言笑的樣子實在跟自己父親很像。
這天接近打烊時,師傅向她招招手,要她去外頭幫忙收拾,從他臉上看不出有任何異狀;倒是一旁,方才突然進來,並偷偷向師傅通報什麼的同事小羅顯得神秘兮兮的。
實在想不透對方到底有什麼不對勁,不做他想的換成外場的圍裙,腳步利索的走向外頭。
不過她實在太意外了,眼前的場景。
一名婦人因聽聞到腳步聲而站起,與之對望——
「媽、媽媽……?」
「天天!」
熟悉的那張臉上,似乎比自己想像裡的更多了一點歲月的痕跡,但依舊不減她的風韻。
她最喜歡的、溫柔美麗的那位母親。
只瞧婦人一個箭步上前,抱住天天。
後者不敢置信的愣在原地一動也不動,當母親的髮絲拂過自己鼻頭,如此感受一切都不真實了起來。
是弟弟吧,是高日那小子吧?
是他讓媽媽來的,不是一副不會這麼做的樣子嗎,怎麼當初沒跟他要個承諾呢?
無法理解高日的目的。
她腦子混沌的難以運轉,但唯一脹滿心頭的即是高興的情緒——這是無法掩蓋的,女兒深愛著母親的情緒。
「天天,妳……過得還好嗎?」緊抱的雙手鬆開,轉而捧住天天的臉頰,不住的摸摸她的小臉,輕撫她的頭髮,彷彿是呵護一尊珍貴的娃娃似的。
「……」因為覺得眼前太過虛幻,她忍不住眯起眼睛,身子似乎有些搖搖晃晃的,「我很好,嗯。」雖然嘴上說的確實是大實話,但整個人看起來的狀態似乎不是這麼一回事。
「喂,天天,師傅說妳可以先回家嘍。」後面傳來小羅的聲音,似乎還帶了點催促與笑意。
原來剛才小羅的詭異神情,是因為知道母親來找她特來通報的嗎?
她深深呼一口氣,抑制住想哭泣的心情。轉身到休息室將外層套上的制服給脫下,帶上個人物品,並對店裡的各位招呼一番後,勾著母親離開店裡。
他們母女倆最後走到了街邊的椅子坐下,於是陷入好一段沉默當中。
「媽,妳過得怎麼樣?」身為女兒的她不自在的打破這沉默。
「嗯,我很好,上課上的挺開心的。妳爸爸也過得很好。」身為母親的她如此應答著。
幾句噓寒問暖後,她倆又再度陷入沉默中。
「……天天,媽媽不會逼著妳回家去的,妳爸爸也不會,我不會讓他這麼作。」她露出溫暖的笑,手撫上天天的臉,「只要妳能快樂就好了。」
天天望著母親,張著嘴想說些什麼,然而卻因為預感自己一開口就會哭泣,而硬是哽在喉不語。
為什麼要讓我這麼自私又任性的過下去,媽媽,為什麼呢——
想要擁有更多自己的時間,想要擁有自己選擇的未來,想要能夠獨立生活,想要證明自己給別人看,想要……太多想要的東西,使她毅然決然的放棄理應有遠大前程的醫科,放棄父母一直對她抱負的期望。
不說父親的失望,母親肯定也只是不說罷了。
「……對不起。」緊緊的咬住下唇,不安的揪著髮尾不放,壓抑著自己快要潰堤的情緒。
最終她倏然起身,背對母親往公寓的方向大步了幾步。
「對不起,我不是一個……」我不是一個成熟的、堅強的好孩子。
還未說完,淚珠已經落下,無可收回的情緒湧上,她重複著「對不起」,頭也不回的奔離開。
「天天!天天!」她的母親在後頭呼喊著。
不是無法理解那孩子的苦楚呀,事情變成這樣,或許自己也的要負起責任才行——
一臉擔憂的,望著天天逐漸遠去的背影,她只能無奈的嘆口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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