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剛剛的折騰中,時間似乎不知不覺的到了,看著開啟的門,璿官比較在意的還是剛才犧牲自己的人。
「你的手還好嗎?」捧著人的手,仔細的看著包扎好的傷口。
「…我沒事。」儘管嘴上這麼說,深擰著的眉頭明顯告訴著並不是這樣。
麻醉藥開始再退,疼痛感席捲而上,被衣服遮蔽的皮膚甚至出了不少冷汗。
同樣選擇A門的另外兩人正在講話,羅嘉行沒有打斷對方的意思,腦中一邊思索著出去以後該如何整理自己的傷口,一邊走向貼著紙條的門前。
嗯,果然還是得跟張以軒走在同一側才對。
「…你撐著,等我們出去再帶你去醫院。」皺著眉頭看人有些痛苦的樣子,滿是心疼得捧著人的手。
「走吧,門開了。」
「你們來看一下規則吧。」羅嘉行回頭看了一眼兩人,接著讓開了位置。
對羅嘉行點點頭致謝,牽著子希走到規則前細細的查看規則。
但讀下去也只是臉色越難看。
璿官這時感到很慶幸自己是跟子曦一起走,另一頭沒意外就是其他人,那邊的藥也有可能不是毒藥…雖然到最後可能又有變數,但能像這樣走在一起,至少也不會膽戰心驚的思考著子曦又會做出什麼事。
原本就已經眉多好的臉色在看完紙條後更是一沉。
看著這紙條的內容,雖然無法準確的推算出什麼,但是睦子曦仍猜測另一邊或許也是兩人份的毒藥吧。
對睦子曦來說是相當不妙的形況,這樣表示自己和璿官之間勢必有人得挨上一針。
「另一邊不知道是什麼,不過我猜也是類似的吧。」羅嘉行看著牆上三個封起來的洞口說道,「我想我們得決定……是哪兩個人。」
皺著眉頭閉上眼,深呼吸好幾口氣後才開口。
「…等洞口打開,跟對面的討論嗎?」
「啊,以軒。」
跨進第四個房間前,張以軒聽見蘇陌喚了一聲。
他回過頭,只見蘇陌衝他笑了一下:「剛才謝謝你了,幫我的事情。」
「沒什麼。」張以軒唇角回以輕快的弧度,擺了擺手。
「我倒是覺得你太婆媽了。」紅霄扯起笑容,開玩笑地說出自己的心聲。
B門打開了以後,三人見環境無異,馬上前去閱讀了規則。
紙上的規則令紅霄感到訝異,緊接著是焦慮。他們中了毒?什麼時候的事?是剛才吃的東西嗎?
望著從麻袋裡拿出的解毒針劑,紅霄很有衝動拿來使用在自己和蘇陌身上。
解毒劑?A門那裡也是一樣的情況嗎?
從規則來看,這兩管針劑他們自己無法施打,只能用於A門的人身上。
中毒了……是嗎?蘇陌想起方才所有人都取用過的早餐。
如果A門那裡也是一樣的情況,第一要務當然是爭取施打於自己與紅霄身上;但張以軒不可能坐以待斃,更何況現在才第四個房間,要說撕破臉也稍嫌過早。
「幹……果然不該亂吃陌生人給的東西。」
盯著「毒」字,顯然也與兩人想到一處去的張以軒髒話脫口而出。
「如果A門那裡也是只有兩隻解藥的話,我們抽籤吧?」想了想,他開口提議。試探性地問道:「我們之中應該沒有人想自願放棄?」
「嗯。」紅霄點點頭,「但我們有什麼東西能做成籤?用猜拳的如何?」
「來吧。」
沒有多疑相熟的兩人可能訛詐自己,張以軒爽快伸出了完整無缺的右手。
「剪刀、石頭、布——」
兩個布,一個石頭。
望著紅霄的拳頭,三人間明顯勝負已分。
「……OK,解藥歸你們。」願賭服輸,紅霄雖然有些無力,但語氣裡充滿著坦然。
雖然這不是最理想的結果,但也比最糟來的好一些,至少蘇陌有救。
「那我再給你。」紅霄對蘇陌眨了眨眼,勾起了嘴角。「你贏了,就該得到應有的。」
「我從來沒有願賭服輸過,」蘇陌說這句話的語氣理直氣壯到令張以軒幾乎要相信這是天經地義。
「你又不是第一天認識我。」
「幹什麼,後面說不定還有其他解毒的機會,你現在是想吵架嗎?」紅霄無奈地回應。
「那後面的機會給我,你拿這個。」蘇陌說。「我贏到的是解藥的使用權吧?那麼我說:我拿到的那份,要用在你身上。」
「你看看,怎麼有人這麼固執又不講理?」紅霄不再回應蘇陌,倒是轉向了張以軒。「吵吵鬧鬧拖拖拉拉,煩不煩啊。」
「從剛剛那個房間就看出來了,」在說出下一句話之前,張以軒在這短短一秒內成功惹毛了蘇陌,「你們倆的感情真好。」他咧開嘴笑。
「……」蘇陌決定原諒他了。
張以軒倚牆找了個地方坐下,雖然遺憾,但如果解藥不足夠讓所有人使用,他不會也不能放棄自己的生存機會。只得留給當事人們去協調了。
「不,不好。」紅霄賭氣似地獨自走到一旁坐下,右手的傷口開始發疼,煩躁地令他起了脾氣。
「反正猜拳結果就是那樣,蘇陌你就認命吧,不接受異議。」
蘇陌在紅霄身旁坐下。
盯著尚未開啟的窗口,蘇陌的腦中一片混亂。
他知道自己慌了。
打從上一個房間起,直到現在都還沒能恢復狀態,儘管就結果而言、當時只能算是虛驚一場。
冷靜一點,蘇陌。
倘若繼續這麼毫無章法與計畫地橫衝直撞,別說脫困,反倒會拖累紅霄。
明知應該冷靜下來,然而麻醉退去的疼痛在斷指處漸漸甦醒,腕間的擦傷也是,痛楚與輕微的搔癢感如同聚居的蟻群、嚙咬侵蝕著蘇陌的肢體、思維與每一吋神經。
「……」想想辦法,蘇陌。
想想辦法。
窗口開了。
張以軒揭下B側的規則紙來到窗前,果然望見分開不久的另外三人都在另一邊的小房間。
他朝三人打了聲招呼,問道:「你們那側的規則也是一樣的嗎?」他快速解釋了自己這方看見的規則,捲起剛才拿來的紙張遞給他們確認。
看到張以軒並不感到驚訝,聽到對方說到規則,便看了眼身旁的羅嘉行和子曦,也跟著將紙條捲起來和另一邊交換。
將紙捲攤開來仔細的閱讀著,不由得內心感到一股振奮,但隨即又被另一個猜測掩蓋過去。
「我們這裡的藥…似乎是毒藥。」
「什麼?」紅霄一楞,起身走向張以軒的身邊跟著看規則。
媽的,這是什麼破選擇,剛才應該選擇另外一邊才對--紅霄咬牙,雖然非常有撕碎規則紙的衝動,但終究還是沒出手。
「……你們兩個重新猜拳吧,輸的人跟我一起接受毒藥。」
「為什麼要?」蘇陌冷靜地開口。「我們剛才決定出的是接受對面藥劑的名額,願賭服輸;
如果今天情況倒反過來,決定了接受毒藥的名額以後發現對面是解藥,剛才沒有中籤的倖存者卻說自己擁有一個解藥的權利,這聽起來合理?」
「……」張以軒說不出話來。
峰迴路轉的發展就像一巴掌抽響在所有人臉上,原本以為兩個名額是生機、結果卻直通死路。
蘇陌開口後,他轉而看向紅霄;直到現在張以軒已經能察覺出兩人對彼此的維護,如果因此他們願意自我犧牲,所有人都能求仁得仁。
「為什麼不合理?我們本來就是為了自己的生命在猜拳,贏的人自然比輸的人更享有解毒、或者不接受毒藥的權利。」紅霄面不改色地答道,接著對張以軒說:「你應該也不甘心突然從解藥變成毒藥吧?跟蘇陌猜拳啊,至少有一半的機率可以倖免。」
「那就猜拳吧。」從必定要接受毒藥、到現在多出二分之一的生存機會,張以軒選擇接受。
「不必了,以軒。」
蘇陌視線落在能夠溝通兩個房間的窗口,語氣平靜。「用在我身上。」
過去將近一個小時的思考時間,他沒能想出在這遊戲主辦單位的重重惡意下、該如何讓兩人都幸免於難,倒是想通了一個環節。
理所當然他不想死,但這世上總有比死亡更令人無法忍受的事情。
聽聞蘇陌的話,紅霄忍著怒氣走向前,伸手扯過對方的領子,以只有兩人才能聽到的聲音說道:「蘇陌,你是白癡嗎?如果之後還有解藥,你以為這個鬼地方會好心給我們兩份?現在不把握機會,你想等到什麼時候?」
「這是機率問題吧?」
直盯著紅霄的眼睛,蘇陌回以同樣的音量:
「如果沒有中毒,為什麼需要解毒劑?如果真的中毒,唯二的可能是剛才那頓飯、或者在我們昏迷期間被注射了什麼。
既然已經中毒,再多此一舉注射毒藥的必要性是什麼?催化劑嗎?或者這是個幌子,其實針筒裡所裝的都是解藥?
第二個可能性是還沒有人中毒,只有接受針劑的人會出事。這樣的前提下,有四個人需要解藥,依照這主辦的行事方式,如果真的釋出,應該會給出半數解藥。」
倘若真是如此,他們自然會用盡一切方法爭取到那半數解藥的名額。
「假如這組織行事真的那麼不按常理,現今六人中只有接受這次毒藥針劑的人中毒,那就是賭。
賭這個鬼地方會給出半數解藥看我們自相殘殺,或者這一切純粹是笑話,或許根本沒有人中毒、也或許所有人都要死,那些變態在攝影機後頭、把我們垂死掙扎的狼狽相當成笑話來看。
上述這些都是推斷,我們能得到解藥的機率你自己算。」
「照你那說法不是四人都中毒,就是四人都被解毒……如果是後者那還好說,但你就不能考慮前者的可能性嗎?」紅霄皺眉,「老子不喜歡賭博,所以一個去挨針至少另一個會沒事,釋出的解藥也只需要拿到一份就夠了。」
「如果我說那我去挨這針,你當『可能』沒事的那個,你能接受嗎?如果你可以,那我也可以。你這就去和以軒猜拳。」
「我可以,但現在是剛才我猜輸了,所以還是你去和張以軒猜。」紅霄瞪著蘇陌。
「紅霄,」
伸出手按住對方臂膀,蘇陌回以平緩的語調與眼神。
「我可以再重覆一次『我們剛才決定出的是接受對面藥劑的名額』的論點,但這沒有意義。不確定因素太多,我們都只是在有限的情報中、以毫不精確而沒有根據的機率勉強猜測。
撇開機率不談,我們現在想做的,只不過是希望能在確保對方安全的前提下、自己獨力承擔風險,這樣渺小的自私。
那麼,撇開機率不談,我想和你一起面對並承擔同樣的風險。
這就是我現在的選擇。」
「……」
面對蘇陌眼底的堅定,紅霄一時之間找不到其他話來反駁。
因為誰也不想看見誰犧牲,所以儘管他們對於自身與彼此的看法是一致的,卻反而無法做出最好的選擇。
「媽的,真希望我跟你是仇人。」
放下扯著蘇陌的手,紅霄垂下眼替他整理被抓亂的領子。
看著另一邊最終定了案,羅嘉行也對同側的兩人提出了意見。
「話說我們也得趁著時間結束以前討論出哪兩個接受解藥喔。」他說,「雖然我知道你們感情很好,可是也有人在等著我回去……所以我們能不能也用猜拳決定呢?」
邱璿官有些羨慕紅霄跟蘇陌。
或多或少感覺到那兩人之間的感情和自己及子曦是不同層次的…就算知道自己在子曦心中的地位比其他人多出許多,但再怎麼好再怎麼親近,兩人都只會是『朋友』。
自己可能一輩子都沒那勇氣跨過那條線。
「…嗯,猜拳吧。」點頭的同時看向一旁的子曦,用眼神詢問意見。
就算沒那勇氣,但至少還有能做到的事。
在心裡暗嘖了一聲,表面上則嘆了口氣。
在得知另一端的人拿到的是解藥、而自己這方卻是毒藥後,身上是否有毒之類的都不重要了。
一切情況都不是自己能選擇的,正如自己在英國奶奶家所做的事。
「…嗯,猜拳吧。」
三人的拳一出,看著自己出布的手勢對上兩人出的剪刀,子曦也僅是又嘆了口氣。
「…就給你們了。」
「給你吧。」在子曦說完的同時快速的接在後頭,便直接走到最左側洞口。
「喂、等等、」回過頭來趕緊捉著人的衣擺,
「…那是你的。」
「我想讓給你。」勾了勾嘴角,溫和的看著子曦。
璿官想賭那個機率,食物內有毒無毒、一開始所有人是否就中了毒、解藥是毒藥、毒藥是解藥…或是一開始就全是場空。
「……」身為解藥其一的接收者,羅嘉行對於眼前的狀況不好說些什麼,也無話可說,他走到一旁讓出了空間給另外兩個人慢慢討論。
「…你到底在想什麼?如果我們身體裡真的有毒呢?」看著璿官溫和的模樣,子曦臉上只有滿滿的不解。
「如果從一開始就沒毒呢?」直盯著人看,「這可能只是幌子…但如果不是,至少我們其中一個人也不會有事。」
「……」咬著下唇,猶豫了許久才緩緩開口,「好吧。」
正如揚臺所說,這支解藥有可能只是個幌子,打著解藥名義卻裝著毒藥也不無可能。
既然裡頭裝著什麼都不是自己能選的,那有沒有接受那針倒也無所謂了。
拍了拍子曦的肩膀,便轉過頭看著洞口另一測的人。
「所以要接受毒藥的是哪兩個?」
紅霄將右手伸入另一側,手臂上傳來的壓迫力令他不悅地皺起眉。
應了一聲,蘇陌跟著將手臂伸了過去。
不知道該不該說是幸運,隊伍裡所有的醫生都在對面那一側,儘管當中兩名是獸醫。
遲了幾秒才意識到不必打針的自己也得照做,張以軒幾步走過去,學著另外兩人的動作、放進了自己的手臂。
拾起裝著「毒藥」針筒,羅嘉空望了另外兩人一眼,見他們沒有其他動作便先將其中一劑打入紅霄的手臂上。
看了眼子希,便走到袋子旁拿起裝著黑色液體的針筒,看著蘇陌的手臂皺起眉頭。
沒有任何的酒精跟棉花。
嘆了口氣,扶著人的手臂將針筒插入,推動針筒管將液體全數打入。
據說是毒藥的不明液體被施打進體內,蘇陌咬緊牙關,仍生理性反感地打了個寒顫。
而後針頭抽出,對面那人替他稍微按住了靜脈上新添的傷口,不輕不重的壓迫感減緩了出血,同時帶來了一些無形的撫慰。
針頭抽離的觸感與侵入時同樣令他皺了一下眉頭,但牆壁那頭施打者的動作卻稍微安撫了些心理上的不適。
肌膚上傳來些許刺痛,但和斷肢相比這簡直能說沒有感覺,紅霄沉默地任由另一側完成任務,目光至始至終都在幾步距離外的蘇陌身上。
「…身體有任何不適嗎?」自認為雙手算是乾淨的,便擅自幫人按著傷口等待血小板的修復工作。
完成注射之後,來自窗口的束縛感鬆脫,對面的聲音也稍微能夠傳過來。
這時聽見牆壁那端傳來的問句,蘇陌認出了聲音的主人。
「手指很痛。」空出的右手扶著牆面,蘇陌像面對真正的醫生、老實地回答。
他原本就怕痛,思緒混亂與情緒激動過後的現在,無從壓抑或轉移的痛楚從小指斷面失控如火焚,灼燒著神經。
「不過沒事,」知道對方即使有心也幫不上忙,蘇陌自己轉移了話題。「等等幫忙打針有什麼需要注意的地方嗎?除了一開始把空氣彈掉。」
「應該沒什麼…不要直直的插進去就好。」稍微思考了一下,覺得應該不是什麼困難的事。
「等一下要被注射的是另外兩人。」
從注射到結束都只是在旁靜靜的看著面前的兩人。
之後也沒在多說什麼,就這樣直到下次洞口再次開啟。
自稍早洞口開啟又關閉後,A側的三人皆安靜無語,直到倒數時間來到00:30:00,牆上的洞口再次開啟。
羅嘉行見到另一側的紅霄手拿注射器,詢問是哪兩個人確定要挨針,他率先回答了自己,至於另一個是誰,他則聳肩表示不確定,那邊的答案還是由那兩人自己說吧。
「我沒有要打針。」挽起袖子將手臂伸進洞口,雖然沒有要被注射,但還是禮貌性的請托了對面。
「麻煩了。」
「…麻煩了。」尾隨著璿官的動作,拉高了袖子將手伸進最後剩下的那個洞。
「我來吧。」張以軒執起針筒,走向睦子曦伸出的手臂。朝蘇陌解釋了一句:「以前有親戚糖尿病得自己打胰島素,我們滿熟的,幫他打過好幾次。」
說著,他手指在洞中伸出的白皙手臂上摸索了一下,找準一處好打的血管,熟悉而俐落地替人完成了注射。
「……」低下頭緊閉著眼,壓著聲音悶哼了一聲。
因為這種莫名其妙的理由而被打針,讓睦子曦的心理實在不是很舒服。
紅霄參照以往打針的經驗,有模有樣地將要劑注入羅嘉行的手臂,接著洩憤似地將空掉的針筒隨手丟向角落。
這樣的話就算完成所有規則上的指示了吧?
身旁兩人都完成了替對面注射的任務要求,己方也確實有兩人遭到施打,這樣就符合規則了吧?
蘇陌直盯著倒數計時,眼見紅色數字的跳動走向歸零——
鐵門開了。
直到鬆了一口氣才發覺自己屏息,蘇陌往紅霄肩後輕拍了一下,啟步走向下一個關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