午後偏斜的光線是黃澄的。
光影自縫隙中爬入、在地面上畫出細細斜斜的線條，一路延伸到牆面上頭。
光是亮的，而除此之外的位置正隨著時間推移而逐漸陷入黑暗。白色的牆、白色的被單向光一面隱隱發亮，而背面則相對壟罩著深深的影子，之中的界線清晰異常。

除了隱約的風聲與遠處傳來的人聲外，一切都是靜的。

霧白的緩慢飄升的蒸氣，容器內水氣泡由小至大的變化發出沸騰後的滾滾聲，戴著雪白手套的手向火爐上拿起裝有熱水的容器，小心的倒入茶壺內、看著裏頭乾燥的茶葉吸收水分後伸展開來，倒掉茶壺內的第一泡後、重新往裡面注入熱水。

將泡好的茶壺拿起、思索要不要在準備些甚麼時，同僚從門外經過卻在注意到茶水間當中的自己後，重新走了回來。
「山上大尉，剛剛櫃台那邊來了個訪客，似乎是要找烏羽少尉。」
「訪客？」剛聽時、腦海出現的是剛剛來拜訪的六生樣貌，挑眉不是很確定對方是否是指這人。
「是怎樣的訪客？」

「是位女伍長。」所幸下屬身邊人際關係有些單薄，腦中思考會來探病的人選，從性別這提示刪減，馬上就能得到答案，他也就順口問：「人已經過去病房了嗎？」

「嗯、後來跟一位先生走了，所以這邊也不是很清楚。」
「這樣就夠了，謝謝、我先回去了。」
拿起泡好的茶壺、轉過身，往病房的方向回去，他不清楚這兩人是否初次相見，但回想六生那邊的說話方式，以及方才才睡下的烏羽，眉間不自覺的湊近，大步邁開步伐回到病房門前，輕敲了門兩下、對門內說了聲是自己後就直接推開房門進入。

「……」
午後的光線消失得很快，沒有另外開燈的室內顯得有些昏暗，剎看之下還會有些無法分別。房間內的擺設與稍早些時間似乎別無二致，床鋪上頭有著一個隆起的形狀，不難想像應該是個人躲在那下頭。
……連頭都整個埋入白色被單之中，蓋得密密實實、捲縮成一團的形狀。

跟方才離開前似乎沒有甚麼不同……
剛進來時他是這樣想的，除了被子裡的人外，沒有應該會在的其他訪客駐留於此，但將茶水放到一邊時，矮櫃上多出來的小紙包，以及捲曲的像是某種昆蟲的雪白卻打退了剛剛的想法，那被子間隙密實的讓他有些擔心裡面的人會不會就這麼窒息，他伸出手放到棉被上拉動。
「烏羽、醒了？」

棉被下的人動了一下。
從邊角露出了頭，看起來像是剛睡醒似有些渙散的眼神，烏羽望了喊著自己的人一眼，然後又閉上眼睛縮了回去。
「……嗯。」
應了聲，但全然就是一副沒睡醒的樣子。

「會渴嗎？」
收回手、對方的動作與離開前有些微妙的差別，他拉了張椅子到床邊坐下，視線往旁落到了一邊的小紙包上，對於這是誰帶來的東西抱有疑問。

「不用……沒關係。」
以背對床邊人的姿勢應聲，烏羽仍是閉著眼睛的，有些無禮……但語氣中的睏倦似乎又能解釋這態度的原因。

聽完、他伸出手拿起了一邊的紙包，上面應該是開口的地方沒有折起，就像是剛剛被人打開後忘記折回去，讓人感覺到一種倉促感……
「剛剛……有誰過來嗎？」
將手放到開口，將本來的縫隙擴大，裡面裝著的是他前幾日才在自家見過不久，絲毫不陌生的東西——金平糖。

「……」
烏羽仍沒有回過頭。
但是在聽見了問句之後，本來捲縮的姿勢又更扭曲了些，拉下來的被單也再次蓋住了臉，好半晌之後才悶悶的出聲：
「…………我剛才在休息，並不是非常清楚。」

「是嗎、我以為……剛剛染井來過。」
比起說出口的，對方的反應顯得更加誠實……
應該到來的訪客、烏羽的反應、本沒有的東西、金平糖的用途，大略的拼湊出他不在時確實發生了些甚麼，他伸出手拉開被單、想看對方對這話的反應。

在下一個瞬間豁然翻過身坐了起來，險險與伸手出來的人撞個正著，烏羽側坐於床的另外一側，回過頭，表情看上去也與平常沒有什麼兩樣。
「是嗎。」
楝紫色的眼瞥了對方一眼，又低了下去，「我沒注意到。」

「……這樣啊。」
站起身來、將手放入紙袋當中，拿出了幾顆糖、輕輕搖動手，甘甜的香氣在掌中滾動，感覺很容易就會在手中融化，停下手上的動作、他改用拇指跟食指拿著，看起來隨時都會將那糖給吞下。
「雖然沒見到人，倒是、有東西落下了……」

「丟掉吧，應該是也不會再需要了。」
背著身而沒看見對方的動作，烏羽伸出手揉了揉自己的臉，依然是非常疲憊的樣子。「那東西，她也……長官？」
從眼角餘光看見了什麼，猛然回過了頭，想說什麼卻又鯁在喉頭似的。

「你不要緊吧？臉色不怎麼好看……」
轉頭、看著對方的表情，從那表情似乎知道了點甚麼，看了看烏羽的方向、又看了看手中的糖。
「怎麼了嗎？」

「……您知道那是什麼。」
從長官的表情中能讀出些許線索，他得聲音接近哀求，「扔掉它吧，不要留下來了。」

「剛剛……發生甚麼事情了？」
嘆口氣、將手中的糖放回了紙袋當中，將開口封折了起來，就這麼拿著、肯定了自己方才不久前的猜測，而且還是壞的那方面。

盯著那雙手將紙袋重新折起封口，目光彷彿是在確認著，卻遲遲等不到將東西放下的動作。烏羽揚起頭，再次轉開了視線。
「……如您所說，染井來過。」

「……有甚麼需要我幫忙的嗎？」
看對方依舊很在意手中的紙袋，他將它放回了矮櫃上，拿了杯子倒了兩杯熱茶，將其中一杯遞了過去。
「不想喝的話、拿著也好。」

茶水的熱度透過杯子傳達到了掌心，炙燙的溫度讓他驚覺自己的指尖冰冷異常。捏著杯子邊緣，烏羽仍是低著頭，然後搖了搖頭。
沒什麼需要幫忙的。
還有什麼能夠改變嗎。

光線仍在緩緩變換著角度，他的視線餘光注意著地上的影子，沉默了半晌。
「……我想申請外出。」
提出了過去通常都會認定不可能而直接放棄的要求。

「到哪邊、見誰？」
沒有立即性的回絕，只是喝了口茶、感受那份溫熱通過喉嚨，他想知道對方接下來想要做些甚麼，從目前的狀況來看，只要不是加劇自我傷害的行為，不是不能考慮……雖然他內心有想過如果是去找染井的話就好，但、這也不過只是想想。

「明也。」
沒有抬頭去看長官的表情，而似只是自顧自地喃喃著。
「那一包……東西，是我給他的。」
「他說過他這次來探視是利用私人時間，表示應該還不會立刻就返回書院，我……有些事情，想立刻與他確認。」

「……我知道了，不過有個條件。」
走到一邊的抽屜、取出申請單跟筆快速的進行書寫，然後地給了烏羽。
「讓我送你過去，以及……外出時間快到時接你。」

對於長官如此快速地答應而有些許詫異，聽見但書之後仍有些許困惑，但為了自己的目的，倒是沒有再提出什麼。
點了點頭，下了床後直接走過去拿走單子——他的傷老早好得差不多了，之所以繼續住院完全只是眼前這人的要求而已。

「等我一下……」
看到對方下床、想起了一件事情，走出了病房、沒多久回來後帶著雙方的大衣推著輪椅進來，臉上的表情看起來挺認真的。
「還沒全好、待會坐上這個吧。」

「……………………」
烏羽的表情瞬間有些微妙。
但意外的，並沒有做出任何抗議，只是點點頭，算是認同了這個條件。

處理完外出申請推著輪椅離開醫院，大略問了下方向後就這麼出發，雖然他們這組合對不知情的路人來說挺晃眼的，但還不到讓人停下步伐的地步，而貙柩本人不覺得這樣有甚麼不對的地方，專注的推動雙手握著把手的輪椅，前往十文字明也的居所。

雖然先前並沒有問過明也人會在哪，但推測若沒有直接動身回書院，那大概就只會是對方在帝都的居所了。
除了偶爾出聲告知長官方向外，烏羽一路上都是沉默的，連坐在輪椅上被推著走這種平常一定會抗議的姿態都沒提出任何意見。半短不長的路程、斜陽將兩人在地面上拉出了長長的影子。

「就是這了。」
最後，在一間看起來不大像會有人居住的宅子前停了下來。

「是嘛……」
將輪椅停在一邊、他往前走，大門外除了寫有『十文字』的名牌外，甚麼也沒有、湊近觀察能夠發現周邊有著甚麼包裹住屋子，那正體並不是那麼陌生……他沒有在門外喊的打算，何況他也不知道要對這房內的人喊些甚麼，伸出手、刻意的出拳往包裹著這房子的結界上重重的敲下去，沒有比這更快讓屋主知道外面有人的方法了。

剛從輪椅上站起的烏羽看見這一幕，稍微愣了一下，想起朋友說過的房子有結界這件事。雖然房子看起來就是不大有人長住的樣子，但從外圍可以看見主房間處有燈光，在長官的動作下，應該很快就會有人做出應對了。

「……」
從屋裡走出來的十文字明也看見兩人，總是顯得嚴肅的表情更多了些困惑。
「楝？還有……山上大尉？」

「我來找你的。」烏羽簡單回應，很自動的直接向前走進了房子的範圍之中——結界打從一開始就對他無效——爾後回頭看著還在外頭的長官，露出些許猶疑表情。
明也則擺了擺手：「山上大尉，要進來嗎？」

「我沒不識相到那種地步。」
看烏羽從輪椅上下來表情有些不苟同，大略知道烏羽的顧忌、目光先是放在結界上頭，然後才停到做出邀約的屋主臉上，回的話不知道這是對誰說的、或許兩方都有。
走回了空著的輪椅那、搖了搖頭握住輪椅的握把，往前推動走了幾步後看向已經進入屋裡的烏羽。
「待會再過來，記得注意時間。」

對山上貙柩的回應挑起了眉，但也沒有強求，畢竟某方面而言那邀約只是禮貌性的……在身旁的友人明顯有所在意的時候。明也微微點頭致意，然後逕自轉過身，先行回到屋內。

烏羽的神色似乎有些抱歉的，對著長官彎下了腰。
「好的，麻煩您了。」
重新站直身體後又停頓了半晌，才追著屋主也跟著進到了屋內。

天色自與地表接壤的邊緣處開始染上些許紫紅與深藍，影子被拉得細長、幾乎就要看不見了。附近的屋敷一個接著一個的點起了燈火，閃爍的影子彷若某種幻覺，隱約有著人聲交談，枝葉婆娑細微。
拉上的紙門隔絕了裡頭與外面。

「——那麼、」
「你特地來找我，有什麼事嗎？」

= = = =

（下集待續）（毆

長官表示：就知道你只是說說的

不過就算長官跟進來也有辦法杜絕隔牆耳就是了(欸

如果談的事沒那麼重要的話，他還真有可能為了礙明也的眼進去，聽不聽的到倒是其次(幼稚)

這位爸爸克制一點！
不過以身分來看，烏羽這一段的行為超級不禮貌……雖然他平常就很不禮貌但這是不一樣的不禮貌，大概是這種感覺。(?

不要一起幼稚啊這位爸爸XDDD 不過烏羽..... (?

烏羽沒禮貌！

感覺就是個再鬧脾氣的小孩

其實應該是因為擔心其他的事情所以一時無法顧及到。 (?
可是長官如果要對這一點生氣是可以的，可以的。(?

我想晚些去接人時大概就會生氣了

因為打架嗎(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