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凌紫埃動手的時候,揚臺和Enid面向著鐵門坐著,並努力的說些話試圖蓋過那些聲響,讓Enid將注意力都放在自己身上。
「…睡著的時候,好像有聽到你說什麼『大兔兔』」?
「嗯…嗯、怎麼了嗎?」點了下頭,有些悶悶的回。
「那是你的玩偶嗎?還是寵物?」忽略後頭傳來的任何聲響,靜靜的看著人。
「那個是、奶奶給我的兔娃娃……要是有帶來就好了……。」
「你有帶來台灣嗎?」看Enid似乎又皺起眉頭,揚臺幾乎是習慣性的揉了揉人的頭髮。
被人揉了頭,輕輕的搖頭甩開。
「沒有…。」
「…也許之後,你媽媽會給你另一隻兔娃娃。」頓了一下稍微思考,娃娃在小孩的夢想或許是可靠的好朋友。
「這樣你在臺灣也有大兔兔可以陪你。」
「…什麼時候可以回到媽媽身邊…?我比較想念奶奶……。」
「…快了。」揚臺自己也不知道是不是就能這樣結束,有些小心翼翼的轉過頭看著凌紫埃,不知道她做完想做的事了沒。
揚臺不再找話題之後,Enid時不時低頭看向自己的手,或是倒數的時鐘。沒有注意到揚臺轉頭的動作。
凌紫埃臉上被血噴濺了大半。但由於時間不多,她也沒心思去整理,只是草草拿了外套將剩下被自己刻意破壞的身體給意思性蓋上。
——胸前多了20分的電子徽章顯得格外顯眼。
「我好了。」注意到少年的視線,她慢慢朝鐵門靠了過去。
幾乎是隨著凌紫埃的話語,鐵門在那一瞬間打開了。
「…走吧。」揚臺一看到門開啟,有些迫不及待的牽起Enid的手。
默默的點了點頭,任著揚臺牽起自己的手,走向下個房間。
等其他人都通過門後,自己才動身。
在離開前最後一次回頭,看了一眼倒在血泊中的兩具身軀。兩個固執、最後招來死亡的人,詹世伍覺得他們愚蠢,並不想去辯駁他們的做法。
他無法確定離開以後會不會持續記得這兩個人的長相和名字,或許隨著時間漸漸久遠,有一天還是會忘記。
「......」視線在兩人身上停頓了數秒,最後才轉回身,順道帶上了那道沉重的鐵門。
領頭的是一位戴著沾染血跡的空白面具、穿著白袍的男子,明明臉上有面具卻又戴上了口罩,他站在房間中央,一邊咳嗽一邊迎接你們。
「咳咳……啊,恭喜你們活著到了這裡,那現在來結算分數吧,唔,其實也沒什麼好結算的……」
「那麼請零分和負分的玩家來我左手邊這扇門,照規則來講,你們就是實驗材料了……別想反抗,你們走不了的。」
「一分以上的玩家來右手邊這扇門,咳咳,可以帶著錢回家了,真是恭喜恭喜。」
「再來,呃,我記得上頭說要留一小時給你們……咳咳,那你們就好好向對方道別吧。」
「哦,對了,如果有人想留下來繼續玩,或者貢獻自己的話,組織也相當歡迎……咳咳,就這樣,再見……呃不,希望不會再見了。」
話說完,男子便轉身離開,只剩下穿著黑色西裝的人們。
「......」女性只是找了個牆邊蹲坐下,閉目養神起來。
那些不認識的叔叔們拿著槍械的樣子相當可怕,Enid不自覺得往揚臺靠了過去,捉著揚臺的衣襬怯怯地看著。
被人這樣用槍指著,揚臺心裡難免有些畏懼著,但是Enid像這樣靠著自己,說什麼也不能露出任何樣子。
「…沒事的,那些人不會做什麼。」勾了勾嘴角,攬著人的肩膀安慰。
「而且他們也說了。」蹲下來和Enid平視,「可以回家了,開心一點。」
盯著那些那些拿著機槍和穿著白袍的男子,詹世伍的面色並不和善,只是盯著他們,直到穿白袍的人的背影消失後才轉開視線,無法對這些人做些什麼令他感到非常不快。
剩下最後一個小時就能離開這個鬼地方,詹世伍低頭看了眼胸章,上頭原本是九的數字因為未完成殺死丙的任務而被扣除了部分分數,剩餘六分。
儘管揚臺這麼說,Enid硬是牽起笑容、但眉頭卻還是沒有放鬆的跡象。
「…已經沒事了。」
看Enid這樣牽強的笑著,揚臺想了一下,雖然自己的口才和腦袋不比蘇赫好,但還是想了個奇怪的方法來安慰Enid。
「你有看到左邊那扇門嗎?」
「從頭到尾發生的事,都只是惡夢而已。」頓了一下,雖然知道這樣的說法很可笑,但揚臺認為以Enid的思考邏輯,或許可以說得通。
「沒有任何人死掉,也沒有失去什麼…等下走出去,你就會醒來。」
「這只是個…噩夢?」半信半疑的重複了一次揚臺的話。
「......」抬起臉看往揚臺與Enid的方向。
——
小王子與他的小鹿、嗎?
不由得想起了這形容。
「對。」即使心裡參雜著各種情緒,但還是努力的微笑看著Enid。
「…大葛格也是夢的一部份嗎?」
...夢、嗎。
凌紫埃按上缺失掉的左手臂:「事情都這樣了,當成夢比較好嗎?」
「…我不知道。」揚臺轉過頭,看著凌紫埃空蕩蕩的左臂。
「從頭到尾,到最後演變成這樣…我真的不知道。」
「啊啊,誰會知道呢?」她扯了扯嘴角,卻擺不出任何表情。
「但這就是人生,你永遠不會知道的。」
「能做的就只有將它擺在身後,繼續走下去。」
「——至少我們都活著。」
「所以,Enid。」她看向顯得有些迷惘又悶悶不樂的孩子。
「這地方很糟糕,你知道的。但告訴我你看到了什麼?有人活著、有人死了,還有一些人即使在這麼糟糕的狀況下選擇保護你,如同你會保護他們。」
「我…」欲言又止的像是想說些什麼,卻又閉上了嘴。
「不表達想法的話,就永遠表達不出來了。」典獄長看著他,「因為也不再有機會見面。」
「我…我想要和大家趕快出去,我不想要大家死翹翹…我還想和大家見面。」語無倫次的說著說著又開始啜泣。
看Enid又哭了起來,揚臺有些無助的不知道該怎麼辦。
「..............」大致上也沒什麼要說的了,凌紫埃再次陷入沈默。
——回去之後...回去之後又會怎麼樣呢?
「…別哭了。」伸出手摸了摸Enid的頭。
「不會有事的。」
揚臺不知道該說什麼是最好,也不知道這句話說得對不對,但他不想看到Enid因為這個地方被影響的越來越深。
最後只默默的點了個頭,硬是撐起了個笑容給揚臺看,沒有再多說什麼。
打從最一開始他們就不認識彼此,即使經過了十個房間他們之間也稱不上熟識,擁有的資訊太少,但卻經歷了很多。
默默的聽著另外三人的談論而不置入任何評論。
詹世伍不想對小孩子說:出去了就會變好,世界沒有那麼慘忍。諸如此類的話。他們身上都帶著看不見的傷甚至是實質的傷痕,而且並不會因為離開這裡而變得更好。
這一個小時屬於互相道別的時間最後在沉默之間慢慢靠近結束,直到歸零的聲音響起——
看到倒數歸零,揚臺僅是輕拍了拍Enid的肩膀。
「…走吧?」
這次沒有多說什麼,也沒有主動的牽上揚臺的手,只是默默的點了點頭逕自朝著之前所說的那扇左手邊的門走去。
看到Enid往左邊的門走去,這才想起自己剛才似乎說錯了。
「…Enid、往這裡走才對、」急忙抓住人,指著另一扇門表示,「我剛剛不小心把方向弄反了、」
「…大葛格真的很冒失耶。」被人拉了回來之後看向另一扇門。
「抱歉抱歉、」連自己都忍不住對自己翻白眼,只能不斷的對人道歉。
還以為孩子想不開要送上自己的小命,幸好及時被糾正了過來,「走那裡可就回不來了。」
動身起來朝向右手邊的門走去,手腕一動,打開鐵門踏出去。
「...」凌紫埃苦笑著搖頭,而後踏開腳步邁往鐵門。
「詹世伍。」她出聲叫喚前頭的男人,這大概是她第一、也是最後一次這樣直呼對方的名字吧。
聽見凌紫埃喊了自己的名字,回過頭確認,雖然一句話也沒說。
「謝謝。」
——為同隊的情誼、為水池的犧牲,為活了下來。
她簡短的道謝。
「妳也一樣。」好好的轉身面對凌紫埃,難得的笑了一下。
不止是自己,對方也為了生存、為了他人而犧牲了自己的手臂,能慶幸的只有...他們活下來了而已。
女性也回以淺笑,朝對方走近了一些:「...你是哪家的保全?以後乾脆麻煩你們那邊好了。」
先是愣了一下,沒料想到對方會那麼輕鬆的和自己對話,「我現在沒有名片,不過我知道公司電話。」這才想到自己這樣消失,之後的排班估計是給別人代了,「如果有需要的話。」
向對方報了一串電話號碼和公司名,手插在口袋裡,「如果真的成了說不定我還會被調去那裡工作,機動的。」
「嗯...那就有機會再見吧。」顯然對於這結果感到有些意思,典獄長垂下腦袋笑了幾聲。
跟著Enid的腳步走在最後,踏入門的另一邊同時,回頭默默的看了眼這個空間。
看著這個潔淨卻充滿血跡以及絕望的地方。
揚臺知道自己一輩子也忘不了,這一切的一切,所有的所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