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色外砌石牆,灰黑的梯形屋瓦,內部空間由古舊的木材鋪成的座位講台裝置,而講台後方有著顯目透著光的巨大玻璃彩繪,上方有金黃色的太陽,以及圍繞周圍的美好自然景象。
凡恩靠在角落透著光線的桌前,想著手上處理的事——愛謝爾小姐的孩子剛出生,希望八天後為他受洗,並在典禮上命名,而替村人送信的柯爾先生的馬兒上週在出村的路上受到驚嚇,還有達倫先生希望自己到主城多換些東邊的奶酒,啊,教廷上回分派留心魔物的調查,還有……
教堂有其他弟兄,村裡有管事務的人,不過許多事村人習慣找上經常往返主城的自己。小村莊平時不忙,但偶有事情交齊在一起的時候,以手指舒了眉間的摺子,凡恩往後躺靠稍作休息。
「……嗯?」
接著因教堂門口外傳來,硬質地的鞋蹦在石製地面的響亮擦聲聞聲望去——
開闊的空間並不合適自己。
在一人期望尋找可暫時歇息的地方時,米切達的視線優先找尋村莊中的教堂。逢午後的聖堂內少見其他人影,對於期望獨坐靜默中的人自然是不二選擇。或該說,她僅知只有教堂願意不多過問的接納自身。
抱著方才購買的咖啡豆踏入教堂,視野所第一便為正前方牆上的太陽,耀眼的金即使由室內陰影籠罩,依舊搶眼而令人平靜。而受燙金太陽照耀的台前,有位神父抬頭望來對上視線。
夾鼻樑的眼鏡並不少見,腦海浮現幾位有相似特徵的人選,卻因不敢肯定只得將出聲招呼的想法作罷。朝人點點頭,選擇最近門口的座位坐下。
「哎呀、這不是米切達小姐?」
隔著鏡片的雙眼瞇著,清楚見到米切達的那會,凡恩閃過異樣的思緒和疑惑,不過那道思慮很快的被屏除在外。取而代之是想起上返村的路上,對方說過的有趣話語。對於潛心對神的教義有興趣的夥伴,他無法記得更加清楚。
凡恩坐正,調整了坐姿,彷彿前刻的疲憊並不存在,換上如前回所見的笑容。
清晰的咬字,流暢而柔和的的話語、卻又硬質宛若金屬摩擦般的嗓音。
「午安,凡恩神父。」掩飾著尷尬似抿嘴微笑,趕緊起身走向前。腳步聲在教堂內迴盪而聽來刺耳,即使努力嘗試放輕腳步,仍是破壞了原有的寧靜。
「我有些咖啡豆,不介意的話、不知是否能和神父一同分享。」
緊張造成未多想便急欲轉變話題,回神過察覺這一提議毫無思考到前提。
教堂中應不會有沖泡咖啡的器具吧,對於自身未多加思考而懊惱,卻仍是保持原來的笑容。
「啊……!」眼中瞬間併出激動的光彩,「哈……」一會他試著壓下那表情帶來的反應,但還是難掩欣喜地笑,「米切達小姐從哪知道我喜歡這些東西……?」接著挑起一邊眉頭開口「對了,米切達小姐今日是來和神禱告的吧?是的話,我可以給妳安寧的片刻。」
「我才是打擾神父了。」急忙搖頭辯解,只是希望覓得一處閉目養神的想法實在說不出口,「因為聽村中的人介紹這裡附近出產的咖啡豆品質優良,若是剛好和神父的喜好,真是太好了。」泛起柔和的笑容回應,「神雖萬能卻也忙碌,不合適我無意的叨絮。能在教堂中共享這份安寧,便已是榮幸。」
又帶笑容的將意外的驚喜接過,「……若米切達小姐不在意,待會能到後面的會院找我敘敘舊。」凡恩比著教堂後方不顯眼的們,接著走出,留給對方安寧獨處的時刻。
朝人一個點頭,目送對方離開。
鬆口氣,就著離講台最近的座位坐下,對於自己方才失禮的態度感到臉紅。依舊認不出認識的人這一狀況,問題出在於我太過不用心嗎?抑或……拱起背,將臉龐埋入雙掌中,做了數次深呼吸以平復情緒。
抬頭注視著面前太陽的圖騰,輕輕在胸前劃了十字,雙手交握在面前默禱。
聖與潔的神,不再按我們的過犯責罰我們,使我們得以在榮耀的主座前歡喜相聚,讚美飛揚。
一貫的禱告詞、了無新意的收尾,單調卻能實際的得予人平靜。起身朝神父先前指示的方向走出,循著會院外圍尋找,「打擾了。」
長方形的會院亦由相同的材質裝飾,會院的大門敞開,另一名神職打扮的弟兄招呼米切達入內。他指著底部最後一間,從前數來第四個房門。房門同是敞開,略靠近便能嗅到咖啡豆的香氣。
「請坐。」凡恩簡單出聲。房間狹小,站在門口能掃視裏頭的單人床、桌椅、和佔三分一空間的書櫃,牆上貼著成排手抄聖經,挨著窗的頂部掛著金屬太陽象徵。
凡恩朝米切達比著臨時挪來的椅子,「這裡有些擠...希望米切達小姐別在意。」困窘的笑著,並把桌上兩個杯子其中之一推向前,示意可以飲用。
室內空間不大,規劃卻十分井井有條且整體保持潔淨。小而具有生活感的空間,反映所有者的性格。「不會的,該是我這樣的不速之客佔用了您的空間……」慌張的朝招呼自己進來的神職人員一個大大的鞠躬,接著轉向凡恩行同樣鞠躬禮,略僵硬的走上前併腿而坐。
「謝謝。」捧起桌上的杯子湊近鼻尖嗅著香氣,小心的在唇間沾了點芳香。
先是感謝一番米切達帶來的禮物,溫和的手按胸口笑道「不必客氣,為神而來的,都是我的手足。」拎起溫熱的香醇液體,每啜一口,臉上便添一分愉快的神色,「味道真好,不愧是上天賜予的禮物。」
好燙。
反射性的縮了下身子,放下杯子想等再涼些才飲用,而是方才沾上的咖啡、繼灼痛和苦味後,轉為醇厚並帶有為酸的甘甜。「十分順口。」窮於詞彙,只能勉強給予這樣算不上讚美的評價。看著凡恩滿意陶醉的模樣,不禁也放下原先的緊張。
放下透著餘熱的杯子 ,語氣放鬆,閉眼道起回憶,「……記得米切達小姐是在我成為獵人不久,進入教廷,沒想到現在才有說上話的機會。……啊、米切達小姐,在教廷的生活還習慣嗎?」對於同有信仰的夥伴,是輕鬆但關切的語氣。
「雖然有時比較辛苦,但無論是同為獵人的夥伴抑或教廷的人員,大家都一同相互扶持。」她歪著頭思考該如何以簡單的辭彙統括感受,「很有歸屬感,也可以說是已經習慣且融入吧。」語末構不成疑問的上揚語調,像是省略疑問的自問自答。
「只是⋯⋯」內心猶疑著,「可能人數太多了,有時即便碰上曾經交談過的人、總是一時間認不出對方是誰。」
「聽到米切達小姐這麼說,真是再好不過!」
真誠的道並在過程頻頻點頭,而後面的煩惱使他的右眉略上揚--獵人們的外貌打扮比常人鮮明,即使外型相似,只要和有個性的同事相處過,便不會忘記。
他不認為眼前舉止端雅知性的女性的印象能和健忘冒失畫上等號,凡恩偏著頭思考,「怎麼說呢?......啊!或許米切達小姐比較認生.......嗯......還是說不習慣和一群教廷的男人堆相處?」他笑著,想起偶有女性同事向教廷如此投訴。
和男性相處的問題⋯⋯
低下視線半秒、立刻搖頭否認,「也受了不少人的幫助和指導、像我還這麼打擾神父⋯⋯不會不愉快或難溝通,應該都是我麻煩他人。」擺出自然的笑容,不想令對方多顧慮。
被凡恩如此一提,才注意自身好似從未去意識性別上的不同,只是順其自然的、受著女性同伴的要請,並未多想的參予其中。「移開視線時,便會想不起方才交談對象的模樣,即便留有印象,也只是籠統或模糊的形容詞。只能勉強以體型和聲音⋯⋯」低下頭,「問題還是出在我腦筋不好吧,連人的面孔也記不起來。」苦笑,端起放涼的咖啡含了口。
在對方自貶的時候急忙搖頭, 「別這樣說!『能為主奉獻的人皆相去不遠』。」語畢,凡恩垂下頭,「確實……若每次見面一一向人解釋多少帶來不便,要是有什麼方法幫助米切達小姐的話……」
或許書院有針對記憶辨識人臉的資料,或許……他想起另一個獵人碰上的其他因素,「不曉得米切達小姐記不記得,從何時開始有這樣的煩惱?知道得更多,在下次去到書院時,我可以順便一同查詢。」仍是帶著關切的語氣。
比起懷疑抗拒,而是選擇接受所聽到內容的真實性。也許是因這種無所謂的煩惱,在女巫獵人眼中不過是次要,遠較女巫狩獵以及群體利益無關、無聊可笑、稱不上怪異的特質。她像是安心一般的鬆開眉頭,眨著眼淺笑,「並不是什麼大問題,一般來說如果對方開口,都可以認出對方是誰。」
停頓,又補充:「從意識到這個狀況時也有一段時間了,可能從最初始、轉生前便有這種無所謂的煩惱也說不定。」對於轉生前自己是誰,記憶完全是一片空白,連現下所知的自我資料、也是全靠他人傳述拼湊而成。但我從沒有任何懷疑,不思考、愚昧的全盤接受。
將話題引導向無趣的個人煩惱,米切達為了挽回氣氛尋找其他的話題。視線望向牆面上的裝飾,除了漂亮的金屬太陽外,一整排的手抄聖經十分吸引人。「請問牆上的手抄聖經是神父所寫的嗎?」
聽見對於生活沒有多大影響,鬆了口氣,對方的成熟自若反而顯得自己過於操心。略往中央併攏的眉稍鬆開,隨後,懸著十字的右手靠在胸口前面,像對著自己說道,「希望慈藹的主給予指引……協助米切達小姐。」語畢,他在相同的地方畫了十字,重開笑容。
「噢!那些是諾艾爾兄弟那拿到的!」一下轉為慷慨激昂的語氣,如同收藏家的望著收藏的珍奇寶物,「這些篇章,表面乍看沒有關聯,但細心逐文查看,便能發現巧妙的關聯存在,」左手對著八個篇章不同的文行點落,「從神話到今日實踐於生活的教義,無不顯示神對人慷慨的啟示。」
是那位帶著烏鴉面具的醫者先生嗎?回憶著好似曾在哪裡知道這個名字。
因凡恩直率而真誠的熱情所影響,不自覺也跟著揚起笑容。視線跟著他的比畫再次望向牆上的手抄片段,字體端正而優美,「從神話做為開端至今的啟示……」隨對方的解釋想仔細閱讀而起身仰頭。
「米切達小姐記得吧?」笑著回想不算特別難忘的身影。
「是的!……無論怎樣的神話傳說,只要細心留意,便能發現祂的蹤影,我相信神自古便以不同的名字看照人類,只有人,特別受到祂的恩澤,」接下看似無關的一句,「這世界真美,米切達小姐不這麼覺得嗎?」
「神以不同的名字、不同面向,只關照著人類?」擁有多面向的,但在印象於教堂的彩繪與壁畫中,神的模樣總是相似,可以準確的與簇擁祂的聖徒們做區分。自言自語似的疑問,對於神父所提出的問題,更是猶疑了會才給予答案,「是美麗,但也正因光、才相對顯出陰影。」
「因為人汲取神的智慧--」像是佈道時候渾厚的嗓音,「『其他動物不懂用火,只有人;其他動物不懂運用智慧,唯有人。』--這是人與萬物不同的地方,神用智慧分享對人的特別關愛,人們對神在不同的時代和地區,又有不同的稱呼。」又笑了笑,恢復先前,「唯有光能驅逐黑暗,也唯有光讓陰影無所遁形。」
低下頭沈思,幅度不大的點點頭做為答應,「必然由神所賜的眷顧,使人擁有智慧、得以知曉神欲予以的愛。並得以用光的角度、認清黑暗的虛假?」凝視杯中漆黑的咖啡,語氣不確定收尾。「但若是只有光,人是否也將無法看見事物?所見的白茫、會不會也是種空無?」
「……米切達小姐說的是呢,」記得上回初春在通向聖城的道路,便有女性獵人觀點特別有見地的感想,「至少活在神的美好光芒裡,人們再也不會感覺到苦痛悲傷,因為世間所有惡,都在『黑暗』產生,」瞇起了眼繼續,「光芒不如黑暗一樣隱藏虛假和欺騙。若純粹的光芒是空無,我願活在白茫的空無裡。」
「這樣說來,我方才的舉例好像不太好。光不應該是空無,而是近一步的包含著善意以及溫暖的。」縮了下肩,「不然活在變相中的虛無之中自我蒙蔽著,太悲傷了。」抬頭望向對方,有點苦澀的偏著頭壓抑語調,「但,是像我一般的愚者才會將全然的光與黑暗畫上對等,實際二者的差異就如現下的生活一般,可以清楚感受哪一方,應是更加應受喜愛以及被接納。思考感痛苦的必要性,一般而言果然是多餘的吧。」
指節倚著下顎低首沉吟了會「……米切達小姐指的是,生活當中的光影不盡是非黑即白嗎?」抬起頭笑著接,「是呢,和我們的生活一樣,整日並非只由日神看照,但如果沒有月神的存在,人們也無法從中感受兩者間的差異。」停頓了會,「也許這是神的恩賜,藉由不是祂的存在,以示人們祂的難得可貴。」
消化對方的語言,「原來如此。」
宛若什麼被驅逐了一般,米切達像是要吹涼早已失去熱度咖啡般的輕呼,短暫的閉上眼再次睜開,因放鬆而塌下的雙肩看來傾斜而無力,「抱歉提出奇怪的想法。若是沒有神父的指引,便怕這樣的思想會成為黑暗的一部份。在光觸及不到的角落溶解,如蛇一般的潛伏,藏於箱底。」
比起前面的笑容,此次的微笑眼神中更具生氣,並像放棄了某物似、帶有無奈卻顯得更加自然。
——這是寬慰的笑容嗎?
試著與略為放鬆的表情一同解讀,否認了對方話語的愧歉,「不、米切達小姐的想法一點也不奇怪,我想,一般人,沒有不帶煩惱的活著。」
「不過,若要屏除煩惱,可以藉由信仰祂的力量,」凡恩停頓,一手按著胸口,像著父母叮嚀出遠門的孩子,「若米切達小姐,往後遇上煩惱或迷茫,歡迎向我訴說,我願意聆聽。」
「當然,祂也願意聆聽。」另一手比著光芒傳來的方向。
「讚美主。」雖然不是在教堂內,卻仍是對著凡恩所指向的方向交握雙手,謙順的低下頭。但這樣的動作卻險些使得腿上的咖啡翻倒,低下視線注意到時趕緊扶正,幸好並未潑灑而浪費。
對於自己的笨拙又縮了縮肩,半是尷尬半是靦腆的露齒微笑,「怕神父太過煩忙,像現在也因為打擾而耽誤您處理正事……」望向手中所剩不多的冷咖啡,捧起杯子一飲而盡,「……在住宿的地方也有些尚未閱讀過的經典跟神學有關的書籍,我該先全數閱讀過再提出疑問。」
抿著淡淡的笑容看著對方信仰虔誠的表現和手慌腳亂的樣子,隨著比向太陽的方位才注意到陽光半入天際,「有些晚了、米切達小姐方便獨自回去?要不留在院內和弟兄們共進晚餐,這幾日,會院還有空房。」
「當然!有什麼有趣的書籍或心得,歡迎、一同分享!」他將杯中最後一層,捨不得喝似的咖啡一飲而盡,杯子歸位放桌時發出碰的聲響。
同對方將杯子歸放相同位置,猶豫著該不該起身,「即便學習同他人相同數量的學識,但我應該也只說得出膚淺而無意的感想。」不帶自信卻平常的敘述道,「這裡距離伊卡諾德並不遠,謝謝神父的邀請,但不應該再繼續打擾您的休息時間。」
低頭望著腳尖一會,鼓起勇氣起身,「如果您不嫌棄,……能算是我收藏的書籍中有些不尋常的抄本,往後有時間希望請神父過目。便不再多叨擾。」
對於否定自身的話語抑是搖頭,不認為對方有需要特別苛責的地方,「請別客氣,幫助信祂的子民,是我的榮幸,也是我當做的......啊!怎麼好意思!」禮貌的回答,但眼底有著求知的火焰,「讓米切達小姐、每次帶著禮物而來......要不介意,這裡幾本書借您帶回。」等人選好書本以後起身笑著,「讓我送米切達小姐出村吧。」
「不、不用麻煩神父。」遞來的書不好推辭,光是捧著書就已占滿雙手空間,只好搖頭感謝對方的好意。穩住堆疊書堆上的半袋咖啡豆,望向窗外光影預估回程時間,「這裡也是貫通伊卡諾德和布拉瑟斯鎮道路上的必經之處,我對村子中方向也還算熟悉。」
挪了下書的位置避免擋住視線,「向神父借個提燈便足夠,不該再耽誤您的時間。」一番苦笑卻仍是沒能拒絕對方的熱心。
將所需的物品遞出,把人送到村口,並叮嚀了哪段路要費心留意。目送對方的身影離去之後,太陽亦是沒入了天際。
非常感謝凡恩中願意撥空參與劇情!跟凡恩一來一往的對答,不僅小米、米中的心靈也被淨化了 XDD
很高興能談有關比較深層意點的想法
,期間多次修改調整,非常感謝凡恩中能包容這種零亂的描述方法,再次感謝兩位
對了,咖啡算是凡恩為數不多的物慾XD,謝謝這次交流剛好把這個設定帶出來(不是很重要的設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