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浪站在門口,拿著鐵腕把柚子皮混著灶裡取出的草木灰燼,放在門邊讓煙燻進門口好驅除蚊蟲,一邊看著父親的動作。
他此刻心裡感到七上八下,好像有個什麼在心裡頭跑,整個人毛毛躁躁的靜不下來,看看父親引領眾人的模樣,既有威勢又聰明,但是在場所有的人應該都清楚,讓離兒的父母親被捉走的不是別人,正是自己的父親。
靠在門邊望著盆裡閃著火光的灰燼混著煙霧盤起,徐浪心中的躁動感難以平息。
「各位,平時乖巧又努力的離兒有難,他特地請託一件事,我想在場的各位都清楚。」
在場的人都低著頭,幾個漁工應是聽聞了多少而沒有出聲,他們彼此面面相覷,最後看向徐大老說:「聽是聽說了。」幾個倚著憑几的漁工面色困難的搖頭,「但是扯上官人一切都不好說,咱們做生意還是要透過官場的人啊!」聽見負責和東西市接洽的人都這麼說了,旁人也點頭應和。
「哈哈哈哈哈哈!」
徐大老突然發出笑聲,他聽見來自官人的壓力,非但不因為這些事實而感到壓力,大家本來盤坐著想要認真地解決問題,他卻獨自一人仰頭大笑,管帳的人本來就認為徐大老瘋了,看見他這模樣更是想一走了之,最早和自己說起這件事情的就是徐大老,聽見需要一大筆錢幫忙贖個人是不可能,現在看他這種瘋癲的模樣更是難如登天。
徐浪冷漠地看著父親大笑,他閉上眼睛決定不去管自己的父親想要說些什麼。
「官人都是屁。」徐大老雙手抱胸,「要他們走其他路,付錢便行了。」他胸有成竹的說。
「不,我們碼頭下面養的工人有多少,怎麼能夠隨便說給就給?」終於忍不住徐大老的胡言亂語,管帳的人碰地拍響憑几,站起來怒視著徐大老說:「我們都清楚當時的事情,現在再這樣勾結商人,我們怎麼能夠保護來工作的百姓?」
「說得好!所以我一毛也不會給。」討海人平時在浪潮上工作,練就了大嗓門,憤怒的聲響壓過徐大老的聲音,徐浪也不曾見過自己健壯的父親氣焰被眾人給壓過去,他不發一語的看著眾人的怒火燃起,心裡期望著這場鬧劇快些落幕,仰賴自己的父親或許是自己想錯了,不如就靠自己去幫助離兒。
「出來!」突然一聲長嘯,大家本來還怒火中燒,被徐大老這沒來由地大叫搞糊塗了。
徐大老發什麼神經?管帳的一時間沒弄清楚徐大老的意圖,他目光被房子裏頭小房間走出來的人吸住,那破爛的書生裝束還有笛子,這不是長臉張嗎?
「既然大家都清楚一毛錢也不會給就好說了。」臉上帶著張狂的笑容,他大笑起來,「沒錯!可是一毛錢也不給,咱們有辦法把那個官人給扯下來。」
大家你看我我看你的說不出話,大家沉默著看徐大老,最後是長臉張開口說起故事。
「張百陽的確是與徐大老賭博,不過那天正好是官人來視察的日子,咳恩,敝書生那時也在。」長臉張叉手說:「但是這場賭博只是徐大老與張百陽兩人隨意玩玩,根本就沒有要賭什麼,只是徐大老告訴張百陽到底老千是怎麼耍的。」
「你都瞧見了?」
「當然,但是敝書生也看見了那官人不懷好意的模樣,本來只是想要看看有沒有機會和官人結識,撈個…。」
「那不重要。」一個漁工打斷了長臉張的話,長臉張頓時面露羞色。
「張百陽不喜歡那官人,因為官人騷擾過他的老婆。」長臉張繼續說著他的故事,但徐浪心裡有了疑問,他怎麼不曾聽過這些呢?
一直以來都是自己的父親會在賭博耍詐偷偷騙走別人的錢,但有關官人的事情卻從來沒有聽聞。
徐浪繼續不動聲色聽著故事,長臉張敘事的技巧不錯,把事情都交代得清楚,沒多久的時間所有人都知道了官人的意圖。
「所以,這一場離兒家人拆散的事兒,是官人對張百陽老婆意圖不軌,趁機給張百陽冠上莫須有的罪名,上山捉人。」
「這樣就說得通了,我確實也聽過官人的傳聞,但是離兒的父母親呢?」聽完故事,幾個漁工提出疑問,離兒來了這裡工作,但張百陽和他的老婆又在哪?
「張百陽沒有被捉走,官人的目標不是張百陽,我先用一筆錢把張百陽的事情壓下來了。」把一卷卷軸解開,張百陽隨手讓卷軸滾在地上,逐漸攤開的船隻出海紀錄在眾人面前曝光,他拿起棍子指著其中一行說:「前些日子我率領幾個人造船還記得吧?」
「莫非是把張百陽給…。」
「沒錯。」對著漁工投以讚賞的眼光,「我不想引起騷動,趁著造新船的時候默默得把張百岳給送上船,讓他帶著一些貨物去外地換換鹿皮或珍貴的品物。」徐大老說:「能不能和官人同一時期回來就得要看上蒼了,他趕得回來,咱們就有機會幫上離兒。」
眾人彼此互看,沒有人對這件事情有意見,不過心裡都期望張百陽能夠回來,外頭翻船的事故頻傳,能不能回來還得看上天臉色,要是官人的船翻掉了倒還沒什麼關係。
「那母親呢?離兒的母親我們沒有聽到任何的消息,這恐怕是凶多吉少,那個官人在這裡財大氣粗,恐怕是被悄悄納妾了。」
長臉張聽了漁工的疑問,面對他們的眼光很是為難得看了徐大老一眼,徐大老也回望了一眼。
現在的朝代良賤制度嚴得很,離兒的母親被賣去青樓可不是什麼好張揚的事情,徐大老楊手讓長臉張繼續說話。
「這…張百陽的老婆,被官人覬覦,那一晚把他老婆抓著,就帶去青樓賣了。」
陰沉的氣氛在小屋子裏頭蔓延,漁工們或坐或躺,不曉得該為這件事情做什麼反應好,離兒的母親成了賤人,那對離兒一定很不好受,況且長臉張也說過離兒是躲過戶口查驗的人,這下可不好辦,官人要是搶一步回來把離兒的母親贖走…。
徐浪比所有人都早知道這些,他甚至還聽過離兒想要用男扮女裝的方法去騙回官人,他也確實在自己的面前示範過扮成女人的模樣,不知道是與何方學的,他放下頭髮盤髻,稍稍施點水粉竟也能弄得像個小美人,聽他說與母親的樣貌差不多,能騙官人的機會更甚,然而他現在已經離開了此處,走鏢去極北方的國度。
排斥像個女人的離兒會做出這樣的事情,也是因為他走投無路了吧?
徐浪嘆了口氣,也加入了眾人的行列,坐在一塊兒準備聽聽父親的話。
「張百陽傳書說他們再過幾日應該就能回來,與官人回來的時間差不多。」祕密地從懷裡拿出書攤開,長臉張認得張百陽的字跡,大家看見了張百陽安好的消息無不振奮,徐大老壓低聲音說:「靠過來些,我有個招數還未使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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