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主線】二之一埃維克塔殺人魔
一片黑暗的視野,傳來杯觥交錯,雜音似的談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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為什麼看不見?想問,張開口也出不了聲,全身宛若被束縛著動彈不得。
她神色恍惚,下意識的想要轉動頸項張望四處,卻是徒勞無功,連張口呼救的無聲吶喊都像在嘲笑此刻窘境。
這裡是哪裡?是誰帶她來這裡的?
耳邊的聲音時而清晰時又朦朧,連遠近也無法測量衡度,好像有什麼清脆的聲響一閃即逝,似乎有誰在交頭接耳,她試著舉起手腳,身體明明沒感覺到任何重量卻沉重如鉛動彈不得,只能一次又一次的呼喚那個名。
——即使沒有人聽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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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 years ago
說起來,這外表藤蔓叢生、腐朽衰敗的宅第似乎也有與之相配的故事——
許久以前,埃維克塔家座落之處原本是安置貧民與無法歸國的異鄉人的永眠之地,在每一天日夜交替之前,總有幾個居民或修道僧侶會看見那些理應不存在之人依循著生前的習慣,在教堂前進行禮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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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 years ago
有人說那其實是女巫們的聚會,也有人傳言那是不滿教會的異端者夜裡舉辦的黑彌撒,與死者無關。無論事實真相如何,這都肯定對埃維克塔家產生了影響,因為埃維克塔一族在不到百年便快速沒落了,而空落落的宅院隨著家族後人離去,於今看來更顯蕭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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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 years ago
關於埃維克塔受到詛咒的傳說更是不絕於耳,甚至傳言那些人都是埃維克塔先祖殺的。
後代搬離或許也是為這狼藉名聲所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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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 years ago
「但是,今天的埃維克塔家看起來倒是讓傳言不攻自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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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 years ago
大廳中掛著數張肖像,盛宴中的美饌與表演好似完美的為埃維克塔洗刷莫須有的惡名,賓客們在飲酒的間隙竊竊私語,流暢的樂曲裡這無疑是不和諧的音符,而這些皆流洩在豔紅的酒水之中,宴會仍在繼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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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 years ago
「吶,美麗的小姐,敬埃維克塔。」
他彎起眼睛似笑非笑,取過一杯色彩迷離的美酒,向眼前的年輕女性舉杯致敬。
她同樣舉杯,卻只是杯緣靠近唇邊沒有飲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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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 years ago
「維克多(Victor),我不能喝烈酒。」雖然隔著面具,仍能清楚看見甜美的嘴唇抿起優雅弧度。
「可惜了,蘇菲亞(Sophia)。」他再次向她致意,獨自飲下那杯酒。
——儘管味道如記憶中那般強烈令人難以忍受,但他已不受影響。
宴會的中央,魔術師聚集了眾人焦點。
黑褐色的鳥類面具有著散開的面部羽毛,和與之成套裝飾著深色鷲羽的斗篷,結結實實的覆蓋在魔術師身上,看上去如同大型猛禽般凌厲而迅猛讓人心生畏懼。
他靈活的轉動著數顆圓珠在指尖裡流轉,十個、五個、八個,圓珠不斷增加或是減少,忽地消失在他手中,一會兒又突然出現,好似它們具有生命。
很難想像那細長彎曲猶如枯枝般骨節分明、好似利爪的手指,竟能讓圓珠在指尖上如此舞動跳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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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 years ago
對於熱鬧的場面文生(Vincent)向來興趣平平,所謂的佳餚美酒對他來講僅是可有可無的擺飾,若沒有她在,一切都失去了光彩。
他嘲弄的掃過大廳裡的每一張面孔,順著視線,每一個男男女女都在享受這裡的一切。顯眼的禮服、水晶吊燈及閃耀的燭火令眼前的諸多事物都散發迷離的光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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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 years ago
舔過唇上的酒漬,漂亮的蘇菲亞更合他心意,只要他想,他可以咬破雪白的頸項,品嚐血管下凜冽而美好的鮮血,那無疑是純淨又甜美的佳釀。
但蘇菲亞眼裡流動的神采,令他不急著打亂他與她之間和諧的節拍。文生不介意繼續扮演著少女眼中的維克多,反正是僅限一晚的劇碼,過了此夜不再相見。
他抿了口酒水,手中的玻璃杯完全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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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 years ago
抬起雙眼對上那覆著面具的男子,有著尖喙的禽鳥指尖的珠子流轉過手指,又倏然溜出指頭間隙,彷彿在男人手裡任何一切都會變成活物。
化裝舞會中出現的尖喙面具是如此突兀,可沉醉在宴會裡的人盡其本分遊樂其中,這或許也不過是其中的一個娛樂項目,又有什麼好在意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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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 years ago
他貼近身旁的女性,像是醉了一般,視線深深望向少女的眼眸,露出笑容:「蘇菲亞……妳說,埃維克塔家尋找爵位繼承人,會不會根本就是讓我們尋找彼此的藉口?」
「所謂的禮拜儀式或黑彌撒,其實只是為了掩飾男女幽會的堂皇名目。」
「你醉了,維克多。」她紅了臉,有些不知所措。
「我不否認這或許是上流階級的消遣,每一個光鮮亮麗的表面,都不會讓人看到醜陋不堪的內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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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 years ago
「我喜歡這句話。」他愉快的笑出聲,「蘇菲亞,妳還記得是從誰那邊拿到邀請函的嗎?
「我——」少女話語猶豫了一瞬,想說什麼,又徒勞的搖了搖頭:「不記得了。
語畢,她舉起杯子,擋掉自己的半邊臉。
有驚呼聲從會場中央傳來。
魔術師的珠子不知何時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平舉的雙臂宛若游隼伸展的羽翼。那竟比一個成年男子的身高還要高,足足有三米長,漆黑幽沉得幾近要把人給吞噬掉。
從那幽暗的空間裡慢慢浮現出一名少女的臉龐,潤白的面頰對比著黑暗分外清明。少女的身影慢慢從墨色裡浮現出來,雙臂高舉手掌卻無力的垂下,彷彿被看不見的絲線拉起吊掛。
最終整個身軀從魔術師的胸懷裡脫困,高高懸吊在空中。
魔術師收回了羽翼,在少女腳下來回走動,從另一頭又走到這一頭,少女仍一動也不動。而在眾人眼裡沒有任何外力支撐,奇異得令人摸不著頭緒。
接著他彎身行禮,接受理所當然的掌聲。
他打了個手勢,燈便一盞盞熄了,只留下一道燈光戲劇性地投射著少女,看上去莊嚴且神聖。
女孩悠悠醒轉,但她一睜開眼,眼裡的恍惚隨即被驚慌取代,徒勞的掙扎著。她張合著口形卻發不出聲音,像是一場進行中的默劇。
一片黑暗的視野,四周傳來杯觥交錯,談話聲音窸窸窣窣,她看不見任何人,但任何人都看得見她。
為什麼看不見?雖然沒有任何聲音,但少女的疑問彷彿傳入大家的心裡。
為什麼她看不見?
耳邊竊竊私語的聲音時遠時近,是誰在交頭接耳?她試著舉起手腳,身體明明沒感覺到任何重量卻像是被看不見的線束縛著,只能無力垂下。喃喃地一次又一次呼喚那個名,唯一的祈願、唯一的請求。
——即使沒有人聽見。
黑暗的半空中,浮現出一張黑褐色的猛禽面具,熹微的光暈投射在表面,宛若明月。
是汝在呼喚嗎?
「是妳在呼喚嗎?」
……你是誰?
「……你是誰?」
人們稱吾──
「人們稱我──修。」
恍然間彷彿是過去的那個時刻,少女仰起頭像是祈求的姿勢,面容洋溢著一絲期盼。
「是的,是我在呼喚你,我是莉莉。」
應允了女孩的乞求,一把刀子迅雷不及掩耳的送入她的心窩,她的表情還帶著希微的歡悅,是那樣的順從跟柔軟,鮮血沿著衣料纖維攀爬而下。
此時她的臉龐如同失了血色的玫瑰,緩緩垂落。如一個將死之人該有的結局,一朵美麗的花朵在名為埃維克塔的溫室裡枯萎。
大家為了這場默劇的結尾──少女之死報以熱烈歡呼。
燈光亮起,在眾人眼前的是魔術師、少女、和他的助手,一起欣然接受眾人的掌聲。
詭異的是三人表情各異,魔術師雖是戴上了面具卻朝向少女與助手,露出嘲諷的姿態。少女面色蒼白、雙眼緊閉靠在助手身上,胸口的暗紅慢慢擴大。助手藏不住欣喜神色,彷彿是為了成功的演出感到歡欣,連眼睛也瞇了起來,眼角盡是顯而易見的歡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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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 years ago
他開始對這場提起興致。
那冒牌的魔術師面具下的本相到底會是何等腐敗呢?這種集會對文生來說再熟悉不過了,以華麗的妝飾掩蓋醜惡荒誕的本質,以甘美的糖衣融化任何文字記載或是年代考據。現實往往在人的意料之外,誰會相信魔術的真假,又有誰會質疑魔術師精湛的技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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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 years ago
清秀的女孩聚集了所有人的目光,在任何人眼中,她理所當然是這被安排好的戲碼中最大的功臣。琴聲微止樂曲稍歇,吊燈巔巍巍的搖曳著,然而人們的眼光都齊心一同的望向相同的方向,仿若某種儀式的大功告成,衷心的為之喜悅為之讚揚。
隱身在暗處的禽鳥與在少女謝幕前一刻才登場的男子,他們的姿態亦遵從著角色該有的表現,身著戲服的助手面帶笑容,得意洋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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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 years ago
文生毫不吝惜的也給予這齣戲應得的回饋。如果隨意的拍了拍手掌也算是一種讚揚,他自然不會小氣。打從一開始,這個集會就注定失去焦點,埃維克塔不過是從這片大陸數十個名門貴族中被選中的倒楣鬼罷了。
更何況這裡又有誰是真正在意埃維克塔家呢? 至少他是一點也不關心,比起根本不確定真偽的繼承人,他更留心鼻間竄過的香甜氣息。
在這場氣味混雜的宴席裡那無疑是上等的珍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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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 years ago
少女的位置靠近明亮的中心,她大半的臉龐暴露在光線裡,安靜的像是睡著了似的,濃麗的紅玫瑰以她的身軀為花台,一簇又一簇的綻放,鮮豔奪目。
他情不自禁為名為莉莉的女孩感到可惜,任何一個吸血鬼見到她,一定都會給她一個美麗的終局。誰都會憐惜純潔的百合花,只要飲下她的血,這份芬芳與甘美會延續他們的生命,以永恆的形式繼續綻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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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 years ago
覆著面具的男子與助手的身影形成巨大的影子,有如黑色的禿鷹,在下一刻便會吞噬這無瑕的祭品,撕裂已經逃不了的獵物。
他又瞟了一眼魔術師——如果那真的是——等待著下一幕的到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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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 years ago
「維克多……」
蘇菲亞的聲音響起,面具下的雙目穿過鏤空的缺口,眼波流動。小巧的嘴唇放低聲音,喃喃道:「她很美,對吧?
這句話聽來是單純的讚美。他順應著蘇菲亞的話語,把視線移到黑髮的年輕女孩身上沒有說話,不過幾秒的停頓,文生又揚起嘴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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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 years ago
「是的。」他說。
好似順應著蘇菲亞的話語,人們的手自胸前放下,宛若朝聖者般虔誠凝視著一動也不動的少女。
一時間鴉雀無聲,僅有燭火搖曳,盛宴依然在進行著。自水晶燈照下的斑斕光影包覆著、簇擁著莉莉,像是在讚頌聖行者的犧牲,以及嘆息她的獻祭。
「莉莉……」不知是何人喟嘆著說出口。人們紛紛轉過頭望向彼此,接著又重新停駐在死去之人身上。
莉莉。」
如同水面漾起的漣漪,有人接續著呼喚少女的名。
「莉莉。」
浪濤嘶鳴,彷彿潮水沖刷著眾人思緒,少女的名字是唯一的回聲。
莉莉。」
浪濤洶湧,呼聲此起彼落,人們瘋狂的朝拜景仰,呼喊著那個名。
莉莉莉莉莉莉!」
觀眾就像狂熱嘶喊的信徒,嘴唇不斷念誦著犧牲的少女名字,雙手高舉配合著頭部的搖擺。
那些穿著華麗的男男女女恐部地,一再複誦他們的召喚,並開始包圍住魔術師三人。
呼聲更加響亮,變成猶如窒息般的哭喊,爭相要觸碰少女的屍體。
瘋狂愈趨混亂,似乎具有感染力不斷向外擴散,那把做為道具的刀子被奪走,劃向抱著少女的助手手臂。
魔術師發出輕蔑的譏笑,拉過少女一把將助手推向那些群眾。發狂得眾人圍繞著他,尖叫聲此起彼落,無數雙手撲向他把他淹沒。
被血腥味煽動的人們開始爭奪彼此的生命,唯一不變的是那被頌讚的名字。
莉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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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 years ago
分不清那是狂喜或是哀痛,如一陣又一陣的海潮,每個人推擠碰撞爭先恐後,伸長的手仿若極盡所能的探求彼此,貪婪且不知節制的撕裂各自的軀體,好似他們都被誘引出對莉莉的渴望,殺戮的快感卻又凌駕在這份想望之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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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 years ago
被擁戴的男人帶著恐慌的驚呼聲被人群淹沒,一會兒不自然的戛然而止,自不遠處望去,染紅的刀尖被高高舉起,某個人的手濺滿了溫熱的血液,然後又刺向身旁的另個人。
潮濕的血霧噴濺到誰的臉龐,事到如今,盛宴的主旨確實一點都不重要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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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 years ago
深紅的顏色正在擴大,男男女女都睜大雙眼,有志一同在大廳中伸長脖頸敞開胸懷,吟誦著歌詠著追求著懇求著少女之名,鐵鏽味揉合紅酒的香醇氣息浸潤著一具又一具名為人類的怪物們。
周圍的聲音開始模糊成一些斷語殘句,欲望與本能將他們埋葬,他們開始扯落彼此的肢體,擁抱對方沾滿血的軀幹,再深深深深刺穿柔軟的腹部,血跡染紅了大半面積的衣服,明豔的色塊蘸著濃稠液體扭曲在一起,而他們仍高高仰起頭顱,張合著口形,好似尚未完全死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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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 years ago
血的味道衝上鼻腔,這份過於鮮明的感知令他忍不住彎身掩起口鼻,過於馥郁的味道不受控制攀沿著喉管往胸腔的方向滲透。一時間他覺得視野迷離了起來,胸口有鼓躁動需要他立刻控制,在這場荒謬的戲劇裡,不需要多餘的情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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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 years ago
所以,文生……你替我去探一探究竟吧?
他瞇起眼睛,腦袋中回放著他的主人在望見邀請函毫無預警燒成灰燼時眼底升起的笑意,火光與塵埃在空氣間盤旋,然後盡歸於無。
而她嘴角暈染的美好弧度深刻的拓印在他的心,如月光般柔和美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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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 years ago
鼻間的血腥味越來越濃,攀附著腳根沿著脊髓蜿蜒而上,夾雜著甜膩而廉價的香水味,然後猝不勝防他的下顎被一把抓住。
文生的臉瞬間扭曲了片刻,然後重新掛上帶著幾分玩味的微笑,手臂出自反射性的往襲擊他的人腹部撞去,嬌美的慘呼令他笑臉更為張揚,一把扭過如預想般纖瘦細小的手臂,端詳片刻再溫柔的掬起臉蛋,像個情人般手指沿著臉龐下滑至白皙的咽喉,直至五指收緊指甲深陷細緻的肌理好一會才捨得放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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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 years ago
她的身軀頹然滑落,而那雙眼滿是驚駭,好似無助的望著他抽離沾上自己鮮血的手指。
最後它們覆上她的眼皮令她再也看不見任何事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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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 years ago
他收回手親吻著溼淋淋的掌面,時間是有限的,得在乾涸之前品嚐才行。血味抵達舌尖竄過味蕾,他皺了皺眉頭,接著脣邊浮現感到困擾的笑容。
下一刻腥紅猛然在眼前綻開,他勉強閉上雙眼,仍迴避不了溫暖而黏稠的什麼沾到臉頰與頭髮,有什麼東西砸在牆面。再睜開眼的時候,一個成年男子的身軀靜靜的躺在大廳的某個角落,一道血弧沿著剝落的牆面流淌而下,暗紅色的血水緩慢的潰散在地板縫隙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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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 years ago
蘇菲亞一步一步走到男子面前,接著拿起理應懸掛在牆面的劍挽過他的頸項,旋而輕靈的躍開。
他看不見她臉上此刻神情,但一舉一動皆令他感到訝異。
女子全神貫注的注視著男人,如同一個審問者在巡視一個犯人的全部,好半晌她的手輕輕垂落,而手上的劍始終沒有鬆開。
然後她抬起腳步,在轉過頭的同時又止住了,少女的臉蛋仍覆著面具,但她的目光出賣了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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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 years ago
「維克多……?」聲音裡滿是不可置信。
流淌著未乾血滴的玻璃如鏡子般倒映他的側影,誠實的反映出他的表情。
文生同樣不可置信,他的笑凝結一瞬,又變得更為柔軟。
危險的新芽應該要扼去。
他輕輕的把莉莉放到地上,靜靜地站在水晶燈下,迎向人群讓自己被他們包圍。
那些手觸碰到他,呼喊著:「莉莉!」
魔術師揮動了那如鳥爪般的手,探入他們的身軀,他的手指泅泳在一片暖熱之中,有什麼東西在他的手掌心裡鼓脹著,在作最後的掙扎。
他勾起諷刺的微笑,毫不留情的握緊那塊柔軟,一具皮囊便軟綿綿的蜷曲在他腳邊再也不動了。
在瘋狂的鮮血饗宴過後,他走到了一團血肉模糊前拿起滿是猩紅的刀子,從僅存的戲服材質顏色,不難判斷是他的助手,那個愚昧得過分的埃維克塔家後代。
瞇起眼睛環顧四周,魔術總會有意外的,他的目光直勾勾的朝著還站著的兩個人,好似沒有半分訝異。
然後他開口說話,聲音嘶啞:「哦——沒想到竟然還有活著。」魔術師刻意對著文生咬重了發音,「也罷,你們將有幸見證那位大人的復活……如果你們可以撐到最後的話。」
魔術師回到莉莉身邊,讓那把流淌鮮血的刀子重新插入莉莉胸膛,念誦不知名的咒語。
在無光的新月夜裡,一團黑影漂浮在猩臭的血海之中。
周遭數以百計的無辜生命化作一道道冤魂,形成一股怨靈之力,包圍住莉莉的身軀。
無數滿溢而出的魂靈在宅邸裡衝撞,肖像傾斜、桌椅翻覆、水晶吊燈砸了下來,在火的輝映下光芒燦爛奪目,連軟垂在地的桌布也被火光吞噬。
他喃喃念誦奇異的語言,任由怨靈在他身旁四竄,直到本應死去的少女睜開了雙眼。
黑暗深沉的氣息如壓力降下壟罩整個埃維克塔家,開口道:「為什麼喚醒吾?」。
「是因為莉莉,我的主人。希望您醒來的不是我們僕人,而是您的新娘莉莉。」」
莉莉低垂了眼眸輕聲道:「太早了……
插入胸膛的刀子開始生鏽、碎裂,胸口上的傷痕也逐漸復原,她緩緩落了下來周身凝聚的壓力潰散,倒在魔術師懷裡。
在燃燒的火海中,兩人的身影逐漸被烈焰吞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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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 years ago
墨黑的衣料翻飛,隱約間可以看見魔術師揚起蒼白毫無血色的嘴脣,以橫抱著那個女孩的姿態為火焰隱沒,像是在印證著某種目的的大功告成。
灼熱的氣息毫無遮擋的沿著牆面流竄,迸落的火星與紛亂的氣味充斥著整座埃維克塔宅第,布帛與木材被啃噬吞沒的刺耳聲音揉合著滿目鮮紅,以及濃重的血腥味。若從遙遠的外頭看過去,埃維克塔家肯定如荒蕪之地中閃耀著紅豔光芒的寶石那般鮮艷奪目,好似綻開在死屍上的一朵濃紅夢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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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 years ago
如果她在的話,一定也會喜歡的吧。
染紅宅院的焰火依然永無止盡的吞噬塌落的水晶燈,以及傾頹在側的人類。他低頭望向自己曾經的同族,記憶宛若揚起的灰燼般旋轉徘徊。木頭緩緩的碎開來,化成粉末,僅餘燃燒殆盡的灰燼。
光芒包圍著死屍們,仿若呈獻給經文中那唯一的真神最誠心的祭禮。
他們正一點點化為垂敗的枯骨,扭曲的頹倒在血泊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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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 years ago
「漂亮的小女孩,妳是個獵人,嗯?」
他滿懷憐惜的伸出手扼緊少女的脖頸,眼底飽含難以言喻的愉悅。
「……而你不是人類。」她努力的自唇間吐出清晰的話語。
掐進肌膚的指尖透過表層皮膚感受到那仍在跳動的脈搏,他望著她難受的瞇起眼睛,手指擱在半空中無法舉起。
「為什麼你也會在這裡?在場的人除了那隻鳥以及你,其他都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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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 years ago
蜷縮在地的事物已經不能稱作人類了。
她的眼瞳反映熊熊燃燒的焰火,腳下的影子蜷曲著、糾纏著,自無數死體肌理裂口滲出的液體依然腥紅黏膩,就像是傾灑一地的紅酒,空氣間滿是濃烈的香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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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 years ago
「是嗎?」文生又笑了。
「蘇菲亞。生者屬日,逝者屬夜。誤闖到這裡的就不會是妳認知的人了吧。他們都是自願前來的朝聖者唷。」
「只有被神放逐的人才會是。」
壓迫著喉嚨的力道令她說話時格外艱難,帶走無數生命的埃維克塔家就如同她的家族迎向破滅的結局,而她會把全部都牢牢記在心底。
她不打算閉上眼睛,也不容許自己闔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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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 years ago
「維克多……你是女巫的後裔?還是狼人,或者是……吸血鬼?」
眼前的人與物逐漸模糊,耳邊聲音也變得十分遙遠,而紅色的流火還在延燒著,爬滿死者的身軀,無休無止。
「我只是順應著自己心意活下去的生物。」他搖了搖頭,眼底浮現一絲莫可奈何。「在死之前知道這些對妳有什麼意義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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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 years ago
「有。」誰的指腹順著她的臉龐滑落。「因為、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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晚安,蘇菲亞。
落在耳邊的是輕柔的話語。再接著,她什麼也看不清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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