召喚陣是這兩天上課所學到的東西，想來是這東西著實有趣，可以召喚出東西對誰來說都是件有趣的事。並且儘管微乎其微，還是有召喚出神獸的可能。不過也因為機率小得可以，近百年來也沒人再召喚出神獸，老師也只是說個理論，並沒有要學生實際操作的意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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幾個孩子找了一塊空地，時間已經趨近傍晚。艾利斯瞧了瞧天色，此時深淺顏色和白天簡直差不多，他沒辦法判斷天色，只能看看通訊器上的時間，稍微拿捏一下可以和他的朋友們待多久，不過看來還暫時不用擔心。
「這個怎麼做啊？」
「不知道呢……好像是這樣。」

孩子們邊說邊用樹汁在充滿砂土的地上畫出幾個圖案。許是孩子尚小，控制力道並不穩，圖形看起來有些歪七扭八，但還是看得出原本的樣子。只是，這樣是沒有效的吧？艾利斯站在一邊想著，卻也沒說出口。對於返祖的他來說這些東西像是天生就知道的輕而易舉，不過他也沒興致自告奮勇要怎麼做。

孩子們爭論的指指點點，一個個開始拿起樹枝畫。偶爾有幾個人拉著艾利斯問是不是這麼做，本著形象艾利斯溫和的一一指導，卻也只是指導，沒打算自己下手。法陣看似簡單，實際上要學的東西深沉似海、遼闊如洋，可不是幾個孩子依樣畫葫蘆可以體現出來的。現在來說，只要圖樣畫對艾利斯就很欣慰了。

當然，這是指普通孩童來說。
「艾利斯，你要不要試試？」
「啊？」
著實意料之外，艾利斯愣了一下，看著對他提議的朋友。對方天真地看著自己，臉上沾到了些塵土，像極了適才玩耍弄髒的孩子，卻也替他增添一分稚氣，彷彿孩子的請求難以拒絕。艾利斯想了想，覺得也沒什麼好拒絕的，便苦笑表示見笑了，取過身旁的人遞來的樹枝，找一塊空位蹲下來，思考了一下便在沙地上簡單的勾出造型。

樹枝在沙地上劃出深淺不一的造型，第一次嘗試總是備感新鮮。艾利斯一開始並沒有很在意，可越畫著越是提起勁。一開始只有對他提出邀請的孩子在他身邊看著，可隨著法陣的複雜，孩子細微的驚呼引來了其他人的注意。眾人小心翼翼的靠近艾利斯，生怕使他分心，或是破壞了這個以沙土勾畫的脆弱圖形。
一個有模有樣的法陣在艾利斯的手下逐漸成形，而他笑了笑，一邊覺得其實沒怎麼困難，一邊竟覺得心情很輕鬆。

召喚法陣可說是馴獸師一族的精隨，竟能讓他內心平靜。而他已經很久沒感到如此平靜了。嘴角漾開一抹柔軟的笑，自然而然，比起長久以來為了掩飾而學會的真笑，這抹笑竟真實許多。
他放下樹枝，滿意的看著自己的傑作，抬頭看向身旁的朋友們：「這樣吧？」
「你好厲害啊，說不定可以啟動？」
「怎麼可能，在沙地上畫的耶。」
「覺得是艾利斯的話可以吧。」
「嗯……」

身邊的聲音開始窸窣響起，艾利斯哭笑不得，他的朋友們要求真高。他看了看面前的法陣，雖然他們沒乾脆的說，但試著啟動看看也不無損失，更何況他有自信就算失敗了也不會被取笑。
「那我試試吧。」
艾利斯笑著說，一派的柔和，卻令孩子們驚喜了起來，支持的聲音此起彼落。
他也覺得沒什麼，張開手掌置於法陣正上方幾公分處以不毀壞法陣，靜靜閉上眼，以與生俱來就熟知的技巧將專注力灌於陣法，卻略帶僵硬，畢竟這是他第一次嘗試。

然後他聽到有什麼轉動了。
彷彿生鏽的齒輪重新運作，停止的指針再次動作，時間的聲音令艾利斯猛然睜開眼，從來沒看過的色彩漫開，暴露在他的眼前，新鮮陌生卻令習慣黑白的他差點再次閉上眼。
身邊此起彼落了驚呼聲彷彿遙遠而不真切，此時此刻他的目光全然被光芒吸引，移不開視線，貪婪的看著頭一次出現在他生命裡的色彩。
他從沒看過的顏色沿著他所繪下的陣法鋪展開來，光線四散，明亮的比晚霞更美、比晨曦更溫暖。

那顏色映在他的瞳孔之上，彷彿火光跳躍的活潑，將從來都只有溫柔的眸子染上一份生命力。艾利斯說不出話，他不知道自己是反應不來或是現在只想看著這方色彩，但他知道自己移不開視線。
多麼美麗、多麼耀眼，原來其他人眼裡的世界是這麼精彩嗎？

然而他還沒看夠，光彩便逐漸消退。艾利斯驚了下，想伸手去抓，抬起手卻意識到那並不是能抓住的東西，就像黑白的惡夢纏繞自己這麼多年，而他始終都逃不出去。他冷靜了下來，看著那強烈的光芒逐漸消失、褪去，而自己勾出的法陣回歸平和，似乎什麼都沒發生。
艾利斯安靜的將手給收了回來，而後立刻撐起一個毫無破綻的笑，站了起來。身邊的朋友們一一崇拜的喊著圍上來，比起應付他們艾利斯卻有更疑惑的事情。
「剛才那是什麼顏色？」

「紅色啊。很漂亮耶。」
「……艾利斯，你不是色盲嗎？怎麼這麼問？」
其中一個較敏銳的孩子問道。艾利斯卻只是笑了笑，擺手說沒什麼，隨意找了個理由就辭別了朋友們趕回家了。
紅色、紅色。原來那是紅色。艾利斯喃喃著，那抹光芒在他心底裡揮之不去，閉上眼佔據腦海的便是那色彩，再也找不到夢魘的黑白。他想著，翻開了家中的古書，盯著那些彷彿鬼畫符的古文字瞧，突然覺得有些麻煩。

……但是，頭一次，他瞧見了顏色。和黑白截然不同，那麼鮮艷美麗、令人心生嚮往，讓他覺得自己是真切地活著。艾利斯捏緊了拳頭，緋紅的眸子湧上堅毅，嘴角漾開一抹不服輸的笑，而從來都沒什麼讓他服輸的東西。
我會看到的。無論是什麼顏色，我要通通收進眼底。大海的藍、火光的紅、翠草的綠，我會全部看完的。他自信的笑著，長久以來終於有什麼能讓他認真起來，手指捏住薄紙翻過一頁又一頁。

－End－