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劇情00.》


『你沉溺在笑容之中，眼裏不曾有過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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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1. 她

她沒有笑，安安靜靜地坐在觀眾席看他，而周遭一片喧嘩，孩子們的笑聲及歡呼都在很近很近的地方，摻和著樂聲一起升騰。

但她還是沒有笑，只是專注地看他踩上大球，看他跌倒，她知道，他是故意的，以不會受傷的方式摔得既疼又誇張，她也曾經為他擔心，如果哪天摔笨了忘了我怎麼辦，那時她是鼓著嘴巴這麼說的，帶了點孩子氣的任性，也許她只是想撒嬌，她想。

而他伸手攬著她，一把抱個滿懷，她很喜歡他的擁抱，有夢的感覺，溫暖的讓人不想醒來，於是他在她的額頭上烙下一個吻，寵溺地揉了揉她的頭，捏了捏她的臉。

——相信我，會沒事的，來，笑一個？

他總是這麼說的，所以她也就笑，只要她一笑他就會很開心的模樣，很認真很專注地看她，看得她有些害臊。

她一直認為他是深深愛著她的，一如她曾對小時候的自己許諾，找個會對自己好的人談感情，只要牽起手就能走得很遠。

她幻想過一張幸福的藍圖，和他一齊組織家庭，也許生兩個小孩，第一個孩子要是哥哥，這樣才能保護後面來到這個世界的妹妹。

如果兩個人長得都像他那也不錯，她一直不喜歡自己的眼睛，看起來總是有點兒兇巴巴的。
他們會買一幢屬於全家人的新房子，也許會為了壁紙是什麼顏色這樣的小事爭吵，但最後都會在餐桌上和好，她可以偷偷把自己盤子裏頭的青椒丟去他的碗裡，再假裝什麼事都沒有發生。

孩子會長大，大得讓他們感覺剛出生不過是昨天的事情，他們會體認到放飛自己一直呵護的寶貝是多麼痛又多麼令人喜悅，也許他那天會偷偷地掉下幾滴眼淚，然後她會安慰他，會說著「孩子的爹你真是的」，然後，他們會老去，會在黃昏的公園散步回憶從前。

他們經歷過的日子會閃爍著溫柔的光，點亮平凡的人生。

可是夢總會醒來。

雙手捏著裙襬，儘管她不願承認這個事實、不想承認這個事實，而她確實醒了，確實理解到她自己有多麼荒誕且可笑。
她倚靠自己的想像去想一個人，怎麼可能有辦法想透呢？世界上沒有任何人擁有這樣的能力。

掌聲在耳畔響起，從遠方而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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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2.他

他笑著，預備承受她接下來要說的話，那是一種氛圍上的體會，這個女孩已經不會再為了自己而笑這樣的事實。

她沒有哭，很平靜地對他說了聲分手，而他靜靜地點頭。
她像早已預料到一般垂下目光，她其實還想，還希望他問一聲為什麼，哪怕他根本沒有打算知道原因。

她抬頭看薄暮的天空，雲層被鍍上一層金色的光，似乎有人不小心放開手，許許多多的彩色氣球向上追逐自由。

美得很想哭。

但她忍住了眼淚，硬是把苦吞了下去，一點兒也不好受。

「吶，最後我再問一個問題可以嗎？」她問。

「什麼樣的問題？」他說。

「你知道我的名字嗎？」
——別說不。他彷彿聽到她沒說出口的話。

就算如此，他依然答不上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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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3.N與K

「妳認為是我的錯嗎？克羅采，即使所有人都說是我的錯，我還是不知道自己錯在哪裡。」
克羅采背著夕陽，陽光描繪她的輪廓，他看她與自己相同色彩的藍眼睛，有一種看著自己的感覺。
他們畢竟出自於同樣的血脈。

「……」克羅采沒有說話，沉默望他，他就繼續將話說下去。

「我只是想要人笑而已，小丑就是要讓所有的人開心，不是嗎？所以他們希望的我都照做，所以我試圖去對他們每個人好，可是他們再也不對我笑了。」

克羅采似乎覺得有些無聊了，她將頭髮塞回耳後，眼神放空，卻依然沒有打斷他的話。
「……」

「好，說說話好嗎？我親愛的姊姊，妳可不是木偶。」

「你怎麼會覺得我知道問題的答案？你不知道的我也不會知道，記得嗎？我們是雙生兒。」克羅采總算開口，口氣冷漠，像揭開一場荒唐的鬧劇。

「只是團長找你，這是你這個月第七次被人提分手，他很生氣，說你從未理解別人，或許任何人對你而言都不重要，你只要他們的笑容，不懂愛。」

他懵了，帶著苦笑。
「我會失業，是嗎？」

「也許放個長假而已，我想。」克羅采如此作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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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劇情01.》

『我們或許並不是朋友吧
　你不知道我叫什麼
　同樣的
　我也不知道你的名字
　甚至不曉得你喜歡什麼
　十三年了
　別告訴我
　只有我沉浸在朋友遊戲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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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1.20

知道他回到這座城市是在某一個下午。

從自己家走去學校的這段路會經過公園，羅凡就看到他坐在長椅上，視線在前方，似乎對每一個路過的人都充滿興趣，看他們或急或緩地散步。

於是他幾乎立刻決定蹺了這堂課，也不在乎出席率夠不夠，上前重重地往他的背拍了一下，說了聲：嘿，哪時候放假了，這麼見外都不說一聲。

他看見他轉頭，沖他咧開嘴笑，給他一個好哥兒們的擁抱。

好久不見呀。羅凡聽見他這麼說。

他覺得他和以前一模一樣，熱情、說些幽默話、總是耍寶，整個人蠢斃了，即便自己年紀比他要小得多，卻也忍不住不顧什麼輩分大聲調侃。

後來，羅凡說了很多自己的事，好比交了個可愛的女朋友、養了一只捲毛天竺鼠、最近跟女朋友到同一間公司打工、母親去了澳洲，傳了抱著無尾熊的照片回來、選歌王的校際盃不知道自己該不該參加、班上的轉學生總是不繳活動的費用讓他很頭疼……

他們之間的氣氛一點兒也不陌生。
他也很努力地分享，試圖去填補他們之間已經有好幾年的空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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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2.7

那時候他還小，換牙比其他人晚的他缺了一顆門牙，這讓他一直悶悶不樂的。

所以那一天，其實羅凡並沒有認真地聽進母親的話，他也不在意他們要去什麼地方。

窗外風景呼嘯而過，銀杏葉嘩啦啦地翻飛，吹起金色的風，他看了看，覺得特別無趣，在車子後座睡了好一會兒，然後醒來。

父親牽著他與三歲的弟弟走，他們買了爆米花，可是他依然沒有很開心，滿腦子盡是怎麼讓牙仙子把自己的門牙還來，他一點兒也不想要金幣。

然後他跌倒了。

整張臉狠狠地砸到地上，他知道他的鼻子肯定擦破皮了，也許連他第二顆門牙都會斷掉，他做了最糟糕的想像，眼淚含在眼眶裡隨時準備流下。

他抬頭。

看見一張奇怪的臉，一個紅鼻子的小丑，做出逗趣的表情。

那個瞬間他不知道該做何反應，他不預期會看到這樣的畫面，懵了好久，直到對方做出下一個動作，從懷中拿出五六個小彩球向上拋。

他的視線跟著彩球在空中劃了一個圓，連他也訝異的，彩球接二連三直接砸到小丑的腦袋上。

噗。

他忍不住笑了。

那時他是真的忘了牙齒和疼痛的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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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3.20

後來他們約了一天去吃烤肉，在烤肉行程結束後約了等他的報告完成再一塊兒去溜冰什麼的，然後對方聽了，笑著很有精神地說了聲好啊。

他沒有問他會留下來多久，他清楚他也不太喜歡說些自己的事，他可以談天說地，聊聊貓聊聊狗，連剛剛經過的一棵大樹他都能講上好久。

羅凡想著又笑了，拆開手中的漢堡包裝邊走邊吃。

「噯——這家漢堡現在料變那麼多嗎？」從樹的話題轉了過來。

羅凡打算順著接話下去：是呀──話還沒說完，就被一旁攔路填問卷的女孩兒打斷對話。

他才想起最近也是時常在社群網站上看到自己學校的人發網路問卷，也到了這種時期了嗎？
看了一下問卷題目，大致上是對大學及其週邊滿意度的調查。

「你填嗎？」羅凡問，就看他笑著搖頭。
「那你來幫我填吧，我講我的回答。」舉高了漢堡示意雙手現在沒空。

一共五十題，其實答到三十題時他就已經把漢堡吃完了，不過還是讓對方繼續寫下去，一直到做完所有的題目。

羅凡走去旁邊丟垃圾，女孩兒的答謝聲傳進他的耳中，然後她接著說了：請幫我填上那位同學的名字。

是記名問卷啊。

「我不知道呢，我去幫妳叫他過來。」
他是這麼說的，羅凡以為他在裝傻，轉身就回了：搞什麼啊笨蛋。

整份問卷羅凡第一次提上筆寫字，邊寫邊朝他開口：「我的名字啊，雖然難寫了一點但……」

「那不重要，啊、下雨了。」

後面的話沒能繼續說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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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劇情02.》

『抱歉，其實昨天我也有看見你
　但我想，那不是適合打招呼的場合』

回憶早上，最後一天退房後。

飯店的早餐是自助式的，這兒的麵包是冷的，湯也是，若要加熱，服務員會親切地確認同行者是否有兒童或是年長者。

下了場雨，諾亞漫不經心地望向外頭，他喜歡靠窗的沙發，坐再久腰也不會痠疼，而外頭的雨花盛放，踩水的孩子歡快地奔跑，他的視線跟著就捨不得移開。

我可以坐這裡嗎？輕淺的聲音，像融化在耳膜疆界，他好不容易抬頭，確認問話的人是誰。
面孔陌生，但對方笑起來他便從那玉白色的梔子花香裏想起，他曾經見過的，這個孩子，理應是在跨越海與天空的另一個國度，於是他忍不住愣了一會兒才開口。

「好巧。」

「這已經是一種靈異現象了呢。」他回，很放鬆地在他對面坐下。
諾亞笑了，也許對方挺喜歡鬼怪話題，跟著回了句：「我保證我不是幽靈。」
「也許我是囉？」

他看對面的人戴著手套，拿著銀色的小湯匙攪拌咖啡，傾倒牛奶，卻沒有加糖。
諾亞想像那樣的苦味在舌尖漫開，與花香同息，他們同時把目光放在窗外的滂沱大雨，整座都市被泛洗著。

毬藻還好嗎？
我想還不錯呢──圓滾滾的。
那邊現在要進入夏天了吧？
對呀。
會怕熱嗎？房間沒有空調呢。
那倒是，不過公設的冷氣滿涼快的。
這個我就不行了，我挺怕熱的，所以才像現在這樣追逐冬天。
不跟夏天的陽光打聲招呼嗎？
*會融化的。
這又是什麼傳說呀？
咦，是吸血鬼吧？

濃厚的雨幕讓他們的談天變得遙遠起來，偶爾諾亞會看他露出懷念的笑容，很快卻又收起，他望他湖水綠的單眸，有幾度想，為何露出這麼寂寞的表情。
也只是想想而已。

於是他們一路坐到下午，然後昏午，雨勢漸弱，像把舞台讓給夕陽，咬著他們的影子在地板拓下沉重的黑色。

最後對方提出了邀請，說是因為姊姊沒能趕得及過來，多了一張歌劇的票，也許可以一起欣賞。
他從對方手中接過門票，中間那行寫著Le Fantôme de l'Opéra，他笑著說了聲好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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