讓亞瑟先在公寓外頭待著,自己則很快的潛進夏桑的家中,自第一次闖進後,裘德便每日都在固定時間來到對方家中煮晚餐,完全成了生活中的一環。
「夏桑,在嗎?」
輕敲書房的門板,等待人的回應,同時在腦內回想亞瑟向自己提問時的神情......貌似和往常不同,難道是真有興致麼?
被叫去劇團當了半天的苦工,一回家就忍不住趴在桌上睡著,迷迷糊糊間聽見外頭裘德的聲音,才想到已經逼近晚餐時刻,雖然不太樂意清醒,還是從椅子上起身,慢吞吞地走到門邊開門。
「在......怎麼了?」
靠在門框上努力克制打哈欠的衝動,想不透對方為什麼突然要找自己,該不會是自己買錯了什麼東西吧。
門一開,見對方臉上的疲倦,明顯是打擾到人的睡眠了,不過自己不能放亞瑟一個人在外頭等,總得要個答案。
「我有個......朋友?他說想跟著進來你家,我想先問問你的意願。」
「好,我沒關係。」
已經習慣朋友的朋友來自己家這類狀況,也沒什麼會介意的,雖然想倒回去睡覺,但好歹來的是裘德的朋友,如果屋主不在場未免有點奇怪,想了想還是鑽進浴室洗了把臉,出來後便進廚房泡茶去了。
「好,謝謝,那麼我去帶他。」
得到同意,裘德二話不說的便潛入影子,並到公寓外頭帶著亞瑟進來,好在對方能複製自己的能力,這樣進出方便多了。
很快的,亞瑟現形於餐桌旁,而裘德則出現在廚房內,發現家主正在泡茶,裘德不經意的笑了笑。
「我這個朋友有點呆,請別介意。」
「沒關係。」
因為裘德是個聰明人,忍不住懷疑對方口中的呆或許只是相對而言,決定出去打聲招呼,實際見見這個所謂有點呆的朋友,順手替留在廚房的裘德留了杯茶,接著便拿另一杯走向餐桌。
「嗨,你是裘德的朋友?」
發現從廚房出來的不是裘德,想想應該是開始煮晚餐了。
頷首回應,並直盯著人瞧,比裘德要高一些,但和自己比又矮了些。而對方手上拿的茶應該他剛才泡的,味道和色澤都極好,肯定有下過功夫......
「這是給你的。」
把馬克杯遞到對方面前,習慣性地友善微笑,他明白自己正被打量著這個事實,然而並不太在意,遇到性質特殊的傢伙也不是人生頭一遭。
「我叫夏桑,你的名字?」
接下馬克杯,並在腦中記下對方姣好的笑顏......真是毫無溫度,制式化的笑。
亞瑟愣愣的望著眼前的人,沒有回應,但絕不是不想給對方回覆,只是想不到答案,畢竟自己有過的名字太多了。
「......亞瑟。」
語氣平淡,裘德是這麼稱呼自己的,而在公會那登記時也是用此名。
.......無所謂了,就當現在的自己是"亞瑟"吧。
對方給予回應的等待時間有點久,雖然感到麻煩,夏桑仍是待在原地耐心微笑,直到聽見答案。
「亞瑟,很高興認識你。」
對方似乎沒有太多交談慾望,自己也樂得輕鬆,繞回到廚房替自己倒水,思考要不要在晚餐做好前再倒回去睡一下,看著裘德忙碌的樣子,狀似不在意地問了句:「你朋友是不是不太愛說話?」
裘德聽了問,微蹙眉的看向廚房外仍在發愣的亞瑟,心想他該不會都沒給什麼反應吧?
「.......我覺得不是。」
回憶過去幾次跟亞瑟的交談,並不是不愛說話,反而更像是不知該如何回應。
「可能他不知道該說什麼吧?」
聳肩,自己沒有特地去瞭解亞瑟,曾經是有想追查過他的資料,但卻毫無收穫。
「也是,畢竟初次見面,只是亞瑟看上去很安靜呢。」
如果下次要帶朋友,請帶一個我的社交模式可以應付的。雖然有點想這麼說,但看到裘德煮晚餐的模樣還是把牢騷吞回腹內,就這樣把初次到訪的客人丟著不管,完全違背自己做過的禮儀訓練......那可不太好。
抓著杯子又回到餐桌旁,在自己的位置上坐下,全程保持禮貌性微笑。
好吧,順著對方的反應安靜點也是不錯的。
......總覺得亞瑟還是給人帶來困擾了?裘德在心裡擔心了起來,但怕壞了料理味道趕緊將煩惱往後頭丟。
而在餐桌旁的亞瑟見到夏桑再次走出廚房,臉上仍掛著笑,下意識的問出了話:「......為什麼笑?」
突然被拋了個問題,這倒令夏桑有些意外。
「嗯?不覺得微笑能讓人心情變好嗎?」
偏過頭看向對方,嘴角弧度再度加深,保持那抹上揚幾乎已經成為習慣,就跟呼吸一樣自然,如今忽然被提起,忍不住在心裡思考一下是否自己的睡眠不足狀態太過明顯。
是這樣嗎?亞瑟沒感覺到有任何情緒起伏,只覺得對方的笑好看,特別是看向自己後又更加迷人.......噢,使自己以外的人著迷。
搖了搖頭否定人的話,輕飲一口茶後將眼神移向廚房,可惜從自己的角度看不到裘德做菜的身影。
「就像我笑了你也不會開心。」
這傢伙好難應付啊,明明點個頭就可以讓對話順利結束了。
忍不住分神思考了下晚餐大約還要多久才會好,一邊逼迫自己把注意力放回眼前,反正也不是沒遇過更麻煩的......夏桑現下實在有些懶得思考,任由腦海中的語句依照經驗隨意組織。
「你是這麼想的嗎?我倒覺得你笑起來應該很好看呢。」
「你是第19個這麼跟我說的人,其中違心的你是第16個。」
不能理解說出這些話的意義,這讓亞瑟在內心作惡,但卻不自知,仿佛對此感到嚴惡的不是自己。
走到人身前,俯視著坐在椅子上的人,思索著過去許多人教導的交流方式,並考慮該用何種方式對待眼前的人。
被對方的反應硬生生拉回注意力,眼前的傢伙可能比自己想的敏銳,真是……哪裡有呆的感覺啊。
「居然讓你有這種感覺,那我可真是失禮了。真不錯呢,有三個是真的,想必是美好的回憶。」
彷彿違心之論被揭穿的尷尬並不存在,臉上笑容並未消退,即便對方靠近自己也面不改色,悠哉地把玩著杯子,老半天才抬起頭看向對方。
亞瑟仍然繼續挑選著交流方式,並回憶著目前觀察到裘德對不同人所做出的反應.......原本剛才是想輕吻對方臉頰,但想對方也許是不會接受便作罷,那麼除了親吻裘德還做過什麼呢.......啊。
「對你來說是美好的啊?」
一瞬間的將裘德平時溫和的笑容映上臉,語氣也轉為柔和,且態度轉變的瞬間正好對上人看向自己的時機。
「這樣很好呢,有能感到美好的事。」
抬起頭時面對的是格外熟悉的溫和笑容,畢竟自己不久前才見過,要是聯想不起來,也未免太過愚蠢。
「恰好相反,我更傾向虛假一些,至於真實……那種東西只能適量。」
對於相近的表演並沒延伸出任何反感,夏桑反倒覺得,要是早點擺出這種模式,兩方都能省點事,演一齣溫馨喜劇,好好享受晚餐,然後愉快地互道晚安,各自回家睡覺,多好啊。
「方便的話,我們就保持現在的模式吧,簡單多了。」
「可以是可以,但我想裘德不會這麼希望的。」
坐上人對面的椅子,就如同裘德,坐姿、語態,以及笑完就收的神情都學的極致到味,完全像是複製人般的重現了裘德這個人。
「啊,這麼說也是,一般是不會想要這樣的。」
裘德估計沒發現對方這一面,才會跟自己說這個朋友有點呆。雖然不打算追根究柢,然而在雙方都露出部分真面目的狀況下,有些話他也不會憋著。
「剛剛的要求我道歉,不過呢,人類這種東西,即使有著相同面孔也不能代表什麼,你用本來的方式說話就好。」
沒有給予回應,凝視著人好一會,可能是等自己看夠了,亞瑟才收起笑,結束模仿裘德的行為,恢復成與對方剛見面,會使人感覺"呆"的狀態。
也許在別人眼裡這就是自己原本的模樣,久了亞瑟甚至也有點這麼認為。
「你覺得剛才那樣比現在的"我"好對吧?比較好應付,也好打發,就是可以跟你一起演你的戲,然後退場。」
摸了摸馬克杯的握把,並在說完話時拿起,喝口茶潤潤喉嚨。
「也許就是這樣吧......雖然談到偏好是有些嚴重了。」
稍微思考了一下,然而結局還是跟以往相同,沒有特別喜歡,沒有特別厭惡,老實說自己怎樣都無所謂,但是如果場面尷尬,會感到困擾的估計也還是裘德,事情還是簡單點的好。
終究還是自己演技不周的過錯,要是全部推給對方也太過惡劣。
「要談談你覺得怎樣比較好嗎?如果主義不壞,我也能夠配合演出。」
視線停留在杯上,沒有回應,剛剛的話是多了,可能下意識的演過頭,畢竟對方實在太過特別。
只不過自己向來都是等著別人的命令行動,自己覺得怎樣"比較好",這可是個難題。
「......你覺得哪樣好,就好。」
「居然完全不打算出主意,真可惜。」
雖然對方又把主導權交還到自己手上,但並沒有一絲演出成功的成就感,跟過往有所不同,他懶得再多加思考,思緒胡亂遊走,習慣性順手摸出菸盒,剛把菸點燃就想起家中還有客人,其中一個還近在自己眼前。
「……抱歉,我走神了。」
直接將菸掐熄,自己住久了,有時舉動難免按照習慣。
「沒關係,我知道。」
從對方分神開始亞瑟都看在眼裡,但也不在意,反正自己也很常發愣。
視線望向廚房,料理的時間可能還得要一陣子,畢竟裘德料理起來總是細心,照著規矩來的料理也是精致,但就是少了些變化。
既然方才有一場勉強談得上友善的交談,自己作為屋主的義務似乎也算是順利達成,夏桑也就不打算在剩下的等待時間繼續勉強找話題。
猜測對方大概對自己多數行為都不會有特別反應,乾脆起身去書房抓了本素描簿以及鉛筆,隨後又回到餐桌上,反正短期內是無法回去睡覺,不如隨手畫點什麼,也許會得到工作能用上的靈感。
沒有繼續對談,亞瑟索性靠上椅背,闔上眼小憩,但並沒有要入睡的打算。
而幾分鐘又過去,廚房內的裘德總算準備好料理,裝盤後端上桌,同時準備了餐具及手巾。
「久等了。」
裘德向一旁的夏桑淺淺一笑,一手遞上手巾,一手攤向對方示意趕緊用餐,東西由自己來收。
「謝謝,辛苦了。」
看到裘德出來的同時迅速把菸灰缸收了起來,雖然沒討論過這個話題,但從前玲子是不准自己在屋內抽菸的。
對方的料理一如往常的美味,隨著進食,白日消耗的精神終於些許恢復,現在才有精力想起自己原本預定的行程。
「對了,我晚上還有約,等等會先離開。」
在書房收畫本及畫具時,也多看了幾眼對方的作品,回到餐桌時正好聽到了對方的話。
「好,不過別太晚回家。」
給予一笑後走到亞瑟身旁輕揉對方的頭,並提醒對方進食,而亞瑟這才像是確定自己能夠一同享用晚餐,將手清潔後開始用餐。
「好的,我明白。」
雖然從來都不確定自己的夜生活會持續到幾點,還是習慣性地順口答應。
看著眼前兩人的相處,如果自己沒有經過方才的交談應該會評論這是相當良好的一幕,然而,到底該說是感情好還是沒有很好呢?畢竟模仿似乎並不是友好關係中的一環。
心裡有著些許疑惑,但明白自己並不適合插嘴他人的相處模式,也就安靜地享用自己那份晚餐。
三人聚在一起用餐是第一次,裘德到現在還是想不通亞瑟想跟來的理由?他認識夏桑嗎?........還是純粹想跟著自己?
「你們有聊些什麼嗎?」
剛剛隱約能聽見少許的談話聲,不過卻沒有仔細去聽,不過裘德實在好奇這兩人能說些什麼。
「笑容啊,還有美好的回憶之類的。」
把口中的食物嚥下去後才說話,回想起來也大概是這樣的內容,只不過過程並沒有簡化內容後的和平氣氛,似乎要加強說服力,努力露出更加溫和的笑容,並希望裘德並沒有聽到最後的談話。
聽了答案,裘德看向亞瑟,難以理解所謂"美好的回憶",應該說,亞瑟有過那種東西,或是會認為什麼東西"美好"嗎?
「這出乎我意料之外,是關於什麼回憶,我能聽聽嗎?」
將視線再移回人身上,眼神訴說著自己的好奇,但卻沒表現出來。
就算對方沒什麼表示,但不過度涉入他人隱私畢竟是自己的準則。夏桑看了亞瑟一眼,決定還是對亞瑟的部分提得少一點。
「是否得到過真心稱讚之類的,不過我們沒聊得太深入,只是簡短交換意見,例如我自己認為虛假的讚美其實也蠻有價值。」
既然不好說對方的事,那也只能講自己的了。
在聽到"真心稱讚"的字眼時,裘德些微的愣了些,很快的明白亞瑟大致說了什麼,並無奈的撇了人一眼。
「.......那裘德怎麼想呢?」
在裘德與亞瑟對上眼的瞬間亞瑟突然的開口,但視線直直的看著對面的青年。
「虛假的讚美有時是必要的........我是這麼認為,畢竟不是所有人都像你這麼敏銳,至少這麼做多少能給予他人一些心理上的安全感。」
裘德便說便伸手揉揉亞瑟的頭,接著一笑,轉向夏桑聳肩,中間夾雜了些無奈。
......結果好像還是不小心掀了對方的底。
不確定自己有沒有做得不得體的地方,但起碼努力過,看著眼前兩人相處,夏桑不大明白眼前兩個個性差異甚大的人為什麼會成為朋友,不過說不准在亞瑟眼中,自己會跟裘德認識也是件令人費解的事。
「我的看法也大致像這樣吧。」
雖然自己的立意遠遠沒有那麼良善。
亞瑟愣愣的看著兩人,抿了抿嘴後又繼續吃起晚餐,而裘德也沒在多問什麼,覺得多帶了一個亞瑟還是造成對方困擾了。
當初裘德對著亞瑟說了笑容好看,接著就像被列進什麼記錄一樣,成為"沒有違心"的第三位,實在是莫名奇妙,而今天這一回,想必亞瑟是說了夏桑違心吧?畢竟從裘德認識這人開始,便多少能感受到人的缺陷。
趁著安靜進食的同時,夏桑快速反省起自己整個晚上的表現,總覺得幾次自己慣有的餘裕都受到壓縮,真的是......對於表演失當相當抱歉。
宛如魔術師在舞台上犯錯露出機巧,以笑容包裝的那份醜陋空洞被窺見並不是件好事,也許自己這段時間過度疏忽,導致應當呈現的情緒表現有所破綻,可真是糟糕透頂。
「我吃飽了,今天的晚餐也很好吃,謝謝你。」
起身將自己那份餐具收拾到廚房,連清理工作都交給對方總是不太好。
趁著夏桑離開,裘德這才向著亞瑟,問出了自己最在意的問題:「你,有模仿我嗎?」
過去幾次裘德曾經見識過亞瑟精湛的演技,但往往都是在模仿自己,雖然是因為對方總是觀察自己,但每每模仿出來卻都親切的像個親善大使。
亞瑟頷首回應,換來裘德一陣語塞,同時感到些微尷尬的用手背遮住臉。
如果是夏桑,絕對能知道亞瑟模仿的是自己,這實在是,糗爆了!
「裘德你怎麼了?」
並沒有聽見外頭談話,收完東西從廚房出來,本來打算回房間換衣服準備出門,卻看裘德模樣好像不太對,忍不住停下腳步順口問了句。
「......我在效仿沉思者。」
語態無奈,裘德想問對方有何感想,但又覺得對方不會在意那種事情,問或不問都像是自己在尷尬,亞瑟也是,絕對是因為自己曾經要亞瑟好好學著做人才會模仿自己,總覺得就像是自己挖坑給自己跳。
「沉思者不是這個動作。」
接著裘德的話,亞瑟愣愣地看著,並說出了讓裘德更加尷尬的話,但卻不自知。
是說為什麼只是去洗個碗,外頭就好像突然開始進行什麼奇妙的仿效比賽了?完全弄不明白,但總覺得裘德表情超尷尬的啊,自己似乎該多少說些什麼。
「動作不太像,但......氣質蠻像的,不錯?」
好,爛透了,下次不管怎樣自己都不會起床,睡飽了再用腦子說話。
「.......謝謝。」
揉揉眉尖,裘德想著要是現在有洞,自己一定跳下去,很難得能從夏桑口中聽到這種話,讓氣氛更加.......尷尬?所以可以說是,雙份尷尬吧.......什麼跟什麼啊?
「嗯,吃飯........吃飯。」
手掌向下,兩手從胸前往外劃,表示夠了,並示意亞瑟趕緊吃飯。
一點也不想給自己再不經大腦說出錯誤言論的可能,快速走進房間換衣服,與平時的輕便打扮差異甚大,反正也不打算帶任何女伴回家,悠哉地拎起安全帽跟摩托車鑰匙往外走去。
「那我先出門了,你們慢慢來沒關係,如果會用到大門再幫我鎖一下。」
應該是不會用到吧,雖然沒仔細問過裘德的能力,不過估計挺方便的。
「你就直接鎖吧,慢走。」
轉頭看向人,裘德露出淺笑,仿佛把尷尬丟到後頭似的。
而亞瑟只是愣愣的看著夏桑,伸出了手小小的揮了揮,接著說了聲「再見」便又繼續用餐。
夏桑沒睡飽智商根本直線下降,辛苦裘德跟亞瑟惹
coschase:
不,這樣的夏桑好萌,特別是「動作不太像,但......氣質蠻像的,不錯?」
..........太可愛
史上最爛的解圍,根本害人家更尷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