交辦完任務報告，鳥面獵人顧不得回宿舍休息，到食堂抓了大把的食物打包後，就趕往午夜棲息的那片林間。 這次的任務領的急促，又去了較遠的地區，一來ㄧ往之間就過了數十日。

違反約定的每一日都讓他心裡極不踏實，尤其午夜與他日漸熟悉，活動範圍離人的城鎮越來越近。

離人群居的外圍林間，能飽腹的獵物是很少的。

踏入林間，他抱著一絲期待，催化徽章放出追蹤的法印，冬青的圖騰飄上半空後轉了數圈，指向一個方位。

——今天……沒有來迎接我啊……
除了不安外，他訝異自己竟然有些失望。

跟著引導的追蹤圖騰快步移動，他有些發暈跟窒息，抬起頭尋找在交錯的枝葉後頭的月輪，原來時近新月。
終於他在月光穿不進的陰暗角落，看到了那個熟悉的形體……

午夜往前一撲迅速的搜住一隻老鼠，這是近十日來午夜少數能抓到的食物之一，或許是因為離村落較近的關係，完全無法找到比兔子更大的動物。

「...好、餓...」直接把還在手中掙動的老鼠塞進嘴裡撕下一塊血肉，多日被欲望折磨的午夜咀嚼著老鼠想到附近村子裡肥美的飼養牛，那些被關著的牛隻毫無反抗之力，是很好取得的食物來源。

——...不行!...不可以...答應過了...答應諾艾爾...
「...嗚...」用力的甩頭試圖讓自己清醒，午夜發出低低的呻吟，超過時間了諾艾爾沒有來，是忘記了，太忙了，還是不在想來找他了，這幾日午夜總是甩不開這幾個想法，不過也是，諾艾爾本來就沒義務帶食物來找他，那是不是也不用等待諾艾爾了呢，不用繼續遵守跟諾艾爾的約定。

「...不行...不...可是...」把剩下的鼠肉塞進嘴裡，慾望讓午夜的思緒混亂:「...好、餓...但是...不...行...」

突然出現在附近的腳步聲讓午夜止住呻吟，望向聲音來源，慾望慢慢侵蝕掉午夜的理智，是個獵物啊，而且體型很大，那就可以吃的很飽....
「嘻嘻...!」沒有多想，午夜本能的直接攻擊自己送上來的獵物。

「……！」 原以為已經很親近的使魔居然襲擊自己，諾艾爾連短棍都繫在腰上沒有握著，不及反應，尖爪穿破防護衣，直直鉤入他的肩頭。

他吃痛的抽氣，硬撐著不讓午夜扳倒自己，並架住他死釘住的爪子，試圖護住自己的要害。

接近新月的日子他使用法印時耗損的體力及血液都會翻倍，在力量及速度都不優秀的情況下，ㄧ般到了這個時期，他總是留在城內做些內勤的輔助。

或許是慾望反噬的緣故，微弱的月光下午夜漆黑的雙目紊亂著，是諾艾爾初次見到時的那個午夜。

「……午夜……」面罩下他吃力的試著喚使魔的名字，聲音卻一如既往地迴盪在面罩裡沒有散出去。

——……還記得他嗎？

「嗄嗄!!」沒有一次殺死獵物讓午夜有些煩躁，甩開尾巴如鞭子般擊打獵物的頭部，那裡是生物最為脆弱的地方。

——...好餓...好餓...

『噌——』劃破空氣的銳利聲響，與平時打鬧時的力道完全不同。

速度快得來不及閃避，諾艾爾胸前的冬青圖騰閃著比以往都要微弱卻足以照亮他面罩的光紋，勉強張開護盾接住了午夜的攻擊。

急著殺死獵物的午夜高高舉起另一隻手，在決定把對方身上開個洞的同時眼前閃過了微弱冬青圖案的光芒。
——...諾...

被慾望矇住的心智因為冬青圖騰而回復，午夜看清眼前攻擊的對向是自己期待見到的鳥嘴獵人，但左手的攻擊已經出去了，心裡一驚，午夜連忙收勢，尖銳的指甲在幾乎要刺穿諾艾爾喉嚨的瞬間偏開只稍稍擦破諾艾爾的皮膚。

「哈...哈...」被自己所作所為嚇壞了，抽出埋在諾艾爾肩膀的右手，午夜扶著諾艾爾慢慢的跪到地上大口喘氣。

一邊壓著冒血的左肩，一邊顫著手想解開自己的面罩，他有話想說，但無法順利使力的手解不開環扣。

「...對不...」張開右手看著沾染在爪上的血液，午夜跪在諾艾爾腳前低著頭喃喃的重複說著:「...起...對、不...」

粗喘著氣，諾艾爾放棄了拆面罩的念頭，單手實在太不方便。

「不要道歉啊……是我的錯，我沒有遵守諾言，對不起……」他輕聲的在面具裡用只有自己聽得見的音量低喃，抬手想觸碰午夜。

感覺到即將碰到自己的手，午夜推開諾艾爾，深怕自己會再次失控傷害獵人，往後躲進陰影裡環抱自己:「...對不...起...嗚...」

「……」被拒絕了並不意外，只不過眼下對於該如何傳達自己的歉意及安慰午夜，他一無所知。

眼角餘光瞄到自己帶來的食物，他伸長沒有受傷的右手將布包撈到身邊，拿出一塊烤熟的馬鈴薯，遞到縮著身子的午夜面前。

烤馬鈴薯的香味勾起了午夜的食欲，一直都剛剛都還很飢餓，午夜沒有猶豫太久，伸出手取走了諾艾爾遞出的馬鈴薯大口吃起來。

使魔專注進食的模樣讓諾艾爾終於稍稍安心了些，要不是肩胛處熱辣的痛覺，他幾乎要以為一切如常了。

午夜遵守了與他的約定，沒有去偷就在不遠處人類村莊的牛羊，他卻失約，讓午夜因飢餓的慾望痛苦著。

——真的，很抱歉。

他垂下眼猶豫了一會，手指還是輕觸上午夜的臉，為他蹭去嘴邊的食物殘屑及鼠屍的血痕。

當諾艾爾的手碰觸到自己的臉時，午夜身用力體震了一下，沒有躲開午夜抬頭看著鳥嘴獵人，因為帶著面具午夜看不清諾艾爾的表情。

「...諾、艾爾...」任由諾艾爾碰觸自己，看了下諾艾爾肩上自己造成的傷口，午夜緩緩的開口了:「...討厭、我...嗎...」

怔了一下，獵人大力的搖了搖頭，繞過午夜額上的尖角安撫似的摸摸他的頭，用非常輕的力道，非常慢的速度，像是擔心自己又嚇跑了使魔一樣地小心翼翼。

「...我、會...讓你受...傷...」身體微微顫抖，午夜感受著諾艾爾輕摀過自己臉頰、額頭、頭髮的手，雖然害怕但是因為相信著諾艾爾，午夜垂著眼沒有閃躲:「不行...控制...」

收回了手，諾艾爾偏著頭，腦中浮現了某個念頭。

縱然有看過這樣的關係，但基於教廷組織的立場，成為獵人後他便從來沒考慮過這件事。

不過這是允許的吧……畢竟有隊友身邊也帶著使魔……

不對，就算他有這樣的想法，午夜不見得願意啊，他這麼想未免太一廂情願。

將食物整包攤開示意午夜食用，諾艾爾胸前又浮現圖騰印，為自己放了一個短暫失去痛覺的法印，才終於恢復精神、俐落的著手拆面罩。

諾艾爾收手後午夜感到一種空虛的哀傷。

——諾艾爾...還生氣嗎...

呆坐著看著眼前的食物，午夜還是伸手拿取然後低頭吃起來，聽著身旁諾艾爾的動靜，逃避似的不抬頭看。

順利拆下大圓黑帽及面罩，再來是兜帽、披掛跟手套，諾艾爾將脫下來的衣物摺好放在一旁，拉來皮箱，從裡頭拿出包紮的布巾以及藥水敷料，再站起來脫下外衣。

翻看著自己破裂內著下的傷口，拜獵人身體優良的癒合能力，雖然看著仍怵目驚心，但起碼沒有再大量冒血了。

猶豫是否要剪開衣物，最後他還是換下內裏的貼身高領背心，坐下來將敷料撒在發黑發紅的創口上，咬著包紮布纏繞過自己的肩頸。

猜不出諾艾爾持續的動作聲響是在做什麼，午夜偏頭偷看了一下，脫下衣服後午夜在諾艾爾肩上製造的傷口看起來更為嚴重。

「...對不起...」以極小的音量說著不知重複第幾次的道歉。

「該道歉的是我。」說話有些含糊，他偏頭放開咬著的布巾，快手綁了個結固定。

呼出一口氣，諾艾爾將視線調回午夜的方向，看著那對如夜霧般的黑目。

「你一定很餓……讓你久等了，對不起。」終於能好好說話了，他放軟語調，對不起三個字說的認真且溫柔。

午夜睜大眼睛看著諾艾爾，不太明白現狀。

——為什麼...不是應該要生氣嗎...

「......」張嘴想說什麼，但對於這種沒經歷過的狀況，午夜不知道也不了解該說什麼好。

「……快吃吧。」看著午夜有些茫然的樣子，他失笑，將衣物配件們慢慢再穿上，想著回去再將傷口洗一洗重新處理。

——...咦...就這樣嗎...

預想應該會被罵被念的，甚至諾艾爾是可以直接打回來的，沒想到獵人就只笑笑，要他繼續吃東西，午夜滿腦子疑惑不敢問，只好聽諾艾爾的指示繼續吃著布包裡的食物。

兩人相繼無話直到午夜將最後一塊燻肉給食畢，收拾完物品後，諾艾爾拎著自己的面罩及皮箱站了起來，在戴上面罩前向午夜道別。

「那麼……再見了。」

「...諾艾...」見諾艾爾收拾準備離去，午夜想也沒想心急的伸手拉住諾艾爾的衣襬，他不希望諾艾爾離開，希望諾艾爾留下來，不想要自己一個人。

——...啊...

反射性抓住諾艾爾衣襬後午夜才發覺自己這樣似乎不太好，又馬縮回手，慌張的解釋:「...我...我只、是...」

放下準備戴面罩的雙手，諾艾爾有些訝異的張大了眼，回過頭看著午夜。

「……怎麼了？」

諾艾爾的尋問讓午夜更加慌亂的做出又搖頭又擺手的怪姿勢，自己並不知道剛剛那個念頭怎麼跑出來的，明明應該要很習慣一個人才對，而且諾艾爾過幾天就會再來了。

「不...不是...沒、有...我...沒事...」跟著搖頭一起說出口的，是一些斷續、破碎卻都代表否定的單詞。

「還餓嗎？」諾艾爾蹲了下來跟使魔平視。

「不、不是...不餓...」與自己平視的諾艾爾讓午夜更加緊張，不安的扯著地上的雜草，尾巴也僵硬的拍著地面，午夜嚥了下口水，和諾艾爾煙白的眼睛對望著，心中無限掙扎。

時間感覺像是停止但又像是過了很久，而諾艾爾就如同第一次等待午夜一樣，只是靜靜的等著。

「...我」終於下定決心，午夜顫顫的探出手輕觸諾艾爾的手，依舊不安但還是看著諾艾爾的眼睛:「想...你...陪、我...」

「……」瞪大了雙眼，諾艾爾耳根的地方傳來陣陣燥熱，他愣了半晌才終於找回自己的聲音。

「……要跟我結契約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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