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劇情】
那一吻 著實讓自己呆滯了好一會兒,當中飽含各種已知的、未知的情緒幾乎填滿了他不太靈光的腦袋。沒有目送人離去,應該說等他意識到琉曜當真迎上問題時,翠雲已經扶住他搖晃的身軀,將他猛然從思緒中跳抽出來。「夜雪大人......」
他沒有細問自己,這樣到底該開心還是難過?
「回房吧。」好不容易找回聲音,用手摀著臉一抹下,他淡聲輕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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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翠雲,回去就讓人備下熱水,我先梳洗梳洗。琉曜一去......就不打緊了。」
他可以什麼都不要。不要周全的日子、不要身分、不要自己。只要琉曜不是自己失手推入陷阱。日子單純,名聲和光環甚至財富對他來說早就不是真正重要的事。就算必須恢復官妓的身分也無所謂。明明只是這麼單純的希望著,問題卻像是被吸引般接踵而至。
深深的吸了口氣定下心,才領著身走在前頭。
他憂慮的,永遠是自己的不足。不同於縹琉曜自信發光的身影,他總是在害怕犯錯,害怕有一天兩人會走到分道揚鑣。某種程度上他無法反駁海棠的話,因為當中包含著過多的真實性,他也清楚,那只是人們看事情的角度,解釋分析的方法多少不同。但他跳脫不出其中一種想法:倘若他愛的不是縹琉曜這個人,而是單純愛上那份安全感呢?
那他是否真的在利用早已經受過無數傷害的琉曜?利用他給予的那份愛情?
蒸騰的氤氳藏住因為思慮而膠著的情緒,拭乾身上的水珠更上單衣後排開門扉。浴室門上的銅鏡映出他所熟知的模樣,黑浪溼淋淋的捲落直瀉,讓進中的男子更添幾分狼狽。「珞公子!奴婢替您把頭髮揩乾好嗎?夜裡還涼,您這樣會受風寒的!」
原先補著衣裳的菊仙瞧見了,忙起身找來拭水的布打理。由著女婢緩緩揩去髮間的水分,眼瞳被桌上那件衣勾了過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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擱在案上的是前些日子琉曜不小心讓客人飾物剨出口子的。廂房這頭幽靜,聽不見大堂前那鬧事的狀況如何,卻反倒聽見翠雲和桃紅兩個人在廊上私語,似乎春梅招呼著,差了一位護倌過來巡視。心眼裡嘆了口氣,感覺這事鬧得太過,頗讓自己厭煩。
「都下去休息吧。」待髮梢乾了七八成便開口,菊仙不住一愣,話還沒出口便又讓自己搪塞下去。「那衣裳擱著,今夜悶,我來補補找點事情。」
剛進門的女孩們彼此對看一眼,為難卻又不敢忤逆,都退回了另一頭的房間。
隔間的門攏上後,自己才換了個位置,在案前坐下。拾起那繡了一半的衣料,菊仙熟練的女紅漂亮的替傷痕收了口,衣裳看上去很完美,就差幾針便能收線。撫觸著那質料頂好的布料,順手。沒由來的壓在唇邊,隱約還能嗅到熟悉的幽香。這件衣自己看過無數次,只是此刻看了卻無比心疼。
他總認為自己虧欠琉曜許多,而海棠只是當著面用粗暴的手法撕開了那層幸福的面具,逼著他無法逃避。更是自他來瞿北連表演也沒接過,就在人的保護下清清白白的做個舞師。
可琉曜過往攢的皮肉錢都投在他的身上,光這點就讓他在心裡無法與人平起平坐。無奈自己不擅長表達,畢竟他總是在迎合客人,也就只學會迎合客人且壓抑住自己的想法。另一方面他也很清楚琉曜的性子,琉曜不在意的事,就算自己叨在嘴裡唸個千百回也沒有意義,還不如由著人去闖去擋。
所以海棠每一句針對琉曜的話都給自己反駁了回去,但攻擊自己的,他一概不否認,更讓人認為就是如此。興許在別人眼裡,他就是這樣的小白臉。可"娘子"不就這麼一回事?
拈起針將線輕輕拉緊,從布料下方頂著指尖小心翼翼的來回修補,或是因為專注,或是因為愁緒,柳眉緊蹙著,襯得一雙晶亮的紫眸蒙上一層薄霧。
女紅是哪裡學的,自己不大記得了,只是忽然跌進孩提時代自己坐在女婢們的腿間,一首首新詞舊曲和著糖吃,看著底層生活的女人們在環境裡生存忙碌。他一哭,姊姊們便哄他或唸唸童謠,有時嬤嬤還會牽起他的手上市場買雞。那樣的影像疊合起來,他卻莫名的看見琉曜的孩提時期。
那是一個跟自己完全相反的世界。沒有溫柔懷抱,沒有基本的食宿,只有無盡的責打和歧視。心內一揪,岔了心神的瞬間便刺中了指尖。不悅的含著指尖咬住傷口,嚥下那聲輕呼。
末了傷口發麻,檢視衣料的縫痕很是滿意,補上最後兩針便在針上繞幾圈收起線頭,用唇齒斷開餘線。窗外的月爬上樹梢,雖然不是很夜,但沒個時辰概念也不知道是幾更天了。教課不累可仍是體力活,加上沐浴後的暖意,伏在案上沉澱沒一會兒,便模糊的闔起眼均勻的輕鼾起來。
回到了房間看到的便是這幅情景。
「......雪有說什麼嗎?」
「回稟主子,珞公子沒說什麼,只是說今個兒夜裡悶,把您的衣裳接手去補了,要奴婢們都下去。」
春梅細聲稟告,而他不過是點點頭,要人給自己端盆溫水進來,便走上前小心地抱起睡熟的人,放到炕上以錦被摀實。
雖說瞿北的春日已開了花,但比起慶南還是冷上不少。確認雪不會著涼後才輕手輕腳抽開身,坐到一旁的鏡檯前。
春梅送上水盆後就退下了,沾濕布巾,細細擦去臉上的脂粉。
溫度一高,下意識便往順向攬去,卻撈了把空氣。眉頭不安穩的一動,昏沉沉的睜開了眼。自己怎的在床上?待自己清醒些,才憶起應該是琉曜已經回房。輕輕翻過身,只見人在粧奩前拭臉,似乎沒察覺自己醒了,背影乍看藏著幾分孤寂。無聲的翻下床空著腳走到人身後,大概是從鏡裡看見,卸下脂紅的唇彎起些許。指尖替人理過髮鬢順著,低頭在仰靠進懷裡的人額上輕吻,就怕弄疼人似的輕輕抽去鳳簪子,讓手爬入雪白後輕握肩頭。「又讓你受累了......」
「我說了,這兒可是瞿北。」原先挽起而露出整張臉龐的髮散落,又回到平日那散漫慵懶的模樣。「連在慶南時,想找麻煩的人尚且奈何不了我,何況這兒可是狐狸窩吶。」
懶懶耙搔著長髮,透過鏡子倒映著目光,一雙寶藍笑意彎彎,安撫著人眸底額意識的惶然。「放心,我解決了。明兒你帶著幾個小丫頭陪我去趟定國公府表演就好了,嗯?」
「小事,依你。」耳語似的擱下簪子。比起把自己藏起來,人倒是光明正大又乾脆的把他推向臺前?想想也是,兩人的關係又不是見不得人。探手接過布巾洗淨擰了一把水,扶著人的臉龐撩高耳畔的細雪,小心的理著可能殘粉的邊角。指尖靈巧的解開衣襟,才要擦過,卻見人鎖骨和肩之間有些才開始退紅的勒印,表情不動心裡卻不住光火。「那幫人弄疼你了?」
雖然不是什麼大不了的傷,卻不想是外人在他身上烙下的。「......去沐浴吧?就等你回來一起睡。」
「扯了衣襟罷了,沒什麼。」站起身在人頰上一吻。「先去床上躺著唄,也暖些。」
給人拉整了睡得鬆散的裡衣,微微一笑,褪了外褂隨手擱在架上,就進入了浴間。
不是沒感覺到雪的不安,但這些是他該做的。不論是護著雪,或者是面對那些衝著他來的惡意。
不過是家常便飯,沒什麼的。
人一離開視線便不住懊惱起來。其實不用說也知道堂上大致的情況。女婢們噤聲不提的狀態,自己跟在人身邊這麼久,也能大至猜著。明兒個還得跟夏蘭道個歉,自己都怕,遑論那些懂他性子的女孩們肯定也給唬得直發抖。
他不提,自己便不過問,橫豎琉曜也不想讓自己聽到那些羞辱的話,可內容十之八九跟海棠說的相去不遠。
跪著爬上炕,稍稍鋪整好被自己弄亂的臥舖,拉過錦被,讓思緒煩得毫無睡意。「才沒幾日又有新的痕跡......」
換了件乾淨的單衣出來,便聽見人煩躁的咕噥聲,忍不住勾起微笑。「什麼痕跡?」
輕柔把人往床裡頭再推了些,才跟著躺上炕。馬上趴入懷裡的體溫讓微笑更明顯些,摟好纖細腰身往頰面一吻。「別擔心,沒什麼事。不過就鬧事的客倌,我還能應付。」
「我才不擔心你。」瞇起眼被人哄著的話逗得輕笑,然後收起表情承住紅唇。
「......是騙人的。這可不像你那次去懭西我可以忍,他們到底欺負你幾年了?」若不是人在瞿北自在,自己早就在那天下午後拽著人回慶南。「在慶南大家都一樣,沒得爭。現在看著都替你委屈。」
說著跨過腿便坐上人下腹,伸手緊環住琉曜的頸項埋下臉。「......對方衝著我,反倒又害你受吃苦頭。說好了要讓你和以前給人欺負不一樣的......」
「欺負?」悶聲笑了,攬好整個趴在自己身上的人,搖搖頭。「不,當你看見他們的表情時,你就會知道欺負者和被欺負者不是你所想的那樣。」
愛憐地撫摸散了自己一身的漆黑,拍了拍要人好好在自己懷裡躺下。「這不是欺負,不過是一場交手--連用交手來稱都勉強。」
聽人說著,便收下手。琉曜的眼裡看不見自己擔心的那些,只一瞬間,禁不住認為自己是否想多了?末了失聲輕笑,在人唇上輕點後放鬆的偎下,掌心貼著修長的頸輕撫,觸上方才自己瞧見的紅痕。「讓我猜猜......你下到堂前定是一片靜默?嚇著多少人了?」
既然人大方的把自己送上舞台,沒理由都讓琉一個人挺著。「吶,明日事情結束後娘子是否應該替相公賠賠罪?樓裡的倌人們和熟客肯定讓你嚇得像見光的貓頭鷹。」
「有什麼罪好陪的?」失笑抬手捏了一把頰,對於人的擔心只是彎起唇角。「做這賣皮肉的活、來這煙花之地,什麼場面沒見過?我這裡出了名的刁難客人,規矩一樣不能少,犯了便是請出去。即便如此,你可有見到生意不好?」
安撫地拍著背脊,放柔嗓音溫聲哄著。「腦袋歇歇唄,擔心這麼多,等會怎麼睡?」
「說說罷了,我知道你處事妥貼。」自己呶呶不休半天,應該也讓人累了,何況自己還壓著人。膩人的甜言蜜語在他聽來遲早慣壞自己,倒也不以為意的瞇起眼瞳,張口便探著丁香舌,故意舔過瓷白的頸,在耳廓邊軟綿綿的低語。「好說,那就也不讓你睡?要不只有我煩惱,白白便宜了你。」
貼蹭著身滑落在炕上,手一撩便撈起落在旁的錦被,掩實身旁笑意不止的人,蜷起身將胸膛權充枕頭闔上眼。「當真睡不著這種小事能難倒我?」
「是啊,難不倒閣主大人您,那便自己來?在下可是睏得緊,就任閣主大人擺佈了。」大大打了個呵欠,揉揉人的長髮。「別騎得太開心,明兒喊腰疼出我可不理你,該出門還是得出門。」
聽著人的話又好氣又好笑,半晌沒能回應。倒不是自己真的想要,而是耍嘴皮的話彼此都知道不實際。享受著人的撫觸,不動,末了淡然輕語。「快睡吧。」
歡愛不缺這一時半刻,反正自己只求溫存。挑人、整備、梳妝,明天可有得忙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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