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松/PAKA】面朝著背向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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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朝著日出的方向看過去,海的那端卻是毫無動靜,只有一陣陣浪拍打上岸。
四月初的空氣早已褪去冬天的冰冷,等朝陽升起後也許還會有點熱,但他不確定海水裡面的溫度是不是跟自己想的一樣。
凝視著遠方一片漆黑的沙灘與海,吐出長長的嘆息,紅腫的眼角在漫長的乘車時間下,大部分的淚水都蒸發在夜裡荒蕪人煙的公路上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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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出發吧。」他自言自語著,在發出聲音時,從喉嚨深處到心臟的位置,像有什麼在起伏顫動,而喉間發出咕嚕的嚥口水聲。
海浪、細沙和圓石摩擦的聲音迴響著,他將左腳寬鬆的運動鞋踩在腳後跟,輕而易舉的脫了下來,而右腳卻花了點時間,在避開跟布傷痂的情況下脫掉。
原本打算擺在不會被浪沖掉的地方,但看著兩隻鞋子孤單的佇立在沙岸,他想了想,還是撿了起來,用中指和食指勾著還殘有餘溫的鞋口,朝海走去。
光裸的腳步從乾燥的沙粒,到剛踩上被海水打溼的部分時,他不適應的縮了下腳趾頭,低頭看著在指間被捲起的沙子,那濕潤而細膩的觸感讓人心情愉快。
他在海水前停了下來,只有腳前端微微浸在水中,溫度比想像中冰冷。
靜靜望著海洋,放下了運動鞋,任米白色的鞋面被打溼,甚至跟著自己被浪擁進洋裡都無所謂。
接著從口袋裡取出了兩盒昨天在藥房買的安眠藥丸,將其從鋁箔包裝中取出,擺在月光下不太真實的掌心,五顆五顆地嚥下。
雖然藥有膜衣,但吞得不夠快,祟動不安的苦味仍順著舌根漫進腦袋,他知道睡意將至,於是往前邁步,邁向海洋的懷抱。
海水潑上了深藍色的運動褲管,連身帽衣也難逃一溼的命運。
他突然想起第一次套上那用色俗氣的國中制服的畫面,質料粗糙的襯衫搔刮著皮膚,以及母親在旁投注過來的欣慰目光。
「真是對不起啊。」他這才抬頭看天,但雲卻把星星給遮住了大半,連月亮都是勉勉強強才找到空隙,探出頭來的。
他仔細想想,這短暫的一生,也沒做過什麼了不起的事情,連自己都沒辦法為自己下定義,僅僅是普通。
於是繼續走著,直到深及小腿處,突然聽見了遠方有誰吶喊的聲音。
他沒轉過頭,假裝沒被影響,但渾身卻是發顫了起來,心臟也頓時像被鞭打一樣傳來陣陣疼痛,他抓緊胸口的布料,眼淚忽地湧眶,他感覺整個世界在淚光中搖晃,連腳步也在搖晃。
那呼聲越來越大,還伴隨著快速前進的腳步聲,幾乎嘶吼著朝自己狂奔。
越近便越手足無措,他眼看海水已浸至腰部,逃著什麼地想加快腳步,但步伐卻跟著混亂的心思被攪亂在冰涼的海水中。
明明只要再一點點就、趁現在再走一點點就可以——
後背的衣服突然被扯住,轉過頭的他畏懼與眼神交集,不清楚、也不想弄清楚對方現在是怎麼樣的表情。
「終於、」那聽得幾乎發膩的聲音源頭,緊緊將他抱住,緊緊地用近乎要弄傷人的力道按在懷裡:「讓哥哥找到你啦。」
在海水中的腰部以下發涼,但眼淚滑落的面頰,與滴上的手臂卻陣陣發燙了起來。
這種感覺很糟糕。
他知道,明明該做的事情不是感動,也不該因為對方的出現或擁抱而感到安心的,他卻毫無節制的貪求著這樣的慰留。
明明該做的事情不是這個,他卻緩下了腳步,任自己被牽往與海相反的方向,任自己背對著應該前往的方向。
在藥效下睡意漸烈,他往前一倒,卻被對方給扶個正著,恍惚間朝陽冉冉,染燦了海與天,黑夜像被傾倒的墨擴散,化為一大片醉人的晨紅。
晨光映亮了對方的側臉,毫無躊躇與猶豫地將他攙扶回陸的模樣,又照回他深邃無光的眼底。
搖搖晃晃地踩著來時零碎的步伐,他耳邊傳來了同樣細碎且淡薄的笑聲:「走啦、回家。」
比起後頭,那原先該是投入潮起潮落的強烈,身旁這側明顯單薄多了,連說話聲都快被海浪聲給掩蓋,卻讓人覺得生命被什麼給牽制住,踏實得無可救藥。
他不禁笑了出來。
看來只能恬不知恥的、安逸的再苟活一段時間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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