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是在哪裡呢？
黎叡苦惱地咬著剛買到的糖葫蘆，一張小包子臉鼓鼓地，徒勞伸長脖子試圖從一個個比他還高大的人們中張望自己的目標。
看不到……
洩氣地把竹籤丟掉。再不快點要是娘親回來發現他偷跑出來，肯定屁屁會被揍得像饅頭山一樣。
要是有人給他帶路就好了……「大葛格～大葛格～～」
隨手就扯了扯眼前經過人的衣角，大眼睛眨巴眨巴，軟糯童音呼喊著。

時節近清明，市集上人群熙攘，販賣鮮花香燭的攤販也多了不少。
定雄是不回家掃墓，但會去探探以前共事過的同僚。他在一家老香舖添了些香燭，步出店外，隨著市集人潮緩慢地前行。
今個兒沒當班，雖說有閒，但還拿不定主意接下來要做些什麼。
衣袖突然一沉，他揚起手，唰地抽出，毫不遲疑地掙開那隻手。工作上的習慣根深柢固，受制於人是會要命的事，於是身體便先動作了。

定了定神望去，是個眼睛水靈清澈的小孩。方才在一片人聲雜沓裡，他並沒有聽見對方喊他，抑或是他想事情想出神了。
不知對方要做些什麼，他冷著臉，面色不善地問：「……幹嘛？」

「大葛格知道拜拜的東西在哪裡買嗎？」
面對冰冷的臉孔，黎叡歪著頭，深灰雙眼純然眨著，宛如初生不畏虎的牛犢。「叡兒找不到……大葛格可不可以帶我去買？」
完全沒把對方拒人千里之外的氣場放到眼裡，很自然地再次抓住衣角。

「對了對了……還有那個、唔嗯……」
小腦袋瓜很努力想著，一拍小手。「還有甜甜的、很甜很甜的米糕，大葛格可不可以帶我去買？」

一連兩句「可不可以帶我去買」，一張小臉神情單純。他沒即刻答腔，只是安靜地盯著對方，一邊從那隻小手裡抽出衣袖，就是不讓抓，不愛給人扯著。
他以前是遇過小孩佯裝問路，說要買東西，臨時又上演一齣「忘記帶錢囊」的戲碼。第一次遇上他還幫了一回，直到同個人遇上第二次才發現事有蹊蹺。後來聽附近店家說是那小孩是個慣犯，爹不疼娘不愛的，走了歪路。
他不確定眼前這小鬼是不是那種，一個人的好壞從來都沒法靠外表分辨，麻煩。

但若只是帶路倒不礙事，雖然還沒應允，但在對方開口時，他就開始規劃行走路線了。
「嗯，跟我走。」簡短地答覆，轉身就走。

「等等等等～～～～」
稚嫩清脆的童音在後面跟著，再度不屈不撓地拉住衣角。「娘親說要牽住，不然我會跟不上......」
純真的小包子臉上有著無辜，身旁人潮洶湧，憑他這麼矮小的個子，沒三兩下就會讓人群淹沒過去，要是跟丟了那可怎麼是好？
「大葛格不喜歡拉袖子，那可不可以牽？」伸出兩隻小手，朝人眨著大眼。

衣角一滯，又被扯住。他止住腳，回頭盯著對方。
那小鬼奶聲奶氣地解釋，好像有些楚楚可憐，又有些委屈。
他是沒考慮到孩童步伐小，可能會跟不上自己。
沉吟片刻，默默把手遞過去，伸了隻食指，讓對方一隻小手可以剛好握住。
「你娘親還真放心你一個人上街，不擔心遇上壞人被拐騙走麼？」

「大葛格是壞人嗎？」
小小掌心握著指頭，黎叡仰著頭望人，一臉不解。「大葛格帶我去買東西，大葛格人很好。」
給了人一個甜甜的燦爛笑容，小腳ㄚ邁步努力跟在人身邊，嘰嘰喳喳的童言童語一路說不完。「今天出來幫娘親買.....買香還有圓圓的紙，還有很甜很甜的米糕～～」
圓滾滾大眼轉著轉著，落到人的另一隻手上，開心指著嚷嚷。「就是這個就是這個～～大葛格也要拜拜嗎？」

稚嫩柔軟的掌心包覆住手指，有些熱。他對這觸感並不陌生，很久很久以前他也這樣牽過某個人，某個現在已死透的人。
「哦，好人這麼好當麼？哼，我可是壞人，所以呢？還要讓我帶嗎？幫你只是一時興起，可不是什麼善舉，這點你給我記清楚。」瞧那笑臉純粹，移開視線，逕自冷笑幾聲。
「嗯，我也要拜拜。很甜的米糕是你自己要吃麼？」他看著對方邁步，一邊緩緩調整自己步伐。

「唔嗯......」似懂非懂地歪著頭，感覺腳步從急匆匆轉為輕鬆，仰頭看著讓自己牽著的人，開心笑了起來。
「大葛格比較喜歡當壞人嗎？為什麼呢？」明明就是一個細膩貼心的人，卻說著自己是壞人。黎叡收緊牽著的小手，愉快瞇起眼睛。
「不是叡兒吃，是給爹親吃的。娘親說，爹親以前最喜歡吃了。」跟隨步伐輕輕搖著相繫的手，想了想鼓起小臉蛋。「可是叡兒沒見過爹親，不知道爹親是不是只喜歡甜甜的米糕。」

「什麼當壞人，哪用當？就是壞人呀……。殺過人的人難道算得上好人麼？」就算對方是小孩，仍較真的回應人家。無論這番話對方信不信，甚至就算跟別人說了，也無憑無據，甚至不知道自己是誰。就算被問，說是開玩笑搪塞過去便行，他沒在擔心的。
又是「以前」，又是「沒見過」，又是上街買祭祀用的香燭，對方的父親怎麼了倒是不用多問了。
總覺得好像開啟了什麼沉重的話題，不過沒見過興許就不會感受到那麼多悲傷。

手上有些動靜，他側頭，瞧著那張鼓起的小臉，語氣好似有些失落。
輕哼一聲。
「……甭管你爹愛吃啥了，問問你娘愛吃啥罷，對妳娘好一點。」畢竟一個寡婦拉拔小孩長大可不容易。

「可是殺的是不好的人的話，就不算壞人了啊～」回以同樣較真地把臉鼓成小包子，四歲娃兒的嗓音奶聲奶氣的，倒是口齒清晰。「如果不殺人就會死翹翹的話，只能殺了對吧？」
習慣性地把胖胖手指含在嘴裡，想起正在走鏢的娘親，嘟起嘴。「如果娘親當壞人就不會受傷痛痛的話，我倒希望娘親當壞人。」

抓好人的手指，聽見對方提到自己的娘，忍不住咯咯笑了起來。「娘親喜歡酒喔～會拿起來一直咕嚕咕嚕！！葛格和姐接他們都說娘親很會喝喔～～」
挺起小胸膛，似乎很以自己的娘為傲。

「殺人就是不好的，無論被殺掉的那個人是好是壞。」一臉正色地說著。看對方脹著臉蛋，覺得有些逗。
原本自己想像中的寡婦是溫婉的，苦命悽慘的形象。在這一瞬間，就讓眼前的小鬼全翻了過去。看來他娘似乎時常要與人打鬥，而且很能喝酒。
「只要是人都會受傷的，無可避免。如果壞人不會受傷，那大家都當壞人就好啦。」邊說著，邊走到了香舖門口。

「……你有哥哥姐姐呀？他們怎麼不陪你上街？」覺得對方太小，怎麼說都不是能放心讓他一人上街的年紀，莫不會又是個平常沒人照料的孩子。

「可是死翹翹就都沒有了啊～～～」嘿咻一聲，黎叡牽著人的手跳過門檻。「那這樣的話，就只能當壞人了。」
放開握著的手指啪噠啪噠跑到一摞摞的紙蓮花與紙錢間，這裡指指那裡指指，舖子老闆被可愛的童言童語逗笑得合不攏嘴，馬上包好一大包的香燭紙錢讓小小的手拎好。

「娘親只生叡兒一個，那些都是住在蠍子家的葛格姐接～～」拿了幾文錢交到老闆手裡，娃兒又啪噠啪噠地跑回人身邊，很自然地牽住了垂在身邊的手掌。「我偷偷跑出來的，大葛格不可以說喔～不然娘親又要揍我屁屁了......啊、還有蠢狼，會被娘親揍飛出去。」嘟著嘴很委屈地摸摸小屁股，想像被揍得如同多疊好幾座饅頭山的樣子，忍不住抖了抖。

「哦，小小年紀說什麼要當壞人！我若是你媽還不抽你一頓。」面有嗔色地目送對方蹦跳著進香舖，與老闆一下子打成一片。倒是個挺會套近乎，討人歡喜的小鬼。
蠍子家？愛喝酒會打架的母親？大抵是附離鏢局罷。那等等就知道要送對方回去哪裡了。
見那小鬼撅嘴，一臉可憐兮兮的樣子。好氣又好笑地哼了一聲。

「噯噯，你現在是在拜託壞人麼？我才不替你保密呢，哼。況且就算我不說，你被發現還是得挨揍的好不。如果這麼怕挨揍，到時候涎著臉撒嬌幾句不會麼？」還是沒有用呢？他不知道那個蠢狼是真的狼還是個人，不過照語意判斷大概是個平時會照顧對方的人。

聞言一張包子臉皺成了小籠包，吐吐舌。「......之前才因為買太多糖葫蘆，給娘親揍了好一頓屁股的......」
牽著手在要踏出鋪子時一樣嘿咻一聲跳過門檻，對著人扮鬼臉。「大葛格～～幫忙保密嘛～～」晃了晃牽在一起的手，水汪汪大眼可憐地眨巴望著人。「不然蠢狼會被娘親揍飛的，這樣我就沒辦法拐他買糖葫蘆了。」

跟著人在市集裡晃盪，雖然平日也有跟娘親一起來到市集逛街，但清明時節多了許多祭祀需要的物品，讓黎叡感到新鮮地到處張望。
「是說大葛格也有買拜拜的東西，大葛格要給誰拜拜？」望著對方另一手上晃蕩的小包，疑惑詢問。

「……我又不認識你娘我跟誰告狀去，甭擔心。不過若是你自己露餡，害到那個什麼蠢狼可別怪到我頭上。」淡淡說著，像是全然不受那可憐的表情影響。「……不過要是被發現，就說只是想幫娘親的忙，撒個嬌裝個可憐就好啦，瞧你會演的，怕什麼？」
拐人買糖葫蘆嗎？人小鬼大，古靈精怪的。
「給另一個壞人拜拜。」斜了對方一眼，半真半假地回。

「蠢狼......蠢狼就算了，他好像很喜歡被娘親揍。」
歪著頭想了想，嘿嘿笑著，開開心心牽好人一起穿梭於人群裡。
「甜甜的米糕～米糕～～」晃著手裡的香燭，昂首又望向人。「可是大葛格，你拜拜不帶吃的東西嗎？好吃的東西。」
黎叡嘟起嘴很認真地點點頭，煞有其事。「甜甜的米糕好吃，爹親喜歡，我也喜歡！」

微微一怔。總覺得喜歡讓人揍的情況感覺不太多，一是個人特殊癖好，二是因為揍自己的是喜歡的人，為此能無上限地包容。他不清楚是什麼狀況，也沒打算深入了解。
旁邊小鬼倒是一直樂呵呵地，自己是擺著張難親近的臭臉，但對方好似完全不介意。
「……帶好吃的給壞人幹嘛？壞人死了還是壞人，甭對他好。況且我肯去給他燒點紙錢他就該跪下來謝我了。」毫不客氣地表示。
牽著小鬼轉了個彎，走到了糕餅舖前。

「壞人也會肚子餓啊，而且都死翹翹了要怎麼跪啊？大葛格你強.....」小娃兒歪著頭思考措辭。「強死人所難！」
小腦袋瓜很認真地點點頭，拉著手蹦蹦跳跳地在糕餅鋪前站定。「米糕～米糕......」
擺放了各色糕餅的桌子對黎叡來說有點太高，跳了幾次也沒能好好看清，又不能整個人搆上去，只能噘起小嘴，可憐巴巴地望著身旁的人。「大葛格......」

「呵，以後陰曹地府見面叫他跪唄。」見小鬼想得認真，一開口又是妙語連連，嗤地輕笑。
「怎樣？我可不會讀心。」注意到那股視線，語氣冷淡。不知道是要自己幫忙拿呢，還是要自己抱起他。

對人伸出雙手，期盼地眨著大眼。「大葛格我看不到要買的東西，可不可以抱高高～～？」
稚嫩軟聲的童音帶著撒嬌，揮揮兩隻短手臂，對人甜甜微笑。

「直接跟老闆說你要什麼，讓他幫你拿也行罷？要是他坑你我再幫你罵他嘛……。」嘴上輕聲埋怨著，手卻默默伸到對方脅下，穩穩地托起。對方頂上的毛髮搔到自己的下巴，有些癢。這個高度應該夠讓小鬼看清楚。
小鬼好輕，這個年紀的小鬼有這麼輕嗎？他不是很確定，不過他覺得對方真該多吃些。
「我數十下，十下數完就扔你下去，你趕快挑。」挑眉，毫不留情地說著。

「哇～～」先是為了變高的視野開心歡呼，接著便是為了眼前琳瑯滿目的各色糕餅驚訝。「好多啊好多啊～～」
小手一樣點啊點的，一下就選好幾色糕點，年紀小加上甜蜜蜜的笑顏與清脆童語，老闆被逗得心花怒放，又塞了好幾個小糕點進去。
「給！大葛格！」
讓人放下地後第一件事便是掏掏包好的油紙，拿出一個白胖胖的兔子形狀豆沙包。

……當小孩真吃香。
到處都混得開，走到哪都有人疼，多給些好處。他漠然地盯著老闆寵溺的笑臉。
「嗄？不要。」瞪著遞過來的豆沙包半晌，乾脆地拒絕了。

「大葛格不喜歡小兔子嗎？很好吃～」
水靈靈大眼睛直勾勾望著人，舉高的小手很堅持，真心實意地想要把自己喜歡的點心和眼前這個明明擺著臉色、行為舉止卻十分溫柔的人分享。
「甜甜的，吃了會心情好～～」抓過大掌，黎叡不由分說地把豆沙包塞到人的手裡。

「不喜歡，不吃。而且壞人才不吃甜的，會被笑幼稚。」相處時間不長，不過他與小孩應對一向沒那麼嚴謹。這些小東西單純，不懂算計，不會害自己，也沒法拿自己怎麼樣。
手掌一翻，迅速地反塞回對方小小的手掌裡。
「哼，要是吃甜的心情就會變好，人幹嘛還活那麼苦。」雙手抱胸，不再讓對方有機會塞東西給自己。
「你現在要怎樣？回家麼？認得回家的路嗎？」

「壞人也要吃東西呀，不管甜甜的還是鹹鹹的。」
既然被對方塞回來，只好自己咬著，空出手牽上。
「唔嗯、活家～～」嘴裡咬著豆沙包口齒不清，鼓鼓的小臉活像松鼠般。「狼親奧活來了，奧港快活家。」
努力把滿嘴包子吞下去，黎叡昂著沾上豆沙餡的小臉望向人。「大葛格可以帶我回蠍子家嗎～～？」

「壞人會吃東西呀，就是不吃甜的。」小鬼自動自發地伸手，他也再自然不過地牽過對方。
一旁傳來一串發糊的話語，他瞧著對方鼓鼓腮幫子，與後來滿腮的豆沙餡，模樣逗趣。哼地輕笑了一聲。
「問你就是要帶你回去啦，吃東西時別說話，不怕噎著麼。」輕聲斥了一句，掏出一方素白手帕，塞進對方手裡。
「自己擦擦臉。」

「謝謝大葛格～」
小包子臉在手帕上左右蹭了蹭，留下帶著香甜氣味的豆沙餡，而後小心翼翼把帕子收到懷裡。「我回家洗乾淨再還大葛格！」
給了人大大的燦爛笑容，牽著的小手收緊一點，親暱地靠在人身邊。

「大葛格，我們一起買拜拜的東西和米糕，可是我還不知道大葛格的名字耶。」
晃晃牽著的大手，這樣短短不到一個時辰的相處，黎叡越發喜歡這個嘴硬心軟的大葛格，行為舉止中也多了幾分撒嬌親近之意。
「我叫做黎叡，今年四歲！」伸出短短的四根指頭，圓滾大眼眨巴著。「娘親叫做墨韻，住在蠍子家～」

聞言一怔，他是知道墨韻這人，之前因緣際會之下有說過話，印象也不壞。只是對方死了丈夫，還有一個四歲小孩這事，方纔才知曉。
不過雖是四歲孩童，倒是口齒伶俐，挺機智又討喜的。
「哦，也就一起買點東西而已。壞人才不隨便報上名，不然以後做壞事多容易被抓。」仍是冷靜平淡的語氣，卻說得煞有介事。「 ……你要怎麼叫都隨你，不過或許也沒有下次碰面的機會也不一定。至於帕子甭還，隨你處置。」

「這樣下次才有理由見到大葛格啊。」
小娃兒一臉理直氣壯，抓緊了小手中的掌心以證明自己的話。「下次帶娘親來給大葛格看～」
脆嫩的笑聲無憂無慮，十分歡快。「下次大葛格也可以來蠍子家找我啊！」

「還要見我幹嘛，這麼愛看壞人。」黎叡說得理所應當，有些親暱地又握緊了自己一些。
真是奇怪的小鬼，平時那些小鬼見他面色冷峻不善，都知道要遠遠避開，知道別搭話為是。這小鬼倒是沒個所謂，甚至還不討厭自己的樣子。
「……我又幹嘛去找你，替你外送糖葫蘆麼？」說著便走到了附離鏢局附近。

「大葛格只是看起來像壞人，但是很溫柔。」小娃兒說得煞有其事，還猛點頭著強調自己所言非虛。
「大葛格可以來找我，我們再一起去逛逛啊！」小臉上一片天真爛漫，晃著兩人牽在一起的手。「到家了到家了～～大葛格～」
扯扯人的手，「大葛格再把我抱高高一次可以嗎？我想看看大葛格的樣子。」

「豈止看起來，裡面也壞透了。哼，就說了只是一時興起，無關善惡。照你這麼說，溫柔的人難道都是好人麼？那我要是之後溫柔的做壞事，難道就不是壞人嗎？」把人帶到大門口了，附近幾個附離鏢局的人好似認出黎叡，咧嘴笑開。
原本打算抽手走人，卻又被扯了扯。
「……有什麼好看，壞人難道是什麼珍禽異獸麼。」嘴裡嘟囔著，並沒有要抱起對方的意思，覺得太過麻煩。他蹲了下來，與眼前小娃同高。

嘿嘿一笑，突然伸出兩隻小手捧住人的臉，接著往前一湊——
響亮地“啵！”一聲，小小的嘴在冷抿的薄唇上用力親了一下。
「就算大葛格是壞人，叡兒也很喜歡喔！！」燦爛笑開。

「叡！！！？？」
一名穿著粗獷大漠裝束、散著長長黑色捲髮的男子衝了過來，指指小娃兒又指指洪定雄，臉龐上滿是驚嚇。「親、親親親親……」
「親親啊。」黎叡倒是一臉泰然。「蠢狼沒有親親過娘親嗎？」
「親、親親親……」被稱為蠢狼的男子睜著驚魂未定的灰色眸子，很老實地慢慢通紅了整張清秀臉龐。

「呸……。」動作來得突然，猝不及防地讓人親了一口。他呸了聲，拉開那雙軟軟的小手，站起身，用袖子揩了揩嘴。
「……噯，你都這樣亂親人麼？」猜測約莫是孩童展示友好的方式，並未跟對方較真。只是好氣又好笑地用指頭戳戳黎叡額頭。
一旁外型粗獷的男子見著黎叡，立刻奔了過來。他原本還擔心對方是來找自己麻煩，結果黎叡一番童言童話就讓對方瞬間雙頰泛紅。

還真是個純情的傢伙，看來是喜歡墨韻麼？黎叡問得沉穩，那個「蠢狼」倒是有些慌張，幾句話就被黎叡撂倒，黎叡今日能一個人溜出來，看來並不是挺困難。

「親親不好嗎？」眨著大眼一臉無辜，黎叡歪著頭很是不解。「喜歡的人可以親親他，娘親是這麼說的。」
歪過頭又看向被稱作蠢狼的男子，小手插著腰很是認真地〝教導〞。「今天娘親回來時，蠢狼你去親親她，知道嗎？」
男子露出既是無措又是無奈的表情，只能彎腰伸出手把小娃兒抱了起來，捏了捏小鼻子。

「些.....謝謝。」不甚流利的漢語吐出，男子衝著人點點頭，臉上還有尚未褪去的暈紅。
「謝謝大葛格今天陪我～～」黎叡揚起甜燦的笑容，對著人用力揮手。「要再來找我玩～～」

「……不好，我不喜歡。下次你若再沒先問過人就偷親，我便把你扔進巢湖裡餵魚。」冷哼一聲。
儘管在人家大本營，對方甚至還有人護著，這番威脅仍說得直接了當。

似懂非懂地點點頭，黎叡想了想，又再次露出大大的笑靨。「那我下次問過大葛格再親～～」完全沒把對方的威脅聽進去。
倒是抱著小娃兒的男子感受到威脅似地皺起眉，咕噥一串讓人聽不懂的外族語言，把孩子抱得更緊一些，明顯的護衛姿態。
「蠢狼不要緊張啦，大葛格人很好。」小娃兒安撫似拍拍男子的頭頂，朝人伸出手。「那握手～～握手手～～說再見的握手！！！」期盼地眨眨眼望著人。

皺了皺眉。
「……去親別人，別親我，壞人不愛被親。」孩童的情感是如此純粹率直，他總感覺受不了，覺得那些給自己是浪費了。
見那外族打扮的男子有些激動，嘰哩咕嚕唸了一串外語。他是沒聽懂，但也感覺到氣氛微妙地劍拔弩張起來。嘴角扯開一個冷笑，半瞇起眼，一臉挑釁地瞪了過去。
而那一大一小的互動令他有些想笑。外族男子像是想保護主人，對外人齜牙咧嘴的狼狗。黎叡則是安撫寵物情緒的主人。
蠢狼這名字倒是取得挺妙。

「哼，才不握。」手掌掠過那隻懸著的小手，覆上黎叡的頭，揉亂對方頭髮。
「別過。」抽手，轉身就走。

「再見～～～」對著離去的背影猛揮手，黎叡笑得露出兩顆小小的虎牙，瞇起大眼睛很是開懷。
是彆扭又溫柔的人呢，要是下次再見面一定會很開心的。
「啊、忘了叫大葛格跟我說名字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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