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並不是那樣的。只要是人，都會感到迷惘。

『不知道是否該堅持下去』，那樣的念頭我也有過。
過去，為了列出北伐所需的軍資清單，難免要親自核對倉廪存量、檢查堪用軍備。每當核對過後，我總是會把寫滿待補物資的紙張揉爛，然後再度攤開，接著又揉爛。

這樣的行為，一夜之內發生的次數簡直擢髮難數。我想那就是一種迷惘的表現吧。

我明白，與魏國的戰鬥必須進行。但看到因戰亂而不斷匱乏的糧食，以及男丁漸少的城邑，還有每次上奏時，從大殿兩側向我傳來的、既鋒利又充滿謔的眼光，即便是我，也不免質疑自己所下的決定正不正確。

最煩惱的時候，甚至一度這麼想過：自己到底能不能完成丞相託付的使命呢？

－－很意外嗎？說得也是，就算曾經有過那些念頭，也不該輕易表述出來。身為大將，輕率說出自身的不安，勢必動搖軍心。但現在已經是太平盛世了，就沒有那樣的問題。若非如此，我絕對不會坦承自己有過那類想法。

嗯，說回原本的話題吧。
就算產生質疑、就算感到無助，等待自己決策的事情也不會消失。要是真的想知道自己的判斷正不正確，最務實的辦法，也就只有執行那項決定，並進行驗證了。

而所謂迷惘，就是從產生質疑到實際驗證的這段期間，絕對無法避免的情緒。任誰都有這麼一段天人交戰的時刻，只是，有些人太過習於面對這種情況，自然能將迷惘的時間縮短，短到連旁人都感受不出他曾經迷惘過。

很抱歉，沒有辦法提供任何快速解除迷惘的方式，也提供不了輕鬆脫逃的辦法。畢竟我從來就不覺得，自己已經成長到足以輕易擺脫迷惘的程度。再說，既然是每個人都必經的一段路，我就找不到逃避的理由。既然找不到，那就只能面對了。

至於因此習以為常，甚至將迷失的時間逐漸縮減，那完全是附帶的成果。假如不曾面對過，就不會得到這些結論。我所能告知的就是這些，雖然是相當笨拙的方式，但沒有一句是謊話。假如信得過我，等下次又迷惘的時候，請試著按照自己的良知，做下你認為正確的決定，然後勇敢地去驗證吧。

做了自然就知道，其實沒有想像中困難。
會覺得恐怖，我想是出於未知吧。而實際執行後，原先未知的情況就會變為已知。剩下的，就是去修正自己判斷失誤的部分了。

說起來，比起因躁動不已而度日如年，我反倒認為修正的舉動要輕鬆一些。你不這麼覺得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