銀石灰的細木棒敲啊敲著桌面的小木盒,那是朱瑟沛娜寄來的禮物,但是朱瑟沛娜卻沒有寄來鑰匙,信上只寫了一句要貝爾納多打開——而且那種奔放的字體顯然就不是可愛的朱瑟沛娜寫的。
想打開的心思被滅去了一大半,貝爾納多繼續用著自己的魔杖敲著木盒,綠眼卻挪開了視線。
「那是開鎖咒的練習?」手裡捧著每天固定要喝的魔藥,伊凡在看起來像是在煩惱什麼的貝爾納多對面坐下,接著仰頭喝光手裡的小瓶子,身子在冰涼的液體滑進胃裡時打了個寒顫:「我感覺新的藥比以前還要冰……」
「不是練習——」還沒解釋那是自己拿到的包裹,貝爾緊接著盯著坐在自己面前的伊凡:「很冰?伊凡,我覺得好奇妙,噢、當然不是指你的身體,而是說我很訝異你的父親如此關心你,甚至替你研究魔藥……,我的父親不會這樣,他只會寄奇怪的東西,好比說這個木盒子。」
魔杖敲了敲木盒,貝爾納多將壓在下面的紙條抽了出來:「只有要我打開?你覺得可不可能是惡作劇?」
「嗯——按照你說過的,我倒覺得只是純粹的刁難?不過那裡面放了什麼我也很好奇,會不會是那種一打開就會有拳頭跑出來揍人臉的玩具?」放下空魔藥瓶,伊凡看起來比貝爾納多還要對那個木盒子感興趣,他趴在桌上緊盯著木盒的邊緣,接著重新坐直身子:「不試試看嗎?」
「我上課都沒有成功拿過果凍蛞蝓,啊、伊凡好像也沒有?」雖是如此,但也沒有拒絕伊凡的提議的舉起魔杖:「不過我並沒有特別想吃唷,只是看見費盧喬連摔破也想吃的樣子,有點好奇那個好不好吃,說不定朱瑟也會喜歡——恩,我三天前寫的信的確是這樣。」
「阿咯哈呣啦!」對準鎖頭的位置唸了咒語,盒子發出了有點鬆動的聲音,貝爾納多手伸上前摸,卻沒有任何動靜。
「說不定是你父親故意把朱瑟沛娜給你的禮物上鎖了?」兩手撐著頰,伊凡悠哉地看著貝爾納多的動作,暫時沒有要出手幫忙的意思。「不過也挺好的不是嗎?說不定這次練習之後就會成功囉?以前還沒有魔杖的時候就曾經無意間開過上鎖的抽屜了。」
他雙腿在桌底下晃著,嘴裡說著勉強稱得上是鼓勵的話,同時覺得自己稍微有些被貝爾納多影響了——感覺話總是不自覺就愈說愈多、愈扯愈遠。
「我以前好像只有讓比亞喬的床上鋪了滿滿的巧克力……啊、難怪他後來有一陣子很討厭巧克力。」覺得自己忽然理解到什麼的貝爾納多伸出了比伊凡還要長一點的腿踢了踢好友,同樣的也加入在桌底下晃動雙腳的陣營:「我剛剛也在想,如果那裡面是朱瑟給我的信呢!或許是她開心跟我分享吃到什麼甜點……。」
嘰哩呱拉的各種臆測,貝爾那多又一次舉起了魔杖敲著木盒念出咒語,但鎖頭裡就像是被黏住了口香糖一樣,堅固的毫無反應。
「噢、還是我也該學你說著,不用魔杖試試?」但他們都過了那個任意揮灑魔力的年紀。
「你可以試試看。」伊凡踢了踢貝爾納多的腿笑彎了眼:「但我覺得會比你用魔杖更慘,沒有魔杖的時候是很難控制的。」
雖然魔法存在於巫師的體內,但要在沒有輔助的狀況下施展精準的咒語是一件相當困難的事情,伊凡自己也頂多只能讓放在枕邊的魔杖點亮光芒而已。他一面說著這個經歷,一面從腰間取出自己的籐木魔杖,在貝爾納多又一次失敗後擺了擺手說道:「我來試試?」
回想了一下課堂,杖尖伴隨著軟嫩聲音低喃的咒語指向木盒,然而木盒仍文風不動。
「——大失敗。」伊凡朝貝爾納多眨眨眼。
「好可惜,」不知道是指著沒有辦法成功開鎖,還是指不用魔杖施咒,貝爾納多臉上卻沒有多少惋惜的表情,僅是搖搖頭,把手上的魔杖換到了左手。
「如果我猜裡面是朱瑟給的禮物——或者是信,伊凡覺得是什麼?這盒子不大,也不可能裝衣服吧……哎、可是給我朱瑟的衣服沒有用呀。」看著雖然比手掌還大,卻比課本還小的木盒,貝爾納多記得自己剛剛搖晃過,並沒有聽見什麼特別的聲音。
「嗯……飾品?不過你竟然會用盒子的外表判斷內容物嗎?」伊凡不帶惡意的嘲笑了會貝爾納多的「麻瓜思路」,接著伸手戳了戳木盒子,繼續猜道:「下了伸展咒的話,裡面是什麼都有可能囉?」
「噢,我怎麼會忘記呢!」的確一瞬間沒有想到伸展咒,雖然也是覺得自己父親應該不會把伸展咒用在寄包裹給自己的無聊舉動,但如果是朱瑟沛娜要求的話,說不定還真的有這個可能性。
「天阿,伊凡你真的好聰明喔,我應該要想得到的——恩,巫師棋?」這麼說來,貝爾納多想起家裡那副被比亞喬帶去波巴洞了:「好像也不對。」
用左手的魔杖敲著扶手,一面將腳輕輕的勾在伊凡的腳上抵住。「猜對好像也沒有獎品喔,父親應該要寄點糖果或者餅乾給我……我正在生長期欸。」
「這也很有可能啊,零食。」動了動腳裸,伊凡沒有反抗貝爾納多的小動作,目光轉向那張有著貝爾納多父親字跡的紙條。
「不過我家就不怎麼寄零食來,我從小時候就很少吃零食,大家都說我不能亂吃。」嘴裡抱怨著,伊凡的表情看起來卻不怎麼氣餒,他伸手收回被擱置在一旁的空魔藥瓶,接著笑了起來:「那不然這樣吧,貝爾?如果是零食的話就分我一點囉?」
「欸,竟然不能吃啊,連冰淇淋也不行的話,我一定會受不了的。」除了感覺到果然伊凡的病情很不樂觀以外,還有的就是對於這種寵愛感覺有些詭異——伊凡是隨時會碎掉的陶瓷娃娃嗎?
這畢竟不是自己可以插手的事,貝爾納多很快就將這個疑問丟到腦後,興致勃勃的拿起木盒端詳:「如果是零食,朱瑟最喜歡的那些太妃糖跟嘶嘶咻咻蜂或許可以分給你唷……唔、如果父親有放我喜歡吃的巧克力派的話。」
這樣果然還是打開吧。一面彎起嘴角笑嘻嘻的又一次舉高魔杖,彷彿剛剛的失敗都只是一個打發時間的咒語把戲一樣,貝爾納多又一次念出了咒語。
這一次鎖頭發出的聲響讓兩人明確的聽見了開啟的聲音。
「開了。」
伊凡朝著盒子湊近臉,看著貝爾納多動手打開盒蓋的樣子,腦中瞬間閃過自己最開始說過的話——『會不會是那種一打開就會有拳頭跑出來揍人臉的玩具?』,幸好盒子裡頭並不是如兩人一開始所想的惡作劇物品。
「噢,零食——我贏了。」儘管壓根沒有下賭注,伊凡仍說得像是自己獲得勝利一樣。「我猜猜,那個是嘶嘶咻咻蜂吧?糖絲羽毛筆、巧克力蛙……品牌的話我就不知道了……這是什麼?」
和貝爾一同一個個拿出裡頭的東西,伊凡在五顏六色的糖果中發現了有些不搭調的深色物體,便連著包裝紙一塊扯出——「哇喔,貝爾你看看——」
「噁——蟑螂串。」本來就是喜好誇張的表現方式在此時此刻恰到好處,貝爾納多急忙從伊凡手上搶過那幾串裹在包裝紙裡露出一角的食物:「伊凡不要拿這個,天阿,梅林的羊毛襪,父親把家裡最不受歡迎的糖果也塞進來做什麼,塞給那些家庭小精靈吃不就好了——而且這些真的能吃嗎?放上快十年也沒人碰吧?」
雖然是誇大了些,但看見喜歡的巧克力派與火星巧克力棒就這麼被蟑螂串壓著,這種心情就貝爾納多而言,還真是跟吃到耳垢口味的柏蒂豆沒有兩樣。
「傳說中的。」有些遺憾的看著被貝爾納多一把搶走的蟑螂串,伊凡想起他偶爾能在其他孩子口中聽見的關於這個極度不受歡迎零嘴的事情。他聳聳肩,實際上伊凡倒還真的挺想嘗試看看的——不過既然貝爾納多不准,他也不打算堅持這個想法。
掏啊掏地把剩下的糖霜蛋糕也拿出盒子,最底部才露出了屬於朱瑟沛娜的,有點還不是很穩定的圓圓字跡。
「噢,我這樣也算猜對了吧?」嘻嘻笑著,拿出信來在伊凡的眼前晃。「平手——伊凡來挑喜歡的食物怎麼樣?」
「好吧——那我就拿走一些囉?不過你親愛的朱瑟沛娜的信又寫了什麼?」拆開一支手邊的糖絲羽毛筆,伊凡一面吸吮著羽毛尖端一面問道。
「我看看……噢、」很快就拆開了妹妹的信,貝爾納多瞇起眼笑,就像看見了什麼珍貴的寶物一般:「朱瑟說很想看看你,可是暑假見不到,所以她送了這些糖果——多麼可愛的朱瑟沛娜,她一定是在關心我跟你的相處情況,就連我的交友都這麼細心,真的是我的天使。」
將信拿給伊凡,儘管上頭的確只寫了這麼簡短的幾句話,甚至從客觀角度來說,根本就只是客套話形式的一封信,貝爾納多依然喜孜孜地進行著將桌面的糖果分成兩堆的動作。
「我也想看看朱瑟沛娜。」叼著糖絲羽毛筆,伊凡的聲音因此顯得有些含糊,但還在聽得懂的範圍內。他捏起幾個沒見過的糖看了一會,接著回頭重新研究才剛被打開的木盒:「說起來,怎麼忽然就成功了?」
「我想是我對朱瑟沛娜的愛吧?愛是可以抵擋一切困難的!」拿起一塊巧克力派放到了伊凡的眼前後,自己也跟著拿了一根糖絲羽毛筆:「可是你暑假不能跟我一起回到義大利吧?朱瑟暑假不會跟著我來英國——恩,只好帶著朱瑟私奔了嗎?」
咬住糖絲羽毛筆的前端含糊說著奇怪的話題,不像伊凡一樣的細細品嚐,倒是一溜煙的就把其吸收精光。
「吶、伊凡,你暑假跟我出來斜角巷玩嗎?我八月都會提早到英國的,你要不要跟我一起住在斜角巷啊?啊、還是我去你家住?」
「這是邀請嗎?距離暑假還有一段時間。」還沒有把嘴裡的糖絲羽毛筆吸乾淨,伊凡便已經動手拆開貝爾納多遞過來的巧克力派,不習慣的甜膩味道讓伊凡的腦袋停頓幾秒後才記起要繼續往下說:「我想不管是你到我家住,或是一起住斜角巷都沒有問題,因為我家的店就開在斜角巷。」
即使艾瑪肯定不會在第一時間同意,伊凡也有十足的把握能說服對方。他其實有些期待貝爾納多住進家裡時羅蘭的表情,想想假如他們一同坐在餐桌上,然後貝爾納多對著羅蘭問個不停——
「對,他們一定會歡迎你的。」樂呵呵的說著,伊凡對於打亂羅蘭的節奏這件事情永遠不會失去興趣。「我晚點可以寫信問問爹地,順利的話有幾天我可以跟你住在斜角巷,然後你也能來玩幾天……可以給你看小時候的照片,啊,還有我家的新掃帚。」
「哦,那我拿朱瑟的照片給你看?還是你想看我的?啊、三胞胎看起來不知道有不有趣喔,這樣我可不可以跟你一起睡一個房間啊,……可是我們本來就會睡一個房間的吧?」想不到自己的提議會有可能達成,貝爾納多用手抹去伊凡嘴邊沾到的巧克力,咧嘴笑著說起各種規劃。
「我記得你哥……欸、羅蘭?他跟那個你上次說話的赫夫帕夫堂親很好對不對,我也很想跟他們多說點話,我覺得你哥應該很好相處——」畢竟是伊凡的哥哥嘛,貝爾納多擅自決定好了對方的屬性,一面數起自己該帶什麼,是不是該寫信給朱瑟說這個好計畫。
兩人手裡的糖果隨著重新跳到暑假的話題一路躍至斜角巷的店面,一顆兩顆的,如同日曆一樣消失於倒數時間的行進隊伍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