入學酒會,認識新學校裡大家最直接的場合。即使以前就讀的高中也常常舉辦這種大型社交活動,不習慣人群的灯樹還是在遲到後約10分鐘內又默默早退。
從宴會廳隔音良好的大門出來,四周隨著步伐越來越靜,他找了一個稍微隱密的地方,面對著玻璃窗先是看看風景,又心想反正全部學生應該都集中在那裡了,於是卸下口罩,稍微做了幾個開嗓,美麗的音色從嘴裡流出。
(Don Mclean - Vincent)
Starry, starry night (繁星點點的夜裡)
Paint your palette blue and gray (調色盤上只有藍與灰)
「嗯…是不是有什麼聲音…?」
不知道已經喝了幾杯早就已經微醉的Ira心裡想著.前幾分鐘一個人孤單的在場中喝酒或許是為了掩飾自己在宴會中沒有事做的狀況,思索了一下還是決定離開會場在外面徘徊.
「聲音…好像…是從那裏發出來的…」望著熄燈的獨樓,優美的聲音與宴會中嘈雜的聲音形成強烈的對比.
「過去看看吧…」
Catch the breeze and the winter chills (捕捉微風與冬天的冷冽)
In colors on the snowy linen land (用那如雪地裡亞麻般的色彩)
明明決定要好好經營人際關係,卻還是臨陣脫逃了,灯樹的嗓音裡夾雜著一些對自己的責備,配合著歌詞顯得更沉重些……。
因為將心神全放在歌聲裡的緣故,也沒有多注意周遭的動靜。
「這歌聲雖然優美可是卻有些哀傷呢」Ira說著慢慢的走進建築物內,不久便發現了聲音的來源,那個人,口中不間斷的發出歌聲,望著窗外,像是在思索著,月光透過玻璃窗灑在他的身上,形成了非常美麗的景象.
「好美喔…」Ira自言自語說著,完全被眼前的景象吸引,在酒精的催促下緩緩的向前停在那個人的身後
「非常美麗的聲音呢」
Now I understand what you tried to say to me (如今我才明白,你想說的是什麼)
被後頭傳來的聲音嚇了一跳,沒有回過頭,反而下意識摀起嘴「……!!!」另隻在西裝的口袋內掏著什麼。
oO:「我是不是嚇到對方了」Ira心想,站在原地沒有再往前,只是靜靜看著眼前的人有點慌忙的樣子,猶豫了一下接著開口
「對不起…打斷你唱歌…」像是有些愧疚的說著,希望對方沒有生氣才好
本來想立刻快速走人,聽到那微弱道歉後打消了想法,淡道「沒事的、……」把口罩戴好後側著臉往後看,從第一眼與對方的聲音,甚至身高都沒能辨認出到底是男還是女。
「我以為,大家都在宴會廳」比起唱歌時抑揚頓挫的音調,講話卻時平靜得像潭死水。
見著對方回應心裡還是不太確定對方是否氣消了沒,警慎的開口
「我因為…沒辦法適應這麼多人…所以就出來了」說著說著還是繼續靠近對方,心裡祈禱著對方不會排斥才好
「或許我們、」轉過身來正對眼前人,即使背著窗外透進來的微光,淡藍的瞳孔中卻流露出一絲柔軟「有些地方很相似。」
下意識摸了摸肩膀,又想到今天難得沒有把蛇給拎出來,於是轉而順順頭髮「然後謝謝。」指的是一開始對方說自己聲音很美。
oO「太好了」Ira頓時鬆了一口氣,選在離對方一點距離的地方坐下
「不用客氣…讚美是應該的」Ira露出微笑的說著
「果然你也是嗎…看來我們都得再…努力點呢」說著Ira看著對方看到出神
「努力……」意義不明的重複著「……這本身就是所奇葩的學校」像是給兩個孤僻人都找了藉口,又或許是旁敲側擊的給對方一點安慰,總覺得他和總是保持著高姿態的自己不同,顯得脆弱了些?
從剛才斷掉的地方繼續接著唱
Now I understand what you tried to say to me (如今我才明白,你想說的是什麼)
How you suffered for your sanity (你清醒時你有多麼痛苦)
Then how you tried to set them free (你努力的想讓它們得到解脫)
隔著口罩,聲音也變得模糊起來。
Ira輕輕晃動自己手中的酒杯,靜靜的繼續聆聽那就算隔著口罩也依舊美妙的歌聲,想要跟這個人交流更多,Ira心裡萌生了這個想法,道出了一句
「你總是一個人嗎…?有陪伴你的人嗎?」Ira說著像是有些擔心
並沒有正面回答問題,只是在唱到某一段的時候將目光移到對方身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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For they could not love you (因為當初他們無法愛你)
But still your love was true (但你的愛依然真實)
唱完那段後淡出聲音,停了下來「有回答你?」不知是調侃還是詢問。
Ira愣了幾秒,還沉浸在歌詞那股哀傷的氛圍中,不自覺的流下一些淚來,或許是明白什麼,也或許是自己也經歷過,所以在喝醉的狀態下,不小心露出性情
「呃啊…不好意思…在你面前失態了」 Ira急忙的用袖子拭淚,
「謝謝…你的回答」
雖然不明白對方落淚的原因,但心底的確產生了起伏。
「沒事的……、」簡短的回應,漸漸開始把眼前人當成女孩子看了「沒事的……」揉了揉他的頭,第二次重複時語調溫和上許多。
「 謝謝你…」Ira因為對方溫柔聲音和舉動,情緒波動著
「不好意思…可以…稍微…陪陪我嗎?」Ira用指尖輕輕掃過對方放在自己頭上的手說著,瞳孔微微閃爍
「嗯、」應聲,纏繞繃帶的指腹溫柔搔著對方的髮,撇見他還積著水光的眼角,心頭不自覺又泛起了更多憐惜的漣漪「隨你使喚了、」反正自己接下來也沒有什麼打算「要喝、要聊、還是要怎樣」
Ira享受著對方撫摸自己頭髮的感覺,此刻非常的,非常的開心
「謝謝你…」終於Ira露出了笑容,慢慢又說著「那可以…陪我…喝一杯嗎?」Ira把自己手上的杯子朝對方湊近,
「還有…我是…Ira…你呢?」
開口前頓了一下,只講出了名字而忽略姓氏「灯樹、」
看向對方杯裡因為窗戶透來的光反射而閃閃發亮的液體,灯樹知道自己不能承受太高濃度的酒類,所以先發問「你喝的是什麼?」即使他已經做好了無論回答是什麼,都會順從著喝下去的準備。
「灯樹…請多指教」Ira接著繼續說著「是酒精濃度40%的…雞尾酒喔」Ira搖晃著杯中的酒說著,
「怎麼…灯樹…不喜歡嗎?」Ira用些許擔心的語氣詢問著,怕是強迫了灯樹
40%啊,喝進去大概跟直接吞辣椒差不多吧……Ira看起來嬌小可愛的竟然喝這種東西,果然大家都深藏不露。
一般狀況下絕對會拒絕,但聽到對方柔軟的嗓音還是搖搖頭,把口罩拉下來「特例。」
沒管Ira手還握在杯頸上,就直接用手覆上去把杯緣推進自己然後啜了一口
「—————」真的很辣。
Ira先是被灯樹的行動嚇到,手的溫度流竄全身,使得Ira臉更加漲紅,「你看吧…不可以勉強…」情緒的起伏也許是因為被灯樹為自己努力的樣子打動,也或許是單純因為灯樹的手覆在
自己的手上的關係
舌頭好痛……把口罩的鬆緊帶重新圍上雙耳,看起來是真的不能接受這種酒精濃度。
「誰叫我答應你了。…… 」一股熱從喉嚨燒到食道進入胃,灯樹把手貼在喉嚨上好分散痛覺,連說起話來變得有些鱉腳「女孩子……竟然喝這麼烈的」
「女孩子…?」Ira雖然醉了但是還不至於會聽錯話,
「看來灯樹…一直以為我是…女孩子?」其實Ira並不生氣,反而還擔心讓灯樹失望了
「對不起…是不是讓灯樹…幻想破滅了?」Ira別過頭說著,有種莫名的失落
觀察著眼前人微妙的臉部和動作變化,並沒有先針對問題回答,反而淡淡地回應「是男是女都沒差」因為酒的關係使得聲音啞了一些,沒有開始時那麼青澀。
邊想著Ira聽到自己唱的歌之後的反應,邊猜測這兩者之間是不是有關聯。
「你這個賤人,竟然欺騙我」
「我沒有不是這樣的」Ira腦海中突然閃過之前的事,深呼吸一口氣,
「看來灯樹…不是以貌取人的人呢…」Ira把臉再度轉向灯樹,將酒又往嘴巴裡面送
「想忘掉的事…真的…有好多呢…」Ira說著眼神有些迷茫
聽著Ira的話,不禁思考,這個與自己年齡相仿的傢伙到底經歷了多少事,才能輕易喝下那些好比硫酸的液體。
「你長得很標緻。」沒有經過任何修飾的話語,比起安慰,或許給他一點正面的肯定會比較有效?
稍微思考後又重唱起(Deco*27-声声)
僕はそう分かってた (我知道)
それはそう知っていた (我明白)
頭の中じゃ君に夢中なの (你深深的在我腦海裡揮之不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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雖然只能聽懂歌詞中的幾個日文單字,但至少覺得是首抒情的。
Ira在灯樹的歌聲環繞的氛圍下,不斷地,不斷地把剩下的酒灌入自己口中,眼前的灯樹好像也越來越模糊…可能是因為這個原因,Ira開始感覺到不安,往灯樹的方向又更靠近些,甚至是碰到灯樹的身體,才感到比較安心
「可以…暫時借我…靠一下嗎?」
沒有回應,默許般的繼續唱,邊想著待會一定要調侃他幾句,並將剩下的心神灌注到歌聲裡頭。或許是因為聽不懂,字句間的流轉都顯得溫潤多情,即使發音有點……外國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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唄が聴こえ出しても 唄が聴こえ出しても (就算聽出了這首歌)
二人はもうこのまま 出会うこともないよ (兩人依舊不會如此簡單就相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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很少遇見比自己還嬌小的男孩,放鬆了戒心,並產生了一些親近感。
Ira慢慢的靠上灯樹的頸窩,雖然Ira不了解歌詞的意義,但是他還是有股莫名的感動,Ira輕輕的用手觸碰灯樹喉結附近的位置,
「這麼美麗的聲音…都是灯樹的這裡…發出來的呢…」語氣帶著讚嘆也充滿著好奇,畢竟自己不是唱歌的料
Ira柔軟的手與自己粗糙又傷痕累累的截然不同,灯樹能微微感覺到當指腹貼上頸子時,自己聲帶共鳴震動著,很新奇,因為他總是只躲在暗處偷偷唱歌。
隨著認識的時間,即使一個晚上不到,越來越覺得對方像個多愁善感的妖精……。
Ira覺得灯樹像是來救贖自己的使者,不是這麼的高傲,反而是瞭解自己似的.Ira輕輕的把眼鏡拿掉放在一旁,把眼睛閉上感受此刻,手也沒有離開過灯樹的喉結,想記住這份悸動
隨著最後一句歌詞的尾音落下,Ira的手依舊沒有離開自己,灯樹在結束後幾秒握著他的手拉開小段距離,看對方閉起眼的樣子忍不住開口「要喝睡了是不?」參雜著調侃,語調卻是上揚的。
Ira確實犯睏了,但是聽到灯樹的問題,又慢慢張開眼睛,微泛水氣的雙色瞳因為月光的照射,像是在發光一樣
「是有點…想睡…但不想離開…灯樹」Ira很少會說出這麼任性的話,他也管不了對方會不會困擾
凝視Ira亮晃晃卻帶著一些固執的異色瞳,灯樹突然有種在哄小孩的錯覺……。
「睡了很麻煩」語畢移動了身子,蹲在Ira前面,伸手就是彈他額頭「你這樣,不小心會給人欺負」淡藍的眼底像夜晚平靜的浪,直直望著對方。
額頭被彈了一下,Ira頓時清醒了些,摸摸自己的額頭,看起來很委屈
「那…灯樹想…要怎麼做呢?…」Ira有點無辜的問著,思考一下灯樹的話,
「被欺負……灯樹是不會…這樣做的對吧」不知道哪來的自信,Ira露出笑容,像是受到保護一般的安穩
「就不要哪天給人拐走」起身背對Ira再次蹲下「上來。」雖然平常沒在鍛鍊身子,但實驗器材搬卻搬得很勤,對方這種體型應該是沒什麼問題吧……應該。
「最喜歡…灯樹了」不知道是有心還無意的說出這句話,Ira就慢慢的趴在灯樹背後,把重量全部交付給對方
「麻煩…你了」Ira輕微用頭磨蹭說著
「你睡醉了我才麻煩」邊猜想著對方到底是有幾個顯微鏡重,站起身的時候卻發現超過預料,但還是勉強挺起腰把他揹上來,腳步有點不穩,好像自己才是喝醉的人
「別擔心、不會讓你摔下去」
Ira感受浮空後,嘴裡不斷唸著
「不可以…勉強哦」
「不可以…勉強…哦」語尾上揚,說是擔心,倒不如說是很開心,不斷磨蹭灯樹
「不會勉強、」不甘願在這個嬌小的孩子(?)前示弱,雖然腰有點酸,但說什麼也要好好的帶他回去。可能是錯覺,總覺得他說話的語氣聽起來有莫名的興奮?
緩緩走一段距離之後才發現沒問對方住在哪,而這段距離也只是離開宴會廳而已「……你睡哪」
「睡哪…」Ira思考著,但腦中的資料庫根本無法找出自己的房號
「不知道…但是灯樹會幫我對吧?」Ira說著,手又更抓緊了些,完全是打算要黏著灯樹不放似的
熟悉了這個重量之後漸漸沒那麼吃力。猜測Ira只是因為剛入學和微醺的關係,不熟悉或忘記自己的房號,但胡亂把同學搬進自己寢室似乎對新室友也不好意思。
「有記得什麼特徵嗎?位置?」對方柔軟又翹翹的長髮弄得自己有些癢。
位置嗎…Ira想了想
「我的房間…有門…也有床…有廁所」Ira吱吱喳喳的說著,殊不知這些特徵跟大家的宿舍都是一個樣,
「怎麼…灯樹要…把我丟掉嗎?」
「有講等於沒講呢,Ira」沒有顯得不耐煩,反而在思考該把他帶去哪才好……「要丟也看風水,找位子」覺得對方的問題很有趣,難得開開玩笑。
下樓梯的時候腳步險些踉蹌,但還是將身體盡量穩回來,希望沒有嚇到他。
「吶…灯樹…我很乖…對不對」Ira說著,說話又帶了一點點哭腔,他不管灯樹是不是在聽,只是一直嚷嚷著,
「為什麼…還要…拋棄我呢…」Ira貼灯樹的背貼得更緊了,怕下一秒灯樹就會不見一樣
背上的重量因為對方貼過來的關係更沉了,灯樹調整一下姿勢,腰卻還是越傾越低。
猜測是不是自己開的玩笑讓他很介意「不會放著你不管。」下意識朝著自己的(?)實驗室前進。
「嗯…謝謝…謝謝」Ira聽到灯樹的回答,感到安心,像是達成什麼一樣,說著說著,眼皮越來越重…
隨著Ira的尾音被空氣稀釋,背後的動靜也漸漸消失,一路上都沒有再對話,連呼吸聲都被放大了數倍。
距離主教室偏遠的走廊盡頭,實驗室裡確實亮著燈,大概是酒會之前自己刻意沒關,在那之後也沒有任何人進來過的緣故…。
小心翼翼把Ira放在有靠背的皮椅上,發現他好像已經昏昏欲睡了,灯樹將替換用,還沒髒的實驗袍往他一披,坐在另把椅子上。
o o (看來,今晚也要睡這裡了)
雖然因為酒醉的關係,具體與灯樹互動Ira沒辦法全部記得,但是在他昏昏沉沉的腦海中有一個意識在告訴他——恭喜你,交到了新朋友
坐著觀察對方幾分鐘,椅子上的Ira都沒有任何動靜,取而代之的是身體平穩的起伏,大概是真的醉到睡了。
灯樹背對著他,把穿不習慣的西裝外套給扔在防火桌上,隨即走到角落關上燈,又回到原先坐著的那張椅子上,邊回想著今晚所發生的事情,即使沒去大廳裡和其他人交流,認識這麼一個神祕的傢伙也不錯。
在片黑暗裡哼著醉開始的歌,直到自己也睡著為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