記憶中的二哥,總是抿緊薄薄的嘴唇,眼神銳利而嚴肅的瞪著他,像是在看著不該存在於世的事物。他能感覺到那是發自內心、發自本能的厭惡。就像他的畏懼,沒有任何理由。
因此他們很少交談。最多的,也不過是偶爾見面時,為了禮節奉上的空洞問候。
即使是那樣的場合,二哥也從來不曾對他露出好臉色,總是三言兩語草草將他打發,便一個人待在角落輕啜口味清淡的調酒,或是與他的好友兩人肩並著肩,說著只有他們聽得懂的私語,露出淺淺的微笑。
他甚至不記得是否跟二哥好好說過話,是否曾像一般的家人那樣,聊一聊關於生活、關於學校,或是其他什麼,都可以。
答案不會太難。他搖搖頭。答案只有一種。
但那樣的二哥,那樣子厭惡他的二哥,卻在他要逃家的前一個晚上,心有靈犀似的輕輕地敲響他的房門,將鳥籠吊飾塞到他的手中。
『帶著,不要就丟掉。』
沒有多第二句話,二哥只把吊飾塞進他的手裡就轉身離開。
之後,他呆站在房門口很久很久,把自己立成了一座任由時間風化的雕像。而他已被絕望打碎的期待,卻新生了微微的火苗,在心中生根。
至少,在離開之前,他還能留下點什麼。
他默默緊握吊飾,幾乎要讓它嵌在自己手中,指節用力的發白,像是溺水的人緊緊抓住浮木,抓住與世界唯一的連結。
後來,發生了很多事情。
他成功離開家,遇見等待多時的九重;在各個城市中流浪了很久,遇上了很多不一樣的人;見識過形形色色的世界,也慢慢地想起了很多事情。大部分都是陰暗的,不那麼快樂的,但也有一些少有的繽紛,像是沙灘上少有的完整貝殼,邊緣薄的幾乎透明,顏色鮮明而七彩,在回憶裡閃爍著微微的光。
五年的旅程中,只有鳥籠吊飾,他從未離身。
他打從心裡感謝那天晚上停留在他門口的腳步聲,敲響他的房門,讓他終於能與世界聯繫。
而這次,潔白的信封又帶來了嶄新的訊息。
『Hypersex』
「九重。」
「嗯。」
「下個地方,決定了。」
他穿起厚厚的大衣,將書櫃上的古今和歌集放進空蕩蕩的背包當中,關上了室內的燈。
「出發吧。」
他邁出步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