稍稍動了動,睜開的藍色雙眸還有些睡意,仰望入垂下的紫瞳裡,漾出一絲笑意。
「......怎麼?腿麻了?」因小憩而沙啞的嗓音掩不住對人的寵溺,挪了挪蹭了下膝頭,感覺到長髮讓人輕扯著,順著望過去。「還是太久沒梳狐狸毛,想念了?」
「不是......似乎有一陣子沒有好好看看你。」擱下手裡的玉梳,用指尖勾過人細軟的髮絲在唇上一吻。「偶爾這樣,挺好。」
彎起唇角,這會兒似乎和平時的角色立場顛倒過來,眸子盈滿溫柔。「想睡便睡吧?真的腿麻了,再替你墊上枕?」
「不睡了,再睡下去可真懶了。」稍稍伸個懶腰,末了打個呵欠,雖然看起來還一副渴睡模樣,但眼神已清醒不少。
日子平平淡淡,也就這般過著,雖說有些乏味,但對於已看盡人世百態的他們來說,未嘗不是種幸福。「怎麼?莫不是平時我都太過折騰你了,讓你沒心思好好打量我?」語帶揶揄挑起眉。
反駁的張了嘴卻答不上,落得臉上淺紅。「我樂意麼。只是仔細想想,沒什麼機會能看看像現在這樣的你?哪回不是我睡了讓你使勁的看著?」
輕戳人的臉龐,順著輪廓扶上彎身在額前親暱啄吻。若說是寵溺的眼神,似乎都是自己看見,若要說打量琉曜的心態,是深刻的迷戀呢?還是崇拜?
「只是覺得你睡著的模樣,挺安心可愛的,像個孩子。」
「要是折騰你卻還比你早睡著,那麼我的體力也忒差勁了唄?」朗聲大笑,扯了扯垂落與自己白髮交錯的漆黑,藍眸溫柔瞇起。
「安心是事實,可愛麼.......你說說,哪兒可愛了?」勾起唇,笑睨著眼前的人。「該不會是說像小狐狸般吧?」
「......怎麼說呢?」想著便刻意的將眼神飄開,逗弄的笑瞇了眼。「像黑曜撒嬌那樣軟軟膩膩的.....讓人想要咬一口?」
手支著身側稍稍換個動作,姿勢坐久了一時半刻,腿紮實的痠麻起來,卻又不想讓人起身,想由人膩著自己。「說像小狐狸呢......更像點心。」
「那表情讓我想反過來寵寵你。」
「想咬?咬哪?」算算時間自己也瞇了半個時辰,人的腿肯定是麻了,翻起身讓人伸直腿換過姿勢半躺,在人肚腹枕下。
「長毛的點心麼……」沉沉笑聲震動著,拉過人的手放在自己髮上。「吶,娘子想寵,要怎麼寵呢?我等著看呢。」
被搔癢的感覺逗笑,撫弄著人的髮絲,被這麼一問,自己還真一時間無法回答。「你能讓我咬哪?至於怎麼寵啊......」
自己除了跳舞,什麼都不擅長,自己是南方人,煮菜口味淡還怕人吃不習慣,煲湯呢,也許還行。心裡盤算著歛起眼。
「既然不能減少你的工作量,又不能替你生小狐,也只好盡責當娘子照顧你了不是?」
「全、身,你想咬哪就咬哪。」末了曖昧眨眼,相信眼前的人懂自己的意思。
撫摸頭髮的感覺很舒服,瞇起了眼,喉間發出享受的咕噥聲,倒真像是隻被撫順了毛、滿足翻出肚腹任人搓揉的狐。
「生了小狐還要被瓜分時間,才不要。」嘀咕著故意叼開人的上裳,朝腹上軟肉輕咬。「我的心在你那,你好好的,我就好了。」
「嗳!會癢啦!」礙著人還依在身上沒有抽身,笑罵著紅了臉扭腰想閃躲。鬧了好一會兒喘著氣拉過衣襬,弓身揉揉雪白的長髮,瞇起眼看著藍眸裡自己的倒影。「琉,你真把我養出肉了。」
聽人的話略去那抹誘惑,卻聽得心都疼了起來。輕勾著細緻的臉,滿是愛憐的撫觸,凝視好一會兒沒預警的將人摟個滿懷。抽了身吻過人的額角、眉梢,俊挺的鼻樑、髮鬢,在紅唇前停頓,貼上紅瓣若有似無的一吮。
「養出肉是好事。」笑著還伸手戳了戳,才放過人。見著人突如其來的反應,雖然有些愣了愣,倒也能耐住疑惑任由對方親吻。「怎麼著?」話語很溫柔,沉沉地不疾不徐,沒有刻意追問,只是靜凝視著另一半,等待對方回應。
「聽著心疼。」靠上人的額,凝眸。「一輩子。」
查覺自己的多愁善感影響了人,彎唇湊近琉耳畔低語:「養出肉,就表示你運動不夠了不是?」
悶笑望著挑起眉的狐狸,撚過滑落額前的墨色,抽過髮簪挑亮了燈花。紅焰一跳,讓屋內的黑影跟著輕晃。啣著簪花重新整理頭髮,一面解開女服的前襟,一面回頭看人。「我換件輕便的衣,上街走走。我慵懶的狐狸相公跟不跟?」
「好啊,疼惜你卻暗示我沒滿足你,嗯?」挑高眉頭,對於人的話語倒是好氣又好笑。懶懶坐直身,將身上的單衣拉整重新打齊腰帶,拎過外褂披上。「你既想出門,為夫自然相伴。不過、」
勾起唇角,望著人笑得別有意味。「娘子說了我運動不足,又說想上街,難不成上回在外頭做,食髓知味了?」
「你......」正脫下外掛,冷不防被人反將了一軍,脹紅臉哼聲。「下著雪呢,你捨得?」
「想出去陪你吃點你喜歡的,」挑揀了件寶藍銀花的男服,換上褲裝扭身又偎到人身上,攬著肩頸輕揉。「況且一會兒雪就停了,更冷。上回夜舞陪我挑的那頭鹿蜀還沒讓你瞧瞧呢,黑曜這會兒睡得正熟,不會跟你搶肉吃。」
輕擰琉的鼻頭,淺淺一笑。「再說,我胖你沒胖,不就是娘子沒幫你好好補補身?」
「有我暖著你,擔心什麼?」悶聲笑著,回啄貼近的唇瓣。「鹿蜀麼?還是算了,我擔心等會下著牠,你就沒坐騎了。」摟好人撫了幾下腰、又捏捏掌心,不甚滿意地皺起銀白眉頭,又轉過身從箱籠裡掏了件輕軟的兔裘把人密密實實地裹了,方滿意勾笑。
「不擔心。」直覺的回話,末了才意識到自己似乎說錯什麼。「......這可不算答應,不算!」
「別跟我說你打算穿這樣上街。」琉曜手心熱著,可衣著比自己單薄許多,撈著人的衣袖還透風呢。「不坐騎獸還是有風,我可沒忘記你那次風寒挨了多久。」
從人懷中抽身,拿起架上原本自個兒要穿的皂色大氅。「這好不?琉,你還沒說想吃什麼呢?這樓附近都讓鳳凰帶我吃遍了,也沒聽她說你愛吃什麼。」
「都依你,只是等會我中暑了,你可要扛我回來?」悶悶笑著接下大氅披上,過暖的感覺讓眉頭不著痕跡地一緊,又複如平鏡。
「我麼?哪有你挑嘴?」取笑對方一直都是令自己樂此不疲之事,自然不會放過機會。「我小時候是打雜小廝,有東西吃已經是上天恩賜,因此有得吃都好。既然你這附近都吃過了,那就領我去你最愛吃的唄?」
「才不扛你,當真熱了脫去我替你兜著便是。而且問我最愛吃的瞿北菜?」紫眸瞅著人,嘿嘿的一咧嘴。「我已經天天吃了不是?」
沒等人回應,下了炕刷的拉開門。廊外飄著細雪,夾著絲絲水氣飄旋,天濛濛亮,這樓已經掛上燈籠,樓底下翻牌喧囂好不熱鬧。風不刺骨,只是吹的兩頰有些涼意,思量著突然有些想喝熱湯。探手撈過透明的菱花,聽見琉攏上門才跟上前並著肩與人同行。「吹風後還熱麼?」
「既然已是天天吃了,還出來做什?」悶笑擰了下臉頰,自腰攬過與人慢慢緩步,避開了鬧騰的大廳往後院出樓,再繞回大街。
華燈初上,路旁多的是招攬客人的姑娘小倌,見著兩人福了福便繼續為今晚工作努力。瞿北夜晚時間長,即使夜裡涼得多,卻也比白日熱鬧許多。領著人在人群中兜兜轉轉,隨意揀個方向逛。「倒也還好,悶了些。你呢?冷麼?」
當人逗著自己,只是一笑便略過了話題。覆上腰間那掌,溫溫的。「不冷。」
聽人說著悶,便停下步子替人解開結鈕,手背輕觸雅緻的頸,確實有些熱騰可沒冒汗。「這樣呢?可好些?」
還沒聽見回答,街上便一陣鬧騰。只見個花枝招展的花魁攬著一位頗有名望的爺吃笑著,眾星拱月似的領著一票姑娘。那花魁自己沒打過照面,不認得,對方倒是貫性的拋了個媚眼。可瞧見自個兒身邊的琉曜,眼裡滿是厭恨和輕蔑。
「唷!這不是縹琉曜嗎?」
那位領著花魁的爺倒是看見了他們,熱絡地打了招呼。「怎地沒聽說你從慶南回來啊?噯、多久沒見了,還是一樣漂亮。」
「韓當家客氣了,在下也許久沒和您喝杯茶了,改日您有空,在下再登門拜訪。」
寒喧客套兩句,藍眸一溜,對上那滿是敵意的女子,神色一點也沒動搖,坦然自若微笑。「有天香樓的花魁--海棠姑娘作陪,韓當家還真好福氣。如今放眼瞿北,又有誰能抵得上海棠姑娘的美貌一二呢?」
「嗳!縹公子您這不是折煞海棠麼?瞿北之華也就這麼一位,海棠可沒想與您做番爭奪呢。」女子妖嬈作態的咯咯輕笑,目光卻半點也沒落在琉曜身上,直瞅著自己。「倒是這位面生的公子好福氣,韓爺,您可曾聽過咱們瞿北之華當了樓主後伴著哪位爺出門過?」
韓爺聽著開懷大笑,揮著手:「別提了,琉曜那年的價碼可不是一般頭臉的人能出得起。咱也不過就圖一杯熱手茶,琉曜念著老交情還能陪陪咱們這些老頭子就夠囉。」
聞言只是勾起唇角,也不在意眾目睽睽之下,將身旁的雪攬過腰摟在身側。「雪是在下最重要的知己,今兒熱鬧,特意出來走走。」稍稍將人往自己身後不著痕跡地帶了帶,擋去女子的目光,對韓爺欠身。「韓當家那兒的話,您可是貴客,只要您一張帖子,琉曜豈敢不登門拜訪?今兒午後峽東的珍珠正好運來一些,還要請您指點一二呢。」
「好說好說!你看得上眼的東西哪有不好的?」韓爺哈哈大笑,親暱地拍上肩頭,又寒喧了幾句,才領著女子告辭。
擦肩而過之際,脂粉濃郁的香氣拂上門面,像是刻意似地肩頭直往心口遞來。即使不疼,但那耀武揚威似的惡意卻昭彰顯擺在那,窈窕身影施施然離去。
摸了摸臉頰,指尖有著濡濕紅漬。女子髮上華麗張揚的含珠翠鳳步搖在擦身經過時化為利器,為了給還有恩客傍身的對方一點面子,只能微微側過頭,讓直逼眼角的髮簪落在頰上。
三人的對話自己半點也插不上,針對性的眼神似乎撩起琉的情緒,到了瞿北這還是第一次被人護在身前。沒掠過那女人的小動作,待自己正要問,卻驚見人臉龐一道嫣紅。
「......別。」掏出手絹一手連忙扶過人頰側,布料觸上卻換來無所謂的微笑,這一笑反而疼的自己沉下臉。淺薄的傷口很快止了血,心裡慶幸著沒傷著眼,忍不住吻上紅唇警告且帶狠的一咬。「笑?碰上這種事還笑?你不疼我疼!」
說著,十指一扣便扯身往回頭路走。「這筆帳我記著!」
「有什麼好氣的?不過一個淺薄的娘們,哪用得著咱們閣主惱呢?」
悶聲笑著任由人在大街上蠻橫地拉著自己走,也不在意那一個個為了這場面驚訝望來的目光。
——那位身價最高的花魁瞿北之華,竟然任由一名比女子還秀美的男人扯著走,還滿臉滿眼的寵溺?
「噯噯、我說雪啊,咱們不是出來逛的麼?」
被這麼問猶如理智一收,頓住了腳步。不用回頭也知道琉正瞧著失控的自己。在琉面前,這樣滿腔怨怒就好似在保護下的花朵空生了棘刺,想著手裡捏得更緊。「嗯...」
「用過晚膳,回去再替你上藥。」緊繃的肩鬆下,迎上人盈笑的臉,卻無法忽略那扎眼的紅。拉起被自己握得一陣白紅的大手,擰著眉頭用臉憐惜輕蹭,而後吻過琉曜指間那枚毫無贅飾的戒指。「這天氣,咱們去食為天喝熱湯?...況且今兒個也不一樣,替你過生日,吃好些。」
說著,半羞半嗔,惡狠狠的瞪了人一眼。「有什麼好氣的還敢問?我以為欺負你是我的權力,可沒想過你會讓著別人。」
冷靜後也留意到周圍的騷動,環伺的目光全集中在彼此身上,添上琉曜滿是寵溺的笑,紅了臉低下頭,探手挽住人的胳臂緊摟在懷裡。「我說過這筆帳我會記著!吃飯!」
「是是是,任憑娘子吩咐。」
自然知道對方在心疼自己,大概也是小時候委屈慣了,倒覺得方才的女子那樣張揚不掩飾的惡意沒什麼好在乎的。
「自然是只讓你欺負了,那個人身旁有恩客在,留點面子是咱花街的不成文規矩,跟她計較了反而難看。」
也不顧是在大街上,側首便吻上髮際,一派縱寵的態度。「她也只敢用這些小伎倆,誰叫她再怎麼努力,生意還是沒咱好呢。」
語氣裡滿是自信,擺明沒將女子放在心上,只是嘴上說笑著取悅伴侶。
「給你記給你記,吶、親愛的閣主可要好好保護在下哪?」
不在意兩人這般親暱的互動在明早便會傳遍整個花街甚而整個瞿北,他現在只想讓雪高興起來。
「都聽你的,走唄。」
琉曜說的其實自個兒肚裡都明白,被人這麼哄著吻著,比起方才更是羞得連頭也不敢抬。還是頭一次知道自己心眼這麼小,小到一時間容不了那粒沙。
「你心眼大,她可沒給你留面子。」氣頭上,身子給人哄軟了也硬是要頂句話。「倒是我也沒給你留面子......」
周圍的私語讓聲音小了,有些反省之意,也不再飽含佔有意味的緊黏著。「......本來想你開心的,還反過來由你哄我。」
被湊近的臉龐逗笑,無奈的卸去防備。眼前的儼然就是自己的全世界。
「娘子開心,我便開心了。」抽出了手,反過來摟住人,也不管是在大街上,俯身就吻上了唇。「人們說什麼便隨他們,雪在意我就好了。」
這樣張揚的行為是標記、也是宣告,在這繁華的花街上金錢與名聲便是權勢;而他,兩樣都不缺。
--以他縹琉曜之名為珞夜雪作上標記,宣示著所有權,任何人都不得對懷裡的人有任何不軌企圖。
「畢竟身價跟慶南的冰雪有得比較,她自然有自傲的本錢。」促狹眨眨眼,為人解釋了女子的行徑。「唯一過不去的坎,便是她競標初夜的那晚,也是我登台接受競標的那晚。」
一年一度的花魁競標,當初天香樓與他們樓有志一同地都是挑選了尚未賣身的清倌,但〝縹琉曜〞這名字在那一晚過於響亮,反而這身為榜眼的嬌豔海棠,再如何華美也失了色彩。
「她倒好,沒讓你給嚇著。」想當初知道眼前的人是縹琉曜,那瞬間自己巴不得扭身逃回慶南。「我也只知道自己輸你。」
還真是可憐那女人,不知道她是在難為自己還是在跟琉過不去,自己很清楚,琉曜真的發起火有多狼虎。左右一句別在意,但是鬧起騷動在這街上挺集中目光,心裡五味雜陳。
「狐狸。」嘟噥著嘴裡倒是甜滋滋的嚐著蜜,自己索了個吻。「這是安撫我?」
抽身輕擰了鼻頭一把便笑著逃開。「再不逃,沒吃晚餐,又不能補身子了。就知道撩火?」
「總得給她點臉面?已經夠心塞了,再為難她,豈不是連做人都無法了?」悶聲笑著。他縹琉曜確實有足以自傲的本錢、也有無視對方的實力。
「我可不是在安撫你,而是、」輕笑著把人拉回懷裡,在頰面落下一吻。「你是我的弱點,雪。」
--只要雪好好的,他便可以什麼都無所謂都不在乎;可要是有任何會威脅到懷裡人的,他會不記一切代價、傾盡所有地去防範與摧毀。
只要雪好好的,他什麼都不在乎。
「在下可沒撩火,」吻落在耳畔,濕潤輕吮。「可是閣主大人餓了?」朗聲笑著躲開對方羞惱的拍打,攬著人往前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