打了個呵欠，她把自己從硬木板床上拉起；
隨意揉著眼睛，茱蒂雅花了好半天才找回清楚的意識。

....撞門的聲響越來越急了。

考慮到她可沒有錢去請人換一扇新的木門，她隨意用手指梳了梳頭，順手把床邊的酒瓶拎起來漱過口後便一面應聲一面朝著門口走去。

「來了，來了...」

拖著長音，她慢吞吞地拉開門，然後毫不意外地接到來人的唾沫星子。

「茱蒂雅!妳昨天為什麼沒有出現!妳知道這丟了我多大的...」
堵在門口，那張熟係的臉此刻正硬生生扭曲著;把原本還算英俊的面容毀得七七八八。
只見他抽了抽鼻翼，接著，更加光火地朝著茱蒂雅吼道:「酒?!妳喝酒?」

「妳昨天在舞會上放我鴿子就是為了學妳那廢物老爸酗酒?!」

"他才沒有酗酒..."
雖然很想這樣回答，但是茱蒂雅很清楚假如自己這麼說，肯定會讓對方的怒火更加旺盛...
說不定還會招來一個耳光。

眼角餘光掃過臨近幾道偷偷撐開縫隙的門，她無聲地歎了口氣。

「你知道的，我沒有可以穿去的衣服...」垂下雙眸，她說。
雖然大家都清楚所謂的舞會不過是村裡一群年青人胡搞出來的東西，在村子中央生個營火，爛泥地裡模仿那些"貴人"一樣跳著不三不四的舞蹈;沒有人會真的去糾結該穿些什麼...但她知道克雷頓一定會接受這個理由的。

果不其然，她名義上的堂兄哼了一聲，稍微減緩了怒容。

「妳該要先跟我說的...」他恨恨地說，但音量總算減緩了幾分。
茱蒂雅很明智地沒有提醒他早在上個星期她就已經針對同一件事再三聲明過。

接著，也許是終於想起要表現一些風度，克雷頓抓了抓他被村中少女們讚為"天使一樣的"金髮:「衣服的事，我能夠幫妳弄來。下次可別再犯啦！妳知道昨天我可丟臉了...」
說著，他伸手摸了摸茱蒂雅的臉。

克雷頓將臉湊近。

茱蒂雅面無表情地看著靠近的鼻尖，然後不意外地看著對方被酒味再次熏得後退兩步。

也許其中還有著早上她刻意沒擦，讓眼窩間堆滿眼屎以及稻草般亂髮的功勞在？

總之，"堂哥"終於決定該是時候要離開了。
幾乎可算上是愉悅地，她揮著手目送男子罵咧咧的背影。

甩上門，茱蒂雅長噓一口氣。
終於有時間好好打理自己，
隨手挽上頭髮，她走向屋子一角的水盆。

...依然是白楊木的燻味。

重新踏出門時，前一天掛在燻架上的魚已全部失去蹤影；對此，她沒有露出太訝異的神情；僅只是撥動剩餘的柴薪讓悶燒的灰燼不至於在沒發覺的時候燒了她的小屋。
而同時，她聽見隔壁門傳來一聲"吱呀"。

「喲~茱迪！」刻意誇張地擠眉弄眼，婦人從拉開木板內探出頭來，就好像她真地剛醒一樣。

「漢娜嬸嬸。」

遽聞年輕的時候曾是村中的美女，現在卻也已成了滿臉曬紋，身型壯碩的村婦之一。
鄰居太太咧著嘴露出因為蛀蝕而缺了幾顆的牙：「你們什麼時候要結婚啊？我可看到了...今早他來找妳了不是？那小夥子可帥啦！」

說著，她呵呵地笑了。
「要是我還年輕個十歲，我可要好好跟妳搶一把呢！」

茱蒂雅垂下眼，而這動作或許被認為成了害羞的表現？鄰居太太格格地笑著，彷彿想藉此回憶起自己逝去的青春。

「不過你也別太過大意啊！」她接著嘟囊，壓低聲音好像打算說什麼大秘密一樣：「我看到啦！村口那家的安妮前天可是對著克雷頓那小子拋了好幾個媚眼呢！」

「喔。」

見茱蒂雅仍安靜地撥著火堆，並沒有如她所預期一般地激動；漢娜太太忍不住揮了揮她的手臂。
「我可看見了！我真的看見啦！」她重複道。

也許是聲音太大，下一秒，她身後的房子驟然傳來一陣嬰兒哭鬧；婦人很快就忘記了自己剛剛的話題，小小抱怨了幾句便急忙衝回屋子當中。
這些年來漢娜生了六個孩子，運氣不好，一個都沒能活下來；她可不希望這次又因為她多碎嘴幾句，好不容易生下的孩子又沒了。

輕聲吁了一口氣，對於終於有機會清淨的耳根子，茱蒂雅放鬆表情。接著，她從灰燼堆裡挖出烤了一夜已經呈現焦黑色的草葉包裹。

以布包裹住其中隱約傳出的迷迭香以及三文魚香氣，她返回屋中，帶上老舊的水瓶，接著朝村外走去。

過兩天收購草藥的雜貨商就要來了，必須趕緊把約好的蔓荊採集完畢......
考慮到海邊最近天氣都還不錯，也許還能趕在他到達之前把赤潮藻曬乾賣上一點好價錢。

「......」茱蒂雅默默摸出曬乾的果乾，一面走一面嚼著。
其實她很清楚為什麼克雷頓要追求像她這樣一個長相不怎樣，個性也不是特別溫柔的傢伙。

因為她是村裡唯一一個知道該怎麼分辨藥草以及其價值的人。
...而另外一位，早在四年前，村子裡疫病流行的時候便因為無力救活那些重症病患們的時候燒死了。
被指為女巫燒死了。

她摸摸自己的腦袋。

她的母親什麼都沒有留給她，除了滿腦子的知識外，什麼都沒留給她。

朝著海岸線，她繼續走著。
=============================

(以下人魚廢時間

「啊？黑鉤灣....」
「的確呢，那個時候我的確是住在黑鉤灣的小村子裡沒錯。」搔了搔下巴，她說道「村子裡總是充滿燻魚和燻製藥草的氣味呢。」

「嗯？對外的經濟？其實沒什麼啦，大家都是捕魚維生，直到某一天開始有外地的商人來收購草藥....這是我母親告訴我的啦，當時我還沒出生呢。」

「為什麼一個人住...嗯？我沒說嗎？父親在我出生前就在出海的時候失蹤了喔，至於母親...恩...就.....」她聳了聳肩。

「你懂的，"女巫"囉。」

「繼父的話，也死啦，在那次的瘟疫當中。所以整棟房子都成了我的啦！超自由的，很棒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