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交流】
面對與現實。
Tag: 八月一日信 (hodzumi)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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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即使無能為力,你也必須負起責任,將之看到最後。
──不只是為了不再犯錯,而是,那就是你犯下的錯,所導致的結果。

──你必須正視,並且好好承擔被傷害的人的想法。
就好像是知道了他一直不願意跟別人說出的想法。
甚八那時沒有特別嚴肅、也沒有特別給予壓力,僅止是平鋪直訴的……說著這些。
僅止是平靜地凝視著他。
原本他從沒有認真思考過,自己到底犯下了什麼錯。
若不是又發生了那樣的事情,並且開始緊張起來,他或許一直都不會發現違和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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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來,他其實是會害怕傷害誰的。
而且、十分的、害怕。
特別害怕傷害式神,或者說怪異的原因是……

怪異,對他來說,比人類要脆弱太多了。
就算把腦袋都被踩到腳底下嘲弄,人類也可能忍耐得下來,苟且偷生。
而怪異之中能做到的少之又少。

就算這世界上的事物全都背叛了自己,人類也可能懼於死亡或留戀於什麼繼續堅持住,以活下來的形式,或者變成怪異的形式。
而怪異腦子裡彷彿沒有退路這個詞彙。

即使有無法達成的悲願,人類依然會愚蠢地追求著,不管是用怎樣的方式。
而當怪異察覺到這點,就與消亡不遠了。
他當年的式神求什麼?他仍然不清楚。
可他還是能從那些話中推敲出,那名式神曾希望他富有情感一些地去對待它。
如今仍然沒有長進的他,明明會害怕傷害誰。
如今仍然沒有長進的他,明明還能夠喜愛著誰。
如今仍然沒有長進的他……明明曉得,可以怎麼做,比較溫柔一些。

為什麼……當時、做不到呢?
越是這樣困惑著,越覺得不舒服。
明明是自己犯下的錯誤,為什麼一點感覺都找不到呢?
到底哪裡出了問題呢?

如果出了問題,到底是自己的問題呢?還是自己的問題呢?
或者說是、自己的問題?
如果搞錯了什麼,到底是搞錯了自己?還是搞錯了自己?
或者說是、搞錯了自己?

錯誤的邏輯?自以為是?從來沒弄懂真正的根源?

事到如今,他除去幾乎要觸碰到眼珠的尖銳爪子,還有隨後發生的……什麼也記不清晰了。
就連式神的話語,也只記得字句。
當時的語氣……好像連同當時的感受一起忘光了。
受傷的痛覺。
感受到的絕望。
難以置信的錯愕。
接近死亡的窒息感。
他完全想不起這些理應深刻在心上生膿腐爛的教訓。
就好像,那個五百森五碧,與如今的轟稻光……其實是不同的……
……唔。
指尖觸碰到門以前停頓住了。
轟稻光花了好一段時間,才從莫名的回想中回過神來。
充滿違和感與邏輯錯誤的解讀,總讓他感到難受。
說不定,除去不想傷害式神、害怕麻煩以外,他更害怕讓自己受傷也說不定。
事實上,他也沒有記取到教訓。
否則……現在他也不用這樣猶豫地,站在八月一日博士的研究室前了。
「咦?怎麼是你?」
下意識把驚訝說出口時,轟稻光還沒馬上反應過來……或許是因為對象是男性,又不好相處,一開始的禮貌性敬稱早就……
嗯?好像測驗結束前就飛到黃泉去了。
「呃……」
不能讓推算規律這種怪人常幹的事情被發現!
轟稻光有些生硬地轉移話題……

「……今天,真安靜呀。」
「……」
──鱗根小姐,不在嗎?
這種時候反而無法把想問的話自然脫口,轟稻光有些受不了自己的反應愚鈍。
「……那個、我……」
──我想去抄資料……請……

「──我有些事情,想找鱗根小姐……」
──欸!
「就是、談點私事……呃……」
敏銳地感覺到,話說出口以後,氣氛發生了變化。
「……鱗根小姐不方便嗎?還是……」
──還是……身體開始不適……或者……
轟稻光一時之間無法推想下去。
「唔、日安……八月一日博士。」
……不知道為什麼……
轟稻光不妙的預感越來越強烈了。
雖然不太清楚原因,轟稻光只有……判斷性別(女性)跟不詳的預感,特別準確。
若人生是齣劇,自己可能有瞬間無意識與劇本心靈交流過的那樣。

「……我、我有些私事,想問問,您身邊的鱗根小姐……」
「……打擾了。」
鱗根小姐看上去不在研究室。
式神之主身上的花香很淡,他記得鱗根小姐的花香濃郁得很,或許今天也不在主人身邊。
……他幾乎猜到最糟糕的發展了。
可是,不該這樣的。
他曾經讓很多式神死去,雖然只有模糊的印象,可各式各樣的死法都見過。
體質一開始就不過關的,一瞬間就會被他燒光。
若體質撐得住,也會慢慢被侵蝕,逐漸削弱……直到精神崩潰導致消解,或者完全扭曲。
時間太短了,他的火焰……並不是能讓怪異痛快去死的那種。
或許,鱗根小姐沒有被污染……
但他實在不覺得,這機率極小的幸運能來到他人生中。
他一時不知道該祈禱鱗根小姐已經安詳地……還是默默地努力地生存著。

──至少,可以的話,他想好好道歉。
懷著複雜的心情,轟稻光慢了幾拍,才跟上嬌小少女的步伐。
轟稻光,一個晃神,感受到了現下還不存在於世間的畫面。
『請先坐吧。』
年邁的陌生伯父沉著臉,緩步走回書房,把手裡的東西放好。
然後才慢悠悠地走回客廳,坐到對面,氣氛沉重地看著他。
而旁邊帶著皺紋的婦人安靜地砌著熱茶……
冒著滾滾熱煙,看著有點燙,喝下去應該……
可是伯父都已經把手擱到杯子邊摩娑了,作為客人不先喝口茶,主人應該不好動才是……
熱滾滾的茶……
耳邊好像有誰在說著,初來乍到,見岳父要勇敢一點呀少年!
轟稻光一時也沒想清楚少年是誰岳父又是誰,只是有些茫然的捧起茶杯,喝了口……
「……謝謝。」
茶水,溫溫涼涼的,苦味不是很明顯,入喉卻有淡淡的回甘。
仔細一看,茶面的熱氣也只是少許。
再抬頭一看,剛剛表情嚴肅的伯父已經不知道跑哪去了,只有嬌小的少女面色平靜地垂眸……
「……請問,鱗根小姐……狀況怎麼樣。」
雖然有些突兀,但……
好像沒辦法用僥倖心理或奇怪的神遊畫面來逃避現實了呢。
鱗根小姐,肯定出了什麼狀況吧。
「等等……」
雖然沒有實際操作過,但轟稻光還是曉得的。
像八月一日博士這樣,刻意將式神組成特定形式的多式神使役者,補充式神的速度其實並不快。
即使可挑選的式神十分充足,但在無法調整其他成員的狀況下,將空缺的位置補上,這是不能求快的水磨工夫。
哪怕是性情薄涼……不,正因為是現實的人,即使式神受損也不一定會輕易捨棄,畢竟壓榨受損式神的剩餘價值,總比少一名式神以至於減少手段來得好。
而並非如此的主人,顧慮到情份問題,頂多也只是讓式神離開隊伍好好修養。
註銷登記,已經不是持有與否的問題了。
那代表這式神已經不屬於六生書院……或者……
「……抱歉,我得先向您說明一下。」
「在下轟稻光,持有的靈力……比較特別。」
「『人生來皆苦:生苦、老苦、病苦、死苦,愛別離時受苦,怨憎會亦受苦,求不得還是苦。』」

「『而感受這些苦本身,更是苦難,被稱做五陰熾盛苦。』」
「我的靈力本身,屬陰屬火,還能燒灼五陰……聚集、感受並記取苦痛的無形存在。」
「用淺白一點的說法,這個觀念中,認為人所感受到的,其實都是會引導向苦難的元素。」
「……而我的燒灼,能讓五陰的感受變得愈發敏銳,還能讓五陰聚集起來的這些變得精煉。」
「……到最後,不管是怎樣的事物,曾經讓人快樂的,曾經讓人憤怒的,通通只會化為想到就備感苦痛的存在。」
「不過,演變成這樣,需要以年做為單位來計算……」
「……在變成那樣之前,不是被燒死,就是……精神崩潰,導致連怪異的存在都無法維持了。」
「鱗根小姐,是、被我燒死的嗎?」

「請、你、回答我。」
剛剛明明還一直抬不起頭,現在連口氣都變成莫名強硬。
做為在陰陽權博士也沒時麼份量的教職人員,如此應對陌生的、掌握一定權力的陰陽博士,連使用失禮的說法都不夠格。

──拜託你了。
「……」
如果就是他燒死的,他或許還能理直氣壯的要求對方給個讓他負責的方法。
但……
他或許傷害了鱗根小姐,但卻是,他跟鱗根小姐的事情。
在失去對象的狀況下,他連負責都做不到了。
甚至連乾脆做個無賴放著不管都算不上。
事情已成定局。
「……請問……鱗根小姐,有沒有什麼……經常使用的物品之類的……」
「只是朵花也可以……」
「我……我記性太差了。」
「至少……有個東西能想起……或許就、不會再……造成這種失誤了……」
他急著想把這件事情處理完,追根究柢,就是不想繼續負擔這過失帶來的壓力。
即使擁有情感,多少能理解別人的想法,會害怕也會喜愛,他也不過就只是基本的人。
在這之上添加的機能,大概是被稱為性惡的存在吧。
「唔?不、那個……鱗根小姐不是已經……」
「如果鱗根小姐生前有這樣的希望……要是我早點知道、也不是沒得商量……」
喂。

「啊、我,對幾位提出如此拜託,太、失禮了嗎?」
「……做為……留念之物……」
「光是想到讓給我這樣沒什麼因緣的人,說不定只會覺得……可笑、之類的?」
甘露打岔過後,總算是發現信的沉默有些微妙,進而聯想到常理來。
咦?
反射性地縮了下,才意識到這裡不太可能發生血案(...),轟稻光總算是被嚇得冷靜下來。

「呃、謝謝……」
好像到現在還沒發現臉頰掛著要滴不滴的綠色液體,確認過手上帶著手套,這才伸手準備接下……應該是、要給他的吧?
「……這是……」

『只剩下這個了。』
婦人發皺的手巍巍顫顫地……將洋蔥交到他手上。
『雖然……實在抱歉……但冰箱只剩下這個了。』
『晚餐就交給你,真的、沒問題嗎?』
這不是連洋蔥炒蛋都做不了嗎!!!

「……對不起,讓我冷靜一下。」
「這是……水仙的球根?」
畢竟研究詛咒或者製作替身物件經常會用到各種植物,他還是曉得正在他掌心上的小球的。

「……嗯,還是,能存活的種。」
確認這點以後,不知道為什麼,他安心了不少。
如果自己的燒灼太嚴重……說不定連這樣的球根都留不下。
所以,這帶著生命力的球根,某方面是種……對他的安慰吧。
『最初的照片,大概就是這樣了。』
依然一臉沉重的伯父,拿出了女兒三歲前的相本。
『孩子他爹、你真的──』

──啪。

「抱歉,我……以為有蚊子。」
有點心虛地將把腦內妄想打斷的舉動打混過去。
「……如果……」
「如果八月一日博士,對這球根沒有打算怎麼處理的話……我、能帶走嗎?」
「我想……看看她,能開出怎樣的花。」
然後對著依然不會說話的水仙花,好好道歉。
──自己還真是……總做些沒有意義的事情呀。
「唔、水仙花……原來很難種嗎?」
用這樣意味深長又輕描淡寫的語氣,轟稻光理所當然的……筆直地誤會了。

「我、種植的經驗……還可以……」
「這……應該、不會、被我……養死?」
「花期剛過,還有段時間可以查資料……」
「我會準備好再種下去的!」
嗯、可能得準備一些術式來提醒跟檢測計量,做到這種程度應該就沒問題……吧?

「那個,雖然能幫的很少……」
「先不提式神,即便是調閱資料也添了許多麻煩。」
「有需要協助的時候,可以找我……」
雖然由他說這話,通常沒人會放在心上,甚至忘得精光。
但這也是變得獨立就必須學會的表態吧?
「要是到時候……順利開花了。」
順勢跟著放下茶杯,不知不覺把意外順口的茶水給喝完了。

「我會、通知您的。」
「那我……先失陪了。」
似乎是對於送行的客套十分不拿手,提起離開的話題,自動自發地起身往門口走去。
轟稻光幾乎是落荒而逃的……頭也不回地踏出八月一日信的研究室。
『──太郎君。』

當他踏出第十步時,屬於少女的聲線傳到耳邊。
他下意識順從慣性地回過頭。

『今天……真是辛苦你了。』
看不見臉容的黑髮少女,露出羞澀的神情……都看不見臉了,到底是怎麼看出羞澀的呢?
『──下次,我們一起做飯。』
我會先偷偷去超市買菜的,要保密喔。
倚在門邊的少女將修長的食指抵在唇上,轉身走回門內……她的家之中。
這是少女唯一的家,在未來,頂多也只是變成最初的家。
她一直都屬於那裡。

……說起來,超市是什麼東西呀?

想到這,轟稻光才回過神,看著不知何時關上的門扉發愣。
「唔、好像……等等先回去吃藥好了……」
自己的腦子到底是連續忘了多少次該吃的藥,才會出現這麼微妙的虛幻認知呀?
「……不過……」
經過這一連串的幻視幻聽,不甚敏銳的他總算是理解了,自己一直沒想通的事情。

八月一日信,傳言有很多,但直覺好像沒多少真材實料,他沒有記入腦子裡。
因為當時的測驗,他用少量的資料,以邏輯來擬定了接觸的方法與應對。
(他想他未來要是交到女朋友,可能書櫃上會放上兩三打女友反應模擬紀錄)
八月一日信的性格看起來很冷淡,其實卻意外的衝動。
平時如此表現,比起像他這樣天生的冷感,更接近於保護手段。
卻又不像他的小叔那樣,行為中帶著微妙的刻意與違和感。
在他所見內,八月一日信多數的反應都是自然的。
……即使提到了,照理來說應該是不自然的劇變,鱗根小姐的離去。
「真是奇怪呀……」
他對於人的情緒有種莫名的敏銳,或許是因為這靈力的關係吧。
八月一日信沒有給他那種,他平時碰見冷酷的人會不由自主出現的戰慄感。
雖然這次交談中他還是冒冒失失的……卻在沒有熟人的狀況下,維持比較穩定的社交表現。
……
不過也沒什麼會深入認識的機會,他的觀察紀錄應該可以停筆了吧?
研究室的大門就跟他第一眼所看見的一樣,好似沒有任何變化。
他看著那扇門,雖然隱約領悟到了什麼,可他沒有探究的慾望。
──她一直屬於那裡。

「……」
或許是,真的沒有變化也說不定。
也沒有誰離開了那……誰也離不開那。
他摸摸胸口,收入懷裡的球根,就只是個球根。
沒有花香,沒有溫度。
不會有動作,也不會有眼神。
如果生物光是失去記憶、靈魂、身體之中的其一,就會成為被懷疑存在與否的個體……
他所帶走的,到底是什麼呢?
──自己明明,最清楚……嗯?
嘛、總之,自己果然……總做些沒有意義的事情呀。
有些無奈地抓抓腦袋,轟稻光嘆著氣……按著行程走向所屬博士的研究室……

在發現自己斷藥超過三天之前,被提前檢查藥物庫存的保父罵得狗血淋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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關於小信:1000字x2頁
關於甘露:300字x5頁
關於鱗根:700字x10頁(附圖)
男的沒有。
感謝小信中!!(舉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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