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天的節目將會邀請聽眾們參與分享。」周圍的聲音干擾被全罩式耳機阻擋在外,聽不見自己的聲音是否能讓人倍感溫暖愉快,但透明隔間外的工作人員們依舊高掛笑容,想必自己的表現不算差勁。
朝外邊的人員點點頭,放送進程順利的推續,「提到情人節,很容易聯想到告白、花束、巧克力呢。」
「一位署名『昭』的朋友在信裡寫到……」
訴說故事的口吻,將女孩分享的經歷揉成引人入勝又不失真的情節,末了才由自己的心得告了小段結尾。
分享故事,播放音樂,再進行分享……為期兩小時的節目,也只餘半小時的尾聲。
將昨晚節目公告的電話號碼再次貼於字幕,安撫著因期待與緊張而加速的心跳,等待通話提示鈴聲響起。
值班時間總算在深夜某段時間得到稍作休憩的許可,喝著同事好心奉上的提神熱咖啡獨自在休息室內翻閱著今日入境出境報表;最後似看得煩了而將幾張紙扔於一邊,幾步湊上一屁股坐上長沙發,不規矩地將雙腿架上椅背打算小睡一會,卻在此時聽見休息室內固定撥放的生放送,熟悉音調起伏迫使自己從沙發上坐起。
先是錯愕地固住,才匆忙從西服內袋掏出當初被配發的手機,照著生放主持所覆誦的Call in號碼撥上線,待著轉接音效不斷播放與繁雜轉接。
「您好。」得到示意可以接聽的手勢,淺淺的呼了口氣,親切與人招呼,「請問如何稱呼您呢?」
耳機裡的回應聲有了小段遲疑,接著轉為再熟悉不過的朗朗低笑。第一秒,以為是相隔多日未見而生成的錯覺;第二秒,驚疑不定的困惑促音溢出了喉間;第三秒,左右聲道同時被熟稔名字環繞,彷彿有誰將自己攬進懷中。
預先想好的說詞在這一刻全派不上用場,只能笑著說道節日祝福,倉促掩蓋措手不及的緊張心情。
「那……鶴丸殿想與大家分享什麼故事呢?」喉間頓時有些乾澀,引導回應的問句也不如演練時流暢、毫無冗贅,「或者、也可以趁此向誰傳達心情。」
「故事嗎?倒是沒什麼有趣的呢,但……」
刻意欲言又止的語調像想挑起什麼情緒,雙方話筒內沉默不上幾秒的時間,由自己這方打破無意義又些許尷尬的空白。
「有個彼此喜歡的傢伙,卻因為工作的關係很少碰面呢——要是今日請了假來去找他的話,」
「他會見我嗎?」
在幾字落於話筒、落於人耳裡,甚至是藉著傳播媒體放送出去……
對於他人僅只是普通詢問意見的問話,而對彼此意義卻不是如此。
普通的徵詢落在耳邊成了無限放大的曖昧,好不容易穩住的緊張情緒隱隱動搖,霎時間竟無法拿捏該如何回答才不會啟人疑竇。
這是為自己準備的情人節驚喜嗎?或者是突發奇想的玩笑?還是自己太過多心多慮?
不知道。腦袋轟亂成團。
「您還在值班嗎?」含糊帶過對方丟出的疑問,讓時間與幾句閒談消弭無所適從的情緒,好一會才補上被刻意拖延的答覆,「我想,您所說的那個人,一定也很想念您吧。」
尤其在這個特別的節日,想念都會被膨脹成更強烈的寂寞,所以自己才會忍不住想像著對方身著制服的挺拔身影,一邊笑著說道想法,「或許他也正想著抽空與您碰面呢。如果見面了,您有什麼想對他說的嗎?」
以工作需要和情人節作為藉口,探問著平日難以啟齒的假設。
「那自然是,無以數計般思念的話語吧?」低低笑聲勾起自內心瞬間爆發出的無限寂寞,多久沒見?或是多久之前見過面?……都因日夜顛倒的作息與職務而岔開了彼此相見的時間。
「還想說、不只有情人節,其他日子裡也都好想見你啊。」
耳機裡,壓低的訴說聲線一如記憶中溫柔。之於他人而言,分明是再正常不過的一問一答,卻只有自己清楚,仿著擬答的句子顯然是公器私用的告白,埋怨著總不足用的相處溫存。
彼此都明白,身為被役使的神靈,以工作為生活重心是種不可抗力,為此存在、為此砥礪;相較之下,個體與個體間日久相生的情愛,在漫長時間裡,大概只能算是比重微小的調劑……
都能懂的,也能接受。
可惜在被愛戀突顯為更偌大的空虛和寂寞面前,縱然是成熟穩重的心性,也會禁不住的起了躁動,難以釋懷。
「被您喜歡是件很幸福的事呢。」像是評論、像是回應,曖昧的不願多做說明,「您期待他給您什麼回答或驚喜呢?」
「哈哈、若是自己能猜的到的事情,就不能叫做驚喜了吧?」
如自己常言,要是人生失去驚喜的話,那麼就白渡了一生了——所以不會去猜測接下來會接收如何驚喜,但對現況而言,僅是見上一面便足矣。
「確實是呢。」還以為會聽見偽裝成願望的特別要求,附和的笑聲裡,透漏著連自己都不易察覺的失落,但全副注意力很快的被工作人員提醒作結的手勢轉移,又聊了幾句才婉轉的向人道別,「鶴丸殿,非常感謝您的來電。」
久違的對話在漸弱中告了段落,空氣裡似乎還殘留著不明顯的依依情緒。
剩餘的短暫幾分鐘已不足夠談及更多見聞與故事,未作多想,指尖已自然的雙擊點開為今日特選的音樂,以歌曲獨有的明亮風格替這個充盈愛戀的節日劃下句點。
確實關閉耳機與麥克風電源,從口袋抽出被調整為靜音無震模式的手機,看著未收到任何新訊息與提示的屏幕,想按下電源鍵的手卻不受控制的改點開電郵,寫下被輕快副歌唱出的相仿心情。
淋しさだけが 今日もリアルで
今、会いに行ったら泣いてしまう
──即使如此,還是很想見你啊。
就算情人節已跨了夜,也無所謂。
朝の光が あふれ出したら
好きと言おう 勇気持っ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