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排坐東朝西,日曬嚴重,冬天嚴寒。許多人嫌棄,久之也再無什麼人居住。他倒是沒猶豫太久就租下了,周遭闃寂,他覺得挺好。走幾步路會到晒衣場,雖然他不曾在那曬過半件衣服,不過這兒無論去市集去商號都不遠。
住處租在二樓,房東說一樓住戶已預繳了近二十年房租,但在他搬進時,一樓就已人去樓空好幾年。
一樓各處都積著灰,大門緊鎖,門上貼著不明的封條,廊柱各處似乎還被潑過什麼東西,到處是深色的污漬。
房東原本就住在二樓,樓梯建在房子內部,在一樓住戶人間蒸發前,房東由一樓大門進出。
直到某夜過後一樓住戶無聲無息消失了,家具桌椅都遭到破壞,整個家都被掀過一遍,暴風過境般,大門上了胳膊粗的青銅鍊子,千斤重的大銅鎖。房東原本還不介意,在一樓側面近樓梯的牆面鑿了小門,方便自己進出。
後來各式議論四起,什麼誇張的說法都出籠,眾說紛紜。有的說一樓住戶被埋屍在自家地板下,有的說是討債討出人命,有的說是多行不義受到天譴。眾口能鑠金,說得房東心裡也惶惶不安。直喊這房子邪門鬧鬼,住了會絕子絕孫,衰八輩子,便搬出去了。於是假的都說成真的,結果這棟房莫名所以成為了奎西地區小有名氣的「鬼屋」。
當初房東勸了他半天,他倒是不聽勸地硬住進去了,三年下來倒也無事。
那句會絕子絕孫的警告讓他覺得非住進去不可。
「可是會成真的呢。」他想。
這裡小巷繁多複雜。他是挺不擔心莫辰找不著路,他還告訴莫辰要是真找不著,大可問問附近居民「奎西鬼屋」怎麼走。
「要是再找不著你就原地哭唄,我會沿哭聲去尋你。」分開前他補上最後一句。
今日除夕,他一早就忙進忙出,採買備料燉煮,不知不覺也將近約定時間。一樓底下側門沒關,讓對方大可直接走上二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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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奎西鬼屋“看來在這帶頗為人知,只問了奎西的一名老住民便馬上知道方位。
聽那老人說起那屋子各種鬼怪傳聞,說得活靈活現,還問起他怎會在這大過年去那兒。向來他並不怎信所謂的傳聞,真要他信了除非真有鬼出現在他面前。
開了玩笑說自己某個厲害的友人住那兒,連鬼也不敢得罪,還怕什麼。
十分順利的找到那間屋子,聽屋內忙進忙出的聲音,附近沒其他住戶在,便確定是這兒而悠閒推門上去。
上了二樓走廊,腳底下是木板鋪面,每踩下一步,便軋吱作響。
右側是木製欄杆,往外頭望去正對著巷子,兩側連棟的民房左右展開,然而仍是寂靜,周遭闃無人聲,僅有呼呼地風聲。
左側中間僅有一出入口,連著客廳,木門半掩,裡頭透出光。旁邊為簡單的椴木方窗,屋子格局不大,大概能看出是一廳一房,或許另外多了廚房。
房屋另一側裊裊炊煙飄散。
踏入這附近的人避而遠之的地方,雖是知道定雄原本就不喜近人群,但這兒換是他住著必定是不習慣,暗自對於定雄不知該說是佩服,還是感到同情。
見屋內唯一的身影仍在忙碌,也沒要幫忙的打算,只是在門邊敲了聲示意自己到了。「獨自住在這兒這麼久,都不怕身上生苔?還真有定雄兄的風格。」
客廳空蕩,牆上沒半張書畫,僅在客廳中間擺了張老榆木八仙桌。要說是剛搬進來也不為過,室內乾乾淨淨,或是說太過乾靜了。
雖說通常多少能從一個人的家中看出些個人品味,甚至是喜好。而就定雄的家裡來說,一切都只像是為了維持最低限度的生活而存在。
定雄從廚房探出頭,往門口瞥了一眼。
「怎麼生苔,這兒坐東朝西太陽可大著。」他正色回道。
桌上擺著兩副碗筷,碗裡盛著米飯。他擺擺手要對方自己坐下,轉身回廚房,來回幾趟,先端出了四道菜一鍋湯。
端了肉末蒸嫩蛋、猴頭菇燉鴨、羊皮花絲與干貝芥菜與薺菜豆腐湯,熱氣蒸騰,看起來甚是可口。
最後端出一道奶湯鍋子魚放置中間,悠哉地坐下。
沿路走來感覺這帶房舍陳舊,屋頂生著青苔,才會如此連想到吧。而這屋舍的方位也不算住起來舒適,過年時節依然獨自在這兒待著,真虧定雄有辦法忍受這些。
心中感嘆兩人生活差異之大,依對方意思在飯桌前坐下,見定雄陸續端上的菜色又再度讓他吃了一驚。
他方才挾了個猴頭菇放進對方碗裡,猴頭菇滋味一向鮮美,與鴨肉一同燉煮後更吸飽了肉汁,醇美甘甜。
煮這頓年夜飯他倒是用上了不少名貴食材,有些還甚至是宮廷菜色。雖然烹調手法上不及御廚的精妙,卻都是他後來自行嘗試煮出的口味,更多了些平實家常的滋味。或許及不上真正的宮廷料理,但也夠自行開家館子了。
「怎麼,這桌菜還合胃口嗎?莫大少爺。」
嘗了口,菜餚的美味滿溢,就算是在外頭餐館要吃到這樣的菜色跟廚藝也不容易,想起麟止的人多半都來自宮廷,定雄也一定是。
莫非是在宮內掌廚的?或者本身具備廚師的背景才有這樣的手藝。
「不只如此,讓小生很驚艷,能有這樣的廚藝還以為你以前是開餐館的。」對於稱讚並不吝嗇。
這頓稱讚來得倒是挺乾脆,或許就是太過乾脆了,他反而覺得怪異,原以為對方會挑三揀四一番。
他停下筷子,瞅著對方半晌,神色挺複雜。好似想瞧出些什麼,真或假,客套還是真心誠意。
「哦,想不到你偶爾說話倒是挺中聽的……。」視線移開,低頭瞪著碗,筷子在碗裡攪騰了幾下。言詞是尖酸,但語氣倒挺溫和。
吃到一半注意到對方的目光,抬起頭看著他。
「唉?怎麼,小生在定雄兄的眼中是那麼尖酸刻薄的人嗎?」聽了抬了下眉,「定雄兄做的菜確實是美味,因此先前開的玩笑話,小生就收回罷。」
對於稱讚,他並沒有覺得掩飾的必要,這次的飯局還讓他開了眼界,覺得眼前這男子相處得越多,越覺得他有許多不同的面貌。
「尖酸刻薄可是你自個兒說的哦,我可沒講。我才不懂你,你這人到底是好是壞都無妨罷,我怎麼想你這人難道重要麼?」輕描淡寫地說著,沒回看。只是半垂著眼,認真地挑著碗裡魚刺。
「哼哼,我的菜當然好喏。那麼你說要帶的那上好的酒又如何呀?」 提到玩笑就覺得來氣,這次被稱讚倒是不客氣地接受了。
雖然定雄時不時提到自己不在乎他人,也不在乎別人如何看待這事,但被稱讚還是會覺得愉快吧,即使他本人不會承認。
笑了下便暫時將筷子放下,取出了說好帶來的酒置於飯桌上。「這酒是在京城內花錢想喝也不一定能喝到的名品。是小生托熟人探門路想辦法才弄到的。」
將蓋子取下並為兩人的杯中注酒。「原本是想自己留著慢慢喝的,但看定雄兄對小生大方的份上,便以此做為回禮。」
隨後將盛酒的酒杯推到定雄面前。杯中的酒漾著優美色澤,其醇厚的酒香亦滿溢而開。
莫辰才方取下蓋子他便聞到陣陣酒香,半滴酒都尚未沾上唇便覺醉人。
「那還真是……。」死死盯著那杯酒,似乎正欲說些什麼卻又停下。
「……你帶這麼好的酒,就不擔心我端出燒焦的蛋請你麼?」原以為對方大概也就帶上尋常酒家的酒過來,結果 意料外的大手筆。
「定雄兄會做出有辱自身本領之事嗎?」聽了對方疑問反倒覺得這想法多餘了。「若真端出了燒焦的蛋,這酒照樣還是請你,要你忘不了這筆人情債也無妨。」略略帶著些許壞心眼的說著。
定雄一絲不苟的性格自然是答應招待一事也做得盡善盡美,他沒有什麼好挑剔的,雖然屋子的氛圍是沒那麼完美,但吃了美饌配著美酒便也足矣。
「不必客氣喝了吧。難得的過節就盡情的放鬆享受,小生允你喝多些也無妨。」
冷哼一聲。
「我是不會。」夾了口芥菜,慢條斯理地吃,斜了莫辰一眼。
「只是一時糊塗了,想說你怎麼倒是相信我不會這樣,不怕我用燒焦的蛋糟蹋你好酒。」要他積欠人情債麼,這樣一說,一切倒是挺合理。沒有什麼信任不信任,這樣才正常。
他還真糊塗了。
「我要喝才不用經過你允許哩,你吃飯夾菜也不用跟我客氣。」沒好氣地撇撇嘴。
禮貌性地舉杯敬了第一次酒。「敬過年不回家。」
說得挺理直氣壯。
「平時任何事都認真以對的人,若真的端出那樣的東西就當做小生看走眼了吧。」當然他是一開始便認為定雄並不會這麼做。
「定雄兄都這麼說,那小生就恭敬不如從命了。」笑著也舉起酒杯。
「敬過年不回家。」雖是沒問過定雄的家庭背景,但隱約感覺得出他跟家庭的關係疏離,或許是沒有家人,也可能是跟自己一樣有個複雜的理由。
腦中閃過這些思緒的同時也將杯酒一飲而盡。
……認真以對?說誰喏,他可不記得自己是那樣的人。神色怪異地瞥了對方一眼,嘴裡冷笑。
「明明說自個兒不愛吃甜,今日說話倒是都摻了蜜呢。」一臉似笑非笑,聲音極輕。
「不過莫大少爺大過年的怎麼不回家喏?還寧願跟我吃頓悶飯,怎麼,被逼著跟誰成親拜堂不成?還是跟那位『好姑娘』感情不睦?」儘管知道要是能回家卻不回家定有難言之隱,尋常人大多會善解人意地不過問,但他便愛刻意地問。
他就愛讓人著惱。
「大過年的多說些好話也無妨不是?」並不在意定雄古怪的神色,又在杯中倒入了酒。有點意外對方居然問起他的私事,神情略顯複雜,不過隨後又露出不在意的神色,「不回家這點定雄兄不也是?禮尚往來問起別人的家務事,也該分享自己的才盡禮數?」禮數之類當然只是隨口說的,只是他也想探探對方的事情罷了。
他可沒漏看那張臉上半點表情。
見到莫辰表情有些不對勁,雖也就僅僅那一瞬,他就覺得心情挺好,嘴角不自覺微微揚起。
「這是哪國禮數,我可不知道了,我要是真懂禮數,一開始可就不該問了。」自嘲地輕輕笑,酒杯被斟滿,他也就著啜了一口。
「沒家回的人,回去哪裡過年喏。」輕描淡寫地說著,邊挖了點清淡的薺菜豆腐湯喝。
他對家裡的事倒是了無牽掛,語氣稀鬆平常,像是談論別人的事情。
「哦?那就當作是在關心小生?能被對任何事不在乎的洪公子關照可真太陽打西邊出來了。」笑容上並無感覺到喜悅,向來他不曾跟外人聊家事,能跟定雄談起這事恐怕以前的他也意想不到。
「聽來是無事一身輕,自在得挺好。」這方面倒讓他有些羡慕。
聽出對方語氣裡的羨慕,似乎有些訝異,接著錯愕地笑了一聲。
「是呢,自在極了。」
尋常人這時候絕不會是這個反應罷?並不是沒跟別人說過自己沒家的事,但那些人通常都軟語溫言寬慰一番,無論那是虛情假意還是真心誠意地說。而他也一向都懶得應付那些氾濫的同情心,他可不需要那些人惺惺作態。他並不覺得自己可憐,也不要別人可憐他。
莫辰說得直白,他倒也聽得心情愉快。
「你要當是關心也好,在乎也無所謂,雖然我是不知道給我關心在乎有什麼好的,你自己不覺噁心,我自然也不介意你這般想。」冷笑幾聲,把杯裡的酒一飲而盡。
「這話聽來還真有深意,會問不就是出於好奇嗎?定雄兄認為咱的交情可以聊這些,這份心意就收下了。」見對方的酒杯空了自然而然的又替對方酌酒。倒也不是刻意這麼做,而是習慣。跟他一同喝酒的人大部分酒量都不錯,也就沒有改變這個習性。
「回答些你剛剛提的事兒吧。逼著拜堂倒是沒有,也沒有必要去煩惱那事兒。」邊說邊笑,但笑容感覺不出一絲暖意,像是對於這事感到諷刺的笑。「至於那天來找你的,是小生的母親。」
「哦。」不長不短地應了那麼一聲,心裡訝異,不過面上毫無動靜。
抬眼斜斜望去,見莫辰臉上擺著笑,不過不是平常那般掩飾什麼用的,更像是譏笑,冷冷地嘲諷,毫無歡意。這種笑他又覺得看不順眼了,於是移開視線。
既然不是被逼著成家,那大概就是和家人關係不睦罷,或許跟那個女子也有些關係?
呷了口美酒,嚐口干貝,才慢條斯理地又開口。
「那還真是有天大的煩惱事兒,讓你不想回家過年,來到這奎西鬼屋跟一臉晦氣的人過新年呢……怎麼,今個兒還打算守歲嗎?」自嘲地笑笑,接著冷不防地又問了一句。
像是聽見了什麼笑話似的嗤笑出聲,「都來到這兒不回去了,守歲的意義還有必要嗎?」眼神沒看著對方,而是露出淡然的冷笑,似乎在考慮著什麼事。
「雖說這裡是鬼屋,也沒有姑娘相陪,但待著還自在得多了,若定雄兄先前說少了或者多了小生也無所謂,乾脆就讓小生當室友借住吧?」
隨後轉眼看著定雄手撐著下巴掛起笑容問了厚臉皮的要求。
守歲一般是有著替長輩祈長壽的說法。 見對方這反應,心裡有數。大抵是家庭不和諧,所以不回去過年罷。
聽著後頭的話,蹙眉,一臉不樂意地撅起嘴,擺擺手。
「噯噯噯,不成不成。我這兒也就一房一廳,你難道要跟我睡同間麼?要這麼憋屈?你不如在外另租屋子,去找個姑娘作伴不是更好?而且借住是怎樣,不付房租麼?莫大少爺是哪來的土匪喬裝的呀?要吃我的還要住我的?哎喲,真是。」 問題來得突然,他沒好氣地絮絮叨叨說了一串。
他還真擔心對方是說認真的,要是真住下來他可沒好日子過了。
「若只是偶爾來蹭飯吃倒是無妨……。」翻翻白眼補上一句。「哼,還是說,要是這麼喜歡住鬼屋,替你問問房東一樓給不給租怎樣?」比起二樓,一樓才是真正傳出各式軼聞鬼事的地方,詭異了許多。
他是不曉得莫辰知道不知道,要是真興高采烈地答應了,再用這鬼話嚇阻對方也不遲。
難得見到這麼大的反應,忍不住笑出聲,「開玩笑罷了,兩個大男人擠同張床這事小生也不怎想打算。」雖然覺得跟定雄相處他沒什麼問題,不過可還沒能接受到這程度,「但定雄兄的好手藝確實是讓小生難忘,真這麼大方能招待求之不得。...這酒剩下就讓你喝完吧,平常你也沒怎機會能喝到。」為了表示不相欠太多這麼表示。
接著又夾了幾樣菜,這樣的美味能不用上館子吃也實在是幸運。提到一樓的事情莫辰擺了擺手,「這屋子的各項傳聞今天走來時老人家就已經提過很多了,雖說小生不怎信那套,但這兒附近沒什麼人住,虧定雄兄能獨自待著不無聊呢。還是定雄兄能看得見小生見不著的鄰居能跟他們處得怡然?」
「那很好。」他也乾脆地表示,擠同張床也太讓人不快。
「噯,我辛苦煮菜沒跟你收半個子兒,你是該讓我沒錯。」挺不客氣地說著,不知道是酒喝多了些還是怎地,說話越發不正經,話越多了起來。
面上的表情倒是柔和不少,雙頰添了不少血色,原本彷彿能割傷人的鋒利眸子,現在倒是散發一種溫潤的神采。 與先前那張若霜雪般的冷臉,天差地遠。
「噯,你少胡說。我才看不見那些妖魔鬼怪,我要是看見了我還在商號當差做什,我還不去裝神弄鬼斂財麼?」佯怒笑斥完,又喝了幾口酒,舉止間已透露出些微醉態。
注意到對方臉上的變化感到有些新鮮,邊吃著飯菜邊興趣盎然的盯著看。
「整罐都拿去吧。」裡面還有剩就也順勢的推去,「連透明的鄰居也沒得相處那就真的略感寂寞,這次雖然是叨擾到定雄兄了,不過你老實說有人陪著多少還是不無聊些吧?」總覺得似乎能聊上的話題變多,喝酒果然不管是誰都能打開話匣子。
接過罐子,晃動一番,確認裡面剩下多少,還是公平地一人倒了一杯。
聽莫辰這般說,歪著腦袋,直勾勾地安靜看著對方,過了片刻,嗤地笑了一聲,神色古怪。
又喝乾了一杯。
「哦,你可別太抬舉自己,我可沒說什麼有你就不無聊這番話。」又突然板起臉沉默,接著又輕笑出聲,讓人難以捉摸。
「問我笑什呢,我笑透明的鄰居呢,你說話倒是顛三倒四地挺逗,有些像我弟那樣……。噯噯,我跟你說……。」自問自答一陣,神色又凝重起來,好像要說些什麼重要的事情似地,認真地盯著對方瞧。
將自己的那杯也推到定雄面前,「不然這兒還有誰能陪著一來一往的說話呢?透明的鄰居也可沒辦法回應你。」看來似乎是喝醉了,覺得有趣滿臉笑意的繼續盯著。
「定雄兄原來有兄弟?後來呢,沒機會相處?」突然提到手足的話題稍微有點讓他起了興趣,心想這時候說不定他會願意多透露些。
把那杯推了回去。
「一人一杯才公平。」一臉正色地說,說出的話卻有些幼稚,像是擔心誰指責自己欺負人一樣。
「這裡又沒有鬼,這裡又沒死半個人,沒你那透明鄰居,一樓的住戶人大概沒事,但也不會再回來了!這裡的人都傻不隆咚的,有鬼有鬼地亂說,他們怎麼都不知道……。」左手托腮,右手偶爾比劃,自顧自地說話。情緒有些激動,平時會壓低嗓門輕聲說話,現在倒百無忌憚,音調高了不少。
「沒人陪著說話那就不要說話唄,不說話又不會死掉……哦!你又怎麼知道我有弟弟?又是誰告訴你的?」提及手足,又突然地發怒起來。氣呼呼地瞪著莫辰,完全不記得自己先前提過。
「說好剩下是給你的。」覺得被逗樂而不禁笑著,像是在跟人鬧玩著似的又再次推回。「傳言不正是有故事性才傳得快嗎。」他也只是聽聽而已沒怎相信,鄰居什麼的也只是逗定雄說的。「弟弟的事情是定雄兄方才自己說出來的。」捧起碗緩緩把剩下的吃完,對於發怒的對方並沒有顯得受到影響。
還是推了回去。
「就說這樣不公平。」不悅地皺眉,彷彿硬要見到對方喝下去一樣。
「一樓的住戶是為情所困,投奔去情人那裡啦,還在牆上題詩說要是有好結果就再也不回來啦,沒好結果就回來投井自殺,結果現在井裡可乾乾淨淨的呢,我今天還可是用井水煮飯菜呢。鬼有什麼恐怖的呀?莫大少爺你倒說說看,鬼又看不著,也碰不到,能把你怎麼樣喏。人明明比鬼恐怖多了……。」自顧自地講,卻又硬要問對方意見,扯了扯對方衣袖,彷彿非要對方搭理自己不可。
聽得後頭的話又噤聲了片刻,沉吟不語。
「……我說了麼?我還有說什麼?有說他死了嗎?」
「定雄兄的版本聽起來精彩得多。」見對方扯著他的衣袖,像個炫耀自己知道真相的孩子似的。嘴角上揚為了禮貌還是忍住笑的衝動,拿這事之後跟他說嘴不知道對方會怎麼樣呢。
「說了,死了是現在才說。」話題回到兄弟的事情後,稍微收起了笑意看著定雄。等著聽他會說多少出來。
「噢。」聽起來很悶的一聲。
鬆開對方衣袖,似乎覺得熱,手指爬梳一會兒,把頭髮全撥到左邊,雙手扶著自己額頭,若有所思地望著前方。
「嗯……死了就,別聊啦。大過年聊死人聊鬼怪也太過晦氣。噯噯,聽說住在這個鬼屋會絕子絕孫,是真的唷……哦,我怎麼又聊了,你怎麼就不阻止我談死人鬼怪……。 」提到弟弟表情陰沉下來,嘴裡仍顛三倒四地說話,最後硬是不講理地怪罪對方。
「你可別跟其他人說你來我家吃年夜飯哦,我可不想要讓他們以為我們很要好。」滿嘴讓人匪夷所思的話語。
「絕子絕孫這種訛話是有印象這麼提過。」也太離譜的說詞,不過就只是個風水不太好的屋子罷了。「定雄兄怎會相信這種話?一直住這兒拒於人外自然是沒什麼機會,趁你還年輕找了個姑娘娶了,想高興生幾個就生幾個不就行了?」嗯,只知道死了個兄弟,在聽下去也沒太多意思便轉移話題。
而最後一句並沒有回答,只是似笑非笑的盯著他瞧。
「不是,不是,不是這樣,你才不懂。」瞬間好像要動怒,瞋目豎眉。但那怒意瞬即轉為兩聲輕笑,笑得諷刺,聲音有些沙啞,乾乾地笑,有種格外的抑鬱感。喜怒無常,讓人無所適從。
他見對方那樣要笑不笑地瞅著自己,莫名覺得惱火,瞪了回去,見到那笑容又迅即移開了視線。
「……幹嘛,不要看我!」又提出莫名又不講理的要求。
「同你說話不盯著你看要看哪?」放下了碗筷,稍微有點在意,剛剛那句否定的話是什麼意思,「小生是真的不懂,有什麼困難?定雄兄有女性交流障礙?」不對,從之前相處看到的情況看來不是這個原因。
「不知道,總之不要那樣看我,不然你就看著今天吃的鯉魚說話怎麼樣。」指指桌上的奶湯鍋子魚,銅盤裡僅剩魚刺魚頭。嘴裡仍是胡言亂語。
「那就不要懂啦,不重要。哦,對,我跟女子一向處不來,無論是你那來典當物品的相好還是前幾天來找我吵架的相……嗯?你……媽?奇怪欸,我是跟你相好都會拌嘴是嗎?」半真半假地說,最後一句還是把莫辰繼母歸納進相好的分類。
冷不防地又怪笑了一聲。
「……剛剛腦袋浮出同類相殘這詞,他奶奶的,同類個屁。」臉龐發熱,腦子裡一片糨糊,他醉得挺不輕,抑或是小瞧了那酒的後勁。
「噗!哈哈哈哈!你說的,實在!忍不住了...!」忍不下去立刻爆笑,笑得拍了桌子幾下,筷子都給落在地板上。
「什麼個同類?小生的相好嗎?定雄兄也被歸類在裡面嗎?哈哈哈哈!」因為太有趣只顧著笑也不覺得哪裡詭異,只可惜這畫面只能停留在此時此刻他的腦袋中,過於經典讓他覺得今天這趟非常超值。
他還在茫然,腦袋遲鈍著,酒精讓他幾乎不記得上句話說了些什麼。
只是瞪大眼,一臉不明所以盯著對方的笑,沉默而木然,恍惚的眼神在對方臉上的笑容上游移。這傢伙原來會這樣笑麼,他想。
他聽莫辰笑著擠出的那幾句話才大略地了解對方在笑些什麼。
「唉唷,我要是被歸類在那裡面,莫大少爺的一世英名還不就讓我毀於一旦了?」嗤地輕笑,幫忙拾起地板上的筷子。
「哈哈哈!你今天...說話真逗..哈哈..」顧著笑都快笑出淚來了,沒有想到眼前這總是板著一張臉說話冷漠不留情的人,喝醉會有這麼有趣的表現,值得,他要好好記下今天的事待之後取笑他一番。
聽到筷子掉落的聲音也沒想就邊笑邊彎下身去撿,碰到對方的手愣一下看著對方的臉,又是一陣笑,「定雄兄的廚藝是挺優秀的,你要是個姑娘就娶回家算了。」趁著他酒醉開了玩笑想看看接下來還會有什麼逗趣的反應。
愣愣盯著對方,皺著眉頭,認真地思考了片刻。
「哎,不成不成。」他擺擺手,正色說道。
「給你娶了我不就要天天面對你那『好姑娘』,我可跟她處不來,我也不想喊她聲『媽』,多憋屈。而且你看看,你還大過年的不願意回家,看看你家人多不好相處,你都受不了,我難道受得了麼?……而且我又不是姑娘怎麼嫁你?」一本正經地說著毫無邏輯的醉話,還搞錯大前提。他總是胡亂稱呼莫辰繼母,一會兒喊相好,一會兒喊「好姑娘」。
「不如莫姑娘嫁我倒是好說,每天都賞你好吃的,哼哼。」最後得意地哼哼笑了兩聲,用手指戳戳莫辰臂膀,酡紅的面上綻著笑意。
聽了又是一陣大笑,「唉,也是沒錯!」
雖說是醉話,但思慮還挺清晰,確實這也是莫辰直到現在還沒有婚嫁對象的原因。愛慕他的姑娘們若是知道他的家中背景,多半也會感到不安,而在那之前還得先面對他那毫無血緣關係的母親,會被怎麼對待他不用多想也知道。
不過定雄接下來的那句意想不到的話倒是聽得他瞪大了眼。
「小生不是姑娘怎麼嫁?這話原封不動還你。」但他又思索,想到了什麼,「...除非又要像上次那樣的打扮,整個人都隱姓埋名,聽來是個不錯的主意,哈哈哈!怎麼,看來你不怎麼嫌棄小生,能受到這般厚愛上輩子鐵定是做許多好事,哈哈!」
「哦--」應了一聲,尾音拖得長長的。聽莫辰似乎自己坦承了家人難相處覺得挺有趣,微微偏著頭,興味盎然地瞅著對方,待要問些什麼,注意力又被後頭的話轉移了一會兒。
「什麼?莫姑娘就是莫姑娘不是麼?我可沒有家了,你也不用面對兇惡的婆婆,我還每天煮好吃的給你,你倒說說嫁我多好,嘻嘻。」醉醺醺地嘻嘻笑著,講話沒個正經。
「不過當然是玩笑話喏,無論誰我都要不起的,我可擔誤不起誰的青春……。」最後這句話說得很輕,半垂著眼,一雙醉眸恍惚,盯著桌上燭火搖晃,靜了片刻。
「……噯噯,說說你家人多難相處怎麼樣?」
「聽起來比嫁給小生要好上許多。不是嗎?」總感覺談到感情事,定雄言語間流露著一種自卑,該不是以前有什麼不好的往事?聽了後句,談起自己家庭的事,笑容瞬間收起,回位子上坐穩。
「定雄兄現在醉得很,說了你不會記得太多。小生的家庭聊起來也沒什麼意思的。」目光盯著定雄,眼神流露著些許拒絕意味的情緒。
「不不不,不一樣。」瞇起眸子淺淺笑,不再解釋些什麼。
提到家裡的事,莫辰的笑容瞬間沒了,他瞧得仔細,臉上的笑意就更深了些。
「什麼我醉,你才醉了哩!我這可不是好好地在說話麼?」聽對方說自己醉,不悅地皺起眉,不久怒色登斂,恢復毫無表情的面容。
見對方眼裡抗拒,他就更樂,更想好好地問一番。對方越不愛提的話題,他越愛刻意去碰,硬去扯出來聊。
「怎麼會沒意思?瞧你那好姑娘就挺有戲,瞧你都被惱到過年不回家了……反正你說我醉啦,那明天起來我便不會記得半點,這樣不就沒關係了麼?感覺你也不希望我記得太多不是麼?」輕聲道語,身子微微捱近了些,上勾的眼彎成月牙,笑意盈盈。
「說嘛。」
目光持續對視,在室內燭光照耀下能清晰見到對方眼中映著自己。不同於平常相處那樣自在,像是要趁機將他外皮卸下,將裡頭所有秘密挖掘而出。
嘴角上揚。又換回了先前提到家事那樣冷淡毫無感情的微笑,「這麼想了解小生家務事,莫不是真想著要成親打算吧?」見對方樂不可支,便也不留情面的挖苦一番。
「定雄兄也提過自己有個手足吧?雖然死了,真遺憾。」說著時語氣跟表情看不出一絲同情,「你分享了多少,小生就同說得多少出來給你聽聽,如何?」將桌上那方才兩人推來推去的酒拿起一飲而盡。「為了公平嘛。」
「小生也有個手足,是大了自己兩歲的姊姊,也是家裡感情最好的家人。不過很早就嫁給宮內的官了,沒有牽涉到太多複雜事,這樣就挺好。」談起親姊眼神流露出柔和情緒,語畢後便翹著二郎腿,手自在搭放在腿上,「你目前的條件就只能先知道這些。」像是談生意似的笑得狡獪。
瞧對方臉上笑得冷淡,咯咯輕笑,對於挖苦倒是完全不著惱。
「成親?難道莫姑娘這麼想戴鳳冠麼?嫁給我倒糟蹋了,你大可另外找個可靠的男人。」
聽莫辰嘴裡說著遺憾他就覺得逗,嘴角似笑非笑地彎著。「倒是沒什麼好遺憾的,你又不認識他。噯,跟我說話時,場面話倒是免了怎麼樣?不想笑就別笑,這樣你也輕鬆些?」或是說那樣禮貌性做出的微笑,他看了也莫名覺得惱火。
見莫辰談論起姊姊時透露出的情緒溫和,這樣的神情他還第一次見著。
稀奇。
「你倒是很喜歡你姊姊。我倒是很討厭我弟,又笨又蠢又沒用整天只會抱怨。」
對於對方像是要談生意的態度不置可否,只是自顧自地講了起來,稀鬆平常地談天那般。
看來對方是真的很不喜歡聊這些,他暗想。不過家人之於他已無所謂,只要不聊到自己的事情,他倒不介意談起。從四年前回去那趟後,他們就都只是熟悉的陌生人了。
「我去沏壺茶來。」站起身收拾桌上已吃乾淨的盤子,一齊放到廚房,邊燒了水,等著水燒開的期間,重新坐回椅子上。
「定雄兄對自己可還真沒自信,老是說自己糟蹋人耽誤別人什麼的。」嗤笑了聲,「若你喜歡那樣的相處方式倒也無妨。」第一次有人這樣同自己說話,說來定雄看到他掛起表面笑容就總是透露著不愉快,除了走鏢時見他殺人才看到他眼中透露某種光彩。
「是呢。畢竟家裡也只剩下親姊是能正常說話相處之人。所以,你弟死了反倒是開心麼?」微微側著頭,靠在椅背上,望著定雄收拾桌面跟燒水。
「因為並沒什麼值得自信的地方呀。」他失笑道,理所應當的態度。彷彿還覺得提出這點的對方很奇怪一樣。「哦,我喜歡這樣,莫大少爺就會願意配合我是嗎?噯噯,你人真好。」聽不出來是真心稱讚還是在挖苦對方,或許要嘗試分辨、對喝酒醉人的話語認真就是件磨人的活兒。
見莫辰還就真的單刀直入地問,不再跟他拘束客氣,心裡覺得挺痛快。
「開心喏。」他也答得直白。
「他活那麼痛苦,死得挺好,挺好。」一般哪有人這般說自己親弟,他這樣說話也可謂驚世駭俗。
「那你沒了姊姊說話,在家倒是挺難受?」好奇地望著對方,邊用眼角餘光稍稍探視廚房的狀況。
「喔?」他是不覺得對方除了脾氣以外哪裡不好,「倒也不是人好。只是你喜歡這樣,相處起來方便對小生而言也挺好的。這是考量利弊得失的結論。」說話很明顯的不再經過修飾,面無表情認為這只是理所當然。
聽見定雄對手足話題的反應,先是愣了下,接著拍手大笑。
「啊哈哈!連討論死人的話題也這麼逗,小生先前都不明白你這麼有天份。唉,活著痛苦確實沒那必要,你不也是嗎?還是這樣孤獨活著就是你追求的快樂呢?」
笑了一陣後頭倒回椅背,繼續回答著最後的問話。「難受。是啊。恨不得殺了他,從小就這麼打算。」沒有說對象是誰,只透露著冰冷神情用清晰的口吻說出這句話。
聽著對方的利弊得失論,眉眼帶笑,饒有興致地盯著對方瞧。
他是很少見著有人不愛被稱為好人,還要特意澄清的。對方臉上沒半點笑容,他也不感覺侷促不安,沒必要笑就別笑,這樣打開天窗說亮話的感覺他倒是挺喜歡。
這人真有趣,這樣的想法默默滋生。
見對方最後恨恨地說話,並不逕答,僅安靜地微笑,表現得稀鬆平常,似乎完全不覺得那樣的神情與話語可怖。站起身,進廚房一趟,再回來時手裡便捧著一組茶具。
嘴角似笑非笑地揚起,手裡慢條斯理地動作,洗茶,接著讓茶葉浸水。
「我不也是什麼?你覺得孤獨活著痛苦,所以見我孤獨活著就覺得我活著痛苦?」對剛剛的問題,不冷不熱地回問,並不著惱。
倒出第一泡的茶,一人一杯,水線齊平,極公平。
把杯子緩緩推向對方。
「看來是還殺不得?」抬眼望去,像是討論吃飯吃些什麼般平常的語氣。
「很少人能孤獨活著快樂。與許多人打交道卻沒一個真正理解自己,也是孤獨。」突然的說出奇妙的話語,隨後又是諷刺的一笑。「是給你影響了?明明沒醉卻也開始說著些不明所以。」見盛滿的茶杯推來也順手拿起。「…是無法殺他。」隨後喝著茶似在思考什麼,便暫時沒說話。
或許是覺得跟定雄聊這些不太需要避諱,但以往他不曾跟人提這種事。這種想法令他覺得古怪。
薄唇輕抿,嘴角彎成笑的弧。
「興許那個很多人認識,卻無人真正理解的人是說你自己?」仍問得不客氣,倒不擔心對方著惱,或許著惱了也好。
聽莫辰嘆著不經意說得太多,嘆著殺不了。他沒答腔,平靜地望著對方,端起杯子,啜口熱氣蒸騰的茶水。對方安靜,他也靜下來,看著搖曳的燭火與冒著白花花蒸氣的茶壺。
「……我每年都會安分的守歲。」嘴角詭異地上揚,聲音很輕,一字一字緩慢地吐。迷茫的醉眼稍稍醒了些,眼神仍凝著跟前的燭台,又好似望著遠方,又或許什麼也沒看。
聽了也只是笑了一聲,沒有否認也沒有直接表明。第一泡的茶,味濃,將方才喝的酒香給蓋過,靜靜慢慢品嘗入喉後聽到定雄突然個一句,望了過去。「沒家回去的人守歲做什麼?」語氣聽來頗不解。
「噯,怎麼說,沒家回是,他們……嗯,我不要他們了,他們人可都活著。」尋思片刻,話語遲疑著。
一句他們不要自己,硬生改成自己不要他們。他想想這樣也沒錯,最後確是自己不要他們了。
「不過活得挺痛苦。」輕描淡寫地說。他不想著殺,他祈禱他們長壽,最好再活久些,多折騰幾年再走。
靜靜又替對方添滿茶。
抬起眉,看來定雄的際遇和自己情況正好相反,盯著他將茶再次注入杯中,細細玩味著方才的話。
「所以...替不再有感情的家人守歲,是要他們活得痛苦久一點再死去?可真惡毒。」確實要折磨人,活著折磨的方式比死還痛苦。想到什麼而又自嘲的笑著。
「那麼今晚也要守歲了?」要不要留下陪著到天明,他是無所謂。
「哦,你也不是第一天認識我了。」被說了惡毒也不惱火,嘴邊冷笑。
「怎麼,不喜歡惡毒的人麼,趁現在離我遠些還來得及喲?我可是住在鬼屋一臉晦氣又惡毒的人呢。」輕聲自嘲,逮著機會就想把人推得遠遠的。
「我是要守,你呢?」抬眼望去,問得模糊,沒明確問對方去留。
「比你惡毒的人小生也不是沒見過。」擺擺手,「說什麼鬼屋,這裡除了咱們感覺不到半個別的東西在,咱殺人的活做多了,鬼不鬼的還在意嗎?」說來感覺像是同流合汙似的,一點都不在意這點。
「小生是沒打算替家人守夜,不過...」
紅黑/「現在時間也晚了,回去也麻煩,要不就一起待著到天明?」
藍綠/「時間也晚了,小生覺得有點犯睏,你不睡床借小生睡算了。」
「哦,那倒是可以。」倒是挺乾脆的答應了。「不過萬一我守到犯睏去躺床你最好記得騰個位置給我。」嘴角揚起,帶點冷嘲地笑著。覺得對方要是知道自己可能會一起睡,大概會覺得不舒服吧。
他倒是期待著對方接下來的反應,心裡樂著,等看好戲。
大概是因為開始想睡,所以也就沒怎有興致跟對方耍嘴皮,「說要守歲的人比小生晚睡,臨時改變主意想睡床那就自己想辦法?要擠隨你,你不介意的話小生就不介意。」邊說邊打了個呵欠。
雖然定雄若真的跟自己擠一張床是很不自在,不過他認為對方不會這樣做。
喝了些熱茶後,酒慢慢地醒了不少。腦子仍是有些發昏,他對自己先前說了些什麼倒沒了個印象,心裡有些發慌。表面上波瀾不驚,維持尋常的冷臉。
「哦,你現在是要不洗澡直接上我床的意思嗎?」沒好氣地斜了對方一眼。
「呵,我去幫莫大少爺燒個洗澡水,水燒好前可別就睡著了。」洗澡的地方在一樓,要穿過一樓久無人居的陰森長廊才能到達。洗澡前還要在一樓庭院的井裡汲水,一桶桶打進澡盆裡,再燒水倒進去。他還真擔心對方等不住就睡下了。
沒有注意到定雄的不對勁,本來想直接去房間倒床睡,聽到了對方不滿的聲音就稍微有點不耐的看了眼。「啊,你在意啊..?好好,定雄兄服務周到,小生就先等著吧。」總感覺還真的像被當做少爺對待似的,不過定雄沒抱怨自個兒做得妥當也就沒客氣了。
坐在位子上繼續喝茶讓自己稍微提神些,讓定雄獨自去忙。
若等待的時間有點久,等等會...
紅黑/醒著
藍綠/睡著
(這傢伙就這樣在椅子上睡著了)
匆匆下樓去燒水。
推開門走出去,夜半寒風拂面,讓他又更醒了些。他邊打水燒水邊努力回想,腦袋卻不爭氣地只剩下莫辰大笑的表情,跟一些對方說過的話,自己的卻沒半點。
心裡著實懊惱,明明還是經過自己口裡出去的,怎麼半點都沒印象。惴惴不安,冷汗靜靜地淌,渾身打顫。
莫辰態度的轉變他有注意到,他不確定是不是自己說了些什麼導致這樣轉變,他並不討厭直來直往,只是不明白為什麼讓他不安。
洗澡水備妥,他轉身穿過長廊,走上二樓。
一推門就看見莫辰在椅子上睡了。
看對方睡得毫無防備,噗嗤地笑出聲。
「你倒是挺當自己家裡的睡。」雙手往對方脖子探去,他剛剛碰完水,手倒是挺凍的。
由於本身職務養成的習慣,他的睡眠並不算深,在門推開跟有人走近時便稍微有些恢復意識。知道來者是誰便也沒怎警戒,只是沒料到對方忽的手探進領口內,就這麼感覺到一股強烈的冰冷自頸間傳來,「?!」整個人都給冷得清醒,反射性的抓住對方的手瞪著。
「哦?醒啦。」見對方瞪過來,好像還有些驚嚇,於是幸災樂禍地開口。
「你要是沒醒過來,我可要擔心商號之後多了新面孔呢。」大過年的就觸人楣頭,講話仍是這般不討喜,嘴邊冷笑。
「洗澡的地方在樓下,莫大少爺要是會怕的話,我倒是能隔著牆陪你談天。」反正他可以順便洗衣服。
被這樣一整睡意喪失,瞪了對方譏笑的面容一陣後,才甩開對方的手。「喔?服務真是周到,差點都要以為你是小生的僕人了。服侍得這般盡責,還以為夢到自己是皇上,你是皇上身邊的小雄子呢。既然不麻煩那就這麼辦吧?」冷笑了下從椅子上起身,要走到門邊時才想起。「對了,小生可沒換洗的衣服。小雄子不會要人光著身子受寒吧?」斜眼瞧了對方後才下樓。
不知道為什麼對方突然提到皇帝身旁的宦官,他背後登時出了一身冷汗,莫不是真在酒醉時說了些什麼罷?一想到此,臉色煞白了些,他努力克制住顫抖。
「……我等等給你送去,衣服脫下來放門邊便行。」沒回過頭看對方,背對著說完話。無心跟對方拌嘴,腦袋一片混亂。
下樓前聽見了最後交代的話。
方才的惡劣玩笑還以為對方會反駁甚至直接跟他起衝突。他心情不快要大打出手非常樂意奉陪,但...那傢伙還真意外的老實,總覺得哪裡奇怪。
可他現在只想早點休息暫時沒想太多。
到一樓後,看著有光線跟冒出溫熱蒸氣的地方便知道是浴間。直接走去將衣服褪下放在門邊入內洗身。
推門走進臥室,拿了套自己的衣服。他房間裡總有淡淡的檀香味,倒也不是品香這樣高尚文雅的理由,而是在心神不寧的時,他會弄點薰香給自己定神,放鬆心緒。而他現在是很想拿出香爐使用。
下樓收走對方的衣服,換上新的。便打了井水,憑著浴室氣窗透出的微光,隔著牆坐在外頭洗滌衣物。
他還打不定主意要不要跟對方搭話,只是埋頭洗衣。
聽見定雄經過跟在外頭洗衣的聲音,稍微定下心回想今日的事情,覺得真是不可思議,他沒想過能跟定雄有這樣的相處方式。從剛剛看著的樣子跟說話清晰,應該沒醉了?這傢伙會記得自己喝醉後會做什麼事情嗎?
「喂。」隔著牆壁對另一頭正在洗衣的對方說話。這呼喚的方式完全沒有平常相處那樣保持客氣的成份。「酒醒了?」
不知道要說什麼話題,只是單純想跟人聊天而隨意以此為開端搭話。
外頭水聲稍停。
接著一片沉默,看來是有聽見,只是不知怎地沒有作聲。
過了一會兒才輕輕應了一聲。「嗯。」過份簡短的回答。
水聲又嘩啦作響起來。
做了些家務,覺得心裡稍微靜了些。
最糟的情況大概是剛剛喝醉說溜了嘴,接著之後被對方拿去大肆宣揚,成為京城眾人茶餘飯後的閒聊,被各式異樣眼光看待,走在路上還會被無故恥笑辱罵罷了。若是這樣倒也還勉強能忍受罷?他自問。
答案倒還算肯定,心裡平靜。
「怎麼了麼?」
「問問罷了,方才你喝醉的時候分享了很多趣事,才讓小生覺得你這人比小生想得還要有趣得多。」他不確定對方記著多少,回想了方才的話題,雖然都在聊些死人之類大過年聊得奇怪的事,不過還是有些是有趣得令他難忘的場面,比如指著魚頭要他看著那玩意說話時。
想到又開始發笑,洗淨後擦乾了身子打算要將衣服換上。
他並不知道牆壁另一邊的人正在憂心什麼,對面的人只聽到"覺得自己有趣"接著傳出笑聲的聲音。
笑聲響起時,他正用力絞著衣物,滴滴答答地擰出水。他靜靜聽著,只覺得渾身氣力也同樣滲漏乾淨,手腳有些發軟。
無聲嘆息,發顫地吐出氣。外頭冷得他鬧頭疼,抑或是方才酒醉的緣故。
「……有趣?我倒不記得發生什麼事了,我說了些什麼麼?」鎮定地問。
「果然沒有印象嗎?」大部分的人沒有什麼喝醉的記憶,他不怎訝異。
想了遍方才的對話,對方一直喊他莫姑娘讓他有些不快,決定要挑最讓對方難堪的出來說嘴。
「你說小生若是嫁給你,每天會賞頓好吃的。臉上笑得可開心了。」邊穿起對方剛剛給的衣服說著。
他聽了該會惱羞成怒,而這不過是自己方才被取笑逗弄,回敬剛好罷了。
他把衣服順便晾了,掛在一樓院子裡,這些年來他倒不客氣地把一樓院子當自家的用。夜裡風大,估計吹吹能乾上不少,明天對方回家前再換便行,沒乾就算了。
聽到對方轉述,他還真想狠狠抽酒醉的自己耳光。
「呸!誰他媽要娶你!」他氣惱極,面紅過耳,激動起來,聲音尖利不少,銳利地劃開夜裡的靜默。
「我也還是真是醉了,這話問你幹嘛,浪費。我幹嘛又要自願當你煮飯婆。莫名其妙……。」他碎唸著,邊尋思自己那番醉話。
他從晾衣繩上取下另一套曬乾的衣物,打了桶水,慢慢走向浴室。
水聲已消停了一段時間,對方大概洗完了罷?可該換他洗了。
「喊得那麼大聲是要給全城的人聽到哈?」聽見那聲抗議又讓他笑彎腰,雖然附近沒什麼人住應該不至於被聽到多少就是。「誰知道,這是你自個講給小生聽的!太逗了,想起來都要笑幾次。」穿好衣服後就要上樓去,正好迎面碰到要入浴的定雄。看他臉又想到方才氣得要命的反應,也不忍就直接做出譏笑的神情。「唉,小生不會說出去的,盡量。...先去睡了。」說完後才上了樓梯。
他生性謹慎。
沒問明白之前,得抱著平常心去看待,不然會自掘墳墓。
儘管知道如此,見對方那般譏笑,那般說話,心裡還是涼了一大截。思潮雜沓,瞬間甚至起了殺意。
背對著對方,緩緩閉上眼,長嘆。
「你要說也就隨你說去,索性大夥兒鬧個沒趣兒。晚安。」態度強硬地說完這句,聽見對方走上樓,便進去清理浴室。
他紮紮實實地洗了個冷水澡靜靜腦子。
自家一向是最讓他能放鬆下來的地方,然而一想到莫辰在這他就覺得神經緊繃,繃得他頭疼。
他邊打著哆嗦,邊推開房門,見著莫辰不客氣地躺下了。無論坐在床邊擦頭髮,還是坐椅子上,他都覺得怪不自在。於是搬個小火爐放在門邊,自己挨著門坐下。
總是這麼說。上次還有前幾次都是,不斷的強調自己還是別人都不重要。對於這樣的人,他只覺得怪異,但又覺得有時相處起來不麻煩也沒什麼不好。心中隱隱覺得定雄酒醒後態度有點奇怪,估計是在意聊的話題,這人真矛盾。
今天也在這瞎鬧夠了,借住一晚後明早就離開。莫辰心中這麼打算後,在定雄上樓前就當成自家似的直接占據床位閉上了眼。隱約留意到對方上樓後,也沒表現什麼逕自繼續躺著。
縮在門前安靜地烤火,不吭半聲。洗冷水澡果然太過,凍得他指節泛疼,全身打顫。
不過有時下點猛藥還是有用,現下他已完全平靜了下來。管那傢伙怎麼挑撥,平心靜氣地去面對便是。既然相互看不順眼,就互相找茬罷。日子還能更糟麼?
夜色更深,四周愈靜,只剩火爐木炭劈啪作響。
頭髮乾了,身子偎暖了。他起身幹活,洗淨晚餐的鍋碗瓢盆。把儲水用的大水缸裝滿,順道洗了衣服,再把晾在外頭的衣服收進室內,讓小火爐烤著。
該做的都做完,他站在外頭倚靠著欄杆,聽遠遠的打更聲傳來,已是五更。
他睏極,自覺心意有到了,便折回房內,坐在床邊。
他是不喜歡跟人擠床,不過以前通鋪睡慣了倒也還能忍受。想到對方大概比自己更討厭有人來擠床,他就覺得更該這般惹惱對方。
見莫辰幾乎佔了大半的床,便用手背輕推他幾下,要是對方能順勢翻身進去,騰出些位置給自己就好了。
此時睡得沉,在定雄推了他幾下後皺起眉翻了身子呈側睡的姿勢,旁邊勉強可以再睡上一人。
莫辰的頭髮四散著,直接躺上去定會壓得對方痛醒。他沒心思跟對方拌嘴,只想歇息。便把對方頭髮輕輕撥開,往上攏了攏,背對著躺下。
感覺今天睡得比平常還好。
半夢半醒間發覺身旁多了人睡。此時還沒完全清醒呈現迷糊狀,忘記自己是在定雄家。
平常他跟人同床共眠只有在青樓與女子過夜時,睡眠的習慣也無法立刻改變。因此感覺到旁邊有體溫傳來便非常本能的將手伸去,把另外一個同床的人攬住抱著,覺得溫暖便沒在放開繼續睡。
(上半身跟腿都被固定住很困擾的定雄)
神經繃了整天,頭才剛沾上枕頭,就覺得眼皮似鉛重,正要睡去。莫辰手就探了過來,把自己抱住。
對方的臉龐緊貼著耳後,溫熱的吐息噴在耳廓上,弄得他發癢。他縮了縮,卻更嵌進那個懷抱裡,想往反向挪動,卻發現整個人幾乎動彈不得。腿上被什麼箝制住,視線越過對方緊攬自己頸脖的臂膀勉強往下望,發現對方的腿纏了上來。
「……你就別尋我開心了,我想睡覺噯。」語氣冷靜,聲音極輕,不過他想對方大概聽得見。
他以為對方刻意鬧自己,想著對方這樣做犧牲倒挺大的……。
莫辰沒有反應。
而且因為抱著人躺覺得更溫暖,睡得挺好。意識朦朧中是有聽到誰講話,大概是還在作夢吧,把臉埋到對方髮中繼續睡著。
回應他的只有一片鼻息均勻的酣睡聲。
「我操,不會吧……。」憤恨地低聲罵了一句。
這人是風花雪月慣了以為身旁睡著的都是他相好嗎?
他把對方伸過來緊攬住自己的手拉開,扔回對方身側。上半身轉成仰躺,左手扳住莫辰右肩,想把對方整個人翻回去面壁睡。
這麼大挪動身體的動作讓他瞬間清醒,還以為是發生什麼而手伸出抓住對方反擊,跟定雄呈現手互抓著對方的僵持狀態。
清醒後發現是定雄而愣了下,然後皺眉。
「是你啊。....這是在做什麼?」
「推開你。」翻翻白眼,沒好氣地瞪著對方,不打算多費唇舌跟對方解釋來由。
掙開對方鉗制,又推了莫辰一下。
或許是因為定雄疲倦的緣故,莫辰感覺對方回手的力道軟弱,他毫不費力就閃開,並立刻上前壓制住對方,由上往下俯看著對方臉孔,瞇著眼打量著。
右手被緊箍,他掙扎了幾下發現脫不開,手被制在頭的上方,讓他使不太上力。對方跨坐在自己身上,壓得他動彈不得。發現無論如何掙扎都是徒勞無功後,便乾脆地放棄了。
他不喜歡處於劣勢的感覺,不喜歡被居高臨下地這般瞧。
不甘示弱的眼恨恨地迎上對方的視線。
「放開我。」冷冷地瞪視,語氣裡毫無懇求意味,聽起來更像是命令。
一時氣惱將對方牢牢固定住,待恢復理智後見定雄臉上透露的疲憊感,心想他也許是想要在床上休息,打算反擊對方後就鬆手。然而隨之而來定雄那冷冽的視線跟命令語氣,令他又收回了方才的念頭。
「喔。禮貌的,誠、懇,的請求,不會嗎?」瞇起眼笑著,像在以前宮內對待囚犯那種態度似的。
「不會。」冷然直答,答得挺乾脆。
他可不樂意被這般指示,何等屈辱。被那樣高壓的態度有些激怒了,目光冷峻鋒利地刺上。
「怎麼,要教我怎麼求麼?」嘴角上揚,嘲諷地扯開一笑,不悅地蹙眉。
「嗯?洪公子以前在宮內就都是這態度同任何人說話嗎?」聽了後加深笑意,「行啊。」對於這類型的人他早就習慣如何應付了,但現在面對的,並不是囚犯。
「你忙了整天現在應該很累,想睡吧?跟小生道歉一句就把這床讓你,不然接下來就別睡囉?」一派輕鬆的語氣,看著定雄。
「跟我以前怎麼樣有關係麼?」笑容登斂,冷淡地應。
出其不意地使勁,卻發現紋風不動,被鉗得死緊。
嘖了一聲。
「我可不打算跟你道歉,我可沒做錯什麼。」臉轉向一旁,嘴邊冷笑著。「瞧你又能拿我怎麼樣。」 嘴裡就是不饒人,硬要繼續惹對方不快。
「宮內的環境不懂禮數的人可是日子難過的。」沒有鬆手的打算,盯著定雄總覺得有什麼事對方並沒有說出來。
「是不能怎麼樣,那只好維持這個姿勢直到你態度軟了為止。」單純只是對於那高傲的姿態不順眼,雖然這行為挺幼稚的。不過,反正他睡飽有精神,倒是蠻多時間可以跟對方耗。
「現在又不在宮裡,我也無須對你禮貌客氣什麼。」見對方左一句宮裡右一句宮裡,激得他不快。他回過頭瞪著對方。
聽對方要慢慢跟自己磨,面上表情毫無變化,彷彿完全不認為那是個威脅。
「那你倒可慢慢磨,我性子便是如此。」微瞇起眼,悍然宣告,接著冷哼一聲。
「……素知莫大少爺喜好出入風花雪月的場所,沒想到你倒是無論身旁躺著誰,手腳都一般不規矩。」冷不防地提起方才的事情。「害我方纔睡覺時都想喊非禮了呢……。」
「怎麼,你現在倒說說,現在誰該道歉?」嘴邊笑意加深了些。
「什麼意思?…非禮?對你?」皺眉問著,隨後發笑,「到底在說什麼?」他可沒什麼印象。只記得醒來時就跟對方大打出手。
要把自己被同性當抱枕抱著睡的事情重新描述一遍,這般事著實有些恥辱。不過說出來對方大概會更不愉快,思及至此,他倒樂於傾訴了。
見對方好似不記得半點,他倒有種微妙的勝利感。
「我被窩都沒偎暖,你手腳就攀上來跟我纏綿,一時還脫不開,叫我還不推開你麼。」
也確實是聽得他十分不快,方才昏睡間感覺有溫暖的事物在身邊是這傢伙?想到便有些倒胃口。記得定雄不也說過討厭跟他擠一張床的?「沒印象有這種事,確定不是你來夜襲小生嗎?」沒打算認為是自己的問題,但定雄這控訴也夠讓他起雞皮疙瘩之感。
瞬間也沒了與他拌嘴的興致而鬆開對方從起身下床。
不可置信地瞪大眼,一臉氣惱。
「 我那時犯睏得緊,可沒有夜襲你的興致!」
被鬆開後,跟著坐起身,按按方才被箍緊的手腕,那裡淺淺地泛著紅。
經過這番折騰後,睡意盡失,他便打算起身做早餐了。披上外衣,以手代梳子,攏了攏因打鬥弄得凌亂的頭髮,走向門邊。
回頭望了對方一眼,眼神像是詢問對方接下來要做什麼。
自己的衣服若乾了便打算換上後就離開。
雖然此次叨擾定雄毫不客氣,但若剛才真發生那樣的事,渾身可真感覺不對勁。
見定雄起身沒有要睡回籠覺的打算有些困惑的看著,「....不睡了?瞧你不是說睏得很?」隨後神情複雜的轉過頭沒再看他。
瞧莫辰一臉不自在,不知道對方是覺得抱到同性噁心,還是抱到個不男不女更加噁心點。心裡自嘲一番,見對方神情複雜,猜想大概真是感覺很不舒服。
他是挺明白的,並不是沒被人嫌過噁心,這些「正常人」想法都差不了多少。
他倒莫名可憐起對方起來了。
「不睡了,乾脆起來做早點……。」思索什麼似的沉默片刻,輕聲嘆息。「……要做你的份麼?」
他是不覺得麻煩。
聽了問句後又轉頭過來看著對方,神情疑惑的成份又更大了些。
「你不生氣?」被他這樣對待,還能心平氣和問他要不要吃早餐,讓他愈發不解定雄這人。「.....不必了。換了衣服後就離開。」
對他繼續冷言冷語或者乾脆趕他出門還好些,對方這麼做只讓他更感到留在此地不自在。
問得他挺意外,忍不住嗤地笑出聲。
「哦?你倒希望我生氣麼?」微微偏著頭,似笑非笑地問。
對方這問有些孩子氣。令他莫名想起弟弟小時候,跟自己無理取鬧一番,之後再好聲好氣跟自己陪不是的往事。
他哪次沒原諒那卑鄙的傢伙。
「……小事情,要氣啥。」不覺得有什麼好生氣的,輕描淡寫地說完,擺了擺手,推開門走出去。
對方的衣服被小火爐烤了整晚,已經乾了,只是沾上些木炭味道。他折回房間,取了個提籠,燃著薰香,把對方衣服薰了薰。再把衣服拿給莫辰,帶上房門,讓對方慢慢換。
「倒也不是。」輕聲回應後目送著定雄出去。昨今日的相處讓他對這人的印象大大顛覆,反倒是有點覺得不真實了。亦或者是,這才是真正認識洪定雄這人。
待定雄將衣服交付給他出去後,小聲的回應「謝謝。」,也不管對方有沒有聽到。
換上自己衣服後,將跟對方借的衣服找了地方掛好。
見窗外天色尚早,心中暗暗回想昨今的一切,思緒複雜,還是早早離開罷。
邊想著邊開了房門打算跟定雄短短打個招呼後就離去。
感覺對方莫名彆扭了起來。
他可不懂為什麼,也不打算問。只是瞅了莫辰一眼後便快速地出了房間。
把門帶上後,他走到外頭靠著欄杆,望著遠方天際漸漸露出魚肚白,已是黎明時分。風仍是有些凍寒,他邊靜靜腦子,邊慢慢領略周遭景色。縱然好似一成不變,卻也從不覺得看膩,靜謐而死寂的景。
他細細回想除夕那天只覺得瘋狂,像是個夢。
他一向都把人拒之門外,明白跟任何人太過親近只會自取滅亡,他不該落下半點把柄的。現下也不知道莫辰知道了些什麼,一切都感覺失控起來。
閉上眼,輕輕嘆息。
開房門那刻望著背對他的定雄,原本想跟平常那樣與對方搭話,但又欲言又止。
是感到愧疚,還是什麼緣故,覺得古怪,以往甚少對人有這想法。
最後只吐出短短的道別「我走了。」便在對方回應前關上門,下樓離去。
對方也這麼想罷?被他這樣的入侵者侵犯私人領域,需要沈澱或許才好。
聽著那串腳步聲遠去,下樓,接著人影在無人的街道上漸行漸遠。
靜靜目送。
天色仍昏暗的黎明,他仍著一身白衣,披頭散髮地站在二樓,頭髮隨風揚起,寒風裡盤結,身影鬼魅。一道慘白而鮮明的影子,附近居民都說他是奎西鬼屋裡的鬼。
他冷笑,其實相差不遠。
世上能跟他打交道的人也就寥寥幾個,他不讓別人見著,於是別人也見不著他了。
吹風吹得頭疼,他返回屋裡。
感謝辰辰中辛苦對串,陪吃很久的年夜飯
見到各式辰辰覺得人生很圓滿,還在這串得到好多辰辰中的美圖!(捧心
可以有人陪吵架打架真好,雖然總是針鋒相對,不過這好像才是他們兩個目前感覺自在的相處模式
至於喝醉那邊說的話有真有假,不一定酒後吐真言哦
(善意提醒
這串真的是比我想像得還暴走欸,再次謝謝辰辰中
這串真的對好長
才是謝謝雄雄跟雄雄中大過年的還要應付這個麻煩精
得到好多雄雄圖跟萌反應才是覺得此生圓滿
雄雄真的超可愛,神可愛(用溫暖眼神守候流年不利的雄雄#)
真的是冤家組www然後這串也很明顯可以發現定雄比辰辰還成熟很多哇
發現我家角色好多屁孩屬性哇超級感謝雄雄中
chu1512: 也謝謝楚千中願意追完這麼落落長的交流
覺得最後的彆扭辰辰實在有夠可愛!!(捧心
這裡實在很感謝辰辰中這麼辛苦的一起對交流!
tbgmu: 一度以為會破200樓的串
辰辰非常可愛啦一點都不麻煩!
就算好像有點稚氣也一樣可愛辣!定雄家裡排行老大比較愛管東管西的,謝謝不覺得他很煩人
辛苦辰辰中了!謝謝陪我一起文字障礙好幾天
(ㄍ
這串交流好棒呀!!兩人相處間的意外插曲互動看著看著有點可愛(欸)兩位中之還不時配上插圖真是太強了
t1989624: 跟辰辰對交流總是各種驚喜感
每次反應跟舉動都超可愛的!
我圖畫比較慢都只有潦草的塗鴉啦
莫辰中手速KING超厲害的!
咻咻的就生出美圖!
謝謝莫辰中和定雄中發糧食!!!!!覺得能夠邊交流邊用圖對噗一整個神猛哇 兩位手速神拜惹(膜拜
冤家吵架超萌的 看到雄雄散髮被壓著心臟有點dokidoki(捧
south613: 我思考了一下發糧食的定義但是又不確定到底是什麼,決定先當作是有圖有文便是糧
(?)
這裡也相當感謝辰辰中精美的圖糧!!
跟辰辰吵架打架超級開心!
以後也繼續互相惹惱(不
願意好好看完這麼長的交流實在是辛苦南中啦!這裡看到莫辰中畫的散髮定雄被壓也覺得dokidoki!
(一起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