手上提著一綑藥包，確認店門是大敞狀態，信步走進店裡便走邊說著，「小光，上回你要的安神助眠茶飲拿來了...」話語甫落便發現正磨著木簪的沐光，連忙收聲。
「抱歉...並不知曉小光正在專注。」雙掌合十道歉，低語。

「啊，沒關係。其實原該專心看店才是……」放下手上的半成品 ，道：「讓思曜哥親自拿來，真是勞煩了。」喝了安神的藥茶，應該能讓飽受失眠困擾的自己睡個好覺。

微微蹙眉，工匠之人若是還要負責接待來店客人，那還如何製作頭面一類精巧，「接待客人這事怎沒讓掌櫃負責，這樣很辛苦呢...」將藥茶放置櫃檯，想起自家老掌櫃吩咐，有些不知如何開口。「應該的，其實呢，此次前來除了送藥茶過來，...還有一事請託。」

「近來天冷，陰雨連日的下個沒完，掌櫃年事略高，犯了風寒症，便請我代勞……幾日罷了，也不礙事。」聞得關懷不由得莞爾，隨口又補上：「思曜哥也要記得多穿點保暖衣物才是。」
又聽了他頗有躊躇的話，回道：「何事相托？不妨直言。若是沐光能辦好的，必然盡力。」

頷首了解沐光在櫃檯待客緣由，輕嘆一口氣，緩聲道出此番請託因果。「愚兄想請小光造支簪子髮釵，樣式隨興，但求適合妙齡新婦，價錢...」原先想尋個價錢壓至最低即可，但想女子也與自己毫無怨尤，說不定也同自己無奈，婚後定是相敬如賓，已然抱歉不已，怎還可在此物負她？話至最後，又加更改。「價錢絕對不是問題。」

「妙齡新婦？難道思曜哥──」喜色浮上，正想開口道賀，卻見正主面上的神色並無將要婚配之人的欣喜，似有幾分黯然無奈，是對於媒妁之言的不滿？還是……
不欲探人隱密私事，只問：「沒問題。那可有什麼特殊要求？」在腦中思考了一下可能適合的款式。黃楊木簪身，並蒂海棠瓷飾，流蘇的話……

只能頷首肯定沐光未說出後話，都說到這份上自然便是此種情形，露出苦笑，「小光是忘記你我同去尋歡否...大概如此。」看向店內琳瑯滿目，選擇過多，又自己與那女子素不相識只知其為藥商之女，哪有什麼主意，搔搔頭。「全交由小光決定吧，女子喜愛什麼其實我並不知曉。」

憶及那回醉後失態，不由得尷尬地笑了笑：「自然記得……愚弟懂了。」了然頷首。那幾次尋歡的回憶固然深刻，恐怕一生都難以忘懷。自己沒有成家壓力也是兄長縱容、兼之自身問題使然……
「那就交與我來決定吧。思曜哥不必擔心，會辦妥的。」想了想又問道：「是急件？最快二日後可以送到……可有什麼時日限制？」

「要我來說小光做越慢越好，最好別完成，但事實上是明日便要南返，大概要勞煩小光做完往慶元府家中送去。」打趣說著胡話，向對方借來紙筆寫上家鄉住處，批書當中，扯出尷尬笑容，問道。「其實我並不知曉何日為成親之日，我若說我是昨日才知曉我自己要成親，你信嗎？」
其實自己現下此刻仍有些不信。

聽見辰思曜的話倒有些愣住 ，繼而露出有些複雜的笑：「看來是不得不從？思曜哥卻也別過度傷神了。髮簪做好，我會派人送往慶元府貴宅的。」那便掐個中庸點的時日？臨安到慶元府的路程距離啊……
「咦？居然如此？」聞言倒有些驚訝，成婚是人生一大要事，總感覺倉皇了些，難道是被算計了不成？

「成親一事至少又有問名納采大小訂等繁瑣，也不知為何居然能夠節省合併...我等商家果然重實利不重虛禮。」自嘲一笑消遣自家果然明州商賈作風—低調、精明、求實。放下紙筆、押上日期、給上訂金，有些好奇反問。「小光，家中不催你成家嗎？」

確實，三書六禮，繁文縟節瑣碎禮數頗費時日工夫，也不知如何簡化得。又問：「難道對方姑娘也急著？否則這禮怎會如此省得？」
接過訂金、合同，檢視確定無誤後便點頭表示完成訂製先序。
聞言倒沒有立即回答，反而思考了下該如何解釋：「這個……家中兄長縱容，兼之我也有些問題，恐怕不適合成家。」

「問題...，也是。各人都有各人要遇的問題吧。」沉吟片刻，心有戚戚焉答道，自己被趕鴨子上架，對方女子何嘗不是，雙方家庭一拍即合、火速執行其中不正是大有問題嗎？自己問題當然自己明白，但他人問題能明白多少也是未知數，要說予自己聽時候自然曉得，沒再細問最後只道。「只在彼此知不知曉罷了。」

思曜哥的模樣似乎十分無奈啊……被逼著成親嗎？見狀苦笑，自己過慣了獨身的日子，多個人綁在身邊，感覺不太習慣。不過若能讓自己改變主意、那肯定就是心儀之人了吧！搖了搖頭不再胡思亂想，「思曜哥若不願，當真沒有轉圜餘地？說不定那姑娘也不太願意？」

「返家便知。」聽聞沐光的猜測，頷首認為不無可能，畢竟對當事人雙方都太過倉促，將一半合同收入懷中，淡淡一笑。「也沒有什麼願不願，隨緣吧。」三十阿，的確家中也讓自己過得夠悠遊自得了吧，完成母親兄姊一樁心事似乎也無妨。

「這倒也是。不過，終究是相伴一生之人，還是期望，能找個心儀、合意的……雖然似乎不易。」這樣說來，理想還真是遙遠得難以觸及啊。確實，也只能隨緣了。自己相較之下能慶幸的，大概便是兄長們不曾逼迫？
「那小弟便先祝兄長闔家團圓，新春快樂。」拱手作禮，新婚快樂等等的客套言詞，還是不說了。

對於沐光前句同意不能再多，遂不再回應，只能微微頷首 。「小光也是，新春快樂。或許年後返京還能相約走春。」想著也在此處叨擾許久，是該告辭繼續返店收拾收拾，確認該拿上的、該留下的是否妥當。

「那自當然，我們年後再見。」將人送出店門，揮手相互告別，看了看天色尚早，便又坐回櫃台，一邊磨簪一邊看店。

【END】