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為力量纏繞身體周圍形成熱能,鳳凰的體溫一直以來都比正常的普通人還要來得高,平時或許不會特別去注意到這點,但只要一邁入冬季,低寒的溫度總讓自身的自然現象特別突顯,要是一不小心被人發現此問題的話,那場面簡潔來說是慘絕人寰,詳細來說的話……彷彿餓了好幾天終於看到食物的罹難者們開始爭先恐後搶奪,而他則是戰火中央的焦點。
鳳凰坐在樹下遠望著遙遠的城鎮,落在身上的雪花融化之後水分全被斗篷給吸收,他仍舊感覺不到寒冷,反倒是某位路過樹林大道的旅人看起來比他還要冷的樣子,就算對方身上包裹得嚴嚴實實。
輕輕順了順趴在自己腿上的狐狸,他開始思考接下來該往哪裡去。
法陣輪轉,按在其上的手掌彷彿鎮定力量的存在,安定而肅穆。
褪下平時的溫柔笑意,他的表情專注的望著在黑白的視界中相對鮮豔的色彩。緊抿的唇瓣表露著他的認真,內心專一的運行著法陣,使之像齒輪一般的轉動--緋紅的光芒映在同色的瞳孔之上相互交錯,看起來是那麼的柔和。
還沒失敗、還可以繼續。或許可以成功,或許可以,可以的。
艾利斯沉著氣,心思介於平靜和雀躍之間飄動著,他也只能逼自己別太過期待。催動了法陣如此之久都還沒失敗讓自己稍稍興奮了下--但不能太過激動,要是情緒一波動而讓法陣出了差錯他會恨不得打死自己的。
他瞇起眼,細微的氣流從緋紅的光芒中竄出,清清撩起艾利斯的髮絲,而邊上的朱雀卻微微變了色。
蓬鬆的大尾巴懶散的晃了一下,趴在腿上的狐狸舒服地打了個呵欠,鳳凰順著牠褐色的毛,記得越過這個城鎮後再到下一個城鎮前,路上會經過村落,聽白澤給的情報,那裏在這個時節總會舉辦營火晚會,可以去瞧瞧看看。
「小狐狸,我該走了呢。」鳳凰拍拍縮在自己身上的小動物這麼說道,對方過了一會才不情願地起身跳到一旁,蹭了一下他的褲腳,再跑進樹林之中。
鳳凰站起身,拍除身上的灰塵後拉起兜帽戴上,這是每當他要進城時總會做的動作,為了是將好看的臉以及顯眼的奶金髮色掩蓋起來,避免不必要的麻煩。
雖然不是很想進城,但為了打輛馬車還是必須進去一趟。鳳凰輕輕嘆了口氣,剛踏出一步,腳前方突然冒出了一個法陣。
「……這是?」看著在地上發著亮光旋轉的法陣,構造似乎是……召喚陣?
--的確是捕獲到了什麼。
艾利斯神色一凜,那一抹真切卻微弱的氣息恍若稍縱即逝,他不敢鬆懈,就怕錯過了那一秒。
有了!艾利斯屏住呼吸,緋紅中的氣息狂躁了起來,法陣的轉動越來越快速,紊亂而狂起的風幾乎吹動了他的大衣,竟是溫熱而柔軟的溫度。
來吧,能行的。艾利斯動了動嘴角,含著自信和不容失敗的意味,瞇起眼望著刺眼的光芒。
眼前的召喚陣是由基礎召喚陣再畫入數種不同的法陣完成的,看似安定但結構並不完全,裡頭所繪的法陣幾乎都是用來召喚高階的靈或是生物,不過不必要的實在太多,而且沒有任何保護法陣的陣式,除了只要術者分神就容易瓦解之外,要是受到輕微地外力介入也容易被破壞,甚至反噬術者。
鳳凰蹲在還在運轉發亮的召喚陣旁邊評估著,雖然他很好奇術者的身分,畢竟能使用高階法陣的人並不多,但是他不傻,做不來直接踩進去這種莽撞之事。
白雪慢慢飄落,在觸碰到法陣時消失無蹤,看著這個畫面,鳳凰突然靈機一動,撿起樹葉將食指當成筆一樣開始游移,當指腹碰觸到葉面的地方就會出現黑色的焦痕,慢慢地在上頭寫下一段古代文字以及一段現今各地的通用語言,分別是「你是誰?」和「請用這個語言回應我」。
確認寫好後鳳凰把東西往召喚陣丟去,樹葉輕飄飄地在空中搖曳了下,瞬間消失。
有什麼從法陣之中浮現了。
艾利斯的眼中有那麼一瞬浮現了欣喜若狂的表情,卻在下一秒冷卻了下來--並且持續緊繃。出現在光芒中的並非任何一種神獸,而是一片單薄的樹葉,他卻不敢鬆懈,謹慎的用另一隻手去拿起樹葉端詳,而另隻手仍舊按著法陣。
當看到樹葉上的文字時艾利斯心臟漏了幾拍,趕緊讓自己冷靜下來以維持法陣的平衡。這是從那一邊過來的,意思是法陣的確是出現在了誰的面前,只是不知道是何方神聖。而僅有對應的神獸可以看見法陣,對方也的確是可以選擇要不要踏進來、來到他面前。
這的確算是成功了,艾利斯抿著唇,嘴角勾起艱難的笑,捏著樹葉的手指輕顫。願意讓對方踏進來才是最難辦的部分,他還得分神維持法陣--這是很耗費精力的事。而且更重要的,他要怎麼回答這問題啊!先別提能不能看懂字,他現在可找不出筆。
葉片上焦黑的痕跡表露了對方並非用工具書寫,而是用更加簡單卻易於常人的方式--艾利斯想徵求朱雀的意見,但這時候分心說話並不合適。他略為憂慮的看著兩段文字,第二段是看得懂的,第一句他只能大概猜測--最後一個字是:「誰」。
為了馴獸師一族他看過了很多東西,古代文字、外來文字、通用語言他都能看懂一些,馴獸師古文他更是能寫。他沒辦法以對方要求的方式來回應,但至少他能夠盡力用相近的答案來回覆。
想了想,他只能拿著對方傳過來的葉片翻面,將之按在地面用指甲製造出劃痕,歪七扭八甚至有些零散的寫出馴獸師的古文:「這樣,能夠解釋嗎?」懂得看古文甚至會寫的人可不多,對吧?這麼想著,艾利斯毫不怠慢的將葉片放回法陣,看著單薄的樹葉消失。
等了幾分鐘後法陣中央多了一片樹葉,對面的人果然回應了。
伸手拿起東西端詳,本來是打算讓對方使用通用語回應的,卻沒想到上頭的文字竟是馴獸師一族的古文。看著歪歪扭扭還不太清楚的古字,鳳凰感到些許意外。
「看在誠意十足的份上,瞧瞧也不壞。」
手裡的葉片瞬間被火燒得一乾二淨,他打消了原本的計畫,站起身,踏進了召喚陣中。
沉著氣靜靜地穩住法陣,不讓自己被剛才頗重要的插曲影響而動搖。法陣穩定目前是沒問題了,也確認的確是通順的,只是自己投進那一片樹葉以後就再無回音,這讓艾利斯內心參雜著期待和失落,以及稍稍的興奮。
如果對方願意來到他面前是再好不過,如果不願意,他大概也不會去打擾對方了。還在想著,手下的光芒卻忽然爆起,有什麼從緋紅之中浮現。
忽地,環繞著身側的氣息不再那麼的壓抑,彷彿忽然解放一般,一切都輕鬆了起來;伴隨著逐漸消退的光芒,一抹高挑的身影出現在自己面前,在半蹲在地的自己來說是多麼高大。
原本雪白一片的景色開始朦朧,慢慢閉上眼睛,等到再度睜開,身處位置已從樹林大道旁變成了某間房間,法陣就開在房裡正中央。鳳凰沉默著環顧一圈,接著低下頭,視線停在半蹲在跟前的人身上。
「年輕的馴獸師,找我有何要事?」他沒有拉下頭上的兜帽,維持著遮掩面容的模樣開口,聲音不大不小,偏中性的好聽聲音迴盪在空氣中。
看到對方的時候自己是呆然的。因為實在是失敗的次數太多了,失敗了那麼多年,自朱雀之後再次見到神獸。黑白的視界中穿戴著斗篷的人卻彷彿太陽,吸引著自己的注意力,導致自己全然不在乎蹲下過久就站起來會不穩的問題,激動地站起來之後踉蹌了下才站住腳。
他抬頭看著比他高上半顆頭的神獸,對方的面貌在兜帽之下並不明顯,但無喜無怒的嘴角讓對方看起來毫無情緒。艾利斯試圖讓自己冷靜下來,揚起親切而友善的笑看望著對方:「你好,我是艾利斯·索德爾。」他語氣一如往常的溫潤,卻難免抑制自己的亢奮而語速稍快:「既然被我召喚出來了……我想問問,願不願意和我締結契約呢?」他邊說著,聽見身後有翅膀拍動聲,便抬起戴著手套的左手,同時朱雀落在之上,隼瞳淡淡地望向對方。
果然是這種問題。
藏在兜帽下的緋紅獸瞳瞥了一眼少年手臂上的隼,雖然能力被封了大半,但氣息上很明顯是南方七宿星君、四象四靈之一的朱雀,「年輕的馴獸師,你可知道締結契約後的神獸會有何下場?」幾乎是瞥眼即收,視線重新回到眼前的人身上,鳳凰淡淡地問道。
「當然是知道的,就像朱雀一樣。」艾利斯一臉的嚴肅,定定的看著眼前的人。「當然,你可以選擇力量被封印的多寡,而我會保護你的安全。」他的語氣堅定,殷紅的眸子充斥著認真,將自己的誠意表露無遺,只希望對方能夠相信自己--畢竟這對神獸來說等於幾乎把命交給自己,而幾乎沒有誰會願意去信任一個方才見面的人。
淡不可聞地嘆口氣,鳳凰開始思考馴獸師一族在教導上是不是哪裡出了問題。
「我想說的,並非這個。」他微微偏了偏頭,「相信年幼時曾被教導過,每個神獸自有自個的脾氣,但在締結契約這種事上我們的想法是共通的。畢竟對我們而言,這是必須慎重對待的事情。」說到這停頓了下,像是在換氣,也像是在思考,「遠古時代你們的祖先在與我們訂契約前答應過我們,契約一事,僅能由我方提出。」
這不止為了保障神獸們往後的安寧,同時也是一種最高等級的認同。
「我沒有責怪的意思,但,不認為方才的問法有些失禮?」說完這句後鳳凰又嘆了口氣,沒有去看少年臉上的表情。
「……啊,是呢,是我太失禮了,有冒犯到的地方還請包容。」艾利斯頓了一下,隨即露出愧疚的表情,歛下了臉上的笑意嘴角卻習慣含笑,似乎在勸說對方之前要檢討檢討自己是否太過急切了。
對方說的事自己多少是知道的,但和朱雀那結識時卻是由自己提出,而對方沒有任何異議。艾利斯瞥了一眼朱雀,朱雀定定地待在他的手上,只是望著男子毫無反應。
儘管對方的說詞的確很令人挫折,但這不是可以挫折的時候。艾利斯提起了精神繼續道:「那麼,什麼條件你會肯同意呢?」
「那麼,你又能給我什麼好處呢?年輕的馴獸師。」
忽略掉來自少年手臂上的視線,兜帽底下的緋紅眼瞳再度看向面前的人,將問題反丟回去。
「我可以給你證明。」笑容回到了臉上,一抹光彩而自信的笑:「我會讓你看見,有了你的幫助我便能夠振興馴獸師一族,讓我族回歸過往的光彩。而這也是我嘗試召喚神獸的目的。」殷紅的眸子溫柔了許多,敘事般的話語卻參雜了許多的情感。像是期許、像是堅毅,那樣的溫潤卻堅不可摧。
聞言鳳凰沉默了下來,自從離開馴獸師一族、經過幾次涅槃後就已經不再管那邊的事情了,偶爾會從白澤那聽到一些,不過他的興趣不大,理所當然地不會放在心上。
雖然對不管事這點心意已決,但眼前的少年如此以自己種族為榮,那個夢想似乎也不是隨意說說。原本流轉在鳳凰眼裡的銀色光芒突然消失,他暗自慶幸半途終止了神諭,因為能夠先知道結果,導致自己對什麼事都上不了心……可這次不一樣了。
旁觀這名馴獸師一族的後代要用什麼方式讓一個族重新回歸以往光彩這件事,似乎也不壞,反而漫長的時間裡終於有個目標可以打發。鳳凰用古語輕聲說了一句話,接著將目光投向窗戶,「能夠告訴我這裡是哪裡嗎?」提出與目前對話毫不相干的問題。
對方的面龐並沒有因為自己的話語而產生波動,儘管如此艾利斯還是耐著性子等待對方,無論是同意或是拒絕。一串並不熟悉的古語從對方口中飄出來,艾利斯愣了下想去翻譯,無奈那話語太輕,想去捕捉卻已消散在空氣之中。隨後是毫不相干的問話--艾利斯也不在意,畢竟每位神獸的脾氣都不一樣,偶爾有幾個話題跳脫點的也是可以理解的。
「這裡是次元學院,而這裡是我房間。我離開族內來到這裡學習。」艾利斯看了看周圍,透過窗戶能看見遠處的教學樓。朱雀是知道這個學院,可對方就不一定了。
「次元學院?」鳳凰疑惑地偏頭,這還是他第一次聽到這個名字,「那麼這個是?」在少年還蹲著時就已經注意到了,他從斗篷裡伸出手,拉起對方空閒的右手,好奇地看著漂亮的藍色手環,上頭刻著的幾個小字似乎是校名的樣子。
對方突然抓起自己的右手讓艾利斯愣了一下,隨後才發現對方的體溫是偏高的--卻並非過熱的溫度,而是令人舒服的暖意。這讓他稍稍放鬆了下來,並沒有去掙脫對方:「這是階級手環,代表了在學校內的階級。」艾利斯頓了會,思索了下怎麼簡潔的解釋,而後繼續開口:「每個顏色代表了階級的不同,不過大致上可以分成上位與下位,而我的……藍色,是上位者。」他的解釋在顏色的部分略為猶豫,畢竟他對顏色的概念還是比較薄弱的。
說到顏色時對方的話語中有了一絲猶豫,鳳凰將注意力拉到與之相同的緋紅雙眼上,幾乎是立刻明白跟前少年看不見顏色,也就是所謂的色盲。他輕輕放開少年的右手,重新藏進斗篷之中,同時沉吟了一下。
「法陣中太多多餘的陣式,相對的卻沒有任何防禦。看似穩定但只要遭受輕微外力介入……」說到這時鳳凰輕輕淡淡地瞥了眼腳下的召喚陣,因為自己尚未離開所以仍存在著,只是沒有在運作以致光芒淡了許多。
他優雅地抽出一把黑色鐵扇,拉出火焰就往法陣甩去,在爆炸的瞬間又拉出火纏繞住少年免於被波及。
「……就很容易破壞。」鳳凰將後面沒說完的話補上,因站在爆炸中心,衝擊力讓斗篷兜帽向後翻起,奶金色的髮絲隨著風輕輕飄動。
他甩開鐵扇擋住半張臉,緋紅獸瞳微微瞇起。
「啊、是的,沒錯……。」手被鬆開,艾利斯一邊驚異於對方的觀察,一邊吶吶的回應。他的能力還不足,如果要成功只能犧牲防禦的術式進而填補召喚陣,導致防禦過於薄弱而不穩,失敗時還偶爾會爆炸。
嘛,畢竟對方是神獸,活得久見識深……還在想著,一把純黑鐵扇不知道被從哪抽出來出現在對方手上,艾利斯還沒反應過來,自鐵扇出現的火舌便舔上法陣。幾乎是瞬間的事情,受到外力干擾的法陣猛然爆炸,他心底不禁暗叫糟,朱雀還在自己手上,而赤隼沒有任何一點能力,要是受傷過重導致生命危險是真的會死的!
可同時另一道火焰卻纏繞了上來包裹住自己的身體,形成防護一般的模樣。下一秒火焰消失,即便人形卻是貨真價實神獸的男子站在爆炸中央,展開的鐵扇遮掩了半張臉,緋紅的眸子溫軟卻帶著獸類的銳利,看得艾利斯心臟直跳。
控制火焰的神獸嗎?艾利斯想扯出一個笑容,勾起的嘴角卻僵在臉上怎麼看都不自然。那溫度很溫暖,令他打從心底歡喜,但房間的模樣就有點悽慘了。艾利斯逃避似的不想低頭看慘狀最甚的地板,雖說就算他直視前方也能看到牆壁上有焦黑的痕跡。
「糟糕,這樣就回不去原本的地方了。」徹底無視了少年臉上精彩的表情,垂眼看著法陣被炸得灰飛煙滅、什麼也不剩,鳳凰口裡雖然這麼說,但是他的語氣卻還是毫無起伏,好像根本沒有說得那麼困擾。
「這樣吧,年輕的馴獸師。」他仍維持著鐵扇半遮面容的動作,視線回到少年身上,『要是你能說出我是誰,我就答應你。』用著古語說完最後一句話便不再開口。
聽到對方的話語不禁為難了起來。每一次他所佈下的法陣都是不一樣的,要為了對方再畫出一個一模一樣的對他來說還是有點難度的。只是對方看起來並不在乎的樣子,明明該感到麻煩的是他才是。艾利斯也只能將對方的個性歸類為不為所動,畢竟從剛才到現在男子的表情都沒有什麼變化。
對方的話語拉回了自己的注意,艾利斯看向他,這回清楚的聽見了那一句古語,卻不好翻譯。他只能拼湊出零散的字句。他安靜了下來,靜靜思考,卻沒有看向朱雀。畢竟如果尋求了赤隼的幫助,就是作弊了吧。
如果想得到他的幫助,只有這次的機會。艾利斯的眼神堅定了起來,抬起頭望向遮掩著面龐的男子。古語的大意是要說出他是誰,他冷靜地在心中細數火屬的神獸。除了他的朱雀,還有禍斗、九頭鳥、三足鳥、和畢方,以及很多很多。
不過,那些感覺都不一樣。眼前的男子帶著優雅的氣質,溫柔輕淺,雖是不笑卻暖意流轉,只要待在他身邊就覺得舒暢。
而以優雅著名的火屬神獸只有一位。
「鳳凰……嗎?」他的聲音略帶遲疑,但看著他,他的聲音卻愈發愈肯定。
『你可只有一次機會,年輕的馴獸師。』聽著對方略顯遲疑的回答,大概知道了這個人是聽得懂古語的,只是不清楚能聽多少就是,就算如此,鳳凰依然用著古語向少年說話,沒有想轉換回通用語的意思。
『既然想要簽約,那麼就得明確說出我是誰。只要說不出我的身分,那麼也沒有簽約價值。』
於是接踵而來的是一連串的古語。
艾利斯頗為痛苦的皺了皺眉頭,卻又在下一秒舒展開來,換為無奈的笑。這種情況的確是令人難以招架,但比起愁眉苦臉他更喜歡以笑容來應對。
對方的話語他只聽懂了三分之二,大意可以說是再給他一次機會、又或者沒有否定他的答案。於是他深呼吸了口氣,再次提起了精神,神采奕奕的看向對方只露出一邊的面龐,揚著笑確切答道:「是鳳凰。」
遮掩在扇後的嘴角首次有了弧度,啪的一聲合上鐵扇,鳳凰探出左手,掌心按在少年的額頭上,幾乎是同時間,由自身為中心往外轉出了法陣,混雜金色的緋紅火焰從他的腳邊向上竄出,束起的奶金長髮和身著的斗篷以及繫在鐵扇尾端長長的紅色結繩開始隨著強風凌亂飛舞。
『馴獸師一族的後代啊,吾認可汝的意念,以此契約為誓,吾願借助汝神獸力量。』
脫口而出的不再是對方聽不太懂的古代語言,而是馴獸師一族的古語。像是回應鳳凰的話,原本安定的火焰忽然狂亂了起來,順著他的手來到與少年接觸的地方,接著消失不見。
鳳凰笑了。艾利斯看見了沒被遮掩的嘴角勾起了笑,隨後還沒反應過來,手上的朱雀便展翅飛離,而他下意識地放下了手。
對方的左手掌心置於自己的額頭上,代表契約的法陣從他的腳下展開,是安心而溫暖的紅。參雜著金色的火焰出現在視線之內,艾利斯壓根沒餘裕去確認是從哪裡冒出來的火焰,可他知道這並不燙人。
凌亂的風吹動兩個人的頭髮,他的大衣也被吹得揚起,可卻只覺得溫暖。他看著鳳凰,對方脫口而出一段他聽得懂得馴獸師古語--是的,這是簽訂契約誓言。
金紅的火焰隨著鳳凰的話語而狂躁了起來,竄了起來順著他的手來到他的額心,接著消失得無引無蹤。
這樣,算是契約完成了。艾利斯這才對一切有了實感,無論是自己真的從陣法之中召喚出神獸、又或者已經和鳳凰定下契約的事實。
「……謝謝你。」艾利斯看著對方將手給收了回去,輕鬆的笑容重新回到了臉上,帶著誠懇和堅定:「有了你的幫助,我肯定能成功的。」
「沒什麼,不過找點事打發時間罷了。」鳳凰再度甩開鐵扇遮掩住下半臉,緋紅獸瞳裡似乎帶了些睡意,他已經很久沒用那麼多力量了。
「那麼,如果我要待在這裡,也需要那東西嗎?」看了眼少年右手上的藍色手環,他提出最基本的問題。
「嗯,沒錯,每個人都需要的。」艾利斯抬起右手讓對方看個清楚:「神獸的話應該是天生上位者,鳳凰你應該要是紫階,但是現在你的力量被封印……」他苦惱了起來,「而且也不能要你當學生吧。」說實在的,年齡太大了。
「我叫亞萊格爾。」淡然糾正對方對自己的稱呼,鳳凰偏頭沉思了下,「學院這種地方,應該不僅有學生才是?」記得沒錯的話應該也會有除了學生之外的職員才對,要是他去當學生……那麼應該會演變成學生教導老師吧。
「亞萊格爾……知道了。」艾利斯點點頭,不難猜想這是對方對外的名字。的確在外頭喊他鳳凰也不好,要是被發現這世上古神獸難免會有些人來添亂。經對方一說才想起來:「對了,警備還是有職缺的,可以去校方問問。」艾利斯笑著提議。
「是嗎。」聽少年這麼說,鳳凰點了點頭,「那麼就麻煩你了,年輕的馴獸師。」畢竟這是他第一次聽到這所學院,什麼辦理手續啊那類當然是不清楚的,於是很自然的把任務交給了已經在這裡就讀的人。
像是想到了什麼,鳳凰看向了停在少年床上的隼,對於對方從頭到尾直盯著自己瞧這點不以為意,『以後請多指教,南方七宿星君。』用著僅有神獸才聽得懂的遠古語言這麼說道。
「好的,等等就去問問吧。」艾利斯微笑著點點頭:「可以直接喊我的名字就好了。」
他聽見鳳凰轉頭對朱雀說了些什麼,朱雀了然的點點頭,可自己卻聽不懂--並非他所知曉的任何語言,可能在書上看過,但他沒聽過。可能只有他們聽得懂吧。艾利斯默默的想,也不深究,比起那些事情還有更令他在意的。朝鳳凰說句不好意思,艾利斯便去拉起他的手。一股暖意從他的掌心湧出,除此之外還有令他驚喜的一點:鳳凰身上似乎散發著熱。
看著少年雙眼發亮、像發現新大陸一般抓著自己的左手,鳳凰沉默了下來,那個模樣讓他想起了那些發現自身溫度偏高的人們,首先驚訝再來欣喜,接著瘋狂最後場面一發不可收拾。「……這是自然現象。」默默合上鐵扇,他用扇子前端抵著少年的額頭將人推開,然後以不讓對方察覺的輕巧動作把自己的手抽了回來,「好了,先去辦正事吧?」為了轉移注意力而這麼提問。
「啊、好的。」被鐵扇前端給頂開,艾利斯臉上的笑容仍然沒褪下,笑容開朗的點點頭:「那麼,走吧。」
--至於悽慘的房間。好吧,等回來再說,得趕在宿舍長發現前收拾乾淨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