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瑟爾從一個偶經"Gewürz" 的旅行者手中,得到了一卷破舊的卷軸。
那旅行者身穿破舊的斗篷,深色的兜帽下看不清他的臉。在兜帽下傳出了屬於男性的低沉嗓音,表示身上沒有其他的物品可以交換了。而安瑟爾像是習以為常一般,默默的將對方要的香料推到旅者前面。旅者看安瑟爾並無拒絕的打算,似乎鬆了一口氣、同時也以感激的語氣對他道謝。拿起櫃檯上的香料,放進隨身的行囊中然後推門離去。看著離去的背影,櫃台內的安瑟爾將視線重新投回了帳目之上。
同樣在店內,來找安瑟爾的拉維茲,目睹了剛剛的交易經過。銀白色的雙眼瞇起,他打量那仍擺置在案上的卷軸。鼻子抽動,除了人類的味道之外,從紙軸上面同時傳來了細微、不明顯的魔法氣味。看了一眼仍站在櫃台中的安瑟爾,他鏡片下的綠色雙眸依舊淡然,對方只是拿著羽毛筆在寫些甚麼。
有著一頭紅髮,血中留有狼人血緣的拉維茲知道,眼前的人類根本分辨不出來帶有魔法之力、又或是殘留法術痕跡的物品。已經有幾次,他都能從他身上嗅到那不屬於安瑟爾的魔法波動。
從認識之初到現在,安瑟爾給他的感覺都沒甚麼變。冷漠、淡然,收下各種商品後又交換出去。他們間的關係,也稱不上「朋友」,只是單純的「商業夥伴」而已。安瑟爾給他香料,他則以墨水與羽毛筆回報之。"Gewürz"中的香料,品質很好、好到讓他們的關係一直持續著──但也僅止於此了。拉維茲沒打算跟人類多有牽扯。而他也就只是,在打發時間罷了。
安靜的店中只有輕柔的沙沙書寫聲,身為主人的安瑟爾沒打算和拉維茲搭話、也不會知道對方在心中的流轉。他只是專心的看著紙上昂揚的數字。「我說,考夫曼先生還真的甚麼都敢收啊……不怕收到奇怪的東西嗎?」拉維茲的搭話聲讓安瑟爾暫時中斷了思緒,從帳目上抬起眼掃過他一眼。「收過很多,不差這一次。」冷漠的聲調回答完對方的疑問,也沒多說甚麼的將視線轉回紙上,繼續剛剛未完成的動作。
「啊,這樣啊。」拉維茲笑了笑,沒打算再說些甚麼。沒多久,他就和安瑟爾道別離開了店中。
時間在不知不覺中流逝,在拉維茲離開店之後,沒有任何一個客人上門。他清點完帳目,在木椅上伸了懶腰。外頭早已換上了黑夜的衣裳,安瑟爾起身將店門鎖好、拿起櫃檯上的卷軸上了樓。他將卷軸隨手放在起居室的桌上,便回到樓下的廚房,簡單的熱了些前幾天吃剩的食物充當晚餐。
用過晚餐的安瑟爾,回到樓上取了換洗的衣物與木製的小盆後又下了樓。出門,他去鎮中的公共澡堂洗了個澡後返家。對安瑟爾來說,每一天所進行的行為,都只是例行公事。嚴謹的按照生活習慣過活,他的時間早已如他隨身攜帶的懷錶一般,從那天開始就停滯不前。
回到房間,他坐在木桌邊的椅子上,將目光瞥向放在懷錶旁的卷軸。拿起那年代久遠的紙捲,小心翼翼的攤開。屬於尼格里塔地區的墨跡在紙上昂揚,安瑟爾在桌邊依靠燭光細細的看著文字。在那破舊的羊皮紙捲上方所描述的故事,大多都是他小時曾聽過的、流傳在尼格里塔區域的古老傳說。
看著故事的他感受不到時間的流逝,連閱讀時因為風吹動火光而搖曳的影子他都沒注意。那些本是他早已熟悉的故事與傳說,但他卻深深的著迷。那是他忘卻已久的感情,而卷軸上方的古老氣息讓他回想了起。
卻在午夜剛過十二點沒多久,低沉卻不失優雅的女聲,在寂靜的夜中、在安瑟爾的耳邊細語呢喃。輕笑,略顯沙啞的聲音像是知道安瑟爾接下來的反應一般,那聲音繼續說著:「安瑟爾‧考夫曼?」經由他人之口呼喚出名字的他,翠綠色的雙眼閃過一絲的不耐。回過神來,他看著手上殘破的卷軸不發一言。
輕笑聲再度傳來,他轉向聲音的來源。在聲音傳來之處,擺放著一面鏡子。本來應該反映出房間模樣的鏡子,此刻卻閃爍著黑影。他看不清那黑影的臉,但卻可以辨認出那是一個女人的身影。慵懶的身影像是覺得無趣一般,扯動嘴角,用沙啞的聲音對鏡外的他嘲諷。
「對奇幻之物好奇的你,還要欺騙自身感情多久呢?」
「自認為時間停止的你,還要多久才會認清你所屬的現實?」
「你明明,就還抱持著感情、抱持著期望呢,呵。」
「呵──不過我能為你實現喔,安瑟爾‧考夫曼。你所期待的,我能為你達成……只要,給我一點小小的東西──」
「不。」安瑟爾打斷了鏡中影的言,拿起了那卷軸、靠近了燭火。翠綠的眼睛看著紙卷燃燒,一旁的銀懷錶反射火光。「交涉失敗了啊──也罷,」鏡中的聲音因為卷軸的毀壞而消散。「有機會再見吧,滿口謊言之徒。」黑影從鏡中消逝,房間的影像重新反映在鏡中。
他拿起了放在一旁的鐵盤,在卷軸即將燒盡之時放在上頭。在鐵盤中蜷縮的黑色殘骸,閃爍火光的餘溫。
「那些,都是不必要之物。」
他低聲回應那鏡中所言之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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