連眼睛都睜不開的崽子在冰冷的夜裡，嚎叫的聲音渺小的連能輕易被蟲鳴蓋過。
露水在他的眼睫上凝結，濕氣自布巾外慢慢滲透，但力氣和體溫也同時讓空氣帶離。

心跳瀕臨停止的下一秒。
凌亂的腳步聲和火炬的溫度逐漸逼近。
有雙手擁住了他，也有溫暖的呼吸靠近了他。
然後是啜泣聲跟哭泣聲。
面容和那對夫妻有幾分相像的另一對夫妻對著地上的屍體流出淚水。
身後跟著的幾隻小貓舉著火把和油燈，露出許多不理解的眼神。

『他們睡著了嗎？』

其中一隻小貓問，然後招來了母親嚴厲的責罵，夾雜著泣音和急促的呼吸。
那些小貓們還是第一次看見母親如此恐怖，不由得瑟縮著身體，向後退開幾步。

『……那個是弟弟嗎？』

最小的小貓問，他甚至還站不穩。他眼中的不確信是對於父母的，也源自幼崽灰藍色的頭髮。
那是他們的灰藍色。
美麗的灰藍。
還有貓耳朵，他看見了，那個孩子和他們有相同的特徵。
地上睡著的兩個人也是。
他覺得疑惑，於是抬頭看著父親，他那鐵青的臉色令人害怕，於是小貓又低下頭。

『我們得對他好。』
小貓們的父親盯著屍體，眼眶中帶著液體，似乎隨時都會低落下來。他以身體遮擋夜風，將即將燃燒殆盡的火炬舉近妻子身邊。
他凝視著她懷中的孩子，『無論如何，我們得對他好。就像他們生前一樣……』

小貓的母親仍在哭泣，但頻頻點頭。從破碎的聲音中擠出一個字。『好……』
死去的是他們的親戚，相當於她的姐妹，她的兄弟。
他們是一支特別的藍貓族群，不允許和毛色不同的其他亞人結合，所以面容自然都無比相像。
關係也……密切無比。

他們會給他最好的，這個被遺留下來的孩子。
他必須擁有最好的，就像他們還在的時候。

幼小而無知的幾雙耳朵沒有得到父母的回應，他們的眼睛溜了溜，轉了轉，不約而同的停在那個孩子的身上。
小小的，臉頰被凍得紅、接近紫。
真是礙眼極了。
小貓們這麼覺得，但也只是剛萌生出的念頭，很快就被其他想法淹沒了。

『我們……我們要回、家了嗎……？』
冷得發抖的某隻小貓說。

回答他和他們的是父母的轉身就走的背影。

小貓們急急的跟上去了。

他們會這樣，肯定，全部，都是那個孩子的錯。
他們討厭他。
非常討厭。

『把林察的名字給他吧。』
『嗯？』
『我們即將來到的孩子，你肚子裡的孩子，還有幾個月才會到來，他們沒有留下他的名字，真是遺憾……』
『不如……重新起一個？我們已經和孩子們說林察是弟弟的名字了，他們這都還記得呢。』
『就是孩子已經記得了，我才想給他呀。讓他們多一個弟弟，好好的照顧他。』
『……你說得有道理。』

『和他們……道別吧。』
那對夫妻在埋葬他們時，聲音是顫抖的。
土漸漸淹過身體。
他們送走了他們，而對他們的孩子，充滿了憐惜和疼愛。
曾經何時，有這樣的時光。

的確，曾經是有過這樣的時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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