以往都是坐在台階上等待,直到有天被附近客棧老闆娘拉了進去,告訴他別在外頭等,要就進來這兒吧,又暖又遮風,多虧他這陣子總在外頭顧著,少了很多鬧事的客人吶,抵擋不住老闆娘的熱情,絳曲換個方式想...也好,有個落腳處總比在外頭被側目來的好多了,他不想要其他多餘的注意力,答應之後這客棧便成為了他固定的等待處所。
「小哥又來等小師父阿。」老闆娘笑吟吟的奉上杯茶,絳曲接過朝著對方笑了笑,輕聲的答謝。
「上回您說要的那酒阿,大概下次您來就可以帶回去了,那老婦就不打擾您了,茶不夠在自己添吶。」語畢,老闆娘風風雨雨的忙去了,畢竟接近了晚膳時間,總讓她還特意來照應自己讓絳曲有點過意不去,所以總是會從這帶些酒或菜回去,也算是謝過他們的關照。
喝著喝著,正當再次斟茶時,卻聞遠方隱約傳來熟悉的爭吵聲。
定雄背後一直有串不悄不靜的腳步聲。
聲聲入耳,那人動作笨拙,邁步小,氣息粗重。並非習武之人,大抵不是來尋仇的。就算是,他也不擔心落敗。
若非尋仇,又找自己做什。
這點他倒想不明白,心裡疑懼。
自從九歲離開家裡,來到宮中,之後來到麟止鏢局工作。煢煢孑立的活,也這樣磕磕絆絆打滾過了近十三個年頭。不和誰要好,也不與誰交好。尋上門的多半是在商號起點口角的,頂多一堆無賴。
他的腳剛從奎西的住處邁出,那聲音就像影子一樣跟隨在身後了。
時近黃昏,萬道霞光散射,滿天豔豔的赤黃。他低頭快步行走,向著中央大街的方向。
今日當鋪沒自己的班,定雄仍想路過探望,至於為什麼在意,他也說不上來。
那人仍然鬼鬼祟祟地跟著。他幾度脾氣都要發作,想回頭一拳往那人臉上摜去。
數度加快步伐,他動作雖矯捷,那人卻死纏著甩不掉。要不是不能在街上造次,定雄是很想翻牆,騰上屋頂跑開。
一路折騰,來到熱鬧的中央大街。
定雄心頭火起,想著在人多的地方讓那傢伙難堪。一個轉彎,閃身進小巷裡躲。
「咦!怎麼不見了?」一個女子慌忙地喊,左右顧盼著。
是上次那位寫紙籤交與定雄的女孩子,今日她一身鵝黃裙裝,繡花滾白邊。
定雄不慌不忙地走出,女子見到他臉都煞白了,就要轉身奔逃,他一把擒住她手腕。
「逃什麼?一開始不是還死死跟著的麼?」他冷著一張臉,語氣不善。
「我……洪……那、那封信呢?寫給洪公子的那封信,你,你該回我信了吧!」女子臉上一陣青一陣白,最後像是豁出去地大聲質問。這一喊,倒是吸引了不少看熱鬧的,還以為是小情侶鬥嘴,在街上拉扯。
「燒了。」淡淡地應,一向看起來刻薄的柳葉眉緊鎖,展現十足的不悅。
「哎?哎哎?」女子一怔,似乎答案太過出乎意料,一時不知做何反應。
兩人一時無語,最後女子顫著聲,怯怯地問:「……看都沒看呀?」
「嗯。」
「哎呀……為,為什麼呢?」語氣懊惱萬分,一臉失魂落魄,已無逃奔之意。
長吁,感到十分棘手。該說是麻煩透頂,定雄只覺耐性耗盡。
「沒必要。」鬆開手,雙手抱胸。
「怎麼會沒必要!有呀有呀!有這必要的呀!我,我想認識洪公子呀!」
「我可不-」話語被女子搶斷。
「別!別別別!別說!那麼我大方點先來給您自我介紹下,我姓喬,大喬小喬,很美的那個喬!名雀杏,黃雀的雀,吱吱喳喳的那個雀!杏是--」
「夠了沒有!」怒喝一聲,話到憤怒處,聲音竟拔了尖兒。
平日他是會刻意壓低聲音講話,話也不多,聽上去儘管陰柔,大抵還中性。
這次一憤怒,聲音一高,倒是有半分像是潑婦罵街。
知道失態,白淨臉上瞬間紅了一片。心裡又氣又惱。旁觀的民眾更多了,眼帶好奇地注視。
打算抽身離開,雀杏卻牢牢扯住自己袖子。
起身探頭向外看去,那身影可說是十分熟悉,雖然不擅長記名字,但是有印象的就是會有印象。
遠遠的這樣聽著,聽不太清楚兩人的交談,以往都是撒手不想管的絳曲這回不知怎麼著,驅身往聲音來源走去,或許是上回他應允自己那樣隨口給他的稱呼,讓他覺得這人或許也不壞吧,想了解到底發生了甚麼事情。
「洪洪?」...對啦我又忘記他叫什麼了,反正都喊了就...算了。
有人模模糊糊地喊他,不過會這樣喊自己的也只有一個人。
定雄抬頭,絳曲不知什麼時候已站在跟前。
臉上仍因憤怒與羞恥是赤紅色,咬牙切齒的憤恨神情。
「……晚上好呢,絳曲。」深呼吸後努力淡定地回話。
看了眼對方,視線落在扯住他袖子的那隻手,轉頭看看女孩子一直有種熟悉感,想了想,絳曲扯開了笑容。
「哎呀,我就想說你怎麼這麼晚才來,原來路上耽擱了阿。」絳曲笑著湊近女性「不好意思喔,這人我先預約了,下次還請早呢,能否請你放開玉手呢。」語氣中並不是詢問,而是肯定的命令感。
雀杏嘴裡低聲咕噥著「白毛」不清楚在喊些什麼。
兩眼恨恨地盯著絳曲一會兒,才悻悻然鬆手,轉身跑開。
心裡複雜,不知道該道謝還是。欠下人情麻煩,他本來可以自行解決的。他氣惱絳曲,想飆他個一句「多管閒事」但是比起來,心裡更加惱著自己。而這人情債終究是欠下了,如鯁在喉,如芒刺在背,心裡不踏實得緊。堵得他心發慌,他忍不住嘆息。
「……真是巧遇呢。」臉上潮紅稍退,他又擺出那張冷臉。最後心裡糾結一下,還是吐出一句:「方才多謝了。」
「不會。」看了女孩跑走的方向,感覺就這樣離去等下那女孩又回來糾纏,也是麻煩,不如...
「你等下有事情嗎?大概會耽擱你一些時間...」想了下距離師兄出來還有些空閒「陪我去那兒坐坐吧。」指著方才步出來的客棧,絳曲抿著一抹笑,和往常一直板著臉他完全不一樣。
「嗯?」絳曲臉上的笑與這個約都來得唐突。
對方的行為他沒個底,仍不知怎地還是應了:「好。」
不確定剛剛吵架絳曲聽了多少,也不清楚是否發現了什麼貓膩。心裡十五個吊桶打水,七上八下的。
看似乎沒架吵了,一旁看熱鬧的人潮終於緩緩散去。
「你會餓嗎?」領在前頭示意對方跟著自己走,但卻時不時會回頭望,那妹子...好像沒有跟上來。
「那家客棧的包子,很好吃喔。」方才擒住的笑容雖已放下,但臉上依然透著善意,表情也比較放鬆。
「還好。」
一直回頭望是怎樣?難道還怕自己跑了不成?
摸不透絳曲心思。
「是麼。」定雄表面不動聲色,心裡是暗暗叫苦。以為把柄被掌握,惴惴不安。
領對方進了客棧,走回原位坐下來,順手招呼小二請他送籠包子來。
「這邊這邊。」拍拍自己正對面的桌子,示意對方坐下。
「我不會害你啦,那種想法太麻煩了。」感覺對方從剛剛到現在謹慎過了頭,除了不反抗之外還有些順從,感覺...他非常的緊張。
「剛那大妹子,你認識嗎?我曾在鋪子外見他幾回,如果是認識的,那我要先跟你道歉,插手管了你的事情。」翻了個乾淨的杯子斟了半杯茶,推到對面的位子上。
那家客棧開在麒麟商號附近好些餘年了,就在中央大街邊上,每日門庭若市,人聲歡騰。
然而定雄卻不曾去過,僅有路過。不去的緣由極其簡單,因為距離商號近,容易碰上同事。
他仍極力維持著不與他人牽扯上關係的生活方式,討厭寒暄交際,更怕那些人不正不經地邀他去青樓,說渾話激他。
與其建立關係再讓他扯爛撕破,不如一開始就不要。這是他的做法。
兩人面對面坐定。
絳曲溫言軟語,好聲好氣地說話。定雄仍僵著表情,面色蒼白隱隱泛著青色,額角滲出冷汗。聽完話,一雙眸子微微瞇起,薄唇緊抿,像是在想事情。
他接過茶水,慢條斯理地呷了一口。
腦袋反覆地自問,心裡瞬乎想得澄澈。要是絳曲知道就知道吧,他要去說嘴就去。都這樣熬過十幾個年頭,怕什?他至少還有自己。
這麼思量後,心裡倒安穩起來。跳過「相害不相害」的話,保守地回著最後一句。
「不,並不相識。」鎮定而謹慎地回,黑眸深不可測,裡頭心思深沉。
「原來絳曲在鋪子見過她麼。」做出略為驚訝的表情,雖說驚訝,但也僅是微微睜大眼的程度。
「嗯。」輕應了聲「但他並未進來過,但因行為鬼祟,所以有格外的注意到她。」小二把包子熱騰騰的端上來,絳曲看了眼當鋪。
自己也在這舖子待了足足六年有餘,同事間熟稔的可說是一個也沒有,可能是因為他也在屏蔽著自己,屏蔽著以為不去接觸就不會發生的事情,但是該來的總是會來,事有因必有果,一切命中注定,既然都有牽掛了,再多一個又何妨。
「雖然有點冒昧,但是能問你年紀嗎?」在思考要不要改口稱他其他稱呼,例如洪兄之類的,不過還是問下好了,畢竟疊字叫對方好像也有些奇怪,雖然意識到的時候已經喊過很多次了。
定雄倒是完全沒注意過。
在宮裡十幾年,各項雜務掃除煮食的技能是培養不少,然而主要養成的,是那根深柢固的奴性。並非死心塌地讓人隨意踐踏的那種,他骨子裡有著一股銳利的驕傲,不許他輕易完全地順從。
而是關於工作的,碰上工作,那樣的奴性就浮顯出來。讓他整個人一頭栽進工作,不吭聲不哀號,任勞任怨地做,沒想過翹班,甚至因為沒了工作反而發慌。
這樣對於工作的狂熱倒是鈍化他其他方面的注意力。他竟未察覺到雀杏一直在商號附近徘徊出沒。
「啊,本想說要是你年紀比較大,就可以稱呼你洪兄了,不過...我想我還是叫洪洪就好,抱歉啊,還請多包涵。」名字依然...想不起來,雙手合十的放在鼻頭附近給對方賠禮,然後把食物往對方前面挪過去點。
「是說洪洪之前是在朝廷內擔任什麼職位呢?書記官之類的嗎?」畢竟對方看起來不像習武之人,另一方面則是一時之間想不到什麼話題可以講,乾脆就提出了一線閃過的這個想法。
「喊洪洪無妨。」擺擺手,要對方別介意。
看來絳曲比自己年長,然而對方說話極其客氣,一臉歉然。對自己好到他心裡都感覺要過意不去。他想著該不會是自己臉兇,嚇著對方。
本欲露出微笑釋出點善意,聞言,臉上瞬間擠不出半點笑。
……哪壺不提開哪壺,而瞬間心裡也了然些什麼。這算是試探?想要套他話?方才的爭吵果然露出馬腳了?還以為此人真誠單純,結果是拐著彎陰自己麼?
這類型的,他也是服了。
一陣怒火中燒,面上仍冷淡著。心裡倒沸騰著怒意,他怒極,怒極反笑。
「書記官麼?怎麼這麼猜測?」定雄語氣聽上去極歡,淺笑。然而嘴角似笑非笑,面上蒙上層霜。笑得微微彎曲的眼如月牙,裡面兩丸黑水銀閃著冷冽的寒意,判若冬霜。上斜的眼尾含帶著邪佞之色。
雖然對四周的觀察細緻入微,但畢竟人心隔肚皮,絳曲豈料得到自己這神來一筆會給對方帶來多大的情緒反應。
「其實我對朝中的官職不懂。」他非常坦然的承認「只知有分文武,覺得你做事情有條理,在鋪子中工作非常認真,心思也非常細膩,不像什麼粗鄙之人。」見對方淺笑,他猜不透笑容下的含義,但繼續老實的說著。
「我雖文武皆修,但武還是居多的,不知道是不是因為這種原因,我其實頗不善處理人際關系。」絳曲笑著回應。
「剛進鋪子的時候我還曾為此煩惱過呢,倘若我哪裡得失的洪洪,還請直接告訴我,因為我腦袋太直線了。」講好聽點是單純,難聽點就是蠢。
他是想打心裡認定絳曲險詐了。
鬆懈下來就會被背刺一刀,這點道理他很明瞭。
因此,儘管絳曲笑吟吟,甚至美言自己一番,也只覺得那些都只是場面話。他心裡暗暗道:「這貨也真是個戲精,演得極真。」想到此,更怒。怒氣仍未消,心裡憋得緊,臉一點一點地漲紅,面紅過耳,全身氣得微顫。
「聽絳曲這麼說,好似武官都不太懂交際一樣呢。」仍是笑,笑意更深了些,嘴上情緒曖昧,目光銳利清冷,毫無歡意。他啜口熱茶。
「不過我確是粗鄙之人呢,失望嗎?」聲音冷了下來。
他自是沒接受過正規的教育,琴棋書畫,他並無研究,也不懂那些高深的大道理,各家學派。
僅僅識字,會寫,會說。
至於得罪人嘛。
要是人家要你直說,就傻愣地直說,那是極蠢的行為。他不會講。
「不會失望啊,我覺得你現在挺好,不管過去如何,還是當下重要吧。」人生無常,又有誰會知道自己能夠活多久,個何況還是待在這個高風險的職業裡頭。
「其他武官是否擅長交際我自是不知道,畢竟我在裏頭一直都是隻身一人啊,說來笑話,方才剛說不管過去如何,現在我卻又提起了過去。」他並未瞧著對方的臉,只是低著頭,啜著茶,好似世界都與他無關一般。
「不吃嗎,包子要冷了。」拾起突如其來的悲傷,忽然之間不知道該用什麼表情面對對方,若和以往一樣版著一張臉是否會比較輕鬆,一閃而過的念頭便馬上打消了。
「若不方便講也沒關係的,我也只是想開個話題而已,沒想到這麼難啊。」很勉強的把笑容掛回臉上,在這個不知道該怎麼使用表情的時候。
前端還好好地,絳曲話鋒一轉,說到自己隻身一人,像是提起什麼傷心事,有些自哀自憐,語氣苦澀,感傷萬千。
定雄漠然注視對方臉上勉強地笑,不太理解這樣的情緒轉折從何而來。
話題是沒長久地續著聊,不過倒不致失敗的地步,不過絳曲似乎有些挫敗。
他把包子用布包起,收好。
「是呢,當下重要,那麼絳曲在這是單純用晚膳?還是等著誰呢?」輕描淡寫地問。
「等人。」當對方提起才想到,時間也差不多了,看樣子那大妹子也沒繼續徘徊的樣子「耽誤你這些時間了,如果有機會的話下次...」話還沒講完,絳曲就像聽到什麼聲音的動物一般忽然站了起來。
杞從商號走出,頓了一會兒。
杞從來不等人,也沒有要人等過,但近似「幾乎每次」從商號走出總是會有認識的面孔─洛桑跳出來喊著自己,今日反而安寧。
你不用等貧僧,多浪費時間。
儘管如此還是每趟都來,今日沒有出現轉而憂心對方是不是出了意外,反而沒看到就在不遠處休息的洛桑與同僚。
「師兄!」脫口而出的開心語氣掩飾不了,剛剛的哀愁彷彿像假的一樣全部拋到九霄雲外。
「洪洪我要先走了,抱歉耽誤你這些時間,下次如果還有需要隨時可以找我幫忙,謝謝你剛才跟我講話喔。」語氣輕快跳躍,轉頭跟老闆娘打個招呼,朝著定雄給一個大大的笑容,隨即步出客棧,轉瞬間已經走到杞的跟前。
兩人就這樣離開了定雄目光所及之處。
定雄才知道那人會這樣子笑。
合不攏嘴地笑,面上好似春花初綻,喜悅滿溢。
一句「慢走不送」來不及說出,那兩人便快步離去了。
所以說呢?當下重要,你現在可不是一個人不是麼。
茶水喝盡,他孤身一人離開了客棧。
洪洪對不起yoy!!!!!!!!!!!!!!!!(一直道歉
問了北爛問題還這樣放任你隻身一人yoy!!!!!!!!!!!!!!
(拿掉墨鏡哦
這次有機會跟絳絳玩很開心呢,只是定雄太派了,一度好心疼絳絳哇!
謝謝絳絳中陪我對交流,定雄太派了十分抱歉哇哇哇!(收好定雄
身為單身狗的一員 覺得定雄真的很WW可WW憐WWWWWWWWW被女人纏>洛桑不經意刺激>還要被留下WWWWWWW
定雄來 抱一ㄍ(幹
覺得最後隻身一人離開客棧的洪洪太可黏啦wwww
覺得看你們交流好像得到了不少訊息呢(偷偷筆記
天啊絳絳露出笑容的那一剎那烏雲盡散啦~~~
絳絳多用笑容治癒幾次應該就行惹(x