古麗罕和小灰鼠一來一往,儘管煩惱依然在,心情上也不至於那麼灰濛。
剛沽了一袋酒,買了糖葫蘆要回鏢局,慣走的小巷卻聽見說話的聲音。
……是有什麼人麼?好奇地往聲音處走幾步,看到的是眼熟的金色頭髮,正對著地上不知道在嘀咕什麼。
是發生什麼事了?在鏢局這麼多年照顧人的習慣讓墨韻探過身,見著的卻是一隻小小的灰鼠。
——莫不是在跟小老鼠說話吧?
「小灰鼠、小灰鼠,你說。要怎樣才能變強呀?變成像姊姊那般的人物。」金燦燦的腦袋瓜晃了晃,「篝火好想姊姊,是姊姊的話一定可以做得很好吧?」
黑眸情緒一轉,「但,篝火不是姊姊,也不能想姊姊。」咬了咬唇。
「吱吱。(妳不是"姊姊"那種生物當然不能成為姊姊呀,就像本鼠在厲害也不可能變成貓咪,但是老鼠有老鼠的優點,妳只要找到自己厲害的地方就夠啦!)」小灰鼠揚起頭說到激動的地方身子還晃了晃。
小灰鼠逗趣的模樣似乎又逗笑了古麗罕,「總歸--一定是我不夠強吧?不然大夥怎都想幫我?像上回那明性大師,篝火也不過是客客氣氣請他喝個酒罷了,就突然說要罩我了,真不知道是怎麼回事。」
聽著一人一鼠還真的如同在對話般應和起來,墨韻忍不住微微一笑,覺得眼前的畫面實在可愛。
雖然偷聽了他人的內心話語似乎不太道德,不過既然眼前的小妹子有煩惱,她袖手旁觀更是不該。
「咱想,小老鼠的意思是,每個人有每個人的長處,做自己便得。」
「吱吱吱!(妳請我吃肉包,以後本鼠也照顧妳的!)」小灰鼠雖然搞不清楚對方說的意思,但還是很認真地回應了。
「吱吱吱!(又來人類了,妳想做啥!想欺負她的話本鼠會咬得妳都是洞!退下人類!」剛說完話的小灰鼠一發現有另一個人類冒出來,便嚇得亂叫。
突如其來的聲響,驚地古麗罕立刻回頭。
見來者似乎是鏢局裡的前輩,白皙的臉蛋霎地紅了起來。
還不知該回應什麼才好,小灰鼠便激動地跳了起來,古麗罕連忙安撫,「莫怕、莫怕。」
挑起一邊眉梢看著像是發了瘋似地吱吱叫的小老鼠,再看向似乎也慌了手腳的後輩,墨韻頭一回覺得自己大概長了一張凶神惡煞的壞人臉。
「......我說,咱的長相識多嚇人麼?」叉著腰,話語多了些無奈。
「不、前輩依然美豔動人。」古麗罕將小灰鼠放在自己手心上頭,輕輕撫著牠的小灰毛。
--怎麼遇到這前輩時盡是些丟人的樣子吶?上次是不小心跌倒了、上上次則是醉酒。
想到這,臉龐似乎更紅了。
依舊很激動的小灰鼠,要不是被古麗罕放在手心上,似乎就要朝著墨韻衝過去了:「吱吱!(人類妳想做啥!不要以為本鼠好欺負啊!包子恩人妳別怕快走,這裡我來擋住她!)」
總覺掌心上的小灰鼠依然很激動,似乎再對墨韻示威似的,「小灰鼠,莫怕。前輩是好人的。」
「小妹子誇獎了,至少不是嚇人便好。」勾起笑意,杏眼瞟向對方手裡小小的動物,見著那小東西看著自己不是驚懼的反應,卻是威嚇似直想撲來,不由得感到興味。「小妹子跟這小傢伙成了朋友?瞧牠一副咱會吃了妳似的。」
小灰鼠蹭了蹭古麗罕的手指,逐漸安靜下來。牠便開始打量突然出現的人類:「吱。(包子恩人啊,這人類長得跟妳還真是不同,原來人類的毛皮跟身長可以差這麼多。)」
「剛剛、成為了朋友。」面對墨韻和面對小灰鼠,截然是不同的兩人。
面對灰鼠,古麗罕有著花漾年華少女的一面;然而,面對墨韻時,古麗罕慢慢調整回平常那副恭敬清冷的模樣。
「這樣啊。」
對於眼前的人態度轉變不甚在意,但想起方才讓自己打斷前那般放鬆的神情,墨韻總覺得有些可惜。
「偷聽到小妹子和朋友的對話,還真是對不住吶。」笑了笑,對於眼前人和小動物成為朋友這件事倒是沒有什麼奇特反應,反而先對於自己竊聽了對方心事而道歉。「不過,姐姐方才聽得一句,卻無法置之不理。」
緩緩伸出手指,小心翼翼地順了順對方掌心裡小老鼠的灰毛,一句一句慢慢說著。「小妹子有小妹子的好,是旁人做不到的。」
看到朝自己伸來的手指小灰鼠僵硬了身體,但被墨韻溫柔的摸了摸後,小灰鼠很快地放鬆戒心,整隻鼠攤開了背部讓對方摸:「吱。(好舒服,那裡在按摩一下!不對、在旁邊一點啊。)」
古麗罕沉默了會,果然都聽到了吶--自己的自言自語。
她咬了咬下唇,宛若想說什麼似地,千言萬語,終究口出依然是那句--「後輩、後輩,有自己的想法。」她有什麼好?她不明白。
「經驗老自然有經驗老得好,但年輕人才更有自我獨特的想法,對不?」杏眼笑得彎起,手指倒是沒有停地在小老鼠身上輕柔按撫﹒。「咱們這些不論是資歷深的、或是年歲長的,總是用自己的眼光去看待後輩,卻不知這世代如同大漠的風沙,詭譎無窮不可預測吶。」
望向欲言又止的人,墨韻的笑容十分明媚,卻有著經歷過許多磨礪才有的深沉。
「小妹子還年輕,而很多事是只有現在的妳才做得到,也有很多事是經歷過歲月妳才會體會。因此莫急,欲速則不達。」
黑眸低垂,像是個受教的孩子,但實際上不然。
「那不是後輩所需的。」經驗、歲月,那都不是她所要的答案。她一開始就輸在了起跑點,無窮無盡地追趕、無窮無盡。
「小妹子覺得自己很弱麼?」回想方才竊聽得的話語,她細細推敲,只是說了這樣一句。「為何這般想?」
「這不干前輩的事。」古麗罕皺了皺眉,像隻充滿戒備的刺蝟,豎起了尖刺。
「確實,這與咱無關。」面對人滿是防備的話語,墨韻的表情沒有任何變化,像是絲毫沒將那滿是刺的語氣放進心底。「不過這般說著的妳,是否還不曉得自己做得到什麼?」
頓了頓,帶著笑意的話語再度響起。「沒有去嘗試過自己的極限,又怎麼知道自己是弱還是強呢?」
收回逗弄小老鼠的手指,雲淡風輕的微笑裡多了包容,如同和聲對著弟妹們述說的長姐。「傻孩子,比起先為自身設限、在意著他人目光,不如放手去試試,有什麼會比自己去嘗試還清楚的?」
古麗罕咬了咬牙,「我有試。」心底含著滿滿的不甘,「就是試了,才知道自己弱。」黑眸底下除了不甘,隱約還藏著些悲傷。
小灰鼠看了看兩人,雖然不曉得到底是怎麼回事,但牠還是本能地想安撫充滿了悲傷的古麗罕,牠蹭了蹭古麗罕的手:「吱吱。(包子恩人別難過。)」
「那麼咱換個方式問:小妹子覺得什麼是強?」看著眼前小了自己八歲的少女,墨韻忍不住抬起手,輕輕地撫順那頭燦金色柔絲。「必定有所比較,才會有強弱之別?」
對於女子的輕撫,古麗罕下意識地躲了開來。
咬著下唇,沉默了許久,避開了對方的問題,「後輩不是孩子。」
「不是孩子,卻又逼著自己成長?」好笑地問了句,見人不語,墨韻收回了手。「咱不把小妹子視作孩子,只是見妳迷惘,希望給妳些安撫。」
看了看自己一直拿在手裡的糖葫蘆,她微微一笑,遞給人。「我啊,當對自己感到質疑時,特別喜歡有人陪著,那是對於心緒的安撫。」
「成長跟孩不孩子是另一回事。」小聲地低咕著。
看著女子遞上前的糖葫蘆,古麗罕猶豫了片刻,不接是種無禮,但剛才她也無禮了不少。
「謝謝前輩好意。」終究還是沒有接上。
「小妹子覺得自己不是孩子,卻是孩子性子吶。」笑了笑,拉過人空著的手,將糖葫蘆塞入手中。「來到中原後,咱總覺得有句話很有意思。人們總看得更高更遠而羨慕著,卻不曾看著自己擁有的有多少。」
隨意擺擺手,不接受對方欲將糖葫蘆退還的舉動。「妳瞧,就跟妳這小朋友一般。人們總說老鼠低賤,誰都不怕牠、不待見牠。可我說呢,這小東西個兒看似小、做不成事,卻能將結實的牆鑿個洞做窩。」
估良著時辰,是她該回去的時候了。「小妹子,哪日想到了妳真正的樣子,記得跟我說一聲。」
古麗罕皺緊了眉,沉默不語。拿著對方塞進來的糖葫蘆,彷彿有把對方的話語聽了進去。--她有擁有什麼嗎?
「後輩就是這副模樣。」
「什麼模樣?」微笑反問。「若是真認定自己是這樣子,那麼也不會對自身迷惘了?」
輕點了點對方胸口。「妳所認定的強,又是怎生模樣呢?而妳與那個目標,是否是同個人?若是不同人,又為何要自己成為一模一樣的人?」
「吱。(這紅紅的東西是啥?聞起來甜甜的。)」小灰鼠伸長脖子好奇地嗅著古麗罕手中的糖葫蘆。
似乎被問地啞口。
--這些她都知道的,她不可能成為姊姊。
她是她,我是我。每個人都是獨自個體--但,她必須要強,必須、必要。
餘光掃過小灰鼠嗅著手中的糖葫蘆,摘了一顆給小灰鼠,「給。」
「若是想變強,也會是妳自己的樣子,而不會是妳心中的樣子。」叉著腰露出莫可奈何的笑意,墨韻又補了一句。「總是以別的樣子評斷自己,妳又如何知道自己是強還是弱呢?」
看著小老鼠湊近嗅著糖葫蘆的模樣,忍不住覺得可愛地笑出聲。
「我若是強,怎會三番兩次受人幫助呢?」古麗罕嘲諷道。從小到大,皆是。
小灰鼠好奇地咬了一口糖葫蘆,酸酸甜甜的滋味讓牠開心的一把抱住糖葫蘆,小灰鼠抱著一顆紅通通的糖葫蘆,愉快地吃了起來:「吱吱吱。(恩人啊,妳真是太好了,本鼠今日三番兩次受到您的恩情,將來一定會報答的,啊,這東西真是太美味了。)」
聞言淺淺笑了起來,輕搖搖頭。「小妹子此言差矣。幫助與弱,從來就不是相同的吶。妳想想,若是有個人掉了東西,有人替他拾起,那便是弱麼?又或是一個孩子感到冷了,做父母的給他添衣裳,那便是弱麼?」
墨韻側首想了想,不自覺地笑出聲。
「人吶,不可能面面俱到,他人看到了妳所沒看到的、給了妳目前需要的,不過就是人與人間的互助罷了。倘若如此萬能皆由自己可完成,那豈不是神了?」
傾身靠近了些,杏眼裡帶著滿溢的笑。「當遇到這種時候,只要一句謝謝就夠了。」
「既然不想,直說就是。」爽朗一笑,指了指人。「方才不喜我摸頭、不願說出心事,不就是了?妳不想的事,不說出來,不會有人知道的。說一次兩次別人不聽,說八次十次總聽進去了?」
「我說了。」黑眸微瞇,她可都有說,撇除某些次無法說。
「那麼?他們可有提出條件說只要妳變強了他們便遂妳意不幫妳了?」瞇起眼微笑。
「……」古麗罕又無話可說了。
有些不情願,但又是事實,「沒。」
再次笑出聲,搖頭嘆息。「總是有保護過甚的人在身邊吶,是吧?雖說無奈,但那份溫暖是真的。」
「越是勉強自己,那些擔心妳的人便越擔心妳逞強,這般循環著,不就更達不到自己所想了?」眨眨眼,成熟艷麗的臉龐因為這樣的動作而多了些孩子氣。「遇到這樣的人更是保持平常樣子,他們看著妳一切能自己來,自然會安心地慢慢收手了。」
--溫暖嗎?
不,大抵上感受得應該只是困擾。
態度不像之前那般劍拔奴張,古麗罕輕輕地點了點頭,「謝謝前輩。」
說地靜,敘地清。雖然不知道有沒有全然接受對方的說辭。
此時此刻,大抵上也只能說謝謝了。
「噯、說了別喊前輩。」無奈笑嘆,但還是任由對方了。「時候不早了,一同回鏢局唄。妳的小朋友要一起帶回去麼?」
古麗罕放下小灰鼠,「小灰鼠,該回家了。」對小灰鼠露出淺淺一笑。
小灰鼠吃得飽飽的,肚子變得圓滾滾了,牠露出滿足的模樣,用小爪拍了拍古麗罕當作道別:「吱吱。(妳的恩情本鼠一定會記得的,如果有需要請別客氣來找我吧!那麼,再會囉!恩人!)」
小灰鼠走進黑暗中,走了幾步回頭望向古麗罕再一次道別,最後消失在小巷弄中。
向小灰鼠道別,古麗罕有恢復成平常清冷的模樣。
與墨韻一同回到了附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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太謝謝墨姊姊開導小古了!
我已經心海羅盤功力全開了
連自己在講什麼都不知道了啊 XDDDDDD
感覺我就是來破壞氣氛的 吱吱!(超入戲,差點在其他交流也打吱吱吱吱)
荼靡小老鼠超級可愛的啊!!!!
我要爆料!!!
荼靡中說了這種話 >>啦啦啦 反正我就是隻老鼠啦 了不起你說鼠話啊!
XDDDDDD 荼靡中超可愛的~
還非常應景的貼圖
fei1017:
謝謝墨姐姐的糖葫蘆、欸我是說謝謝墨姐姐的愛戴
當小灰鼠當得好開心~
墨姐姐是知心姐姐啊啊啊!感覺很適合當撒嬌對象
richrich1201:
小灰鼠超可愛~~(一定要再說一次)中之希望墨姐姐除了有大叔屬性(?)外,也有女性細膩的一面,是有煩惱的人會願意傾訴的對象這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