探著晨風飛離宮殿,試圖往樹林裡尋找近日感應到的微小騷動,巡繞一周後卻無成果,微皺起雙眉,懷著可惜倖然返回到宮殿。
向關心迎上的手下們招呼後推辭掉用餐的提醒,匆忙踏上階梯踏進臥房。無功而返的早晨若能變得完美,當然應加入深睡房內的那名少年陪伴,而喚醒他的任務一向由自己親手執行。
「飛雄,」出聲呼喚人類之名,緩緩走至床邊坐了下來,鬆懈酣睡的雛鴉讓人不忍攪擾,但見曉色已溢入窗門,仍舊伸出手輕輕搖晃緊裹被單的幼小身體,「再睡下去可不行吶,小飛雄昨天說過要讓我看看練習成果的,不能反悔喲?」
「唔嗯...嗯...?」感受到輕微的搖晃,熟悉的聲音正呼喚著自己,睡眼惺忪的坐起身,揉了揉眼睛,望著眼前高大的身影微微歪著頭說到,「及川前輩...早安」
「早安,」滿載睏意的面孔令人莞爾,右手撫過那張不及手掌大的臉蛋,在瀏海撥起後裸露的肌膚上親了一口,似是要掩飾這股親暱,下一瞬用力揉亂對方頭髮的動作成功誘出了小傢伙的叫嚷聲。
「這下醒了吧!貪睡蟲--及川大王我可牢記著你閃亮亮的發誓喲,早飯後等你大顯身手吶。」咧嘴得意地嘿嘿笑著,縱然口吻不改輕浮,內心倒是認真想見識賴床小鬼的弓術究竟進步多少。
「啊-----及川前輩快住手啦!!!」一邊叫著一邊用小小的手護著自己的頭,但是一聽到要大顯身手,眼神馬上亮了起來「成果!!!」這幾天拼命的練習弓箭就是為了好好展示讓前輩刮目相看的呢怎麼能在這裡賴床呢!!迅速的爬下床往房門口奔去,一邊回頭催促著還坐在床邊望著自己的人「及川前輩!!趕快去吃早餐了啦」
「還能催我呢,剛剛是誰睡到流口水又不省人事了?」道出不合乎現實的取笑話,並揚言將其散播到宮殿每個角落,跟上稚小的身影後果然免不了一陣拌嘴,樂此不疲之餘不忘叮囑對方在餐桌前恪守細嚼慢嚥的規矩,免得又遭遇上回被魚刺噎著的災難。在飛雄高聲應好後齊步走入廳室,同著早起幼鳥享用了一客佳餚。
位於城郊森林裡專屬飛雄的區域雖有天然林蔭阻礙,四方端正的練習場卻已滿足不了年幼弓箭手,樹林內受限制而富挑戰性的地勢更得青睞,每逢太陽高掛的日子便將精力全數付諸此處。
今日難得抽空陪飛雄來瞧瞧,對這孩子的天賦異稟再了解不過,不過親見那副對少年身形而言似乎過大的弓箭,還是忍不住露出狐疑表情。
「喂,這真的拉得動嗎?別勉強自己了,手臂會受傷的。」興致沖沖的少年未因勸阻而停下動作,捕捉到獵物身影的雙眸散發出專注光彩,順著劃破空氣的風聲,藏匿樹叢間的一道黑影隨之落地。
看著獵物應聲落下的瞬間便露出了滿意自豪的神情,偷偷做了個勝利的手勢後轉過頭望向站在一旁看著自己,神色有些震驚的及川前輩「及川前輩!!你剛剛看到了嗎!!」發現自己似乎太過於興奮了,想著這可不行呢會被前輩當成小孩子的!於是稍微移開了視線說道:「怎、怎麼樣,還算不錯吧」雖然這麼說著,卻還是忍不住瞄向前輩想知道前輩的反應,臉上的表情不小心透露了想得到肯定的渴望
「是啊,做得真好--」一掃數秒前的憂慮與愕然,走上前讚賞意味地拍撫孩子的頭,對於那個彆扭的反應感到有趣又無奈。蹲下身與少年齊高,輕佻紅眸少見流露一抹認真,細細凝視人類的模樣。
「飛雄,你有一對能夠捕捉野獸蹤影的敏銳眼睛,迅捷的雙腿,還有冷靜專注的心智,身為弓箭手該具備的資質一應俱全。只要持續不斷精進自己,假以時日一定會成為最出色的射手的。」
牽起努力壓抑住雀躍之情的孩子,咧齒的笑意也更形燦爛,「到那天我就讓你帶領城裡的一師弓兵吧!不過我們現在該做的,是去關心一下被你射中的傢伙。」
直直盯著前輩注視著自己的眼神,及川前輩今天說的話好難懂啊,但總之是在稱讚自己吧?只要能得到前輩的認同就會很開心呢「...嗯!!」一邊注意著自己的表情不想表現的過度愉悅而顯得孩子氣,一邊緊緊牽著及川前輩那比自己大得多的厚實手掌,跟在前輩的身邊去看看剛才的獵物怎麼樣了,說不定可以當作今天的晚餐呢!!想到這裡就覺得有點興奮
「是隻母鹿,先別靠近。」攔下身邊的人,止步數尺開外凝視被射傷的野獸。飛雄的臂力畢竟不比成人,傷口僅讓牠半刻無法自由奔馳,運用魔力讓掙扎的鹿隻昏厥過去,裝入隨身攜帶的水晶球內後塞進孩子手心。
「你的戰利品,拿去吧。」深色眸子裡又是那種亮晶晶的光芒打轉,每當飛雄擺出這種神情時,自己總能體會到被擊倒的不服氣吶,「飛雄,就算你不說出口也已經是滿臉期待的樣子呀。」
從前輩手中接過水晶球的剎那,心中充滿的是說不出的愉悅和滿足,眼睛不由自主的直盯著水晶球,然而聽到前輩說的話頓時嚇了一跳,連忙別過眼神「才...才沒有呢!!!這點程度不算什麽啦!!」說完轉而面向前輩,清澈的眼神直直望向前輩的眼裡「及川前輩你看著哦,我一定會變的更厲害的!!然後就可以跟你一起出去打倒敵人!!」表情認真說完這番話,肚子卻不爭氣的響了起來「......」
「看來你的肚子比嘴巴誠實吶小飛雄?」愉快地抱起微微紅起臉的少年,手臂裡輕巧身軀彷彿骨頭空薄的鳥,自己抱住他時總是格外小心謹慎。「想成為英雄也不得不填飽胃袋,我們一起回去吧!」
「唔.....嗯」正覺得有點難為情時就被溫柔的臂膀一把抱起,只有被前輩抱起時才看得到的視野總讓人特別興奮,眼前看到的和前輩看到的景色是相同的這一點也許是最大的原因吧!但不知道怎麼回事,看著看著,總覺得自己以後會到離前輩很遠很遠的地方去,這麼想的瞬間,心裡竟然感到害怕。
轉過頭靜靜盯著那張俊秀的側臉,而側臉的主人似乎察覺到了視線,微微瞇起的眼睛看著自己。「及川前輩!!我以後一定會變得更強、更強!!會成為你的力量!!所以!!」伸手緊緊抱住前輩的脖子,把臉埋在厚實的肩膀裡,「....所以前輩,絕對不可以丟下我跑走哦。我...我最喜歡前輩了」藏在魔王懷裡,背著弓箭的男孩小小的臉上佈滿了大大的淚珠,就這麼緊抱著不放。
「你的腦袋瓜裡都在胡思亂想什麼?我也最喜歡飛雄了,」突然哭泣起來的烏鴉讓自己一陣揪心,一如以往安撫、讚揚與表達疼愛的形式,今日第二度親吻上孩子肌膚光滑的額前,鮮紅眼眸卻蒙上陰暗,「在你有限的生命中我會一直照看、疼愛著你,永遠不會離去的。」
『所以啊,明明喜歡著卻將我扔下,擅自長大、擅自死去,逃離我的難道不是飛雄你嗎?』
猝不及防被緊揪心臟裡擠出的響亮控訴震懾了。咦,從那裡發出聲音應該是不正常的......
--別於鳥囀啁啾的冰冷聲線喚回了神智,轉動眼眸,難得主動靠近的魔女依舊明豔動人而不帶笑意,雪白食指指往自己的臉上,「口水滴下來了。」
「哇!」趕緊伸手抹去嘴角的冰涼,對魔女說話的口吻仍不脫戲謔,「呼,第一次聽到小潔子說出口水一詞,真寶貴呢?」
對於調侃通常不予理睬的魔女這次意外另添話語,冰雪般明澈的眸子裡頓時多出難見的人性,「大王做了惡夢?前一刻露出微笑,接著又像是要哭出來一樣。」
回望著難得賦予關切的女性並思索一番,最後笑著對魔女搖了搖頭。「對我來說是美夢喲,十分久違的美夢。」
後知後覺發現自身魔力的滋長終有一日將侵蝕人類心神,並非每個人都像小岩那樣擁有不合常理的強大精神力,為了避免飛雄失去身為人類的豐富心性,私下設計出那場叛變騷亂,並悄悄抹去他腦海中那些屬於兩人之間親密舉止的回憶,將心愛的烏鴉驅逐出城。
這件事究竟過多久了?日前得知真相的小岩負氣離去,在意的兩人分別離開身邊之後,時間流逝對生命漫長的魔族也失去意義。
掏出懷內晶瑩的玻璃球撫摸,透過潛伏監視者的雙眼,從中窺見那名人類的身影之時又墜入懷念,「或許真是後悔了……對不起啊飛雄,擅自下了決定又擅自後悔的,一直都是我。」
付諸道歉後喚來了黑魔導士,將編織好的謠言賦予親信後滿意走回那居高臨下的寶座。魔女輕悄的疑惑沒讓自己看漏,勾起一貫最為真誠的笑容展開宣誓:「讓及川大王將要對人類展開征討的信息散佈在各個城市,早晚會吸引那一干人啊。對了,最好先誘拐一位美麗的人類公主作為人質?我家小飛雄可是非常有正義感的喲,雖然是個不折不扣的路痴,但跟著勇者夥伴們一同前行,遲早要自投羅網來到這裡......」
--然後回到我身邊吧,飛雄,這次就以討伐魔王之名,為我的命運做出讓你稱心的完美收尾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