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蕭瑟卻又歡騰的冬日情景之中,安瑟爾身穿一襲暗色系的裝束,融入了街上的人們。天上飄著細細的雪花,雪花夾雜在他的深棕色髮間;點點的白,也落在他的暗色衣裳之上。他朝西方的邊界走去,一路上和各種各樣的人交錯而過。越往邊陲,人就越發減少而後回歸沉靜。出了鎮,映在安瑟爾眼中的是廣袤的雪原。由腳底傳來的感覺不再是堅硬,相對較為柔軟的觸感從腳底傳來刺激他的感官。
雪舖成了白色的道路,一路綿延到遙遠的天邊。在西方,接壤的是寬廣的平原地區。
尼格里塔居民相互來往的足跡,往復踩踏於白雪之上。因為重複的步伐而使裸露的泥土,現出了深褐色。在白色覆蓋下的原生土壤,經由多年來的行走形成了一條條的道路。相對於有定期除雪的屋頂,於城鎮之外的地區則是一片白雪靄靄。些許的常綠喬木之上,點綴於上的是層層的白雪。雪花早已覆蓋整片平原。但天空仍不斷落下白色的冰晶,試圖填滿那由人而出現的縫隙。冬日的蕭瑟,卻也無減在道路上交錯的人們。
白煙出現在呼吸的每個起伏之中。連呼吸都像是會結成冰的此時,一陣一陣的冷風捲動了片片的雪花。鎮外的氣溫相對而低,刺骨的寒風襲面,每深吸一口氣都能感受到那沁涼深入脊髓。安瑟爾拉了拉大衣的領口,即使戴了手套與圍巾卻也很難抵擋寒風。他在這樣寒冷的空氣中,向西方前行。沿途,可看見有幾個小村莊散落在這片平原之上。無法居住在城鎮中的人們、喜歡農村生活的人們、自我放逐的人們......他們不約而同的,選擇了在這片平原之上定居。
一開始可能只有一兩人,隨著不斷遷徙而形成了各種各樣、擁有不同特產的農村。在村莊中的人們飼養牲畜、耕種農作物,而又有另外的人在村中開了小酒館或旅館,供過路的路人歇歇腿、更換馬匹等等的服務。
以牛奶、杏桃、小麥為特產物的科倫巴農村,是安瑟爾這次出門的目的地。位在距離城鎮不遠的科倫巴農村,時常可以看見農人拉著車、又或是駕著馬車,從農村來到鎮中參加廣場中的市集;同樣的,也有如他一般的城中居民,特地走一遭,只為了在當地享用新鮮的農作物與副產品。美味的牛奶、香醇的乳酪、遠近馳名的杏桃派和以當地麥子製成的麵包......每一樣,都是大地所賜與的恩惠。
離開了大路,他拐了個彎走上往科倫巴村莊的道路上。不遠處,可以看見點點的火光群聚。明明是白日,但今天卻沒有任何的陽光。在到村莊入口之前,可以看到沿途本該是農地的土壤,如今也被白雪覆蓋。因為冬霰節的關係,來到科倫巴村莊的人似乎比往常還要多了一些。純樸的氣息與旅人的氛圍在空中,互相露出了微笑。油燈在空中搖曳,他卻也只是朝向他的目標走著。雪白的地上,雜沓許多人的足跡,而他也不斷的留下了印記。
他在某家店前停下腳步。抬頭看向木製的招牌,招牌上以通用語言寫上了「溫蒂妮酒館」幾字。而後推開了木門,從中傳來的是嘈雜的人聲與高昂沸騰的溫度。他臉上仍然沒有任何表情,只是淡然的把清冷關在了門外。穿過了眾多的桌子,閃過了正在忙碌服務各桌客人的男孩後,來到了吧檯前剩下的空位。
在吧檯中的溫蒂妮正忙著查看與撥弄火爐;為了工作上的方便,她將金色的長髮在腦後收束成一團。在紛亂的氛圍中,溫蒂尼聽到似乎有客人在她身後入座的聲音,確認好火爐狀況後回頭,正對安瑟爾的翠綠色雙眼。深紫色的眼睛溢出了笑意,姣好的容顏與厚實的雙唇勾起了笑容,說道:「對了,今天又到考夫曼先生來的日子了呢。」
安瑟爾對溫蒂妮的話沒多大反應,只是從懷中拿出了一個裝的滿滿的囊袋,放在木製的檯上推到她的面前。她接過了袋子,用著長繭的粗糙雙手輕輕的拉開了袋子。只見袋中又分別裝了幾個小巧的袋子,她將袋子一個個的取出並打開,確認這次他帶來的香料。
安瑟爾趁她查看的同時,用淡漠的低沉嗓音開口道:「肉桂棒、丁香、八角......還有一些藥草。」他的手指,分別依著他的話指向袋子中盛裝的香料。一旁正在喝酒的客人,放下酒杯,湊了上來:「唉呀,這些都是熱香料酒的材料呢......」溫蒂妮草草的確認過,滿足的笑了;然後她一邊將香料收好,一邊向那客人說道:「真不愧是杜藍先生呢,如此理解!」
「那當然,我可是愛酒之人呢!哈哈哈!」男人豪邁的大笑,舉起了手上的木杯將杯中物一飲而盡,但沒有向旁邊的男子打招呼的意思;溫蒂妮因為杜藍的話而笑了,但卻和他說了聲稍等,然後轉而繼續招呼安瑟爾:「跟往常一樣?」他點頭回應溫蒂妮的話,她露出理解的神情後暫離了吧檯。
不久,她從廚房端出了一個木盤擺在安瑟爾的面前。「來,請慢用。」溫蒂妮用圍巾抹了抹手,對他笑著說。安瑟爾眼角餘光看到隔壁的男人好奇的看了看他的餐點。在木盤上擺著的,是由裸麥製成的黑麵包,與由當地特產的牛奶所製造的乳酪;盤子上的木杯,盛裝的是散發熱氣的、充滿奶香味的飲品。「謝謝。」拿起放在一旁的刀子,熟練的將麵包和乳酪切成片狀,用兩片麵包夾起了切好的乳酪,將之送入口中。
和小麥製成的白麵包不同,略硬的口感配上乳酪與牛奶,對安瑟爾來說是人間美味。麥子的香味和牛奶的香氣,一同在他的舌頭上展開華麗的雙重奏。他又再夾了一塊,但這次他並沒有馬上咬下,而是交給了溫蒂妮。溫蒂妮也像是習慣似的,將之拿到火上稍微烤了烤。乳酪融化的聲音滋滋作響,烤過的麵包散發的熱氣與香味更為濃厚。
將烤好、散發蒸氣的麵包交回給安瑟爾。他稍微放涼後咬下了一口,和剛剛不同的感覺在他嘴裡爆開。雖然慢條斯理且優雅的用餐,但從他的臉上似乎難得可以看見一抹微笑。吃完、喝完了牛奶,他用身上的手帕抹了抹嘴。身後的談話聲依然嘈雜,而他拿出了布,將尚未食用完的麵包和乳酪打包。
正在和其他客人談笑的溫蒂妮看到他的動作,中止了對話來到安瑟爾的面前問著:「您要走啦,」對方再度用沉默回答了這個問題,她像是習慣似的正打算繼續談笑時,卻又追問了一句:「考夫曼先生,您沒打算參加冬霰節的祭典嗎?」出乎意料的問題,讓他動作停滯了一瞬。思考,然後開口回答道:「不知道。」回答完後,繼續未完的動作,不等老闆招呼自顧自的離開了酒店。
門關上,滿室依然嘈雜。
安瑟爾踏上了回家的路,孤獨一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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又爆......字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