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見隊伍名單上寫著的「囯広」卻懷抱著些許忐忑,尤其是那位金髮的孩子。自從那名打刀離開本丸後,那孩子比以往更容易無故陷入沉思,或者頻繁往返書房尋找著什麼,完全不在狀態上。更甚說--像被奪走部分靈魂的樣子。
剛遠征回來時兄弟面對自己的支支吾吾。
曾經看過兩人超越友誼的親暱、卻被自己下意識合理化的行為。
有次貌似起爭執,兄弟掛著慘白的面色出現在自己房間門口。
還有在事發不久後從同伴那裏聽來的揣測。
也許早已猜測到這些跡象說明著什麼,卻還是想要親耳聽到山姥切国広的說法。從本丸的同伴裡那裡探聽到這個時間點兄弟應處於書房,吸了幾口大氣調整呼吸,才能勉強維持平常心走了進去。
「兄弟……拙、拙僧……有些事想請教。」
告訴自己這並非審問,但沒想到維持一貫的笑容比自己想像中還要艱難,講話都有點結巴了起來。
面對那孩子微愣的目光,大概是自己的反應太過古怪了吧,但自己卻在這種情況下,伴著鼓動的心跳讓心情平復下來,思緒也清晰了一些。
從一旁拉來座墊坐在對面,正色地掃視一遍癱在桌上的書籍,已然做了覺悟般地直搗正題:「兄弟,和陸奧守殿……是戀人吧?」
正在專心看著這個時代的書本時就聽到門被打開,從外面走進來的那個身影是自己最熟悉不過的人,但是平常的話他這個時間應該都在打坐,為什麼會突然來到書房呢?正當感覺到不解,從那個平常穩重的兄長口中聽到結巴的話語又是另外一個意外。
今天的兄長跟平常的分別太過大而感到疑惑,也毫不保留的對兄長表示自己的疑問。
但是當他直接發問的時候,腦袋中卻瞬間一片空白,無意識就用力捏著手上正在閱讀的書本,紙張因而被捏出了皺痕。
瞪大了雙眼看著兄長,好一會後視線才開始游移,並且低下頭,思考要怎樣回答兄長的問題。
是說為什麼他會知道呢? 自己明明就不想讓其他任何人知道這件事,因此對於這種事都是避而不談。是之前陸奧守告訴他的嗎?還是他曾經看到過兩人相處的畫面呢?
面對兄長的自己不可能說謊,就算說出來的是謊話,兄長也一定會察覺到。正是如此,所以才讓自己更加猶豫要如何回答。
放下手中的書本,用力地抓住臉頰兩側的披布,想要讓自己的表情完全脫離兄長的視線。
「……曾經……是。」經過一輪思考之後,將得出來的答案用低沉又微弱的聲音傳達。這個是最好的回答了吧,如今他都已經厭倦了自己一個仿製品,那麼自己又何來可以不用否定的權利?
聽聞兄弟細如蚊蚋的嗓音,以及完全不敢直視自己的目光,剎時對方才的魯莽行為深感懊悔。
作為刀,對於人類的情感尚且懵懂。即使與生俱來便知曉親情的溫暖,被教導兄友弟恭,卻未曾參悟過「情愛」,無法為兄弟指點迷津。已被過往附上枷鎖的那個孩子,還要被這樣的痛苦纏繞嗎……
從喉間發出意味不明的低吟,想了想才開口:「兄弟,還是別赴往戰場了吧。」
若那是造成他痛苦的根源的話,怎麼可能讓這孩子冒風險。
「雖然夜間的戰場是拙僧的劣勢,但讓在這樣處境下的兄弟出陣,怕是會感情用事。」而沒有說出來的,則是害怕眼前的孩子會像之前一樣,同搶救燭台切光忠那次身負重傷。
「若是兄弟允諾的話,讓拙僧代為出戰吧。」雖然也知道自己的提議並非上策,但總比讓山姥切国広獨自面對痛苦要好些。
而且和過去自己的實力也稍有進步,總不可能像之前的夜間戰讓自己那麼狼狽。
「兄弟。」兄長提出的意見令感到意外,太刀的他並不擅長夜戰,也就是那明顯是下下策,是他為了自己設想而提出的下下策。
本來這件事就是自己惹出來的禍,是因為自己不知足,只是一個仿冒品卻渴求著關愛疼惜的錯。前幾次出陣在加上之後會去搜救的部隊,因為自己的錯,已經連累本丸太多同伴受傷、已經讓主上困擾。要是在這裡逃避的話,會有損「国広第一傑作」的聲譽。
抬起頭來,雙眸裡面的猶豫不定已經消失殆盡,剩下的,就只有要把那個人帶回來的決心。
「兄弟,」賭上自身的自尊,賭上国広第一傑作的一切,回應兄長的訴求。「這件事必須由我來解決。」
從那雙眼睛所流洩出了堅毅的眼神。
這才讓自己意識到,過去那幼小的孩子早已蛻換成大人的低沉嗓音,也有著對自己而言雖然瘦小、卻能夠抱起小孩的肩膀。
原本緊繃的態度柔和了許多,釋懷般地恢復以往的笑聲:「カカカカカ!拙僧在不經意間忽略了太多事物了啊!」
刀,不正是經歷火的淬煉與炙烤,才形成此般鋒芒嗎。
所以啊,如同原石般的那孩子,也會因經歷砥磨,而展現出璀璨的光芒吧。
——那可是,小僧所自豪的孩子。
——堀川派的第一傑作。
回憶著親父殿所言,伸手隔著那層布塊,像是要驅除尷尬般揉起弟弟的頭髮,滿是欣慰地說著:「拙僧已明白,就由著兄弟去吧。」
「不管此行結果為何,拙僧必會站在兄弟這邊。」
或許此話也是訴說著,家是永遠的避風港吧。
從頭上傳來的觸感是如此地讓人安心,啊啊,不管是什麼時候、不管相隔了多少年,兄長的大掌永遠都能夠給予自己最窩心、最溫暖的安心感。就像被施了魔法一樣,兄長的每一下撫摸就可以驅散心中的不安、讓自己更加堅定起來。
「啊啊。」無需多言,無需多語。兄弟……家人之間的交流,只要能夠傳達到就足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