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是,在曾經以為這樣的日子會一直下去之後——家康公病歿了。那把大太刀也被磨短,去了很遠的地方。什麼嘛……還以為可以一直持續下去的呢……
「家康公……廣光……不要走好不好……」像是懇求一般的呢喃,用手抹了抹臉上的淚痕。
等等,呢喃?手?重新睜開眼睛,發現自己已經身處在與德川家截然不同的地方。
眼前是個陌生的男人,那正是把自己重新打造出來的人,還有一位被稱作「審神者」的女孩子。
聽著刀匠解釋了關於這裡的事,馬上就接受並試著露出笑容。「我是物吉貞宗,這次,要為你帶來幸運嗎?」這是自己對著那位「主君大人」說的第一句話。因為我給了家康公天下,即使環境不同了,我一定也能給周邊的人帶來幸運,絕對!
只是,這次的安逸也跟以前一樣,沒有維持得太久。
在夜晚中與眼前的敵人作戰,那把動作十分快且敏捷的槍與自己對上了眼,原以為他會攻擊自己,正架起反擊動作的時候——他拎著自己到了他們的本營。
自己完全失去了主控權,只能看著同伴離自己越來越遠,眼淚突然又無法克制的落了下來。搞什麼……不是說要給同伴帶來幸運的嗎?這下連自己都無法自保了啊……
「拜託,快來救我。」用著敵方聽不到的聲音說著,看著自己一路扔下的花牌。
———
時間不知流逝了多久,視力被眼前的黑布剝奪,手也失去了自由,毫無任何樂趣,於是,開始細數起過去在德川家的事,累了就睡,反正對方也沒再對自己施暴。現在完全不知道日夜的輪替。
「到底該怎麼辦呢……」因為失去了視覺,聽覺變得格外敏銳,確定周圍沒有敵方後,忍不住嘆了一口氣。該不會……自己要永遠回不到那裡了吧?
從審神者與刀匠那聽聞有同伴失蹤,他因著一種不明的直覺帶上自己的刀身離開本丸。
在路途上他也並非一帆風順,而是碰上了不少似人或獸的敵人。當那種銳利的敵意襲來時,他總是毫不遲疑地拔刀應戰——奇特的是,他明是第一次用人身戰鬥,動作卻熟練得宛若征戰多年的武將,抬手與閃避的動作都靈巧得過份。
簡直像是源賴政爺爺正在身旁指導他該如何行動似的。
完好的衣物隨著戰鬥次數的增加而出現破損,從傷處隱隱傳來的痛覺都令他感到興奮與愉快——這就是戰鬥嗎?爺爺當初也是這樣子走過來吧?
身處敵群中的他看似周圍危機四伏,卻依舊面帶耀眼得彷彿會灼傷人眼的笑容,靠著像是不會鈍去的鋒利刀身突破重圍。
他雖傷頗重卻不感在意似地將血跡甩落,踩著跟傷勢相異的輕快步伐踏入那間可憐兮兮的木房——從外觀看來這地方寒酸得過份,但卻有著不自然的守衛數量。
說不准這次就能找到啦。
已經忘記自己花多少時間在偵查和殲敵上的他推開門,當光線照射近昏暗的屋內時,他毫不意外地看見了被綁住雙手、蒙住雙眼,看起來精神萎靡的小傢伙。
「嘿,你沒事嗎?」他走上前的同時嘗試地喊了聲:「……還活著吧?」
突然聽到人聲而嚇了一跳,因為不熟悉新的同伴而不能分辨對方是敵是友,也害怕是不是敵方要來對自己做些什麼了。遲疑了一下,只是沈默著點了點頭。
還活著啊,那就沒問題了。
因著不確定室內是否還有埋伏、也擔心自己太快接近對方會嚇到人,他乾脆腳步緩慢地走上前,把手上的髒汙擦乾淨後試著伸手觸碰對方。
可能是還沒從驚嚇中恢復,那孩子對他的靠近有點害怕……發現這點,被黑暗環繞的瞳色頓時幽深幾分。但為了對方的膽怯著想,他還是盡快收拾好了情緒,令雙眼恢復成原先的清澈。
「來,我先幫你把布條拆掉吧。」
他用著輕快的語調說道並快速地替人拆下眼罩,說道:「對了,你面對的這個方向有點亮,等等拆下來後要記得慢慢張開眼睛,不然會受傷的。」
拆下布條後他將注意力轉到囚住雙手的繩條,琢磨了一下還是放棄用刀直接把它砍斷的想法——要是不小心嚇到人就糟了。
聽對方的話緩緩睜開眼睛,並眨了眨眼適應光線,礙於雙手仍然沒有恢復自由,只好用眼睛打量了一下來人。
「謝謝你。」露出了笑容好讓對方不要擔心,確認是友方之後也鬆了一口氣。然後注意到了對方身上的傷口而睜大了雙眼。「你……傷得很嚴重啊……」明明自己才是被綁的那個,身上卻沒有任何傷口,頂多是絲襪的幾處被劃破而已。
「抱歉,明明說要為大家帶來幸運的,卻讓你傷成這樣……」愧疚的低下頭,向對方道歉。不對,現在不是自責的時候。
「這附近應該還會有更多敵方增援,得快點離開,若是有危險我會在後方支援你的。」用眼神示意了被隨意扔在角落的本刀,然後再稍微動了一下仍然被拘束住的雙手。「還請你幫我解開了。」眼睛直直的盯著對方,拜託道。
「啊……這只是小傷而已沒什麼,別太在意。」大多的傷都是自己貪刀惹來的,想不到竟然讓人這麼愧疚……搔了搔臉頰,他乾笑著決定快點把話題拉開。
也還好對方並沒有陷入低落太久,而是當機立斷地拜託他將束繩割斷……用自己的刀砍繩勢必會傷到對方,看來只得借用對方的刀了。
拾起被棄置在一旁的短刀,他不禁讚嘆了下他的刀刃——雖然尺寸稍小但相當鋒利,是一把相當出色的短刀呢。
「不過,也不是完全沒帶來幸運啊……」笑容燦爛地說著,他輕握短刀將繩索『啪擦』一聲割斷。
「你想想,我能憑一個人闖到這裡、而你被帶走也沒碰到什麼變故,甚至這麼簡單就被我找到了,這不是很幸運嗎?」
雖然模樣狼狽卻依舊笑得愉快,彷彿那些傷痕和塵土都不存在似的朝人微彎下腰伸手問道:「嘿,起的來嗎?需不需要我揹你啊?」
被持續綁著的地方被勒出了紅痕,周圍還因血液不流通而泛白,那景象有些觸目驚心所以決定不看了,試著活動了手,才意識到對方說了什麼。「這、這樣嗎……真的很謝謝你!」是啊,一昧的追求絕對的完全勝利,卻忘記這「幸運」的定義。露出了跟往常一樣自信的笑容。
「不用,我沒有受傷。」搖了搖頭,但還是握著對方的手才能站起身,並且接過自己的本刀。
「一起走吧,我會守護你的!」向對方再次展開了笑容。明明是第一次見到的人,卻能說出以前對過去的同伴說過的話。「外面的守衛大概很多,請小心一點。」雖然對方已經進來了,外面的守衛人數大概減少了很多,但還是提醒對方。
回到了審神者那邊後,也能繼續帶來各式各樣的幸運吧?沒問題,絕對!
「那就看你的囉,不過有狀況的話記得躲我後面啊……對了。」像是突然想起什麼似地取下了腰上的束口袋——
他記得這個袋子裡裝的是什麼叫『玉』的東西,好像是在找到人的時候要留下……是吧?糟糕,不太記得了。
不過,是要給誰啊?想到外邊倒成一片的敵人,他思忖片刻還是將裝著玉的袋子放到桌上。
「……這樣應該就沒問題了吧?」確定袋子被束好不會把內容物掉滿地,他才拿起刀身朝人後側首咧嘴一笑。
「不知道今天吃什麼呢,真期待——走吧,太晚會耽誤吃飯時間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