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朝著這裡笑了開來，傻了般的黑融成夜，抹在天際、抹在你朝朝暮暮的疲憊雙眼下。

傾刻間，你的世界漏了一拍，心漏了一拍，時光漏個一拍，耳機裡流洩的樂曲也漏了一拍。

一拍、一拍、一拍積著，積在你日日月月渴望接近的階梯上。

你把心裡漏的那拍又收回心裡去，說是想在自己死前，為了多跳一下心臟，才能夠在近處，多看他最後一眼，才小心翼翼收藏起來。

--

沿途上追隨著，你拾著他遺落的一塊一塊情感、掙扎與糾結，你邊看著那些他落下的事物，邊想像著那刻畫了溫柔與為難的臉龐。

彷彿與世界的千絲萬縷都相扣了起來，你迫不急待看見這樣的他，該是多麼美多麼深刻的存在，於是你撿了滿懷的、屬於他的碎片，直到他停下腳步，查覺到什麼地，在前方回了頭。

映入眼簾，卻是張面無表情的臉，但你看不見。
你仍以為那是笑臉，那個深深浸入人心的笑臉，然而不是他身後的光太烈，而是你被沿路拾起的給擋住了視線。

--

「你要不要我。」你幾乎盲目地崇拜著他的碎片與背影，捏在掌心的真心在嘶啞求救著，但你並不在乎。

你冒著哭泣的風險，將自己的心與整個世界輕交託在他的手中。
早已被豢養的你，只消一個笑容，一句問候，便能短暫地填飽那殘缺的你的身心。

---

「這些都是你掉的，還你吧。」你這麼說著，而他只是搖頭。

你發現了他的痛、他的感傷，他那癒合不了的創口，卻沒發現自己越是追隨，撿拾了越多他的碎片，就越是執著而誤會。

「這些都是我不要的，你把它丟掉吧。」他這麼說著，露出了哀傷的表情。

你傻住了，傻在他刻意藏匿起來的悲傷中。
還以為交會的那幕，迎接自己的會是一開始那張笑容，於是你開始迷網，離得越近就越是看不見最初所嚮往的。

那幻覺破滅在抹黑的天空開始凋零，然後你抬頭，見証到最靜謐最舒心的歲月也同樣在凋零。

於是你失落地抱著碎片與黑夜，狼狽的跑開了他，你忘不掉他那錯愕的眼神。

---

數年後你才發覺，你最眷戀的那副笑容與夜空，都被他棄置在半路中了，就在那堆碎片裡，而他說過，再也不需要了。

直至臨死前，你都回憶著最初的那張微笑面容，但呼吸快耗竭的那刻，卻不知怎麼地，也想念起了最後那滿面愁雲的他，想念著不再像過去的過去的那個他。

也許是當初也成了過去，過去的過去也仍是過去。

嚥下殘喘的那口氣時，你想起了在台階上，他朝你伸出了手。

你想起了在沿途上，他總是頻頻回頭。

你想起了在休息時，他放輕了的腳步。

崇拜得到了青睞。

----

在最後的那刻，你拿出了初次見到他時，心臟漏了的那拍。

然而你知道自己已經逃得太遠，遠得數十年來不曾聯繫，遠得漫長時光中不曾相遇。
你知道他已不在身旁，很久很久。

但你仍取出了那漏了的一拍心跳，這最後的最後一拍，不為了你所崇拜的笑容。

——而是為了多懷念一次那過份接近，與那滿臉悲傷的他與你。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