剛剛還以為對方只是湊巧跟自己差不多時間準備離開，不過現在看起來就好像——
（……與其在這邊猜來猜去，不如直接問本人。）

「千世，為什麼……」
稍微斟酌一下用詞，再次開口。
「為什麼要跟我去喝咖啡？」

「...咦？」
「什麼意思？為什麼不？」
「啊！你待會有事？」這才想起自己忘了先確認這點。

「是沒有事情，本來的安排就只是回家而已。」
被對方說的「為什麼不」弄得更困惑了。
「我的意思是，怎麼找我？還有其他可以約的對象吧？而且感覺千世……」停頓幾秒。
「有點像有意跟我一起離開金星，這樣。」

'
「是嗎？原來是這樣啊...」一副自己也沒發現的樣子。

「終這麼一說，我想起曾經有人說我："喜歡黏著熟悉的事物。"」
「我都沒注意到呢。原來不知不覺間又犯了這個毛病。」

（原來是下意識的嗎？熟悉的事物……是在說我？）
伊集院沉默下來。方才約翰說他和多內特是朋友，那瞬間他想起多內特不會久留日本的這件事。
「因為日本對千世來說終究是陌生的土地吧？」
「不過我想千世會慢慢熟悉其他東西的，比方說金星的公關們、客人們。對了，今天千世跟翔聊得很開心不是嗎？」

「翔？啊，因為之前逛附近的神社時剛好搭訕到，所以這次算是第二次見面了。」
「他真的滿厲害的...，這該說是...很擅長做這一行嗎？還是...日本服務態度的極致表現呢？感覺跟第一次見面的時候很不一樣。」邊說邊回想著。
「話說回來...」

（所以是……認識的嗎？）慢慢消化多內特說的話。
「那怎麼不約翔？他快下班了吧？」
「嗯？怎麼了？」

'
「剛剛發生什麼事？約翰哥哥的表情一下子變了？」學著伊集院的稱呼方式。

「這個……」陷入沉思。
「我也不是很清楚……印象中約翰哥哥有喜歡的人，而千景先生好像喜歡約翰哥哥，就算不是喜歡，大概也是感情很好的朋友。」

（難怪說是三角關係啊...。那麼...約翰先生剛剛的表情就表示...）
「對了，」突然想到了什麼，「千景先生是金星的客人嗎？」

「嗯，是金星的客人。不過，我不知道他們是不是早就認識了。」

「原來如此...」
「不曉得有沒有機會跟他們聊聊...」摸著下巴沉思。

「千世想跟他們聊聊？」偏頭想了想。
「其實我剛剛跟約翰哥哥說，想找天跟他們聚聚……」

「咦？在哪？我可以去嗎？」眼睛馬上又亮了起來。

「還不確定，到時候會通知千世的。」
「這樣可以吧？」

「可以！」似乎很滿意這個提議。
兩人邊聊邊走著，來到了咖啡館。今天也跟往常一樣有零星的客人在店內各角落悠閒的待著，店內播放的音樂是令人很放鬆的爵士樂。
Jeff Bernat - Girl At The Coffee Shop (original)

這次多內特選擇坐在壁爐跟書架邊的沙發區，一入坐就直接在多人沙發上躺倒。
「呼－...」

看著多內特非常直接躺上沙發，就像把這邊當作自己家一樣把雙腳跨在扶手，伊集院有些愣住。他遲疑了一下才坐在同張沙發剩下的空位。
「……千世很累嗎？」

「啊。」手放在額頭上。「有點...」
靜靜的躺了一會兒後，睜開眼睛看著伊集院。

凝視著不說話。

低頭回看多內特，不太明白對方盯著自己為什麼不說話。
（……是太累了嗎？）下意識伸手摸了摸離自己很近的柔軟捲髮。
「還好嗎？怎麼了？」

任著伊集院摸自己的頭髮，覺得很舒服。
「大家都喜歡你的新造型。我好開心。」展開溫柔的笑靨。

愣了一下，沒想到對方會說這件事。
「……嗯，是千世的功勞，謝謝。」

「我就說嘛，終也是很有潛質的 」自己的推斷是正確的，感到很有成就感。
「話說回來...這次沒能好好觀察呢...」一手枕在腦後，一手摸著瀏海，又摸摸耳飾。若有所思的樣子。

聽見對方說自己很有潛力只能回以苦笑。
「觀察什麼？」

「觀察...」
「可愛的戀情萌芽長大的過程。」不算是說謊。其實要說出是為了論文而來的也沒什麼不可，但保留一點神祕感似乎也挺有趣的。

「這麼說來...終對黑..那個叫翔的公關似乎挺有興趣的？」

「什麼可愛的戀情……」聽不懂多內特的話，乾笑幾聲。
然後呆呆地眨了眨眼，看著對方的臉，那雙彷彿粉紅香檳似的淺色眼睛也剛好望著自己。
伊集院這次沒有移開視線。
「……對翔有興趣的，不是千世嗎？」

'
「哈哈哈哈...」音量稍微有點大聲的笑了出來。
「是嗎？看起來是那樣啊？ 」又忍不住笑了一會兒。

「嗯...不可否認他真的是相當厲害的男人...。要說沒興趣的話是騙人的。不過不是那種興趣就是了。」
「你呢？」眨著眼問伊集院。

（為什麼要笑成這樣……？）
完全無法理解多內特為何大笑。
「我？沒什麼特別的感覺……真要說的話，覺得他是個挺厲害的公關，這樣而已。」

「那我們就是一樣的嘍？ 」雙手移到平坦的腹部上。

「好、好，一樣的、一樣的……」
興許是店內柔和溫馨的氣氛使然，伊集院不自覺用哄小孩的語氣說話，再次伸手揉揉多內特的髮。

被摸著頭，思索了一下。伸手到伊集院的臉前，試著撥對方的瀏海。

震了一下，頭顱稍微退後，閃躲多內特的手。
「怎、怎麼了嗎？有東西？」

「嘖。」放下手。
「約翰先生碰你的時候就沒閃躲呢...」不知想表達什麼。

「咦？因為……」愣愣地眨了眨眼。
「那是約翰哥哥啊……」
最初伊集院也會被約翰的肢體動作嚇到，不過後來知道那人是個會偶爾做出那種行為的人後就好多了，加上剛剛自己對約翰有點內疚，所以沒有閃躲。

「約翰哥哥這麼特別嗎？」
「真好啊－。」像是故意說給對方聽的一樣拉長音。

「……？」一頭霧水。
「嗯……畢竟認識有陣子了。」

掛著笑臉看著伊集院。
「多內特也很特別喔。」用肯定的語氣說著。

「……」好像勉強理解多內特想做什麼。
「……千世真是自戀。」沒有正面回應對方，輕聲說出感想。

笑一笑沒有做什麼回應。
兩人持續聊著店裡發生的事、聊著最近上的課，伊集院漸漸又睏了，如同上次一樣。雖然拼命撐著，但還是敵不過睡魔的襲擊。
察覺對方對話的反應有些慢，多內特看了看伊集院的方向。
（睡著了？）坐起身搖搖伊集院。

「嗯？……我睡著了？」
從半睡半醒的狀態變得比較清醒，伊集院抬手揉了揉眼睛。
「抱歉，剛剛說到哪了？」

「......」看這情形還是去睡覺好了。心裡這麼想著，正要提議去樓上時，突然想起伊集院上次給過自己家裡的地址。
「剛剛說到該回去睡覺了，我送你吧？」從沙發站起身。

「啊，好的……」
伊集院反應有些遲緩地起身，然後和多內特一起去櫃檯結帳、離開咖啡館，站在路邊茫然看著對方招車的身影。
一回神就發現自己已經被多內特推進計程車裡，而對方正拿著手機跟司機溝通。
（糟糕，走神了……）
「千世……？」

坐在車子後座，伊集院的身旁，多內特跟司機確認好要前往的地址後便靠上椅背，溫柔的看著伊集院。
「不用擔心，很快就到家了。你可以先瞇一下。」

「嗯，嗯……」
邊想著是不是又給多內特添麻煩了，邊聽話地閉上眼睛小憩。不一會兒就進入睡眠模式，身體因為一個轉彎而往旁邊倒，靠著多內特的肩膀沒有醒來的跡象。

看著累壞的伊集院，多內特伸手撥了他的額髮，露出長長的睫毛。
車窗外的景色一直在變化，不知過了多久，車子終於在一棟高級公寓旁停了下來。
付了車資後多內特才輕輕搖醒伊集院。
「終，我們到了。」

「嗯……」
發出細微的呻吟，睫毛顫了顫才慢慢張開眼。伊集院茫然地看著多內特，在幾次的用力眨眼後，勉強清醒過來。

「……嗯，好。」
動作緩慢地下了車，但手卻停在車門上，遲遲不關門。

正當多內特以為伊集院又走神的時候，伊集院突然轉身看向還在車內的多內特。
「那個，時間不早了……千世要不要今天在這邊過夜？」
「雖然可能要先去便利商店買些東西就是了……」看來剛剛的停頓是在想這件事情。

「這樣嗎？好啊。」沒有太多猶豫，很快就答應了，轉頭跟司機結了自己的車錢便下了計程車。
怕進入半睡眠狀態的伊集院沒辦法好好走路，多內特牽著對方的手，兩人一起走向便利商店，把過夜需要用的東西像是牙刷、內褲之類的買齊後，便走向伊集院住的公寓大樓。

大概是真的很想睡，所以沒有掙脫多內特的手，任由對方牽著自己走來走去。等回到公寓樓下才意識到這件事，趕緊抽回自己的手，從包包裡翻出門卡開了大門。
經過方才的小驚嚇後稍微清醒了點，伊集院帶領多內特搭乘電梯按下「18」。然後抹抹自己的臉，又甩甩頭，似乎想趕走睡意。
（……好，應該清醒多了。）

「快到家了，再撐一下。 」說的好像是回自己家一樣。說完這番話，多內特也打了呵欠。

「千世也想睡了？」笑了笑。
電梯叮的一聲提醒裡面的兩人已經抵達十八樓，伊集院率先踏出去，走到自家門前掏鑰匙開門。脫下鞋子換上自己的室內拖鞋，然後又從鞋櫃拿出備用拖鞋放在多內特腳前。
「換穿這個吧。」
說完就很自然地走進屋內，穿過客廳，進入自己的房間。

跟在伊集院的身後進屋子，將便利商店買的東西放在桌上後，環顧了視線所及的範圍。整個客廳的擺設都相當簡約，沒有太多多餘的裝飾。
多內特摸了摸瀏海，坐到沙發上等待伊集院從房間裡出來。

「千世——」
過沒多久，伊集院就抱著一套衣褲走到沙發那邊，低頭看著多內特。
「換洗衣物……穿我的可以嗎？」
兩人的身材看起來差不多，只是不知道對方介不介意。

「可以啊。」一點也不介意的樣子。
「那是...我先洗還是你先洗？」邊說邊撩起耳邊的頭髮，脫下耳飾跟手腕上的皮革手環。

「嗯……我先？」
發現對方脫了飾品，下意識看向自己左手腕繫著的手鍊。

「好，說的也是，你快睡著了嘛。」將飾品都放在桌上，翹起腳靠向椅背。

「不要笑話我……」
乾笑幾聲，向多內特交代不可以進去北村巧的房間後，就拿著換洗衣物走近浴室。

望著那不能進去的房間，原本就沒打算到處亂看的多內特，此時卻被那緊閉的房門吸引，彷彿聽到呼喚一樣。
為了讓自己的思緒不一直停留在那扇門上，多內特拿出手機開始滑了起來。看到那位讓自己借宿的朋友在一家夜店打卡。
（...喝醉了啊？）之前在法國也見過對方這樣，雖然對方隔天早上就會把那些打卡的或亂七八糟打的內容刪掉，但這樣的行為還是讓多內特忍不住笑了出來。

十幾分鐘過去，伊集院走出浴室，用肩上的毛巾擦拭著濕答答的頭髮。他看著滑手機的多內特，想了幾秒後伸手揉揉對方蓬鬆的棕髮。
「換千世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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似乎對伊集院突然主動摸自己的頭髮有些驚訝，但很快又恢復以往的笑容。
「好。」順勢將手機放到桌上、剛剛脫下的飾品旁邊。
想起什麼似的瞄了眼伊集院的左手。

白皙的手腕上空無一物。
伊集院沒有注意到多內特的視線，開始交代浴室內的用具有哪些、放在哪裡、長什麼樣子。
「千世？有哪邊聽不懂的嗎？」

「嗯…是沒有什麼聽不懂的，不過…」手指輕輕靠著下巴，「你的手環收起來了？」指指對方的手腕。

「嗯？……啊啊。」愣了幾秒才意會過來，「因為要洗澡，所以拿下來了。」
從睡衣口袋拿出多內特送的那條手鍊，放在掌心讓對方看清楚。
「在這裡。」

接下手環綁上對方的左手腕。
「那我去洗澡了。」站起身拿了伊集院交給自己的衣物及剛剛在便利商店買的貼身用品，準備往浴室走去。

總覺得剛剛那幕似曾相識。
多內特的動作相當流暢而自然，快到伊集院來不及反應，手鍊就被對方繫在自己手腕。
伊集院看了眼桌上，自己贈予多內特的那條十字架手鍊正躺在那邊。說不上來現在是怎麼樣的心情，他一向對自己的情感遲鈍。
「嗯……慢洗。」低著頭回應多內特，右手覆蓋左腕的鍊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