坐在溫室陰影處,小雛白皙的手指摩娑著杯口,一口沒一口地啜飲著杯裡依稀冒著熱煙的皇家奶茶。
腦海裡揮之不去那名為現實的噩夢,喉嚨像是快燒起來一樣的乾涸刺痛,彷彿妹妹的血液還在侵蝕著細胞。
耳邊迴盪的是妹妹一聲一聲呼喊著自己名字的眷戀,小雛痛苦的放下杯子揉著頭的兩側。
一一祀雛、祀雛、祀雛...
閒來無事,室友也都不在,一個人在寢室裡翻著書,翻著翻著,心卻有點靜不下來,隱隱有些作痛,想起的是那粉色的人兒,他希望是自己多心了,雖然想著那人應該還熟睡著,不過姑且去瞧一眼,好放心。
這麼想著的,梅森來到了小雛的寢室前卻望見了正要出門的絡晨,輾轉得知他想的人似乎到了溫室去,那人出門前還帶著勉強的笑容跟絡晨說掰掰。
他很少到溫室來,雖然裡頭很漂亮,但他卻還是比較喜歡外面自然的一花一草。
茂盛的枝葉阻擋著他的視線,卻無法阻止他找到他心心念念的那人,隨著腳步的靠近,心中的感覺更是濃烈。
——妳為什麼什麼事也不告訴我呢?
看著不遠處,那纖瘦的人影坐落在被花叢簇擁的椅子上,他想輕踩著步伐不去驚擾小雛,無法,腳步反應著心情發出了有些沈重的聲響,但眼前人卻毫無任何反應。
已然來到那人身後環抱住了她。
「我陪妳。」
忽然被懷抱在裡,小雛挺直了脊椎、僵硬的不敢做出動作。
一一他怎麼在這裡?
現在最想看到、也最不想看到的莫過於這個人。
用著乾澀的喉嚨滾出了他的名字。
「...梅、森?」
一一陪我?
小雛顫抖的抬起手,抓著繞在自己胸前的手臂,有些修長的指甲透過外套緊緊的、很痛的抓住著梅森的手臂。
低下頭急既促又貪婪的嗅著他衣袖上的味道,像是安撫她抽痛的心臟。
「嗯,陪妳。」
——所以跟我說好嗎?
像是看透了對方的心,隱隱的力道穿透著厚重的外套緊抓著他的臂膀,微微發疼著,沒有閃躲,只是更加的圈緊了雙臂,把小情人牢牢的禁錮在他身前,彎下了身子,頭靠上那柔軟的粉色。
「要哭要打要罵都依妳,我是男生,我都能承受。」
心有一下沒一下的抽痛著,他不知這個痛是她的幾分,如果可以他希望,全部都痛在他身上就好。
他願意痛得窒息無法呼吸,他願意痛得撕心裂肺,只求一人不要難過。
「所以……」
微紅著眼眶,她知道他在心疼、想減輕自己的痛苦,僵硬的扯出一抹笑容也不知道是給誰看的,盡量讓自己用著輕快著語調希望梅森不要太擔心自己。
「...誰要打你。」
小雛不知道該從何講起,先說倒在懷裡的妹妹還是開著玩笑的說,其實自己並不是祀雛?
略為蒼白的嘴唇開開合合,但是該說的話語或是謊言卻梗在喉嚨。
鬆開自己已經泛白的雙手,滑落在一旁。
「我不是祀雛。」
「嗯。」
聽著心上人艱澀的語調,只回了一個單音,他鬆開了手臂,把小雛連著椅子轉向自己,蹲了下來,握上的是對方那雙有些微涼的手。
仰頭,是那熟悉不過的面容,打鬧的她,微笑的她,哭泣的她,現在卻是蒼白如紙的憔悴,如美玉般的雙眸朦上了一層紗不再那麼閃耀。
「不是祀雛也沒關係,在我面前的人,不管叫什麼名字,妳就是妳。」
——永遠放在心尖上的妳。
「那妳願意告訴我,妳的真名嗎?」
輕柔的嗓音似乎想要安慰那人難過不堪的心靈。
一一完全不一樣呢。
小雛愣愣地看著蹲在她眼前的情人,竟是不知道該說些甚麼。
「凜雛。」
非常含糊、細小的唸出了這兩個字,隨即離開椅子跪在地上,擁上了梅森的頸項。
「... ...祀雛是我妹妹。」
「被我殺了的妹妹。」語調異常冷淡。
小雛環抱著梅森不想讓他看到,圓潤飽滿的粉色指甲刺進了自己手掌和噙著哀傷笑容的自己。
沒有回話,只是靜靜的,聽著那人帶著濃厚悲傷的話語,心是驟然一下又一下的抽疼。
「嗯。」簡單的一個音節,抱著對方坐了下來。
——很像呢。
如此想著,一瞬間瞥見那人哀痛的神情,或許兩個人就是如此的相像,所以才會互相吸引,這就是命運嗎?
手一下又一下的撫著懷裡人消瘦的背脊,失去親人的痛他不清楚自己是否真的嘗過,或許是因為當時年紀還小,那時的他只知道他再也無法見到母親而已。
但他能體會,他也曾經失去重要的人。
「看我。」
緩緩的拉開環抱住他的小情人,他逼迫著那人看向他自己,可以怨他殘忍,但他只是不希望未來的日子裡,她依然把事情藏在心裡不和他說。
「和我說好嗎?我能替妳分擔,妳的悲傷,這顆心能替你分擔一切。」手搭上了心口上,那為她怦然而跳的心。
愣愣地看著梅森,忽然綻開一抹奇妙的笑容。
「梅森、真的很奇怪呢。」奇怪到忍不住懷疑自己真的配的上你的程度呢。
「在妹妹出生後沒多久,爸爸便懷疑那不是他的女兒,因為祀雛跟本家特徵完全不一樣容貌。
雖說還是碧綠色的眼睛,但頭髮卻是非常、非常、非常豔麗的紅色。」
小雛說到一半歪著頭像是想起什麼一樣接著補充著。
「在本家,從沒有誕生過深色髮色的孩子。每個人都是淡色系髮色喔,越淡色代表擁有的操控水的能力越強。」
小雛撩了撩自己的長髮,眨了眨眼笑著說。
「這個、其實本來是淡金色呢,比晨晨的還要更淺的金色。」
小雛轉頭看著窗外,用著平淡的語氣繼續說著
「妹妹從小就很黏著我呢,我常常牽著她的手偷偷從本家的後門溜出去買棉花糖、一起去對老師們惡作劇...還有好多好多好多的事情。」
「但我最後才知道,我帶頭做的這些事情,所有的玩耍的代價都歸於妹妹。」
悄悄的握緊了手。
「要不是那天看見了正在包覆傷口的她,可能狀況會更嚴重... ...雖然最後也沒好到哪裡去。」
想起在小小背上深淺不一的鞭傷,和手背上青青紫紫一片,小雛用力地咬著下唇。
「妳不會現在才知道我很奇怪吧?」
輕盈的開著玩笑話試圖減輕那麼一點悲傷,但眉卻是越蹙越緊。
聽著平淡的語調,看著小情人平靜的神情,梅森只覺得心不由來的痛,不是因為契約的關係,而是自主的,真切的為她而疼,眼前人的每一句話,每笑一分,都令他疼得無法喘息,但視線卻從未移開,仿佛想把這種痛楚牢牢記在心中,直到化成灰燼的那天為止。
「嗯,小雛。」
伸手撫上那人的臉頰,勾勒著纖長的眼睫,那雙盯著他瞧的碧綠,梅森啟唇只說了這麼一句:「想哭可以哭的。」
——這不是妳的錯。
他很想這麼說卻無法啟口,他想,換作是他自己也定會把過錯攬在自己身上。
「再來呢?」
另一隻手竄進了小雛緊握的股掌間,所有的事或許只能藉由說出才能釋懷些。
半晌小雛禽著淡淡的笑容搖了搖頭「我答應她了,不要哭、不能哭。」
卻不知道自己臉上是比哭還痛苦的笑容。
「不過也不是眼淚流乾什麼的,像我為了梅森不也哭了很多次?」努力開著玩笑希望梅森不要太擔心自己。
「嗯...然後啊看到那件事之後我做的最大錯誤就是離開她、離開祀雛。」
「那時候覺得是不是我離開祀雛,她就不會發生那些事。
當然事情結果當然是我錯了。
失去我保護的祀雛,能活動的範圍只有小小的房間,24小時被父親監視。」
「而當我完成學業後,那時候已經過了30年了。當看見祀雛那剎那我根本認不出來是誰,她陌生的眼光也漸漸讓我不敢再去找她說話。」
小雛將梅森的手捧起來貼在了自己臉頰邊。
「我去找了母親說起了這件事,結果狠狠的斥責要我不要再跟她提起祀雛。在我離家的時候到底發生了甚麼事... ...到現在我還是不知道。」
接著眨了眨眸子抬頭直視梅森的眼睛。
「而最後那年是我度過最奇怪的一年。母親拾回了往常的笑容,身邊卻沒有父親的蹤影。妹妹從小小的房間內走出來,雖然沒有跟以前一樣胡鬧,我們卻漸漸有了話題。」
「當我以為一切都在好轉的時候,那天睡覺時聽到沉重撞擊聲,那時候天還亮著,我披著外套下樓走到了祀雛的房間門口。鼻尖充斥鐵銹味,我急忙地推開門。」
頓了一下小雛眨著眼睛。
「... ...妹妹正被母親壓倒在地上,祀雛的手碗深深的割口見骨,銀製的刀子正在門口、我的腳下。」
「然後我殺了她,我殺了名為絳璃的母親。」
小雛露出淡淡的微笑
「最後祀雛也被我殺了。」
將頭靠著梅森的胸膛,垂著眼擺弄著情人在七夕送自己的鍊子。
「... ...那時候祀雛躺在地上雙手掩著臉發出刺耳的笑聲,愚蠢的我那時候明明有那麼多疑點、卻還是受了她的挑寡,以為從頭到尾都是妹妹策劃自己殺了母親。」
小雛摸了摸腰邊藏起來的袋子,拿出了一封泛黃的信。
「這是祀雛留給我的。」
不用攤開內容早就全都印在腦海裡了,小雛諷刺的勾起了笑容。
「父親在我離開的那段時間,不停的抽出祀雛的血做研究,藉由她的血為基底開發出一種傳染性的武器殺傷力極強,就算是血族不死也能半殘,雖然不知道父親打算賣給誰不過也無所謂了。」
「祀雛找了母親希望可以殺掉自己,務必將自己的血液處理乾淨,因為只有母親蒸發水氣的能力可以做的最乾淨。」
「千算萬算沒算到我會出現吧。」輕撫著自己的犬齒。
「... ...最後我抽乾了她們的血離開了本家。」
小雛清靈的嗓音回盪著,他只是就這麼看著眼前人,看著她隨著每一句話語後的每一個動作,一顰一笑。
梅森伸過了手用力的把眼前人攬進懷裡,緊緊砸著,好似就想藉由力道來告訴那人還有他在。
「覺得是自己的錯?要是那天不要下樓的話?」
每個字句紮在他心口上都有那麼些疼,那他不知道小雛在和他說這話時又是多麼的難受,即使在表面上沒有表現出分毫。
「妳覺得妹妹恨妳嗎?母親恨妳嗎?所以用著祀雛的名字,是為了代替她而活?」
撫上那人的背脊規律的輕拍著,圈緊的手確實更加用力了幾分。
「凜雛——」幽幽的喚起那有些陌生的名諱,卻不免露出了淺笑,有些安慰的微笑,至少他能幫她分擔,分擔那些埋藏在心底的悲傷。
指尖捲著那人粉絲的髮絲,那令他熟悉不過的粉色,背後暗藏的卻是這樣的代價。
——還真是相像呢。
就如他的髮色般。
他不知道他心裡所想的已經傳遞到小雛那,他只是一味的想著,為何他所重視的人們都必須遭受這些不公平的對待。
心底一陣一陣的抽痛,不過小雛卻意足地露出了笑顏。
「我就知道你誤會了。」
「我錯的是不該放祀雛一個人,但事情已經經過了。我用著祀雛的名字只是覺得... ...是不是她還活在我體內、我不想輕易忘記她。嗯...不太會說呢。」
「當別人呼喚祀雛這個名字的時候,我總覺得是在叫我、也是在叫著祀雛。彷彿一起活著?」
聽到梅森呼喊原本的名字,小雛輕顫了一下身驅,舉起手撫著梅森的臉頰,波光盈盈眸子盯著梅森,露出溫和的笑臉。
「祀雛已經是我了,凜、那個字不在屬於我。」
學著梅森輕輕撫著他的胸口
「不公平甚麼呢?」
「會的,活著,不會忘記的,祀雛會永遠活在妳心裡,我知道。」
他知道。
一如他心裡的那個人,一直活在他心裡,如那時般的耀眼。
他也不曾忘卻一個人,總以為會忘,總以為要用什麼去記得,現在想想如果不特地畫畫像,其實也忘不了。
他看著面前人波光粼粼的眸畔,他笑了,揉著那人粉色的秀髮,握上那人撫著他臉頰的手。
「很不公平…就真的很不公平啊,為什麼非得妳就要經歷這種事。」
像小孩般打抱不平,想起小雛方才的話卻讓他進而聯想到過去很多事情,有些走神。
他想起母親的死、父親的痛、朋友的死和背叛,第一次的,他覺得上天真的很不公平,為什麼遭受傷害的都是他重要的人。
「那學期結束呢?去哪裡?還回本家嗎?」
「但是我現在碰到了你啊。」堅定回握著梅森溫暖的大手。
只是太真實的夢境,讓我以為其實碰見你只是夢而已。
「學期結束後勢必要回本家處理些事情,我答應過我同父異母的哥哥了。」小雛瞇著眼有點無奈地說著。
「不過該做的事情做完後,應該三四年回去一兩天就可以了。那梅森呢?有沒有甚麼要跟我說的?」
「如果需要,我能陪妳回去,只要妳想,不回去也行,我可以帶妳走。」
──只要是妳不想面對的,我都幫妳擋著。
寵溺的攬過了對方 ,輕輕的抱在懷裡,嗓音從小雛的上方悠悠響起:「儘管什麼事都和我說。」
「我?說什麼?」挑起了眉,手向後一撐,狐疑的看向眼前的小情人:「我沒有什麼特別的呢,老家也很平常,現在家裡住著老爹、弟弟跟阿姨。」
「不過來我家前要先跟我說一下,好讓我阻止老爹進廚房,否則家裡會燒掉。」
一副正經八百的模樣,想起父親進廚房的事蹟就覺得頭疼,閉起眼睛回想表情滿是無奈。
「我還小的時候,有一次只是為了煎一顆雞蛋,老爹卻加滿了柴火,蛋是煎好了,廚房也給燒了。」
邊說著邊起身,倒是抱起小雛讓她坐回椅子上,女孩子怎麼能一直坐在髒兮兮的地上,他也拉了張椅子坐到了對面,指尖施了點魔法重新熱了小雛桌上的已涼透的奶茶。
「還想知道什麼嗎?」
「陪我回去就不用了,本家的人都很討厭,多半會要我住回本家管理吧。」小雛皺著眉頭非常確信這根本會發生。
「倒是想跟梅森住在一起呢。」小雛有些開玩笑卻雜帶了幾絲認真的說,摟住了梅森的頸項乖乖地讓他抱起。
小雛眨了眨碧綠的雙眼,身體向前傾拖著頭很認真的盯著情人。
「梅森的所有事情都想知道呢,從頭到尾都想知道。」
不過小雛也知道這隻老烏龜有時候真的很便扭,像是簽鍾情的時候、喝血的時候好多時候。
感覺不用非常手段逼問不行,於是揚起了有些難過的笑容。
「總覺得梅森也是很多事情都不跟我說呢。」
「好呢,住一起,不管去哪裡我們都一起。」打算著之後去找找地點,策劃著蓋一間洋房該做的事,卻聽見了對方的問話。
「所有的事?」重複了一句話愣了半晌,他也不是不想告訴眼前這人,只是事情多了,時間久了,說與不說,如何說起,都令他覺得阻礙重重。
──該怎麼啟口呢?從頭嗎?
但他忽然想起小雛稍早的情況,他想他還是不要說得多,反正這些事都無關緊要。
「10歲的時候母親就不在了呢,老爹,很傻呢,什麼也不會,大概是被母親寵慣了吧?」
「說起來老爹也真是的,騙我說母親去很遠的地方旅行做什麼?又不是這樣我一輩子都不知道。」撐著臉有些無奈的笑了,想起了父親騙他的用意。
「只是或許老天爺造化弄人,讓老爹沒騙成我吧?倒是提前讓我撞見他痛得撕心裂肺的那一剎那。」
永遠記得那昏暗的宅邸裡,從那半掩的門扉中瞧見父親跪坐在地的身影,那人緊抓著胸前的衣裳,張開的嘴是無聲的痛。
「而且我會知道的,因為這個...」褪下手上的絲質手套,右手背上奇異的紫色圖騰,展翅的蝴蝶帶著妖異的花紋,梅森啟口帶著淡淡的笑意:「母親還在時說過,即使她不在了也會守護我。」
「於是呢,什麼都不會的老爹,造就了什麼都會做的小孩。」
「唔、怪不得梅森煮的東西很好吃呢。」前幾次吃的料理、和在烤肉會處理魚梅森都很熟悉的樣子。
小雛牽起了梅森的右手,雙手包覆著細細地用著指尖撫著上面的花紋。
「所以...伯母去世了呢......」
「哼嗯...不用好像很難過的樣子,反正我也記不得了,她長什麼樣子,只記得她墨藍色的直髮隨風飄逸的模樣。」
聽著小雛拖拉的語調,淡淡的笑容掛在臉上,好似根本就不在意一般,雲淡風清的,他只是忘了,忘了那個小小的自己也曾為這事難過過。
「哪裡好吃了?」突然間笑出了聲有些莫名,揮著另一隻沒被握住的手:「好不好吃我是沒感覺,反正老爹根本很少回家也沒聽他說過。」一切的動作好似都比平常誇張了許多,像是下意識的在掩蓋些什麼。
「墨藍色的長髮嗎,但梅森是白的呢。」把玩著梅森的手指,小雛知道這蚌殼先生還不願意講話呢。
「髮色?眼睛?離家原因?總是好好放在身上的東西? 都不打算說嗎?」聲音開始有些疏離。
「我的事情,梅森你是第二個知道的喔。」話中有話的點著對方的額頭。
「白的──?」下意識的撫上髮尾,笑了笑卻是在笑自己:「老爹是白髮不行嗎?」說著像是馬上就會被拆穿的謊。
「眼睛嗎?妳是指這個吧?」摸上眼角下的兩點殷紅,雖然他想小雛應該是問他眼睛出問題的事卻還是刻意轉移的話題。
「貪玩的後果呢,斐西斯呢,就是幫我特製眼鏡的人,之前和妳提過的老朋友。」
「那是小時候貪玩,明知道森林裡傳說有怪物,還獨自跑去探險,結果差點被魔物攻擊,是斐西斯救我的,否則我大概無法這樣完好的站在這了吧?」
「不過卻害他毀容了,爪痕橫過他的右眼,留下了難看的傷疤,於是乎我用我的血刻了個印記蓋過他的疤痕。」
「這是相對的,用他的血刻成的。」
「.......讓、讓我們知道彼此是否安好。」
說到這卻讓他有些累了,不知道該說些什麼才好,因為是這個印記讓他又得救了一次。
扯了扯嘴角,趴在了桌子上,手指任小情人玩弄著,別過了眼看像別處,卻失神的不知道該看像哪裡才好。
「只要我知道妳的事就夠了,我的事不重要。」
「梅森總是這樣呢。」小雛帶著疏離的笑容鬆開了握緊的手,靠著椅背撐著頭,食指輕點著自己的臉頰。
「憑甚麼你能了解我,我卻不能了解你?自以為這樣對我比較好? 不要知道比較好? 那跟當初我認為離開祀雛比較好的意思不是一樣的?」平淡的語調卻是忍隱的怒火。
「那我大可以不用在跟你說起喝了祀雛血液的後遺症,反正我的是不重要。對吧?」
之後是良久的沉默,空氣彷彿凝結般,梅森不敢抬頭去看向對面人的神情,他從一切事情的癥結點開始想,耳邊是方才小雛所說的話,迴盪的是那清靈的嗓音說著她的事情不重要。
「...是我、是我...是我才對!」從喃喃的滴咕漸漸的語調變得不穩,他幾乎是一下子站起了身子,拍著自己的胸口只說得這麼一句:「真的不重要的是我才對!」
「要是、要是沒有我,要是蘿奧菈沒有遇到我...!」
──因為她不說出你在哪,才會死得這麼悽慘!
浮現的是那被他掐著脖子卻一臉厭惡的望著他的少年,耳邊是那人嘲諷的微笑。
「...本來...本來應該死的是我才對!」
他幾乎是語無倫次的衝到小雛面前,扶著椅子居高臨下的望著愣愣的看著他的小情人,垂著頭,忽然的皺起了眉,有些恢復理智了,他看著另一隻還帶著手套的手,透過那薄薄的黑色,盡是鮮紅。
「梅森其實沒妳想得這麼好,這雙手沾染著很多人的血。」
盯著梅森半晌,小雛將左手的手套也拖了下來,拉過冰涼的雙手貼在臉頰邊。
「雖然我不知道蘿奧拉是誰,但是會讓梅森這麼心痛的人肯定是很重要的吧。」
她一手撫著自己疼痛萬分的胸口,露出苦澀的笑容。
「梅森、對我來說你沾染上誰的血都無所謂,我看起來像是正義使者?」
「但是請你不要糟蹋我重視你的心意。請不要說出該死的人是自己,好嗎?能把事情告訴我嗎?」
從來沒有人問起這段事,就像有了默契般,不問,不說,即使是救他回來的斐西斯也一樣。
聽著小雛的話語,一如他方才問她的,那帶著點懇求的嗓音,他想說點什麼讓她瞭解,喉間滿溢的話語卻如刺般鯁著。
他試著把時間扯遠一些,什麼事情都還沒發生的時間點,緩緩啟口。
「…當初是我的嫉妒心作祟……看不得阿姨和弟弟跟老爹親近,所以…我離家到了人類世界。」
「用很長的一段時間去適應陽光,所以現在才能站在陽光底下,靠著晚上偷竊變賣來維生,所以逃跑方面能這麼敏捷也是歸功於此呢。」
「很自在呢,不用打理家裡,不用笑著面對那個家。」垂著顏對著椅子上的人兒笑了笑,似乎他想起的回憶真的很開心,眉頭卻還是蹙著,有些難看的不協調。
「某天,我在樹下睡覺時遇見了一個女孩…她說她叫蘿奧菈,她說她是個魔女,而且識破了我的幻術,知道我是個吸血鬼,卻奇怪的邀我去她家住。」
「要是、要是那時候的我不要無賴的去她家住呢?」說著根本不可能發生的話,因為根本無法重來,如痴人說夢般。
「相處了我才知道,她才不是什麼魔女,只是個恰巧看得懂魔法書的人類罷了。」自嘲的笑了笑,笑出了聲響來,也不知道為何要笑。
「不過那個時候是個充斥著信仰的時代——」
「是個魔女該被焚燒致死,異教徒得獻出鮮血的時代。」
「十年,我只和她相處了十年的時間。」對於血族來說根本是轉眼即瞬,再來的話他張合著唇瓣卻發不出任何一個音。
——因為她死了。
悲慘的死狀就這麼活生生映入他眼簾。
「要是、那時候我沒有離開她呢。」
小雛輕聲地將這句重複緩緩地念了出來。垂著頭勾起了奇異的笑容,輕輕將頭倚在梅森身上。
一我們兩個真的都好像。
小雛知道梅森未吐出的話語是甚麼,因為契約的關係那波動的情緒甚至開始影響自己。
「...她走後...你去了哪呢?」
他以為他已經忘記,他能夠釋懷,卻從來不知道原來自己還活在當年的那一剎那。
梅森聽著小雛的話,每個字都深深的釘入他心裡。
「…要是沒有離開…要是我不是血族的話……」
——那麼一切是不是就不會發生?
「要是我沒有因為長久的飢渴而睡著的話…」
輕靠在胸前的人,他伸手想要去抱抱那人,但手卻就這麼停在半空中,最後垂落。
「一開始我殺了一個人——」
「離那天發生事情的半年前我們曾經收留了一個少年,照顧他的吃穿,一切都很好,我以為所有的人類都和蘿奧菈一樣好。」
說到那人的名字卻笑了,想到的是那十年的日子,是那人的好。
「一切仿佛都很好,直到那天,說好一起慶祝認識十年的,明明說好了……」
「又睡著了,在森林裡睡著了,是被濃烈的燒焦味給喚醒的,是從我們住的木屋那竄出的,等我回去的時候已經來不及了。」
——來不及了。
「推開門看見的是…的是……」
寒意沿著指尖足漸蔓延開來,直至全身,僵硬著身體,梅森無法去做任何一個動作,冰藍的雙瞳無法對焦的望著某處,連眨眼也無法,仿佛穿透了漫漫的歲月,看到那天的景象。
「…沒有辦法…即使用我的血也沒有辦法救活她……」宛如懺悔的話語,懺悔著自己的無能為力。
「是那個少年去跟主教告密的,我不知道他從哪裡知道,知道我是血族。」
「本來、本來那些人是來殺我的…是來殺我的!妳知道嗎!」
——是因為你,她才死的。
少年的話猶言在耳,諷刺的笑聲似乎還迴盪在耳邊,梅森責備的問著,卻是在責備自己。
深深嘆了口氣,小雛起身緊緊地摟住了梅森的脖子。
「你認為她是因為你而死的。」帶著涼意的軀體狠狠一僵,小雛知道自己的話語刺進了他心底。
「然後呢,發生過的事情你除了背負它以外,沒有其他選擇不是?」小雛綠色眸子緊緊地盯著他。
「不要用悔恨把自己困住。梅森能做的你該做的不都做了?
就算最後留下來的是蘿奧菈,那短短的百年生命,她全部都拿來悔恨自己當初不該認識你,最後悲傷的死去有比較好?」
半晌小雛輕輕的說
「我們比他們擁有更多更多的時間,你因為自責只剩下了300年不到,錯過了多少東西了?
剩下這些時間梅森你還要繼續讓她佔據你多少時間?」
小雛鬆開懷抱他的手靜靜的看著他。
不是沒聽見眼前人對他說的話語,那雙望著他看的碧綠,但腦海裡交織的片段令他無法思考,最後只得對著他心愛的人豪不客氣的嘶吼著,反問著,卻是自問自答。
「能做的都做了?可是我什麼也沒做啊!沒有、什麼也沒有!」
「我眼睜睜的看著那遍地流淌的鮮血,卻是什麼也做不了!」
思緒就像是沉浸在幾百年前的那時,即使眼前粉色的人影晃蕩,卻也無法平靜他的心,仿佛置身在當年,那個他怎樣也無法挽回的場景。
「於是乎仿佛一切都失控了,我殺了他,毫無理智的殺了那個少年,飲盡他的血,眼前是模糊的紅色…什麼也看不清楚。」
參雜著淚水、灰燼、鮮血,什麼也看不清楚。
咬著牙,憤恨的話語從牙尖迸出,每回想一分便讓他感染著當時的無助,狂唳之氣圍繞著周身,宛如受了傷的獅子般,咽嗚著卻倔強。
「身體就像不屬於我似的,場景的轉換我也不知道是到了哪裡,只記得絢麗的彩色在眼前晃蕩,即使全身感受著痛楚也無法停止…」剩下的,只是艷麗的殷紅。
每說一字便能使他顫抖,仿佛能感受到當年無數銀刃貫穿身軀的痛楚,高旋的彩繪玻璃交織著嫣紅,痛得令他蹙起了眉,胳膊不自覺的環抱住自己。
「最後似乎有什麼崩落的聲響,眼前白濛濛的一片,之後我什麼都不知道了。」
「再醒來已經過了一年——」
靜謐的房間,舒適的床鋪,仿佛一切都沒發生過。
「哼嗯、我才知道原來我無意識的使用了禁咒,摧毀了整個主教堂,殺了不知道多少人。」即使雙手浸染了鮮血也不曾停歇。
輕笑出聲卻是在笑自己,他拍了拍自己的胸口笑著,卻笑得著實難堪。
「原本這具軀體也該,也該遭到禁咒反噬而消逝才對。」
「後來眼睛——」下意識撫上眼角,他又笑了。
看著現在眼前的事物,依然模糊著,一如那時溢滿著淚水的時候。
「看不見了呢,那時候只剩下微弱的光什麼也看不見,梅森也從此變成了個愛哭鬼。」
說到後面他哽咽的對著小雛笑了笑,他不知道原來說完了整件事的始末會令他如此心塞得無法喘息,每字每句都深深敲進自己心中。
小雛踮起腳尖,不固對方愣住的臉孔,直接將手附上了那盈滿淚水的眸子。
「梅森、愛哭鬼。」既悲傷又有些寵溺的說著。
「這不是做了嗎?區區的人類傷害自己心愛的人,殺光他們不是件很理所當然的事?怎麼會是沾滿鮮血。」
小雛不能理解為什麼梅森要為這件事情如此介意,被本家作為下一代領導而教育長大的小雛,歪著頭。
對她來說就算血洗了那座城鎮、就算滅了所有教會的人都是無關緊要的事。
「...果然是笨蛋。」撫著梅森眼角的紅點,因契約受到影響而疼痛的心臟,小雛嘆了口氣。
緊緊地還住他的腰,知道自己再多說也沒有用了,希望他可以明白自己會永遠陪在他身邊就好。
本來想著不能再哭了,梅森眼眶噙著淚水也不想讓它滑落,卻在小雛碰上他臉頰的剎那不爭氣的落下。
「人類...可是我不怨恨人類,喜歡人類,因為她,所以喜歡。」抽搭著鼻子,是他帶著鼻音的字句,梅森笑得有些難看,卻是真心的在對小雛笑。
「因為她是人類。」
埋藏在心底的話說出口,心卻頓時空了,能去感受到眼前人的溫度,感受到那人的真實,緩緩的伸出了雙手,終於,終於有了力氣,去回抱眼前這位,總是待在他身旁的人。
「喜歡了個愛哭鬼,是不是後悔了?」開玩笑的反問著,娓娓道來的是他正視他自己的心:「一直以來,我知道,我知道這些事情都過去了,只是我不知道,過了這麼久,我卻還是如此的難過。」
「或許也因為她的關係,我更討厭人類呢。」小雛靠著梅森胸膛,神色複雜的閉上了眼,悠悠地嘆了口氣。
「是有點後悔了了,後悔今天跟你講這些、又讓你這麼難過。」
小雛跩緊梅森的外套,張口又閉口了好幾次不知道該說些甚麼。
有些事情真的自己多說也沒有用,默默地抿起唇瓣...靜靜陪著他就好了吧。
幾聲輕笑後,只見溫潤的嗓音從上頭響起:「跟妳說,之前騙了妳呢。」梅森悄悄的拉開彼此的距離,看到了小情人愣愣的望著他,輕淺一笑,撫上了那抹耀眼的深紫。
一瞬,深紫成了銀白,垂著整頭銀亮的髮絲,對著小雛就是一笑:「已經不會長出來了呢,這個紫色。」
「原來的髮色,真的,就和母親一模一樣。」
想起了兩人初見的情景,開著玩笑說要去夜遊,他又怎麼會料到現在,會是兩人執手站在一塊,體會著彼此的傷痛。
「謝謝呢,謝謝妳總為我難過。」
撫上他銀白色髮絲,五指探入中間輕輕一笑。
「現在的梅森也很喜歡...伯母一定是個很漂亮的人吧。」
忽然覺得心裡很痠澀,她總覺得自己了解他太少,一起做的事情也太少... ...明明時間沒剩多少了。
「梅森。」看著對方疑惑的看著自己。
「嗯...想要吃更多梅森煮的東西、然後我喜歡住在海邊、想要知道更多的梅森。」小雛微紅著臉蛋,有些不好意思地提出任性的要求。
「可能吧?」
額頭相抵著,他想起了母親飄盪著長髮的背影,臉呢,他已經不記得了,留下的只能是這麼一個問句。
「好,都依妳,陪妳,剩下的時間只給妳一個。」腦海裡是久遠的未來,是那碧海藍天,兩人執子之手的背影。
「那答應我,以後什麼事都要和我說,我可以替妳分擔一切。」
「不過想吃我做的東西妳就得在旁邊,因為我呢,實在不喜歡一個人待在廚房裡。」輕捏著那人微紅的臉頰,他不介意煮菜燒飯,只是一個人,讓他總想起父親不常回家的日子。
「我答應你。」牽過梅森的手,十指緊扣小雛靦腆的綻開了笑容又說
「剛好我也很喜歡兩個人一起在廚房的感覺。」
「現在知道我以前的事除了晨晨,就是梅森了。」語畢小雛愣了一下忽然想起來一件事。
「為什麼梅森寧願睡覺卻不喝血?」碧綠色的眸子參雜著些許深意的問。
「那我很榮幸呢。」笑著。
「那麼妳呢,妳是第一個知道這麼多事情的人,尤其是那年的事。」
回扣著小情人小巧的手,搖搖彼此的手,卻在聽見對方問題的同時頓了一下,僅一下的時間。
「不喝血?我有喝呢,我有喝過妳的血不是嗎?」笑吟吟,悠悠的啟口說道:「再說習慣了,能夠睡覺就解決的事,何必麻煩別人呢?」只說出了一部份的理由,卻也不是有意要隱瞞對方,也或許是習慣了不去讓別人為他擔心。
小雛勾起了嘴角帶著甜意又理所當然的表情看著梅森,墊起腳尖在他臉邊落下了淡淡的唇印。
「讓我第一個知道的獎品。」
臉蛋淡淡的染上嫣紅
「兩次都是我先咬了梅森呢…」
「嗯……」
拖拉著一個單音,晃著小雛的手,他抬頭望向高聳的玻璃帷幕思索著。
「因為當初在人類世界,沒有辦法取得血液,要是我回來了,只要踏進交界,老爹肯定立刻知道我在哪,便會抓我回去的吧?」
「所以再餓也只好忍著,睡了就能勉強熬過去,再來呢。」
「是我自己心裡有障礙…因為……」扯了扯嘴角卻著實難看。
「即使回到這裡,這個身體也沒辦法再接受任何的血袋、藥錠和替代品。」
「血,人類,蘿奧菈。」垂眼間是三個簡單的詞卻道出了所有的一切。
「放在手心的冰涼,眼裡看著鮮紅,我就好像…好像回到了當初,無可挽回的那一幕,指尖是她涼透的鮮血。」說著說著便蹙起了眉,即使緊握著小雛的手也無法感覺到一絲溫度。
「曾經我也逼自己喝過,覺得…不能再重蹈覆轍了。」
「結果呢,吃進去的還是全部都嘔出來了……」
他笑了,卻是在笑自己的軟弱。
「所以果然還是睡覺好,不是嗎?」
梅森歪著頭對著眼前的小情人有些無奈的笑了笑,非常淺,淺得令人覺得好似隨時都會消失。
果然還是需要時間吶。
小雛不吭聲只是默默地埋進他胸懷,聞著清新沉穩氣息。
「...那時候強迫你對不起。」
一開始就是知道梅森是用睡眠來壓仰吸血的衝動,卻不知道後面有這麼多的深意。
「對不起什麼呢?」字句充滿著笑意,深深的埋進那人柔軟的粉色,鼻息間是那人獨有的香味,啟唇說道:「沒什麼好抱歉的,這是我自己的問題。」
輕拍著懷裡人那纖瘦的背脊,他只是想讓對方知道真的沒有關係,他也從來就沒有怪她。
「我會盡力想辦法讓自己接受這些東西,不會讓妳擔心的。」雖然他不知道自己究竟能不能克服。
「笨蛋...會等你的。」輕撫著埋在自己頸間的梅森。
即便他無法克服,僅是今天告訴自己過往的事情就足夠了。
「還有...」有些不知道該怎麼開口,小雛抿著唇思考著怎麼解釋。
「那個... ...剛剛說的吸食妹妹血的副作用...就是大約兩個禮拜一次要讓自己血液跟她的血液成平衡...」
小雛停頓了一下,有些心虛地繼續說著
「她的血像是活在體內一樣,會將髒汙的血排掉,也會自己不停地產生新血。但當然我的也是...所、所以...」
——其實不用等我也沒關係的。
他如此想著卻沒有說出口,砸緊小情人纖細的身軀,僅只是緊緊的抱著,摸得到,看得到,聽得到。
這時倒是聽見懷裡人緩緩開口說了一段話。
——副作用?
聽到這幾個字瞬間讓他不由來的擔心了起來,連小雛的話都只聽了一半。
「嗯?那妳會不會哪裡不舒服?有沒有哪裡怎樣?我、我……」幾乎是一瞬間的拉開彼此的距離,一連串毫無斷句的問著,梅森垂頭望著小雛的眼神很是認真,一副很擔心對方到底有沒有怎麼樣的臉色。
「唔、沒事的!沒有哪裡不舒服!!」看著對方慌亂的詢問自己,小雛忍不住也急忙辯解,雙手在胸前揮了揮表自己真的沒事。
小雛用著安撫溫和的語氣慢慢、細細的說給梅森聽
「就像剛剛說的大約兩個禮拜必須放一次血而已,其實也不是什麼大不了的事。以前是哥哥覺得語氣浪費澆花還不如他喝掉…」隨後又急忙補充
「不過真的沒有什麼大不了的,就只是劃到口子而已。只是因為怕晨晨看到我受傷會太擔心所以都沒有說。」
「嗯、嗯、嗯……」連續的三個音調,聽完解釋後只見梅森直盯著小雛的臉看了好一會兒,像在思考著些什麼的擺弄著奇怪的表情。
「可、可是會痛,我捨不得。」說到後面那句倒是難得的難為情的紅了臉頰,但確實,他光想著心尖上的人必須這麼平凡的放血,他就真的,捨不得。
「看妳受傷怎麼可能不擔心?」緊皺著眉心思索著,又喃喃的開口道:「就不能有別的解決方法嗎?」似乎是把問題想重了。
「哥哥那邊其實是有藥錠可以處理,只是吃久了對身體也不太好所以就被收回去了。」小雛有些不好意思地搔了搔臉頰。
「那段時間傷口都回得很快,所以通常都還要再重新...總之可以不用擔心,只要放到一定血量就真的沒事了。」
一一唔哇哇哇哇哇說溜嘴了!!
小雛心裡罵了好幾聲,眨著眼努力維持臉部表情,僵著臉又拼命地想露出微笑讓梅森不要擔心。
「總、總之除了這點,還有一點就是完全沒辦法被陽光照到。應該說被照也沒關係,只是灼傷會非常嚴重而已。」小雛眼睛一亮機靈地想起還有這點,努力轉移梅森注意力。
「本來血族就是不能被陽光照到的,我知道被陽光曬到的傷害有多嚴重。」自己也是經歷而來的,儘管他的體質特殊卻也花了很長一段歲月去熬過太陽對血族嚴重的傷害。
「那麼答應我,妳不管如何也不要到陽光底下。」
心疼的輕吻上小情人的臉頰,笑著又看了看眼前人,卻又突然變換了眼色,他原本順著小雛的話去想差點就要忘了剛剛那人突然斷句的地方,梅森搭著眼前人的肩膀要她看著他,十二萬分的問道:「剛剛妳說重新…?是還要再弄傷自己一次?」
溫熱的氣息噴灑在臉邊、小雛臉蛋微紅的瞇起了雙眼,靦腆的笑了出來。
「好~答應你,就算想要看夕陽也會躲得好好的~」像個小孩一樣拖著長音回應著,接著聽到梅森後來那句臉色一僵。
「呃哈哈哈...沒辦法馬。」如果小雛有耳朵現在應該垂的低低的。
「又不能不放血...」一臉委屈的算是變相承認了剛剛的問話。
——真的很堅強呢。
看著小情人的反應歪頭就是一笑,梅森轉動著腦筋,左思右想卻想不到任何好法子。
「要是……」
「我是說如果,如果我幫妳的話,是不是疼痛就能少一點?」
說完的瞬間,梅森突然真的有一種自己真的變笨的想法,說出這種可說是毫無用處的建議,無奈的撇了頭。
「不要。」小雛板著臉很快速的拒絕,梅森傷害自己的畫面根本沒辦法想像,加上他心理一定會很自責怎麼想都不可能讓他幫忙。
「真的沒事吶~都幾年了早就習慣了。」小雛握住梅森的手晃了晃,瞇著眸子笑的無所謂的說
「吶~做早餐給我吃?」小雛知道在糾結這個問題說不定梅森還會懊悔自己無法吸食血液,趕快找點事情給他做吧。
「真的?」
雖然怎樣想都還是怪怪的,梅森挑著眉狐疑的望著小情人,看著小雛的笑顏,不自覺的也笑了。
「好呢,早餐,想吃什麼?」溫潤的嗓音帶著以往的笑意,指腹輕點著小情人的鼻尖,盯著那碧綠的眸子彎起了眼瞼:「吃完再做甜點給妳吃,要嗎?」
——謝謝妳。
鬱鬱蔥蔥的溫室裡,彌漫的是清新的花香,婉轉的鳥鳴,清朗的是,兩人依畏的身影和笑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