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季的早晨總是豔陽高照,清爽的微風、熱情的陽光、天邊淡淡的浮雲與活力充沛的蟲鳴鳥叫,好天氣時時刻刻都催促著人該出去走走,而非賴在家裡動也不動。
陽光透進了艾妮塔‧文森特的房間,充滿了書本、筆記與各類文具用品,除此之外就沒有其他多餘雜物--好比海報、布偶或抱枕擺設等等的房間,意外地沒有什麼女孩子的感覺。
時間是早上九點,早餐的香味自廚房飄散,暗示著這個時間點已經有人起來忙碌。
將最後的味噌湯端上餐桌,艾米莉抹了把額上的汗水,桌上除了白米飯之外,還有海帶、煎魚與荷包蛋等等其他配菜。
乍看之下是非常偏離洋氣且過於豐盛的一餐,但是這在文森特家中一直都是常態--至少每次茜髮女子在家的時候,都是這樣處理早餐的。
「不過,一個人的話就不會想要煮了呢……」
她無奈地笑了出聲,想起自己以前住在清陽邸的時候,每次都是直接買早餐店或便利商便的食物。
思及此,艾米莉突然有些好奇自家妹妹平常的三餐都是怎麼解決的--但是總覺得會得到很不健康的回答,因此她一直沒有問出口。
「爸爸跟媽媽估計已經起床了,剩下的就是--」
話還沒說完,便看到已經梳洗打理好的父母的身影,她朝兩人揮揮手,示意他們可以先享用早餐之後,回頭去洗手與把多餘的鍋碗瓢盆放進洗水槽。
想了想,艾米莉決定先去信箱收信,接著再去叫醒那個賴床到極點的妹妹起床。
睡眼惺忪地被姊姊叫醒,黑髮少女的意識還處在一個迷惘中的狀態。
只記得茫然之中對方說了什麼「信」跟「早餐」等等關鍵字,但是尚未運轉起來的腦袋無法清晰分辨出信息內容,讓她只能呆坐在床上莫約五分鐘,而後才漸漸清醒過來。
「啊、糟糕,快要十點了了了了了--哇哇!中午還要去咖啡廳一趟的……」
揉了揉自己的臉頰,艾妮塔邊把棉被摺好、換衣服與梳洗時邊碎碎念著上述句子,懊悔著自己的手機鬧鐘怎麼沒響,輕輕嘆了口氣。
「……糟糕,都忘記嘆氣會把好運嘆走的。」
又提了一次糟糕,少女拍拍臉頰,原先半醒的琥珀色眸子這次終於將所有迷霧掃去,明顯地打起了精神。
「好、接下來是吃早餐,我負責洗碗……要帶的東西昨天就收--」自言自語的她話尚未說完,目光落在書桌上時瞬間止住話聲,「咦?這個是什麼?」
題上白字的灰色信封看起來有些可疑,靜悄悄地躺在書桌上,似乎已經等著她發現好段時間了。
順應著好奇心,艾妮塔拿起信封,前後翻看了一下,發現外表並沒有特別之處,但是灰底白字的搭配總是有些微妙。
這樣的念頭一興起,連帶著信封上白色字體的「艾妮塔‧文森特小姐收」幾個字,感覺看上去都帶著詭異的味道。
搖搖頭甩開所有負面的想法,少女深呼吸了一口氣,拍著自己的胸口安撫著情緒。
隨後,她一氣呵成地拆開了信封,淺灰的外皮下露出裡面雪白的信紙--蒼白的顏色直覺讓人想到醫院那種死氣沉沉的地方。
「多想了吧……」露出了慣有的苦笑,她決定取出信紙邊走邊看到餐廳。
「--塔妮,怎麼了嗎?」好不容易看到自家妹妹來吃早餐,卻沒料到會看見對方凝重的神情,這讓艾米莉擔心地詢問出聲。
而艾妮塔聞言,意外地沒有回應,逕自將手中的信件轉交給姊姊,示意她可以讀讀看之後,便坐下來品嘗今天的第一餐。
忍住了想問「這是什麼」的衝動,茜髮女子收回盯著少女的視線,專心研究這封早上由她放到艾妮塔桌上的信。
然而,隨著閱讀的深入,艾米莉的臉上也露出了與妹妹相差不遠的神態--有些驚愕與茫然無措,寫滿了詫異與不解。
「灰色地帶……組織?組、組織?」這個名字讓她的心中升起了一種不妙感,腦袋隨之敲響了警鐘,「塔妮以前知道這個?」
「咳、我跟精靈發誓我是無辜的。」半開玩笑地舉高雙手做出投降動作,艾妮塔聳了聳肩,「回歸正題吧,我在今天之前完全沒聽過跟這個組織有關的事情哦。」
距離公寓事件已經過了兩年有餘,原先以為會這麼平靜落幕的事件,沒想到會用出乎意料之外的方式再起波瀾,這讓黑髮少女的心情很是複雜。
將信件放到桌前,艾米莉也跟著坐了下來,注視著細嚼慢嚥的自家妹妹好一會兒,又忍不住瞥向那封灰與白交織的色彩。
最後沉默了幾分鐘,在各種天人交戰之下,她還是這麼問了:「……所以,你打算怎麼辦?」
如果真的如信件所言,答應了他們調查當年事件的原因與進行心理諮商,進而搬進去組織提供的大樓……之後會發生什麼事情?到底安不安全?誰知道呢。
「這個嘛--」正想說話的同時就被姊姊訓斥要好好吞下去再說話,艾妮塔只得乖乖閉嘴咀嚼,直到口中的東西都嚥下肚子之後,才把方才沒能說出口的想法表達出來,「我沒有不去的理由吧……」
制止了自家姊姊看起來有話要說的模樣,她將海帶夾入碗中,在享用之前慢吞吞地續道:「--姊姊不也看到了嗎?『有需要的話,組織到時會派人帶領諸位到新住處』。」
「嘛啊、誰知道是武力逼你就範還是怎麼樣呢?別說沒有這個可能哦。」再度聳了聳肩,少女的話聲有些無奈,「既然這樣,還不如照著上頭的住址跟要求乖乖合作。」
而且艾妮塔本身並不希望因為「深淵公寓」的事情給家人添麻煩--這件事情她並沒有跟著說出口。
琥珀色的目光接續在黑髮少女與灰色信件之間來回游移,艾米莉自然明白對方有自己的想法與考量,但是就算如此……
「……爸爸媽媽那邊呢?打算怎麼說?」她問,換來的是自家妹妹瞬間露出心虛表情的模樣。
這個情況讓茜髮女子嘆了口氣,直到現在艾妮塔還是不太會跟家人相處--不是說對方討厭父母,而是抓不準距離感跟相處的方式。
看著對方噤了聲乖乖吃飯喝湯的樣子,她的手指輕輕敲著桌面,思考著這個情況下該如何是好。
放艾妮塔自己一個人去闖是不可能的--更何況她現在還處於一個「半夜出門就會被拐去墓仔埔」的屬性--可是家人這邊,艾米莉也不希望讓他們多做擔心。
喝完味噌湯之後,滿足地呼了口氣,自家姊姊做的料理一向讓人欲罷不能,而且有一種家的味道。
偷偷瞧了處在沉思狀態的艾米莉一眼,艾妮塔眼明手快地收拾起碗筷,站起身子打算去將今天的鍋碗瓢盆都好好洗一次。
在這個家裡,扣掉做早餐的人,最晚吃飯的要負責洗碗--已經是不成文的規定了。
「塔妮。」對著少女的背影開口,見對方似乎抖了一下,她露出了無奈的神情,自顧自地發話:「我跟你去吧。」
耳邊傳來了艾妮塔的驚呼與轉過頭來瞪大雙眼的反應,艾米莉拿起了放在桌上的灰色信封與白色信紙,態度自然地繼續說道:
「讓你一個人去我實在不放心……有我跟著的話,爸爸媽媽那邊應該也就不會多說什麼。」
言下之意便是--父母那邊由我去交涉,但交換條件是你需要讓我盯著--這般的意圖,做為艾米莉妹妹的少女自然是明白了。
雙手沾滿了洗碗精搓揉而出的泡泡,手掌感覺有些刺激,她欲言又止地開了水龍頭,冰冷的水沖洗著手掌,也在不知不覺中洗清了她的思慮。
「那、到時候我再介紹公寓的大家給姊姊認識!他們都是很棒的人哦。」
對此,艾米莉則是揚起了稍微放心的微笑,心想,如果有機會認識以前照顧過妹妹的那群人,或許也是不錯的機會吧。
儘管如此,心中的不安依舊沒有散去,宛如一種預告……相同的感覺、相同的預感。
--當年艾妮塔‧文森特被困在公寓的那天,艾米莉‧文森特也有相同的預感過。
準備好行李,兩個人來到新的住所已經是幾天後的事情。
冰冷的大樓與蒼白的顏色,跟那封信一樣讓人聯想到了醫院--死硬而無情的感覺。
之後的事情與之後的故事,則要等到之後才能繼續訴說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