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浴室中出來，安東尼頭上披著浴巾，手輕揉著把金髮擦乾。空氣中的酒氣讓他轉頭看向客廳，發現了又在大口灌酒的消悰，看空瓶對方已喝了不少。這次也真如他所說的，在薄荷點入睡後才喝。
「你小心別喝到吐，不然給我用舔的去清理。」把半濕的毛巾和衣服放進洗衣機，安東尼邊為自己倒水邊說。提著水杯出來，在離人一段距離的位置坐下，因那灌酒的行為而皺眉。「......真是個酒鬼。」

視線跟著人移動，消悰仰頭喝下一口琴酒，看著安東尼緩慢眨了幾下雙眼，才反駁人：「不會吐。」
將酒一次飲盡，窩在沙發之中，消悰抱著已空的酒瓶，垂著灰褐色的眸，伸出舌頭一下又一下的舔著瓶口，不放過任何一滴殘留的酒液。

「那就好。」與人的動作相同，安東尼喝的卻是冷水。喝光了，把杯子放下，靠上沙發背，閉眼思考著今天的收獲——幾乎沒有。
靜止了一會，身旁的人也很安靜，沒有聽到倒酒的聲音，猜想對方是已經喝夠了。睜開眼睛，安東尼卻發現人還在舔酒瓶，頓時無語。

舔夠了酒瓶，消悰又拿了新的酒，重複相同的動作，仰頭大口飲進。而在察覺到人的視線後，消悰停下動作，與人互相對視，再低頭看了看抱在懷中的酒。
「......要喝嗎？」雙手拿著酒瓶向安東尼的方向遞出，一副這次我特別給你喝一點的樣子。

「不必。」仰起頭避開，又一次合上眼。安東尼沒再搭理對方，只是靜靜的思考自己的事、城鎮的事，還有里奧的事。
自他想起那件事起，已經過了幾星期，他在街上尋找線索，也一段時間了。
什麼也沒有找到。
難免沮喪，不自覺的輕嘆。

「？」看人閉著眼，消悰起身赤腳踩著沙發，拿著酒搖搖晃晃的靠近人，半摔在安東尼腿上，調整到舒服的姿勢後，消悰邊喝著酒，邊眨眼看著安東尼。

感覺到沙發的不穩，和腿上的重量，安東尼不自在的挪動一下，最後才睜眼盯住肆無忌憚地坐在他腿上的人。
又是醉酒鬼。
「讓開。」簡單直接的話，沒有半點修飾。「要醉到別處去。」

然而醉了的消悰是不會輕意聽從安東尼的話，完全無視安東尼，消悰反而向前，輕蹭著安東尼的頸窩。
「濕濕的......」感覺到沒有吹乾的金髮，像是感到不滿的小聲抱怨，但說出後，消悰卻又還是勉為其難的接受，繼續輕蹭溫暖的頸窩。

「滾。」不高興的說道。扯住人的後領，安東尼隨手把人甩在旁邊，往另一邊又挪過點。

不滿人將他丟在一旁，消悰索性拿著酒瓶，雙手圈抱住安東尼的手臂，滿意的蹭著人的手臂。

「你夠了。」試圖抽回自己的手卻徒勞無功，安東尼用力拉開對方，只讓人抱得更緊。「我要回房了，煩人！」

「真的只是回房？」因醉意而朦朧的雙眸看向不悅的安東尼，凝視著對方，抱著人的手臂又收緊了些。「不是要拋下我們......對吧？」

「......你說什麼？」安東尼眉頭緊皺著，看向消悰的眼中帶著疑惑。
的確，他連日來除了找尋回家線索，也有考慮到消悰和薄荷點的問題。回去的話，就意味著分離。可是這些，他並沒跟人說過，他亦有自信不會表露出來。

「找到回去的方法後，你就會直接離開，你不是早就這麼決定了？」不了解安東尼的疑惑，消悰重新坐回安東尼腿上，喝了幾口酒後，又蹭了幾下安東尼的頸窩，靠著人的肩膀開口，說的像是完全不關自己的事：「毫不猶豫的丟下沒有利用價值的薄荷點和我，直接離開。」

瞪著眼睛，安東尼一時無法作出合適的回應。對消悰說出的話感到意外，對自己也是。以他，安東尼來說，這種事應該是不需猶疑，可以回去的話，他根本沒有遲疑的理由。里奧於他來說有多重要，他願意用一切去換取人的平安。消悰說的，完全沒錯。
「你這是什麼意思。」
可是他卻對此感到火大。沒有利用價值的薄荷點和消悰，就事實來說，確是這樣。可是他卻對這說法感到生氣。
就連自己也不解。

「唔……生氣了？」蹭著溫暖的頸窩，發出舒適的低吟，消悰抱著酒瓶，一副事不關己的模樣。「但這不是你的想法嗎？」

安東尼扯下人的頭髮，略帶威嚇道：「少在那邊猜度我的心意，消悰。」
消悰跟薄荷點，對他來說有什麼意義，他說不出個了然。
可是他卻不喜歡那種說法。
「我從沒說過那種話。」

「沒說過，不代表沒這樣想啊。」掙脫人抓住頭髮的手，消悰繼續說著，在酒精的渲染下，他根本不在意安東尼的威嚇。
「我們不是你的僕人，更不是你的寵物啊……從很久之前我就知道了，安東尼這個人根本沒真的把我們放在眼裡。」伸手摸著安東尼的臉龐，垂下的眸與蔚藍拉近距離，靜靜說著。

「雖然不想這麼說自己，但對你來說，就是這樣吧，連你那麼疼愛的薄荷點你都能那麼無所謂的丟下了，那，我一定會被你當作垃圾一樣……」
沒有說出最後的幾個字，消悰似是越想越不滿，又仰頭將烈酒灌進自己的身體之中。

張著唇，安東尼無法找到反駁的話，他知道，心底裡他的確有這想法。為了目的，捨棄沒意義之物，這是他一直以來生存的宗旨，他一直如此，可是如今的他，卻無法確信這是正確的。
在他忘記過去的時候所建立的牽絆，如果從不存在，他就不會這麼苦惱。如果建立起來的關系會讓他如此不捨，他寧願從沒有認識這些人。
或是乾脆一直忘記過去，還比較輕鬆。

「......對，我有這想法。在這裡的人，什麼都不是，我、你、薄荷點，這種過家家的生活一定會完的。」把對方手中的酒搶下，與人對視。安東尼說話時的平淡，就像描述天氣一樣，眼中也看不見任何波動。「薄荷點有他的家人，你也一定是，這樣的所有人也是。終有一天，我們都要回到原來的生活，到時候，會是誰丟下誰呢？」

「......」因醉意而朦朧的眸靜靜看著安東尼，聽著人說出的話，消悰沒有明確的回答人。
只是看著安東尼，淺淺的笑了。
答案一直都很明顯。

消悰笑了。明明是個不怎會笑的人，這個笑容是因為醉意還是什麼，安東尼無法肯定。
看人沒有繼續對話的意思，安東尼也不想再與人糾纏下去。現在說定什麼也沒有用，在這裡的未來，他連一點頭緒也找不著，只能說著到時再算，什麼都沒有進展。
「把地方收拾好。」把人推開，安東尼選擇離開，亦沒有回頭。

看人想回到房間，消悰起身踩著沙發，有些不穩的從後半撲抱住人，用臉輕蹭幾下安東尼的背，埋著臉，聲音從中細細傳出。
「不要走......」

沒預警的撲來，向前傾卻及時穩住，安東尼帶著怒氣轉頭瞪向對方。消悰的臉埋在他身上，聲音聽起來這麼難過。
「......起來，很重。」拍拍人的頭，語中卻不帶應有的怒氣。

沒有放開安東尼，消悰因人的話稍稍露出雙眼，望著安東尼，還是同樣的語氣，還是同樣的話。
「不要走......」

灰色的眼睛，早已看過無數遍，可是卻在這刻，才發現這雙眼是這樣的顏色—透澈的，沒有雜質的灰色，帶著一點透明感。
這裡頭一直都映著他的樣子嗎？像這樣，隨時害怕著被拋棄的看住他嗎？
他記得，在上一次看進這眼睛，他看到的只有那陌生的自己。那這次，是他第一次看住消悰這個人嗎？
他也是累了吧。
「我只是回房間。」無力的嘆氣道。「你也快去睡吧。」

看到人嘆氣的樣子，像是怕惹人不高興，消悰稍稍縮起身，看著安東尼，用著更加細小的聲音，輕道出平常他絕對不會向安東尼說出的話：「陪我......」

「......先起來，我頸累了。」把人推了推，讓消悰退後，安東尼才能站直身子，轉身面向住人。消悰又一副畏畏縮縮的，最近很常見的模樣，跟起初可說判別兩人。沒有作聲，靜靜的站在人面前，直至人又一次投進他的懷中。低頭看那把臉藏起來的人，安東尼淡淡說道：「消悰你真是個奇怪的人。我可是隨時把你們拋下一走了之的傢伙啊。」

「喜歡，好人，喜歡。」抱著安東尼，消悰不時蹭著人的頸窩，帶著醉意說著。
「唔......酒.....」似是終於受不了，覺得口渴想再嚐到酒的味道，消悰輕皺起眉，想去拿酒喝卻又不想放開安東尼，於是開始低喃著酒。

又是聽到膩的話，可是這次安東尼並沒有出言制止。像對待小動物般抓抓揉揉胸前的腦袋，半垂著眼說：「你夠了沒？喝酒喝得人也煩，不準喝。」

「很、好喝......安東尼也喝......」瞇著眼，似乎不討厭安東尼這樣的搓揉，消悰雙手改抓著人的手臂，輕拉著安東尼又往擺滿酒瓶的客廳移動。

「不喝。你到底搞什麼這麼愛喝酒？」把人抓回來，禁止對方再次拿起酒瓶。「這可不是什麼好習慣。」

「啊......沒有愛喝酒......平常不喝酒！......」依依不捨的看著遠處的酒瓶，腳不斷想向酒的方向移動，卻因被人抓住，導致實際上根本沒有在前進。消悰不滿的反駁安東尼的話，說的好像自己是個滴酒不沾的好青年一般。

「說謊。明明就是個酒鬼。」把人強制拖回來，遠離那放滿酒瓶的角落。邊把人扯向房間，邊反問道：「平常不喝酒那為什麼突然又在灌？」

「唔、因為！因為......」看著酒離自己越來越遠，消悰最後放棄掙扎，垂著眸，任人拖行。「不舒暢，不開心......酒很好喝......」

「不開心？你嗎？」在走廊停步，安東尼回頭看看垂頭喪氣的人。「為什麼？」

「因為......很多很多......」垂著有些恍惚的眸，消悰突然想到什麼，將頭撇向一旁。「因為安東尼都不說，我也不要說。」

「……耍什麼脾氣，不說也罷，我也沒有很想知道。」安東尼不快的撇開臉，把人拖回房間。「喝得再多，也沒法讓煩惱哀傷消除。」

「悶在心裡也是......」眼皮越來越沉重，睏意向消悰襲來，說話聲開始變得小聲，垂下的頭也不時輕點著，似乎就要直接入睡。

被說中痛處，安東尼無聲的嘖了一下。把人帶回房間，讓人躺到床上，隨意的用被子蓋上。
「睡覺。晚安。」

側躺在床鋪，消悰伸手抓住安東尼的手，勉強睜著快閉上的雙眼，看著安東尼，帶著睏意開口：「一起......」

「......睡吧。」猶疑片刻，安東尼坐在人的枕邊，任人握住他的手入睡。看人熟睡的側臉，安東尼抬頭看向薄荷點房間的方向，在一牆之隔，那天使般的孩子也同樣在熟睡中。「......一起，嗎？」
一直在一起。
如果里奧也在這裡那就好了。

酒精讓消悰迅速進入熟睡，使消悰睡了一頓好覺，一夜無夢。等到消悰再次睜開雙眼時，太陽早已升起，照亮了整個房間。
「......」半睜著灰褐色的眼眸，睏意尚未完全消失，消悰放空腦袋了一會，才注意到身旁的人。
「......？！」為什麼安東尼會坐著睡在自己旁邊？昨晚自己做了什麼？
腦袋想不起酒醉後的事情，消悰眼中的睏意迅速被現在的情況驅散，看著仍閉著雙眼的男人，消悰有些慌張的垂下眼，想努力想起昨晚發生什麼事情。

想不起來、他完全想不起自己酒醉時發生什麼事，只依稀記得喝到一半有看到安東尼，然後好像說了很多話......
不安的抬眼看著熟睡的男人，動了動唇，消悰悄悄坐起身，坐在安東尼旁，不知道該不該將人叫醒。
「......安東尼......？」猶豫許久，消悰才以微弱的音量試探性的開口，眼眸有些不安的看著人，雙手懸在空中，不知道該不該拍醒對方。

身旁有動靜，合上眼仍能感覺到不同的亮度，安東尼緩緩張眼，才發現自己不知不覺間睡著了。坐著睡了一夜，身體不太舒服。動了一下腦袋，卻看到動作和表情一樣奇怪的消悰。
「什麼？」聲音有點奇怪，清了清喉嚨說：「想做什麼？」

「......昨天晚上......？」帶著疑惑的小聲開口詢問，深怕自己昨晚其實說了什麼惹人生氣的話，消悰有些緊張的望著人。
他完全不記得自己說了什麼樣的話，而或許是因為ZERO不會有宿醉的問題，消悰在睡醒後其實並不覺得有任何不適，心中甚至還莫名覺得有些輕鬆。
像是心中的不滿都宣洩出來一樣，莫名的輕鬆。

「昨晚？」剛醒來腦袋有點迷糊，還沒能立即反應過來。待了一會，看對方越來越緊張，安東尼才察覺到什麼的微笑起來。看來消悰是完全忘了昨晚醉酒後的事了。
撫上對方的臉，用著柔和的聲線說：「昨晚你跟我說的話，都忘了？真是過份的人呢。」

感受到溫暖的溫度，聽著安東尼柔和的語氣，消悰卻不敢鬆懈，灰褐色的雙眼有些慌亂地垂下，不安的眨著。「對、對不起……」

「昨天晚上我們可是做了很多事呢......」指尖滑到對方的下巴，把那垂下的臉挑起，消悰戰戰兢兢的不敢正眼看過來，這讓安東尼的笑意更深。「一句對不起就想混過去了？」

被迫抬起臉，垂著眼看著安東尼，消悰內心滿是困惑及不安，有些膽怯的開口：「很多事，是……？」

「很多事，你就試著回想一下吧。」曖昧的距離，輕抹對方的唇，安東尼拉開距離，站起身準備離開。「我好累，回去睡覺。」
就把問題留給人煩惱吧，最好一直苦惱著。
這算是他對人小小的報復吧。

看著人離開，想到安東尼坐著睡了一晚，消悰最終還是沒出聲叫住人。坐在自己的床鋪上，消悰對昨晚的事還是什麼都記不清。但看安東尼並沒有對他發怒或露出不悅，昨晚應該沒發生什麼事才對，再加上安東尼還陪著自己......
想不通昨晚到底發生什麼事，能讓安東尼陪著自己一整晚，但消悰卻能確認一件事，他昨晚，大概又給安東尼添麻煩了......
想到這，消悰垂下眼眸，醒來時的輕鬆一消而散。

回到自己的房間，安東尼一頭倒在床上，放鬆著身心準備休息，卻久久無法入睡。在床上輾轉反側，最後卻是呆看著窗簾間漏進來的陽光。
合上眼，很多張不同的臉孔浮現，里奧的、薄荷點的、消悰的......很多很多人，與他有了種種連繫。將來的他們到底會如何，他無法看清。
只能過一天算一天了。
意識終於逐漸遠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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結果還是沒有進展

應該也不算完全沒有吧ww

煩惱增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