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們從不願意承認自己矮人一等,一個王國和另外一個王國總得是平起平坐。他們擁有把持歐亞兩地的貿易優勢,庫房中有著來自各地圖樣相異的金幣,王宮中的金銀財寶都靠著他們的精算而來。
包括這個金雕細琢的手環,小男孩看著這個炫目的藝術品良久。這對手環緊緊嵌著他的雙手,那雙稚嫩蒼白的小手,好像微微發著抖。
大勢已去,原本白亮如新大塊石板鋪成的地板已經被血染的通紅,武器精良的敵人就連反抗的婦孺們都不放過──只因為這些士兵曾經耳聞,蠻族女人能將入侵者活活圍毆致死。
男孩靠在冰冷的石造王座旁,他想著現在應該要逃跑的,可是,能跑到哪裡去?這裡是他的王國,這個王國的存在對於西方人來說永遠是個威脅──因為他們從不妥協。因為他們不認為該是對西方言聽計從的,被奪去的東西,咬著牙也要奪回來,儘管會失去更多。
「吾絕不就範!」站在王座前的男人,臉上大把鬍子上沾上了分不出來是誰的血糊,金線白衣的權富象徵也混成一色,手上拿著一把東方製的銳利彎刀,自豪的美麗圓弧刀身已經出現缺口。
眼前滿滿的全是敵人,就連他們手中的盾牌都如此猙獰,男孩忍著沒有嚇出眼淚(因為這是他們民族的驕傲所不允許的),但是他看了一眼高大的男人,深色眼神中只有死志。
那一幕會在所有人的腦中撥放很久很久,看著那把彎刀最後一次閃亮,帶下了男人的頭顱後啪嚓一聲輕響裂成兩半,彷彿一同殉難,呼應著男人的決心跟這個王國的最後尊嚴,將國王的稱號永遠地帶走。
血染紅了男孩的臉,他的眼眸,他眼前的景色,他的記憶,永遠成為一片鮮紅。
最後,他們成了西方王國的一個行省。就算之後的統治者有了王的稱號,對男孩來說,最後的達/契/亞國王永遠都只有那一位。原本在手腕上的黃金飾品也被奪去,那些擁有的財富和輝煌終於變成曾經,即使那對沾了血的黃金手環他也不願意再配戴下去。
那已經是很久很久以前的事情了,好像就連那些晚上曾願意陪他聊天和灌他酒的那個大叔的樣貌,都開始模糊起來。
會留著你的名字,絕不是因為你的人民居留在我的住所,那些歷史學者永遠都不會明白的。只因為你教導了我這個世界的樣貌,平息我遍布全身的劇痛,幫助我繼續活下去,看著這個快速變動的世界,寫下歷史。或許你早就知道了即使強大如你也總有一天會消失,你總是教導著活在當下,阻止了我隨著那個王國的名稱一同消失。
「咱活著,」站在暴君的石膏雕像前,人早已離世,就連塑像也斑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