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待著吧。」讓松鼠離開自己身上,夏利斯自個兒打算走出房間,不料那水藍色的松鼠又自己跟了上來,硬往圍巾裡頭鑽。
「……出來嘛,堅果。」伸出了手在圍巾旁,一面行走在走道上,松鼠猶豫了好一陣,才乖乖到了主人的手掌上。
「吶……」兩手捧著溫暖的水藍色毛球,夏利斯選了一個不起眼的角落,靠上了木牆:「保護什麼的,我做的到嗎?」
「你真正的主人好詐呢,居然把責任交給我。」
「……開玩笑的。」明明這麼說著,夏利斯的臉上卻一點笑容也沒有:「是我太天真,這世上永恆不變的事物就是『變化』這件事情呀。」
瑟凡斯從地下儲藏室走上來,還沒到房間走道的轉角處就能聽見有人正在說話,卻無人回應。豎耳傾聽著,話語內容有著淡淡的失落及感慨,聽幾句話後也猜出來對方是當時那個靦腆的綠髮青年。
「一個人說話?」
經過一會兒,見對方沒有立刻離開,他選擇出現。
「……瑟凡斯先生。」夏利斯禮貌性的打了招呼,雙手捧著的松鼠也沒有什麼動靜,就這麼盯著自己的主人看。
「沒有呢,我和堅果說話唷。」雖然聽起來很像小孩子的發言,但是很明顯能從語氣中聽出玩笑之意。
是那隻奇特的藍色松鼠啊。
「……想朋友了?」仍有印象那是夏利斯朋友託付的寵物。但從剛才所說,瑟凡斯提出另個見解:「覺得這裡和你朋友說的不一樣?」
「……那個的話,其實一直都知道的。」垂下了頭,夏利斯苦笑了下:「不一樣也沒辦法,畢竟之前發生了什麼事情我有聽說過的,還能活著回來已經是萬幸了,大家的心情自然也不能像以前一樣輕鬆呢。」
但是,偏離了原本的正軌太多,甚至讓人懷疑到底出航的目的是什麼。
「奧雲船長也許是想找回前任船長伊莎虔,但政府呢……」
「必然有所算計,不是嗎?尤其是在國情動盪不安的情況下。」
「我也是在……一個朋友的委託下出航,這裡和他形容的也不太一樣,雖然發生過的事情我可能沒你清楚。」畢竟那傢伙沒跟自己交代旅程。瑟凡斯瞥了眼那隻松鼠,還無法定論。「你知道阿爾戈號之前的事情?」
「嗯,前兩次的航行,朋友和我說了很長的一段故事。」從一開始帶來堅果,到又過了半年後的請託,這中間,夏利斯雖然沒能全部記得,但還是對大部分有印象。
「所以有些以前的船員,我會有點印象。」
「亞蘿小姐,巴特小姐,菲莉西婭小姐跟希里先生都是呢……還有海德先生。」他回憶著集合時所見到的面孔,「我有拿到一份前兩次出航人員名單,這次身為以前船員來的人不多。」停頓片刻,瑟凡斯幾分漫不經心地提問:「你是受誰所託?或許我對名字有印象。」
名單?這聽起來怎麼不太像受朋友委託會拿到的東西?
夏利斯沒有追問,老實地回答:「修伊爾,我的一位朋友。」
有了。
「我知道他。」有好東西能夠告訴那個不在船上的笨蛋了,他的猜測無誤,從夏利斯剛才的說詞,修伊爾有參與第二次出航——那麼,身分上就有做過更動。不想被熟人所認出,可能性也只有那麼一個。
「你們都是魔法師,在思美達卡認識的?」
「不,不是那樣的。」夏利斯搖了搖頭:「我因為家庭的關係,所以從小都是在家自學或者家教,沒有怎麼外出過。和修伊爾認識,其實是在小時後逃家的時候。」
人都難免會有叛逆,他不太在意說出這件事情:「那時候是他送我回去的,自那之後我們就成了朋友。」
「沒想到夏利斯也會逃家啊。」瑟凡斯語氣中帶著一點玩笑意味,眼前青年看起來十分乖巧安分,若是只憑第一印象,不會聯想到那種叛逆行為。「這也算是一種意外的緣分……那麼,他為什麼沒有陪你上船?你第一次出航,他又撐過了前兩次。沒理由不出航。」
「他有些原因不方便出航。」一提到無法出航的事情,夏利斯格外保守:「真的是不可抗力的原因,不然我相信他會巴不得親自出航吧。」
「是嗎。」不可抗力,有待調查。瑟凡斯默默在心裏落了一筆,開始思索到目前為止蒐集到的情報,這次要讓人拿什麼條件來換取。「你願意為了他出航也是仁義盡至。至於那些改變,或許你朋友沒有上船是對的選擇。不論是一同改變,或是堅守原則,現在都會起衝突。」
至少在這方面,他有那麼點慶幸是自行前來。
「嗯,也許我也不該將現在的狀況據實告訴他吧。」一手讓松鼠窩著,一手撫摸著柔軟的皮毛:「不過,約定好的事情還是會做到的。」
「……約定了什麼?」這個問題已經趨於私人,所以瑟凡斯斟酌過後還是在發問中保留了很多空間。「當然,如果是祕密的話,請忽略。」
「……嗯,抱歉,介於他不希望公開,所以我不能說。」無奈的笑了笑,修伊爾並不是人類這件事情跟誰說都不太好,除了一個叫露妮的女孩知道以外,印象中沒有人知道了。
不對,好像還有三個人。
「我可以問瑟凡斯先生,是受到了什麼請託嗎?」
「這個嘛……」他拽起夏利斯的手,兩人剛才一直站在走廊中央,現在則是把對方帶到了樓梯處。青年表情有點茫然,不太確定為什麼要忽然換位置。「方便說悄悄話。關於我受到的請託——」
男人彎腰向下,把兩人之間的距離拉到最短,抬手,附耳低語:
「那個呀、」
「——也是個、秘密哦。」
說完,他直起身,嘴角勾起不懷好意的笑容彈了下青年額頭。
「要公平嘛。」
「……」夏利斯愣了好一會,才輕笑出聲:「什麼嘛,嚇了我一跳呢。」
不過,自己什麼也沒說,對方不給予回答也是理所當然的。
「每個人都有每個人的秘密呀,這不奇怪。」他總不能因為自己的好奇心便透露了修伊爾目前的狀況,這攸關的也許是他的生死。
「真有嚇到?」不過青年一瞬的呆滯模樣仍然取悅了他,夏利斯這番說詞很是為他人著想,即使他抱持的心態完全與這不同。
「其實也不是什麼秘密,沒能影響大事。」瑟凡斯低聲笑著,想到那個被迫低頭的傢伙就忍不住笑意。挺值,那個表情。「就是為朋友保留點形象,他不會喜歡我把事情說出來的。」
「瑟凡斯先生很為朋友著想呢。」夏利斯笑了笑,感覺對方是個挺不錯的人:「還以為要說出什麼天大的秘密呢,當然是嚇到了。」
「哎、能察覺我為朋友著想的人不多了。」瑟凡斯彎眸笑著,並沒有打算對那個言論做出反駁。指尖在對方觸感良好的柔軟髮絲上勾了兩圈,說道:「倒是你,下次別在走廊自言自語,找個人說話不難。」
「……我是在和堅果說話啦……」自嘲得笑著,點了點頭:「能的話,我會試試的。」
不擅長社交的自己,完全不知道怎麼和他人開口。
「沒有那麼可怕。」毫不遲疑,瑟凡斯伸手覆上青年頭頂,肆意撥亂。「可以先從室友搭話,海德先生人應該不錯的,放心吧。」
「唔嗯……」頭髮被揉亂了呢,但瑟凡斯的動作讓他稍微安心了點,發自內心的揚起天真的笑容:「謝謝你,瑟凡斯先生。」
對方臉上的單純笑容很令人產生好感,乾淨而純粹。
難得一見呢。
「呵。」瑟凡斯手拿開時在對方臉上輕輕捏了一把,雖然是有那麼點親暱的動作,就是想逗逗人罷了。「多笑點,很可愛,臉別埋在圍巾裏頭,這樣適合你。」在夏利斯愣住的時候把亂掉的頭髮整理了下,他笑:「也難怪有人要叫你小兔子。」
「……」今天已經發呆第幾次了,他算不出來。
眨了幾下眼睛,夏利斯摸了摸自己的臉頰:「嗯……這樣嗎?」
那迦先生也做過差不多的事情呢,甚至會叫自己小兔子。
「……瑟凡斯先生,給人很可靠的安全感呢。」
「哦——安全感?」這真的是挺新鮮的說法。「你喜歡?」
拋出了個不著頭緒、也不明白到底在問關於什麼的問題,瑟凡斯倚在牆上,氣質輕佻。夏利斯不諳世事的樣子很有趣,實屬好奇。
「我是第一次……和別人獨處這麼久,當然同房的狀況除外啦,瑟凡斯先生很有趣,對話上也沒有不舒服的感受或者令人困擾的地方。」
對上了男人漆黑的眼眸,他笑了笑:「我很喜歡哦。」
「謝謝你的稱讚,對一個男人很受用。」溫和的笑容與直白簡單的話語,實際上,整場談話最讓人舒服的應該是眼前這個嬌小青年。
「……真希望所有人都能像你一樣坦率。」瑟凡斯凝視那雙不同於他幾分淡漠的眼,如沐浴午後豔陽的森林。他輕笑,想起了某些事情,卻也不願讓記憶多做停留。「這樣,世界也就不會那麼複雜了,是吧?」
「……『現世』是怎麼樣的呢?」唐突的,他問起了問題:「我幾乎沒有接觸過外面的世界,很想知道究竟是什麼樣子。和現在的阿爾戈號大同小異嗎?或者是?」
「對於每一個人,他們『現世』的定義都不同。」他笑著,思緒像是飄到了很遠的地方,可神情仍舊專注於當下。「有些人覺得殘酷,有些人覺得幸福。如果你問我,我覺得美麗。」
語調平淡,卻流露出幾絲帶有危險味道的執著。
「人類是個很有趣的物種,因為變化莫測而顯得迷人。」瑟凡斯看著等待解答的青年,「夏利斯,這個問題沒有答案,要靠你自己去體會。」
「……這樣嗎。」果然是沒有標準答案的問題呢。
「抱歉,問了奇怪的問題……」
「不會奇怪,為什麼不能問?」瑟凡斯無奈失笑,推算時間,乾脆拉起青年的手緩緩往甲板上走去。推開門後,蕩漾海面如鏡子倒映出繁星點點的夜空,地平線如消失在世界末端,天海合而為一。
「阿爾戈號上肯定有不變的東西。你說現在的冰冷跟紛亂,和以前的羈絆跟溫暖,他們並非毫無關聯。現世也是,萬物息息相關。」
多說了點話,他抱著雙臂,回頭朝青年瞇眼微笑。
「看,我朋友說夜景不錯,這就沒變。」
「……真的呢。」海上的夜晚,寂靜得讓人能夠沉澱:「能夠理解為什麼我的朋友時常跑出來看夜色。」
突然想到這點,夏利斯反問:「這麼說來,我的朋友和瑟凡斯先生的朋友,也可能時常一起看夜景?」
「……也許,只是我很難想像那個情況。」或者該說是完全無法相信。但夏利斯所說並非沒有可能,思及此處,瑟凡斯眼眸暗了幾分,短短幾秒便不著痕跡的掩飾過去。「我朋友脾氣不是很好,有點兒孤僻。」
「我的朋友好像也是這樣呢。」夏利斯回想起了修伊爾的行為舉止,雖然在自己眼前有稍微收斂,但其實還是看得出來。
「他有提過幾個比較常聊天的,甚至還有吵嘴的呢。」
「哦,例如?」瑟凡斯眨了眨眼,望著對方等待答案。
看能不能聽到什麼熟悉的名字吧,他想。
「海德先生他就有提過,還戲稱是料理界的第一殺手呢。」說到這邊不得不笑出來,畢竟那人現在是自己的室友:「還有提過傑伊先生,伊蕾莎小姐,尤蘭先生,這些都是和他算是蠻有交集的,我也記不得全部……啊,還有一位。」
「這位我印象很深刻,他叫作伊萊,他和我朋友吵架的內容實在是很好笑,太讓人有印象了。」
說到這個,那傢伙確實也有提起過如果海德先生下廚,不要碰。
「你說的名字都在我名單上,腦袋裡稍微有些畫面。」他輕敲了下額際,「……不過,能讓你印象很深刻肯定很不容易呢,雖說常和你朋友吵架……但、你朋友這般提起他,關係是好是壞?」
瑟凡斯微笑,背靠在欄杆上。「能給我說說嗎?」
「雖然時常吵架,但是我的朋友卻有偷偷的告訴過我,伊萊先生是個十足義氣的好朋友呢。」所謂越吵,感情越好?
「他說,雖然時常互嗆,互看不爽,但是真正緊要關頭,他是非常相信伊萊先生的。」慢慢的說著,夏利斯一面回想:「我也很難想像那樣的情形呢。」
啊啊、是這樣嗎。
如果那傢伙在這就好了,真想當面對質一下。「有個仗義的朋友是件好事,雖然據我所知,伊萊是個挺獨斷的賞金獵人。看來傳言果然不能相信,要親眼見證才行。真可惜這次沒能遇上他呢。」瑟凡斯的表情似笑非笑,讓人猜不清想法。「你朋友有不少知心呀。」
「嗯,我還挺羨慕他的。」以前,修伊爾自己的說法的話,他也是沒什麼朋友,獨來獨往,上了阿爾戈號以後一切有了轉變。
但是,自己也許沒有那個能力。
「有知心的朋友,真得很好。」
雖然心思正著墨在其他地方,可他沒忽略青年些許失落的神情。
對於有著不善與人交流的內向個性,羨慕別人有機會從孤獨走入牽絆,是理所當然。「夏利斯,你能找到的,沒那麼難。」他注意到下一輪值班已經巡邏至附近,瑟凡斯上前,直直望入青年眼底。「別太常否定自己。你一旦不相信自己,會是起步的最大敗筆。」
實際上,最能信任的人,也是自己。
「瑟凡斯先生,總是鼓勵著人呢。」夏利斯雖然淺笑,但沒有抬頭:「嗯,我會努力的,謝謝你。」
對自己的自信心仍然不足,他害怕自己闖禍,或者讓別人不愉快。
「你太抬舉我了,呵呵。」
瑟凡斯同樣笑著,在青年看不見的地方,聲音中的情緒溫度卻未達眼底。對他而言,鼓勵人心一詞倒不如說是賣人情債。
說抬舉,可是真心話。「只是盡我所能。」這孩子天真過頭了呢。
「瑟凡斯先生的朋友很幸運呢,能夠有這麼體貼的朋友。」話說回來,瑟凡斯所說的朋友是誰呢?這個也不能問嗎?
夏利斯將本來的迷惑塞回肚裡,沒問出口:「啊,瑟凡斯先生怎麼會在這附近呢?我有耽擱到你本來要做的事情嗎?」
「啊哈——幸運呀?確實,可惜他不這麼認為。」連外人都能覺得他體貼,那傢伙怎麼一點也不領情呢。「沒有耽擱到,那時我正打算回房。反正海上生活閒來無事,嘛,跟夏利斯聊聊天也不錯。」瑟凡斯笑著朝青年眨了眨眼,「總比處理上頭派下來的麻煩事有趣。」
「啊……是呢。」回想起自己數天前做過的事情,表情稍微尷尬了點,但少年身上的傷好了不少,是挺欣慰的。
「我和瑟凡斯先生聊天也感到十分的自在唷。」
看那個表情,十有九成夏利斯也和那些騎士發生了點摩擦。
雖然很好奇以夏利斯這般溫和的個性會做出什麼事……但對方沒打算主動提起,現在就當不是打探的好時機吧。「自在就好,接著你就會開始習慣跟人說話了。這可是在累積經驗噢。」他笑道。
「嗯,好像是這麼回事呢。」總算有了點自信起來,他笑了笑:「要是其他人也能像瑟凡斯先生一樣,我想我會更有希望的。」
「……說笑的啦,我會努力的。」
「嗯——全部人都像我的話,那可就糟糕了呢,會沉船哦。」瑟凡斯用正經的臉色這般說道,隨後便恢復了那副愜意慵懶的模樣。「說笑的。頂多沉一半吧、呵呵。為了別發生那種事,你要更努力點呢。」
「沉船什麼的,太誇張了啦。」忍不住笑出聲,夏利斯對瑟凡斯的信任有了一定的程度:「……時候不早了,瑟凡斯先生要不要回房間休息了呢?」
「哦,我該把這個當作是來自可愛青年的邀約嗎?」瑟凡斯挑起眉梢,嘴角噙著幾分笑意。反正氣氛當頭,他也就多調侃個兩句,無傷大雅。
「才不是那個意思呢。」聽出對方的玩笑之意,夏利斯也笑了笑:「這樣海德先生會困擾的吧?不過,偶爾來聊聊天的話,我很樂意唷。」
「當然,我這邊也隨時歡迎你過來,樂意之至。」
瑟凡斯配合話語拽起披風,彎腰欠身。海面上颳起的風在入夜時分格外寒冷,他輕拍了下青年的背部。「走吧,回去了。」
「嗯,先說聲晚安了,瑟凡斯先生。」
也許,他又交了一個朋友,而且還是成熟穩重的大人。
心情好了不少,打算好好回到自己該做的正軌上,就利用這晚的睡眠讓自己好好的調整心思吧。
謝謝瑟哥的神帥交流
喔喔喔喔我才要謝謝可愛的小兔子!終於跟難得的小天使交流到辣!超開心!下一個任務說再見也沒關係了!(別
請千萬不要!!!!!
不要再見啊 還沒見識一下情報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