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實那份感情也許不能被稱為「喜歡」或者「愛」,只是他對於那位女性的「好感」而已。因為在真正喜歡她以前,他就發現到--她不能也不懂得如何愛另一個人。
入夜時分,靜寂得彷彿被阻隔在另一個空間的墓地,因昏暗的夜色及稀少的燈光更顯得陰沉。但對身為靈能者的柳司來說,那些魑魅魍魎並不能令他感到畏懼卻步;相反的,這是最適合他悄悄前來掃墓的時間。
「華名子さん……許久不見了。」緩緩蹲下的柳司輕撫著刻在墓碑上的名字:佐竹華名子。
雖然被允許使用佐竹這個姓氏,但跟佐竹家毫無血緣關係的華名子並沒有葬在宗家墓地的權利。但對華名子さん而言,她死後跟完全消失沒有兩樣,所以葬在哪裡也不重要吧?憶及對方平靜卻也冷淡的表情,他不免苦笑。
柳司遺傳自先祖的靈感直到成年才覺醒,又因弓削家與佐竹家本就有些交情,所以在他進入六生書院前,曾經跟在華名子身邊學習了幾年的時間,這也是為何他跟都羽子的關係會這般密切。
華名子那抹清高的身影至今仍清晰地留在柳司的心中。
她不因自己得天獨厚的靈力而自滿,也不因未曾失敗的記錄而驕傲。對她來說,一切理所當然的猶如紅塵浮雲入不了她那雙沉靜若水的眼裡。
「那、那個……請問是、柳司様嗎?」隱約可見的燈火及微小的嗓音稍微拉回了柳司的心神。
「是的,請問妳是……?」
「我、我是螢!」確認了柳司的身分後,那盞燈火才以提著紙燈籠的女孩模樣現形,抖著嗓音小心翼翼地詢問,「不曉得……不曉得您還記得我嗎?」
「……原來是妳,那次的傷應該已經完全恢復了吧?」相當擅長記人的柳司,思索了一會便想起對方是誰。半年前,曾經救了一名被打得幾乎維持不住人形,差點就要灰飛煙滅的送行提燈,「話說,妳是在這塊墓地定居了嗎?」
「是、是的,因為這裡人很少……所以很放心。」畢竟柳司曾是自己的救命恩人,自稱螢的送行提燈語氣顯得十分拘謹,「柳司様是來掃親人的墓嗎?」
「不是喔。但是,這位也是在我人生中,非常重要的女性。」柳司苦笑地答道,原本打算趁著夜晚掃墓便不會被別人看見,結果還是碰見了算是有點關聯的妖怪,「因為今年對我來說,是個很重要的里程碑,所以才會特地來看她。」
--今年,我的年齡終於追上了您。
--不,甚至還多了您一歲。
因為這件對她來說應該相當無聊的事情而來打擾,華名子應該會如同往常般的面無表情地看向自己吧--如果她仍能以靈魂的方式留在人世。
佐竹華名子已經不在了。
哪裡都不在了。
--所以他對於她的好感也沒入了殘酷的時間,淪為「曾經」。
「在刻出現後,我不曉得……何時告訴都羽子『那件事』是最適當的。」
柳司親眼見證了那個糾纏了佐竹家三代母女的詛咒,無論是身為朋友的都羽子,或是猶如親人般照顧的梨佐子,他都希望她們可以學會愛人以及習慣被愛。
「那個、我不能理解太複雜的事情,所以……」螢緊張地嚥了口氣,懵懵懂懂地回應著柳司的自言自語,「如果是很重要的事情,應該要早點說吧?畢竟,時機那種東西,是只有神明様才會曉得的。」
「……這麼說,也沒有錯呢。」柳司先是明顯地怔愣著,半晌才重拾笑容、伸手輕輕地摸著螢的頭,「就算身為陰陽師,我也只是人類,不可能成為神明様。」或許因為螢是旁觀者,她與糾結著許多人事物的柳司不同,腦裡只有相當直率的回答。
--說得也是,他也不是神明。
--不傷害誰就能讓所有人得到幸福這種事情,就算是神明也不見得辦得到。
--他想將華名子さん最後的「東西」交給都羽子,再由都羽子交給梨佐子。
--因為,她們是血濃於水的母女,而他只是個被借放了「東西」的旁觀者。
「……謝謝妳。」
「哎,可、可是我什麼也沒作?」
「呵呵,但妳還是幫了我。謝謝。」
再次輕拍著螢的頭,柳司緩緩地起身,原本如同墓地般昏暗不明的內心漸漸變得明朗。
關於柳司,其實我最初設計了很多個支線,但他一開始全都打槍我,直到前陣子寫第四夜時,我反覆問了兩三次才確信他要打開華名子的支線(爆)。柳司跟華名子差了七歲左右,對二十歲的柳司來說,華名子確實是蠻吸引人的存在XD,但也僅止於「有好感」的程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