嘴角揚起了莫名的笑意,而走在身側的女性好似未查覺那抹笑的含義。同一起前來參拜,或者說,自己陪同去參拜的年輕女性話別之後,兩人便各自走向不同的方向。
而這路徑向來不常有人行經,在這時節偶爾會像稍早那樣,有一兩個迷途的參拜者走了進來,又匆匆離去。他們究竟有沒有找到正確的路走了出去,也無足輕重。同樣的,在邊界之境,有出乎意料的人出現也不會是什麼新奇事。
這條路徑確實荒涼。
雖穿著厄除制服,但並沒有提巡邏用燈籠——想必也不會把巡邏路線排到這種荒郊野外來——可見厄除者之所以會在此,十之八九是為了什麼樣的任務吧。
腳步節奏固定,已遠離帝都繁榮中心的荒郊而言、這樣的腳步似乎是這片寧靜的破壞者,但腳步的主人理所當然不會有為了景色而緩下腳步的可能。
路旁雜草林木蒼鬱,岩上覆蓋著青苔,自茂密枝葉間灑落的陽光斑駁了腳下的路面。想來現在除了自己以外,理應不會再有其他人出現了。再過一會就要黃昏,自然是不會有人還在外頭閒晃。
而道路另一端傳來的腳步聲逐漸挨近,姑且放緩了步伐,往前一看——的確是出人意料。
「沒想到在這裡也會碰見厄除者啊。不過參拜選在這時間,似乎有點晚呢?」上揚的語氣聽不出是習慣,或是刻意而為。
雖在不遠處就瞧見了對向來人,但是對方居然會開口搭話——姑且算是在搭話——著實讓人訝異。
同樣也放緩了腳步,這條不寬的道路若要讓兩方擦身,大概必然得有個人停下腳步讓到一邊去才行。但烏羽並沒有這麼做,只是稍微停頓下腳步,對著對方微微點頭致意。
「勞您關心,但我並不是來參拜的。」
伸手整了整批風的角度,厄除者語氣不卑不亢,神色也是同樣的平靜。
「那麼就是私下的巡邏囉?」隨口說了句猜測,這時才真正正眼看向對方。
並沒有瞧見一般厄除巡邏時慣例攜帶的提燈,目光停在披風上的紋樣好一會,眼底似乎隱藏著異樣的神采。
「我們的方向不同,而目前狀況也沒辦法讓兩個人同時過去——該怎麼辦呢?」低頭望了眼路面,很快的又重新對上了視線。
彎了彎嘴角,顯然沒有要向對方解釋自己工作狀態的意圖。
略略退了步做出要讓路似的動作,但是讓出的距離仍然不夠讓一個成年人簡單走過,似乎只是單純地想要表示——有這樣的方法罷了。
「讓開就好了。」聳聳肩,這並不是個值得讓人困擾的問題。
對厄除者做出讓步的舉動稍稍感到訝異,然而對方似乎不打算後退半分,一會兒揚起脣形,也沒有移動腳步。
「厄除大人好像習慣了一般人的讓步呢。」
「——別浪費彼此的時間。」
見對方並沒有做出對應的表示,楝紫色的眸直直迎上對方視線,笑意已然隱沒。
「我不覺得是浪費呢。」
瞄了眼眼前厄除的表情,嘴角浮現的笑意更為明顯,沒有退後反倒向前走了一步。
「在我的了解中,厄除也不是不講道理的人…‥這麼急切的話,退後一步也無妨?就結果來說沒有差別喔。」
「……」
揚起了眉,烏羽當然沒有忽略對方表現出來的刻意。
「話說,先生是來參拜的?」
「這種地方?」
「啊,是呢。不過已經結束了。」
側過身揚手指向遠方樹枝下垂的彼岸櫻,雖然有著相當距離,自兩人所處之地看過去依然甜美異常。
「也是春彼岸的時間了,盛者必滅,一切無常。每個人都有前往參拜之處,沒有半點區別——即便是這般人煙稀少之地,也會有參拜者喔。」
「確實如此。」
見到應了聲,沒有要對對方的話多做表示。「在這樣人煙稀少之處,往往是某些不同於一般的生命的居處――先生行走時,可要多留意。」
「這是以厄除者的立場來提醒,還是以個人的想法做出判斷呢?」
聲調輕快,帶著愉快的微笑望向對方。不等厄除的回應,自顧自的抬起手摘下肩上花瓣,鬆開了手指任其隨風而逝。
「我的名字是玖示(きゅうじ),在無常如夢幻的浮世遇見好看的厄除小哥,勉強算是個緣分吧。」
「……」他根本沒興趣知道對方的名字。
微微瞇起楝紫色的眼,烏羽望著對方那張盈盈笑臉,微微的勾起了嘴角,卻不似笑意,僅僅只是慣性的弧度。「緣分嗎?或許是吧。能在這這樣偏遠荒涼的地方遇見一個人,確實是算得上緣分呢。」
「在邊界交接的領域,理當無緣的人事物也會被莫名牽引在一塊喔。」
笑容的弧度細小了些,不甚在意對方生分的口吻,稍微側過頭,視線恰恰落在櫻花的所在之處。「櫻花的一開一落皆十分短暫。彼岸櫻在江戶時代確實相當受歡迎,但目前來說,似乎越來越廣泛種植染井吉野了。」
「染井。」莫名慎重的重複一次,眼裡的笑意不減反增。「真不習慣這麼稱呼。不過我的厄除小女孩,就是這姓氏。」
「先生聽起來似乎是位風雅之人,我對櫻花是沒什麼研究,花的開落不過隨著季節更替、依然它們的既定規律。」
抬起視線望了一眼粉嫩的花瓣,神色上似乎並沒有任何特殊的變化,很快的又轉回了視線,依然維持著平靜的表情。
「染井嗎…‥真巧呢,我正好認識一位年輕的女性厄除,就是這個姓氏。」
「是嗎?」
揚了揚眉,稍稍瞇起眼睛,像是對厄除者的回應感到有趣。
「那孩子確實年紀很小,就不曉得是不是同個人了。我通常不喊姓氏,習慣直接稱呼她的名字咲(さき)。」語調依然輕快,但沒有繼續說下去,目光又重新對上。
「……染井 咲嗎?」
一直都維持同樣平靜的表情出現了一點變化,與對方四目相接,眨了眨眼:「確實是緣分呢——染井她,是我的直屬下屬。」
「這麼說來,玖示先生是她的——?」
對話至今第一次稱呼了對方的名字,似乎到此時才開始對對方產生了些興趣。
瞥見厄除者的神情產生了些許改變,微笑緩緩浮起,對方的回答之於青年好似無關輕重。
「直接喊我的名字就可以囉。當然啦,初次見面的人加稱謂比較不會尷尬。」回應的語氣輕鬆。稍作停頓後,才又繼續說:「你想聽到什麼回答呢?」
「當一個人如此詢問時,通常會想聽到的答案應該是關係吧。」
微微揚起了眉,但還是配合著對方的詢問而將話題接了下去:「家人、朋友,或是——」
停頓了一下:「染井曾提過,有一個對她來說很重要的人。」
「關係——必須為此定義有點麻煩,但換個角度,也是令人感到安定的一種方法。」
好整以暇的就對方所提的關鍵字說下去,斂眸笑了笑,沒有要進一步解釋的意思。低垂的目光悠然抬起,帶了幾絲興味:「重要的人啊,誰呢?」
「胡亂的猜測可不行喔。」
搖了搖頭,沒有否定對方的猜測也不予承認,保持著一貫笑意。
「別忘了,想得到解答的人是你。」
「就算我再認真猜測,也不會改變這只是猜測的現實,我不是染井,無法擅自替她做定論。」
聳聳肩露出無可奈何的神情,烏羽似乎難得的耐心,繼續與對方繞著圈子的談話,「若您想迴避這個問題——那就算了,我也不會勉強。」
「關於猜測,我有同感。」
以截至目前的談話來說,算是難得給予了肯定的答案。一面抬頭看林蔭之間的天空一面說:「只是那孩子不太會說出這樣的話,也不會隨意向誰提起。」
「……確實如此。」
笑著認同了對方的話,手指下意識的撫上自己的嘴唇,又很快的移開。
「聽您的說法,感覺——您應該是類似染井的兄長身分吧?很關注她呢。」
「但她不這麼認為喔。」
眼角瞥見對方的動作,但沒有特別的表示,回答的語氣較先前柔順了些。
「所以才用重要的人來說吧,不算說謊,又令她感到心安——真是可愛。」
「那您自己又是怎麼認為的呢?」
似乎只是單純好奇的詢問,「作為她的長官,我或許不能說是非常了解她,但多少也……知道一些。」
她似乎有個很……的學習對象。這句話沒有說出口。
「知道一些?」沒有就對方提出的問題直接回應。
重複了一次對方所言,隨即望了眼對方此刻的表情,嘴角再度揚起,像是對厄除者不同先前的反應感到有趣。
「先跟我說說你目前認知中的她吧。」
「是個認真盡責的下屬,可以放心的交託任務給她。雖然偶爾也還是有孩子氣的行為但……是個相當優秀的軍人。」
彎著一雙楝紫色的眼,給予了中規中矩的答案。
「是個相當無趣的答案。」
毫不保留的說出此刻所想,然而眼底中的情緒卻並非如此,提起腳再度向前走了一步,壓在帽下的頭髮隨著移動的動作稍稍揚起。
「但也沒關係,我也沒給你應有的回答,更何況……」突然輕笑了起來,「我還不知道,你的名字。」
這條路已經夠狹窄了,而對方仍在加強這種狹窄帶來的壓迫感,烏羽抬眼瞥了下被樹枝枝枒遮去大半的天際,陽光碎散在枝葉之間。
本就沒打算得到答案,更沒有給予答案的義務。
「烏羽。」厄除者臉上揚起禮貌地笑。
「你說的只有姓。」
踏過腳下的殘葉,嘴角揚起了莫名笑意,颯颯風聲穿林,自上方交錯的枝葉灑落了片片日光。
「剛才就一直想說了,你呢,跟楝色非常相襯。」低頭攏了攏身上的羽織,沒有望向對方。
「若單只是要個稱呼,烏羽便足夠了。」
伸手撥了撥自己瀏海前一絡楝紫的髮色,同樣楝紫色的眸子轉了轉。
「確實也接近楝花綻放的日子,春季過後就是夏,時間過得很快的呢。」
「的確是。」
點點頭回應,目光依然不在對方身上,反而看著地面上生長茂盛的草叢。
「楝樹之姿不美,而楝花十分可愛;於暮春開始,在初夏結束——楝花為終。」說到此,笑著回頭望向烏羽。
「楝花開罷,花事已了——帶有不淨與終末之意的花。」
接應著對方的話延續話題,目光也隨著對方而去——但確定並沒有任何值得注意的地方後便轉了回來。「但也算是能告知季節變更的花卉。」
「到那個時節會看見漫天的楝花紛飛而落喔。」順著對方的話又說了下去,「而且花色淡雅、香味清芬。你喜歡嗎?」
「不大喜歡。」
乾脆的給了答案,望著對方表情,揚了揚嘴角,「雖然我也不否認那樣的景色確實是美麗的。」
「我有同感,烏羽(からすば)——」
沉聲緩緩念過剛才得知的姓氏,莫名緩慢的語調,令人無從思考其中緣由。
視線不偏不倚的交會了。
「是烏鴉呢。」
「是からすば。」
咬字分明的再唸了一次,烏羽聳聳肩,「唸起來確實很相近,也有被唸錯過不少次――但請注意,是烏羽哦。」
「既然你說這麼稱呼就好,我也就說說我想到的事物。」
揚起自方才談話以來一貫的微笑,看了眼對方的表情,笑意更深了。好似方才說的話不具任何意義。
「還是說,對你而言這個姓有別的涵義呢?姓與名的確很重要,可以指向一個人的來歷、出身,說不定還有……」句尾放輕了聲音,「血緣。」
「確實如此。」
垂下視線時也認同了對方的話,嘴邊露出淺淺的笑意。「不過就我而言,姓氏就僅是姓氏――沒什麼特別。」
停頓了下,手指輕抵著自己的下巴,露出思考的神情。
「不過話說回來――玖示先生反而是沒提到自己的姓氏呢。」
沒有回答對方的問題。
在笑起的弧度間,目光由上往下慢慢移動,最後停駐在某一點。
往後退了一步,揚手指了指腳下班駁的敷石道路。 「明明沒有飛鳥,為什麼有羽毛呢。」
「玖示先生,轉移話題的方式太明顯囉。」
也對地面上的黑紫羽毛稍微投去一眼,但沒露出太過在意的神情。抿著嘴笑了下,「或許是飛過的飛鳥落下的――?在野外,這並不是太值得讓人在意的現象,若玖示先生不想回應我的問題,直說無妨。」
「答對囉。」
收回長指,花瓣擦過了曲起的指尖,卻沒有挽留的表示。
「從一開始就沒有的東西,答或不答,都不具任何意義。」伸出食指指了指自己,脣角飽含笑意。「而我選擇了比較偏好的那一個。」
稍微移動身形,退出了足以讓另一人過去的寬度。
「回到最一開始的狀況吧。這樣的距離,應該能走過去了。」
望著對方的臉半晌,「多謝。」
重新拾回原先的步伐,自偶遇的青年身邊擦身而過,厄除者沿著道路繼續向前,沒有再留下多餘的話。
蓋著單邊的黑色披風在身後飄盪。
三個重點讓人理解這劇情: 1 ) 開不起的副本 2) 親密度太低什麼都玩不到 3) 被玩的是中之
雖然有交集,但兩人對彼此來說目前都無關輕重,因此就算開了副本也不具殺傷力……說好的副本呢?(覺得-受挫)
哥哥踩過了烏羽所有的雷但卻沒引爆半個,不愧是哥哥。
只是提一下而不打算繼續深究,就會變成如此平和的場面
應該不是哥哥的問題而是我少考慮了什麼...(……) 哈哈哈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