闔上手機,睡意已全然消逝,腦袋逼迫著疲憊的身體思考方才聽來的隻字片語,綁架、受傷、昏迷......玦梔。
這個事實在心口產生悶痛的感受,雙手合十,頭抵著緊緊交扣的雙手,指尖的冷意蔓延至全身,寒意逼得身體打冷顫,身體做著祈禱的動作,卻不知道此刻心中該向誰祈求,而,又該祈禱什麼?
直到窗外的幽藍漸漸被時間磨的亮白,抬頭看著窗外的天空發愣一陣子,混亂的腦袋才終於想起自己還有很多事情必須要做,不能只待在房裡。
顧不得麻掉的雙手,簡單的梳洗完畢後,打了通電話要到醫院的地址,拿起車鑰匙後往樓下走去。
早上的路很空曠,沒什麼人煙,才能很快找到醫院。詢問護士房號並道了謝,走至房門前要開門時,才發覺手指抖得厲害,用力捏了一下手,才開門進到病房。
乾淨而蒼白的病房,靜靜地躺著同樣蒼白的臉孔,傷勢大致都包紮好了......看起來似乎沒什麼大礙,開門聲讓克雷回過神來,穿著白袍的醫生看見站在病床旁的克雷,愣了一下,點頭示意了招呼後,開口問道:「您好,我是玦梔的主治醫師,請問您是玦梔的......?」
「......朋友,我們是朋友,請問,玦梔的情況怎麼樣了?」艱澀的開口後,有些焦急的想要知道目前玦梔的狀況。
醫生雖然有點懷疑對方說話的可信度,但還是慢吞吞的據實以告「目前已經沒有生命危險了,傷勢也很穩定的在復原當中,只是仍呈現昏迷的狀態.......至於原因還不清楚。」
很輕的點頭表示理解,便靜靜的站在一旁看著醫生做著例行檢查,再填完病歷表後,醫生淡淡的看了克雷一眼「我不知道病患到底遇到什麼狀況,但身為朋友,比起事後的擔心,當下就該避免讓對方遇到危險吧?」
對方感覺是社會菁英阿......最討厭這種人了,一副高高在上的用追求夢想的名義在追逐名利,到了人生最後一個階段才會發現自己都不關心身邊的人,導致晚年會寂寞到死、脾氣差勁的要命,想到這裡,忍不住又多念了一句「很多病患都是到生命最後一刻才明白什麼是重要的,但他們都錯過了,你也要變成那樣的人嗎?」離開病房,留下抗議般的關門聲,讓整間病房的氣氛變得更加凝重。
醫生走後,盯著玦梔的病床,卻不敢看他的臉,腦中反覆的想著剛才最後一句話。
我想完成的,是讓大家都快樂的夢想?還是只是為了滿足自己的成就感?是不是......扭曲了初衷?一味地忙碌著,將你們都給遺忘了......幻響,不該是這樣的......
如果沒有將你拉進團裡,你現在會不會比較安全?更快樂?是不是在為了完成父母親的遺願時,同時也剝奪了你的未來?
明明該讓你快樂的,明明該讓你可以專心享受音樂的,我卻沒有做到,沒有能力保護你,甚至連關心,也給予的十分吝嗇,對不起.......真的,很對不起。
「......嚇,你怎麼還在啊?」巡完所有房間後,打算回來再查看病患狀況的醫生,再看到據說是病患朋友的人還站在原本站著的地方一動也不動的,唯一變得只有......「一個大男人哭成這樣也太不像話了吧,現在三歲小孩都不會哭成這樣了。」
「抱歉。」立刻抬起手要抹臉,瞥見眼前有一條遞過來的手帕「......謝謝。」伸手接過手帕緩慢的將臉拭淨。
看著克雷一副要哭不哭的表情,讓醫生很不耐煩的搔頭瞪人「你現在到底是在哭幾點的啊?我只是說話比較直接而已,應該沒到很難聽吧。」
正習慣性的扯出笑容時,立刻被醫生用手擋住「夠了,你現在這個樣子已經難看到我快沒食慾了,別再讓我晚上吃不下飯。」似乎還聽見對方嘀咕「怎麼會有人可以把笑的樣子做得比生小孩的表情還難看......」克雷放鬆地笑了,輕嘆之後抿著嘴,不再擺出剛才的表情。
看著克雷,油然而生的無奈感讓醫生很誇張地嘆氣「我是不知道我說了什麼讓你可以哭成這樣啦,可是你幹嘛那麼在意一個外人說的話?對你來說很重要嗎?」
眼神有點茫然,一夜未眠的腦袋仍處於混沌的狀態「......或許很重要吧。」
「哪裡重要了?」忍住翻白眼的衝動,這人真是有夠煩的,再耗下去什麼時候才可以回家吃飯阿......
「說到了我一直不敢去面對的問題。」關於帶領樂團、卻無暇照顧每個人的問題,還有關於自己明明沒有能力做到保護所有人、卻還是將人強制留下的任性妄為。
「然後就哭了?」現代人的抗壓性還真不是普通的差,被說到問題就哭,那醫生診斷錯誤讓病患花更久時間治療不就要哭倒城牆了......忍不住翻白眼,有些鄙視的看人。
「不是因為這個原因哭的。」眼神從迷離轉而清醒,聲音也冷靜了許多「只是想到可能會失去些什麼,承受不住所以哭了。」
「怕失去不會趁現在把握嗎?人又還沒死掉,你在這裡哭他也看不到,不要浪費水資源。」然後快點結束話題好讓他可以心安的回家。
「也是。」嘴角勾起笑,臉色緩和了許多「抱歉,耽誤醫生的時間了,謝謝您願意聽我說這些話。」
醫生懶懶的打了呵欠「是耽誤了不少時間,可是沒辦法啊,人常說醫者仁心,所以要懷著仁慈的心聽病患的家屬親友發牢騷......不然會被告的,而且看你哭成那樣還溜掉好像有違職業道德。」撇撇嘴,走到病床旁幫玦梔做例行檢查,確認沒問題後才起身離開「我要走了,要不要待在這裡隨便你,會客時間只到五點,五點到了會有護士來趕。」揮了揮手,將房門帶上後離開病房。
克雷走近玦梔的病床,正襟危坐的坐在板凳上,低頭看著玦梔面無表情的臉「沒有在你最需要救助的時候幫助你,對不起,我發誓,今後會更認真的對待每個人,不讓你們受到傷害,也請你們......不要拋下我,我真的很害怕失去你們。」害怕失去存活的意義,害怕自己一個人......「對不起,還有謝謝你來到幻響,很高興可以認識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