距離蘭登開學的那天起也已經一個禮拜了。
安妮莎相當清楚今天是甚麼樣的日子,今天她要與她的巫師朋友一起去掃墓。
到了
約定好的日子,威廉換上了他的黑色執事服。並且帶著準備好的玫瑰花束、來到了霍爾家的門口。
帶著白色手套的手往門上敲了敲,「您好、我是威廉.戴卓爾,請問安妮莎.霍爾小姐在嗎?」
挑了許多件洋裝都找不到正式的喪禮穿著,安妮莎在猶豫的時候便聽到了敲門聲,她知道現在會來家中的訪客也只有威廉而已,於是她便穿著身上的服裝前去應門。
「戴卓爾先生,早安。」
「早安、安妮莎小姐。」威廉欠身向安妮莎打了聲招呼。
看著對方身上的執事服,安妮莎更覺得現在灰色襯衫、黑色連身裙的裝扮很失禮,於是她打算先跟對方道歉,「抱歉,這是我衣櫃中最接近黑色的衣服了.....」
「為什麼要道歉呢?」威廉朝她笑了笑,「您這樣已經可以了、太過於正式的喪服反而會讓人覺得更加難過的吧。」苦笑著,「我也是只穿著執事服就來了呢、所以您也不用太在意的。而且這套衣服非常適合您、黑色讓您有更加成熟的感覺,非常美麗。」
看著對方不太在意的樣子,安妮莎並沒有把他的稱讚放在心上,只是鬆了一口氣後便點了點頭,「那就好,我還擔心不太適合......請稍等一下、我去拿個東西。」
說完後她便轉身跑入屋內,空無一人的家中讓她的腳步聲相當明顯。
背著小側背包的安妮莎跑回門口,「抱歉,讓你久等了。」說完後便踏出門外,拿出鑰匙鎖上門。
「不會、」威廉微微欠身道,然後一樣伸出了右手。「那麼、請跟我來吧,安妮莎小姐。」
「好的。」
知道對方可能要施展消影術,安妮莎深吸一口氣候便覆上了威廉的右手。
握上了安妮莎的手,威廉施展了消影術。瞬間從霍爾家的門口移動到了這個地方。
有著天空、海洋的一處斷崖之上。
天空不藍、因為充滿著灰色雲朵。沒有太陽、週遭吹來的海風有點涼。
打在礁石上的破碎海浪激起白色的浪花,聲音不絕於耳。
在他們面前的,是一座灰色的石碑。
正確地說,那是墓碑。
威廉放開了安妮莎的手,「我們到了、安妮莎小姐。」他欠身說著。
安妮莎看著墓碑上的名字,那應該是一位女性吧?心中想著的她看了看威廉又看了看那墓碑,決定跟對方打招呼。
「您好,達尼利都小姐。」
但第一次參與這種場合的安妮莎也不知道自己該做甚麼,打完招呼後便陷入沉默,等待著威廉的下一步動作。
威廉只是苦笑地看著安妮莎向那個墓碑行了禮,然後他走上前去。
「抱歉、帶您來這裡一定讓您困擾了吧。」他拿起自己準備好的紅玫瑰花束,然後單膝跪下放到墓碑前。
「我想我必須向您道歉,因為我對您做了非常失禮的事情。」他看著墓碑。「我在您身上看見了她的影子,所以......」
他娓娓道來自己和凡妮莎的故事。
威廉自己也不知道為什麼他會想說出來,或許是安妮莎是個孩子不懂、或許是對安妮莎的歉疚。
聽完過後安妮莎有些愣愣的看著他之後又看著那塊墓碑,很簡單明瞭的說明自己的感想。
「這樣啊。」
她並沒有思考太多,應該說這則故事原本就不是她能理解的範圍。
威廉轉頭看了看安妮莎,「果然對您來說還是太難理解了吧、」他苦笑著,然後再度轉向墓碑。「那種什麼都做不到的無力感、看著最心愛的她就這樣死了卻什麼也做不到......讓我知道自己是多麼無力而渺小的。」
「是我殺了她......」他的語氣很鎮定,表情很淡然,但卻從眼框裡流出了淚水。「我什麼都沒為她做......」
安妮莎今天並沒有戴手帕出來,於是看到這個比他大上二十歲的男人哭泣,她在慌張之後便很快的鎮定下來了。
「可是聽你這樣說,是你的父母殺了他不是嗎?」
所以他無法理解眼前這個男人為什麼直到現在依然哭泣著,因為並不是他的錯,這就是他的命運,抵抗命運的無力感她比任何人都了解。
「......但是造成這樣結果的卻是我。」他還是有些呆然地望著墓碑,「如果、我順從家裡的決斷,不要因為愛著她而做出重新追回她的行為......如果我順從,我不要妄想反抗命運的話......」
有些顫抖的手摸上冰冷的墓碑,「那麼她就不會是現在這樣了.....」
「不是你的東西就永遠都不會是你的......所以再痛苦也沒有用,只是浪費時間。」
她知道即使自己多愛自己的家人,但麻瓜與巫師原本就有一道隔閡是她無論怎麼努力也消除不掉的,所以她不會做出讓自己痛苦這個浪費時間的決定,除了付出唯一僅有的愛以外她甚麼也做不到。
威廉有些驚訝地回頭看了看安妮莎。
難以相信從一個十歲小女孩的口中竟然會說出這樣子的話語,他苦笑著問。「為什麼說是浪費時間?我連繼續向她懺悔、痛苦的活著,也算是浪費時間嗎?」
「很浪費時間,」安妮莎點了點頭,「.......但也不能這樣說。」
畢竟威廉跟自己是不同的,她有遇到蘭登,而威廉沒有。
「再痛苦也沒有用,但只要遇到生命中重要的人......好好珍惜就能夠得到幸福了。」
他站起了身走向她,然後單膝跪下讓自己的視線與她同高。「我曾經珍惜的那個人已經不在了......這樣的我還找得到幸福嗎?」威廉誠懇地問著她,但是眼神裡卻仍然有著絕望。
「我不知道,」見威廉誠懇的問著自己,安妮莎也不打算呼弄他,「但我原本沒有爸爸媽媽,現在還是得到幸福了。」
「......失禮了。」覺得自己問到了安妮莎的地雷,威廉低下頭向她道歉。「您很堅強、沒有父母親卻還是如此堅毅、高潔。」
「我的父母.......我寧可他們不要把我生下來得好。」有些怨恨地說著。
「我也希望我的父母不要把我生下來,」覺得對方有點可憐,安妮莎成熟的拍了拍他的背,「但我現在不會那麼想了,因為被生下來才能遇到更好的家人。」
一瞬間從他腦海裡浮現的,是薇妮麗雅的笑臉。
還有弗雷德里克大宅裡,冷漠的瑪帝、橫衝直撞的札維耶、可靠的艾德加......
拍著自己肩膀的奧德......
他為什麼忘記了?就算沒有了父母,但是他現在卻也有重要的家人。因為有了他們、讓威廉的生活不再沒有意義。即使胡鬧愛開玩笑,他的生命卻也逐漸找回了色彩、他的生活變得充實而重新有了意義。
落下最後一滴淚,他笑了。
「......這麼簡單的事情、我為什麼一直都沒有注意到呢?」他自嘲地說著,「您真是、一語驚醒夢中人了,安妮莎小姐。」
「嗯,」看見威廉停止哭泣,安妮莎也鬆了一口氣,拍了拍他的頭,「不哭就好。」
他苦笑著、究竟誰才是大人?
站起身來、威廉從自己的執事服外套內裡拿了樣東西出來交到安妮莎面前。
那是一朵白玫瑰。
「白玫瑰花、並不是專門用來供奉死者的。」他說,「只是它的顏色代表了天使的顏色,所以才被人拿來供奉死者。」
「送給您。」
安妮莎眨了眨眼,意思是說自己是天使嗎?但是、「我沒有您說的那麼好,戴卓爾先生。」即使是這樣他還是接過了花朵,這還是他第一次收到別人送給自己的花,「謝謝。」
「不會、」他笑,「如果您有興趣,可以再去查查不同顏色玫瑰花所代表的意義,」
白色的玫瑰花,象徵天真、純潔、我尊敬你。
安妮莎小姐,我尊敬您。
從您的言談我感覺不出您只有十歲,並且我可以感受到您也有著令人悲傷的過去。
但您卻跟我不一樣、當我仍在沉浸於過去愧疚的時候,您卻選擇不再浪費時間追悔過去。
您提醒了我,即使我曾經珍視的人已經不在,卻還有重要的家人一直在支持著我。
心中鎖上的那道門,不管有再多人敲、我從來都沒聽到過聲音。
但是今天、我聽到了。
從您的小手傳來的、敲門聲。
「唔,我會查查看的。」
家中並沒有電腦,似乎也只有學校圖書館才查的到白色玫瑰的意義,不過他不直接告訴我嗎?安妮莎心想著卻沒有問出來只是看著手中的玫瑰花。
家中也沒有花瓶可以插放,這該如何是好呢?她有些煩惱。
看著她注視著白玫瑰,威廉勾起嘴角並揮舞了魔杖。只見原本帶著枝葉的玫瑰花,變成了一個只剩下花本身的別針。
「您可以將它別在小熊的緞帶上、這朵花不會枯萎的。」
「謝謝。」
找到了玫瑰花的歸所,安妮莎如釋重負的笑了。
「現在沒問題了嗎?」
「是的、」威廉欠身道,「謝謝您這次與我前來,受到您很多幫助。」
威廉轉頭看了看凡妮莎的墓碑,供奉在上面花瓣隨風舞動的紅色玫瑰。
他想他會一輩子都忘記不了她,但是卻不需要再懷抱著她的傷痛繼續活著。
想起她臨終之前仍然對自己笑著的樣子,威廉總算知道。
她從來沒怪過自己而且也不希望他自己怪自己。
「那麼我們該回去了、安妮莎小姐。」威廉伸出了他的右手。
.這次意料之外的很早就結束了這一次的拜訪,接下來該如何是好呢?
…...或許可能邀請戴卓爾先生進來家中坐坐吧,如果可以的話,她想要知道其他巫師平時都會做些甚麼,這樣自己或許就可以更加融入自己的家吧。
「嗯。」
安妮莎點了點頭,把手覆在他的手心上。
威廉再次使用消影,留下了仍然佇立在海崖上的墓碑。
但是卻灰色雲朵散盡的藍天。